“剑冢?”
方西墨语气疑惑,顿了一会儿,才接着道:
“殷公子,在下先为之前的鲁莽,向您赔礼了!望您大人大量,饶恕则个。只是,您刚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那个慕容燕又是何人?”
说着,手中原本紧握的长剑,也已稍稍垂下。
看到方西墨先行示软,殷扬暗中也不禁出了口气。自己与唐斩两人连手,杀个右手已废,发挥不出真实实力的方西墨,自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这位内功颇高的身残剑客,还有什么怪招未使……
当初在客栈里,最先他用左手使出的几招出剑速度,殷扬也是见识过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被他困兽之斗,刺伤了哪个,总归都是不太划算。再说,他本就有着收服此人的心意,倒是不好过于逼迫。反正,殷扬心中早前就有些计较,当下便道:
“慕容燕是我母亲一系的已故祖辈!”殷扬不匆不忙,向着空中右上方向,虚作了一辑,转过首来,朝着略微放松的方西墨,温和地笑道:“也是,先生刚才拔剑相护的独孤求败!”
“啊!什么?独孤前辈怎么又叫慕容燕了?还是你的祖辈?”
方西墨被殷扬的这一句话雷得不轻,一时失措下,正待详细询问,那边的殷扬已经先一步地,笑着问道:
“敢问方先生,您觉得……真会有人一生下来便是叫独孤求败的么?”
方西墨听得又是一怔,心中念转,暗道:恐怕还真未有人刚一出生便取这么霸道的名字。
殷扬也不避忌,直接朝那堆引发争斗的乱石走去。脚下一拨,露出其中一个仅尺许长短的石盒,看着已然回剑入鞘的方西墨道:“这里,只余下我祖上所留的一件宝物慰藉先人罢了。”
刚才殷扬搜索的时候,早发现乱石堆中并无尸骨,便与先前自己所猜测的一般。这时例举出来,正是为前边的言语增加可信度。
“如此,倒是在下关心则乱了,万望殷公子海涵,原谅愚下一二。”
看到这么明显的“证据”,再想到殷扬先前对这山谷,对这独孤求败的熟悉了解……理智上,虽仍觉得殷扬的话破绽百出,不经推敲,但此刻清醒过来的方西墨,却不愿为了那已经死去的武林前辈,与这神秘莫测的殷公子再起争执,下意识里,倒对殷扬的这番说辞信了大半。
“先生古道热肠,乃真侠士也,先前之事,不必自责,殷扬也有卤莽唐突之过呀。”看到对方识相的很,忽悠完毕的殷扬,自也互给台阶,当下表示前事不究,愿意一笑而过。
这时,殷扬才有兴致,将那尺许石盒打开,将其中一本线装皮书给小心拿出。但见那书极沉极厚,不知道有多少页数,就跟字典辞海一般。凝目望去,但见那牛皮纸的书面上边,正有四字:《独孤九剑》!殷扬当下大喜过望,打开书典,往首页望去,看到标题“总诀式”后,便往下边的楷书一路观去——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都是易经数语,总诀体演,数百种繁复变化,当是那本至尊剑理无疑!
但当殷扬又往后翻,看到“破剑势”时,却眉头一皱,大感不妥。书中的剑经要领虽是精深难懂,奥妙异常,但却都是些剑法运用,化招技击的经略要点,跟殷扬原本印象中,“窥敌破绽”,“以无招胜有招”的那套《独孤九剑》,渭径分明,截然不同。
若说那套《独孤九剑》是暗符弈棋之道,后发先至,破尽天下剑势招式的话,这本《独孤九剑》,则只是所有被破剑势,穷极变化的收集总汇而已!
果然,殷扬越往下翻,越看到更多的“不同”之处。这本《独孤九剑》,除了“总诀势”的内容,“破剑势”的名字,与殷扬前世里所知的那套《独孤九剑》相同以外,之后的回剑势,荡剑势,挫剑势,撩剑势,飞剑势,冲剑势,离剑势,说得都些是用剑之法,而非破剑之道。
九种剑势讲完以后,后边仍尚有厚厚的一叠,都是独孤求败早年叱诧江湖时候的挑战记录,比武战绩,与其收纳的各类精绝招数。
如:
“二十一岁,战黄山万翁于莲花峰顶,三十七招后,击落其长剑败之,彼功力深湛,剑招却无甚妙,实不足道哉……”
又如:
“二十九岁,自河朔南下江南,约斗西湖快剑于钱塘江上,十招,断其配剑,观其招数敏捷奇巧,别具一格,特录与此……”
欲要破招,就得先对各类招式做到充分的收集了解和实践研究。从这点上来看,这位独孤前辈倒与前朝慕容氏的做法,颇为相似……难不成,还真被徐克跟王家卫给蒙对了!?
殷扬沉吟半晌,直接将手中书典翻至最后,发现行书笔记,竟与前边的大不相同起来,细看数条,稍一转念,就想到了杨过其人。
“此九剑,却非彼九剑也……”
合上书典,交给身边的唐斩让其小心收好。殷扬只觉自己此刻的情绪古怪之极,也不多言,领着二人走出洞外,被阳光一照,心情又开朗起来,见得树木苍翠,山气清佳,便信步往洞后行去,一边观赏风景,一边寻目四顾。
行了里许,才终至一座峭壁之前。那山壁,便如一座极大的屏风,挺拔陡峭,冲天而起。只见峭壁中部,离地大约有二十余丈处,生着一块三四丈见方的大石,便似一个平台,石上隐隐刻得有字。
殷扬心中有数,极目上望,但觉那字张狂绝伦,飞扬跋扈,直欲破壁而出,正是“剑冢”两个大字!
跟在殷扬身后的方西墨,暗暗心道:“独孤前辈,剑法盖世,剑亦有冢,自是不差。只是不知先前殷公子提及的‘姑苏剑冢’,却与此处有何关联?”
边想着,边走近峭壁,但见石壁上草木不生,光秃秃的,实无可容手足之处,一时间,亦搞不明白当年那位独孤恰辈,又是如何攀援上去的?想着想着,心中不自禁地,却突地回忆起殷扬刚才的古怪轻功来。
殷扬仔细望去,见那峭壁上面,每隔数尺便生着一丛青苔,数十丛笔直排列而上。心念一动,纵身跃起,探手到最底一丛青苔中摸去,触感柔软,瞬间抓出一把黑泥,果然是个小小洞穴。料来,是独孤求败当年以利器所挖凿,年深日久,杨过又早不来此,洞中自起积泥,因此再生了青苔。
招呼了方西墨与唐斩,疾提口气,殷扬猛地窜高一丈开外,左足直接略过前几个小洞,仗着轻功连连窜起,双足左右交替,将那些软泥一一迸出。二十来丈的长度,一恍而过,竟是被他一口气窜上了那方平台。
只见大石上“剑冢”两字之旁,尚有两行字体较小的石刻: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於天下,乃埋剑於斯。
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殷扬轻声念过,想到“群雄束手”四字,胸间自有一股豪情,汹涌澎湃,直卷而起。此次他来到襄阳,不也正是为了鹰爪雁行门的那帮子英雄狗熊么?
人有人冢,剑有剑冢。那些秃雁,自也有其殇归的雁冢!
此次出发之前,心中便早已有所决意的殷扬,此刻,更是定下了灭人满门的戮杀决心。
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毁门灭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