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16世纪初。
名为路塔的神学家将会为整个欧洲文明的支柱-基督教带来惊人的变革,或者说是异变的数年之前。
地点是神圣罗马帝国。
诸侯,教会与骑士的领地星罗棋布的联合国一角,横断欧洲的中央高地与德意志北部平原的交界处,被称为哈尔兹山的山脚下,正在进行着一场大战。
曾亲身战斗的人,只是听说的人纷纷称之为大战,但却决没有出现在人类史书中的,这场FLAMEHAZE和红世之徒之间被隐藏的战斗。
他们,是拥有非人力量的超常者。
横行于这个世界,具有自由地将万物事象扭曲的力量的异界来访者,与意在阻止他们所掀起的滔天巨浪的异能者之间,激烈至极的冲突。
当时,还没有发明出“封绝”。
两大阵营之间超越人类认知的战斗虽然暴露在人们的眼前,也只是被认为是超现实的事物,使人们感到困惑,那场战斗,也就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中……
深夜里,异变骤生。
压倒万千士兵的呐喊声如巨浪一般。七色的幽火四处飞舞,与幻觉相比显得过于真实,简直像是要烙印在人们的眼底。
仿佛是地震与雪崩一起到来的轰鸣使大地动摇。
从地平的另一端传来的异动,正是这场本不存在的战斗的证明。
身处战场东西的两大都市-贝尔尼根罗德和哥丝拉中的人们对这场战事完全一无所知。领主的布告,战事的骚乱,旅人带来的不稳的消息,这一切都没有。尽管一切井然,但光和声音所构成的异象确实存在。当时的人们并不是将其只是当作超自然的现象,而认为是某种现实中的前兆或是某种警告。
中世纪后期,人们的现实是庞大的。充满了虚构与不能理解的元素,是无法认知的巨大所在。
同时,这也体现出人们所拥有的狭隘知识的另一面,人们将生活最低限度的知识用经验,传闻,意见等等进行补完,终于接受了现在这个不可思议的现实(一部分人拼命想提高生活着的实感的这个时代)
所谓补完的工具,能够解释发生的异象的借口,就是神。
自己所无法估量的事物,只要对照“神”这个明确的路标,就能暂时得到一种错觉,或者可以说,让自己接受,从而停止思考。因此两市的居民都把怪现象的解释(具有某种意义的征兆)归结为神的侍者-司教和闻风而来的众多修道士的任务,而自己只是当作见闻似的东西,听听就算了。
从根本上来说,这种超现实的传说很快就会无人问津,随风而去。当时的罗马皇帝马克西米里安一世颁布了布告:“禁止谈论与记录发生的异象。”市民们也就服从了法令,对此绝口不谈。这条缄口令几乎没有一个人打破,它能够这样彻底执行的理由很简单。当时的人们无论贫富贵贱都对那片不祥的战场抱有特别的恐惧感。贝尔尼根罗德和哥丝拉之间,从北德意志平原眺望,像成群的肉瘤一样的哈尔兹山脉那座低矮的主峰,却被当时的世人所熟知。那里,曾是古时日尔曼的祭奠场……
峰名“布罗肯”,后来因英伦出身的修道士-圣瓦尔普鲁加的名字和当地信仰的仪式发生混淆,以“魔女的集会场”这个名字再次为世人所知。对民间习俗强加异端的罪名进行绞杀,这就是世界史中的噩梦-魔女狩猎。在这个时期,它的流毒已经在各地初见端倪。
因为对世界本身抱有恐惧,所以无论在山上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这是……只属于当事者的战争。
“多么艳丽的夜晚啊,色彩之间相互融合,所有的人都在燃烧。”
“简直是和‘凶界卵’匹敌的恶趣味的文字游戏呢。”
“诚然。但,确实在燃烧着。”
“同感。”
中世纪欧洲时期,存在着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红世之徒集团,他们以布罗肯山为根据地,被称为“悼之钟”。它是以古老的红世之王“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为首,以及麾下被称为“九垓天平”的九名强大的“王”所统辖的巨大集团。中世纪的欧洲虽然被称为是红世之徒最为猖獗的时代和地域,但在史上拥有万名成员以上的“徒”的集团,也只是屈指可数。
而且“悼之钟”与世上其它只是为了共生而结成的团伙—譬如“假面舞会”,有着明显的不同。
他们是“军团”。
他们将战斗视为家常便饭,敌人自然不是被他们蔑称为“命柴”的人类,而是因暧味的预测和过敏的危机感,不仅做出了残杀同胞的暴举,更将力量给予人类的那些愚不可及的“红世之王”,以及作为其尖兵的FLAMEHAZE们。
“不是说索克尔那家伙被干掉了,差不多该认真找找突进去的机会喽。”
“能够多大程度上避开‘烦扰之风’是胜负的关键。”
“范围收缩中。”
“恩……为了把握战况,应该只覆盖到了战场上空,我们可以充分争取突入的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说他们是异类。
原因是“红世之徒”本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才来到这边的世界,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利己的存在。他们的行动自然也是基于实现种种欲望。与讨伐者之间的战斗对于他们完全是多余,可以说只是能避则避的灾难。但同时他们也拥有与人类几乎相同的心理(正因为拥有比他人强大的力量,才会强烈地追求自身欲望的满足)。换言之,说到底也只是和人类一样,自身能够感受到,爱情,友情,恩义……爱人被夺走会悲伤,朋友被打会愤怒,恩情会用行动来偿还,他们与人类一样也拥有这样的思想。
正因为如此,红世之徒战斗的理由完全可能不出于自身的欲望和利害,而在以战斗为目的的“徒”中,“悼之钟”正是最为强硬的组织
“……意思,确认。”
“要去了吗?”
“恩,已经决定了,上吧。”
“恩。”
实际上FLAMEHAZE的阵营中,正被慢性的人才不足所困,欧洲全境和与其隔海相望的北非,以及包括中东在内的广阔地域都是双方自古的激战区,而在这些地带问题更加明显。
FLAMEHAZE并不是一种能够根据情况而进行量产的存在。往往是人类爆发出了超越常识的强烈感情,从而与存在与“红世”的“王”达到共感,在双方同意的前提下签订契约,经过这些不可缺少的程序,一名FLAMEHAZE才会诞生。无论哪一样,都并非是轻易便会出现的现象。
但即使是这样,在那个时期,这些异能者的数目还是飞速地增加。
并不只是因为作为容器的人类尝到了生存在这世上所有的痛苦,也是因为给与人类力量的另一方——之前大多数选择静观局势的“红世之王”也为了守护世界的平衡,争先恐后的加入了战斗。
战斗的导火线就是被称为“吞食都市”的自在法的发动。
同时身为优秀的自在师的“悼之钟”首领阿希兹以设有机关的“火炬”为触媒,人类自不必说,连本来不适合直接吞食的“物”也强行转换,换句话说,就是把整个都市全部转化为巨大,且高纯度的“存在之力”,他将得到的力量全部收为己用。作为结果,诞生了世上从未有过的,空前的扭曲。
为阻止他而战的FLAMEHAZE们虽然勉强打倒了“九垓天平”的一员,但终究没能阻止自在式的发动,并失去了大批强大的同伴。就是说……吃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大败仗。
但从反面来说,这次的败北也给全世界的FLAMEHAZE和仍在红世静观其变的“王”们非同寻常的危机感,以前很少团体行动的FLAMEHAZE们为了对抗阿希兹所率领的军团“悼之钟”,也渐渐团结一致,与此同时,因危机感而决定与人类结契的红世之王也增多了起来。
流逝的时间中孕育着新的冲突,在频繁的局部战斗中,18年过去了。
此时,将不断升级的冲突引向决战的事件,终于发生了。
阿希兹夺取了某个宝具。
正确的说,导火线并不是指夺取宝具这个事件,而是在持有宝具的红世之王一派,想要夺取宝具的悼之钟一派,为阻止其行动的FLAMEHAZE一派,这三家混战的高氵朝中,阿希兹宣布了自己的企图——自己梦想的宣告。
听到了被他称为“壮举”的企图后,“徒”和FLAMEHAZE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徒”们欢呼雀跃,连本不属于“悼之钟”的也纷纷加入阵营。
与之相反,身在FLAMEHAZE阵营的“王”们为他的想法所震惊,纷纷起誓必将其暴行阻止。
在这错综复杂的大冲突过后,九垓天平再次被粉碎一角,但宝具却落入阿希兹手中,他的企图正在一步步实现。“徒”们的期待与士气越发高涨。FLAMEHAZE中的危机感与恐怖则暴发性地愈加强烈。
于是,在宝具强夺之后的第五天……这天晚上。
双方迎来了最后的决战。
信奉阿希兹理想的“徒”们于“悼之钟”的根据地——布罗肯要塞进行集结,决心粉碎其野心的FLAMEHAZE组成了临时兵团,向同地点进发。
大战,正酣。
注解:
1.索克尔:"焚尘之关",属"九垓天平"的一员,开战之初与"严凯"乌尔利库姆一起作为"悼之钟"的先锋将领执掌军队,在阿希兹的回忆中被描述为磐石构成的巨树,在大战的序盘被"极光之射手"卡尔-贝路瓦尔德的速攻所击败.
2.烦扰之风:原文为“五月蝿る風”九垓天平的一员,"凶界卵"的自在法,以大量的苍蝇散布在战场的空中,起到侦察的作用,本身每一只并无什么攻击力,但集合起来就可以达到破坏巨大建筑物的可怕攻击力。对于防御力不高的人是极其危险的空中结界.
3.吞食都市:“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所创的自在法.本来,红世之徒只能吞食与自己相似的人类,然而阿希兹借由加上了"钥之线"的"火炬"作触媒,能够将整个城市(包括一草一木)转化为存在之力.
巨腿将燃着的榉树踢飞,大地被其铲平.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矗立在森林中的大腿,一望无际的双手,使大地震颤的身体,这一切都是钢铁铸成。
“你们这些杂种,竟然!!”
异形的巨人并不是由一块块铁板拼补而成,而是将厚重的城墙般的铁板直接化为身体和手足的形状。发出咆哮的,是他身上以白色染料所绘出的双头怪鸟。
橡树与榉木交杂的森林在巨大的咆哮声中低沉地颤抖。混杂在余音当中,潜藏在树枝之下,忽然,闪光从各处飞来。迟来的破空声“咚咚咚咚”不断响起。
在巨人的身上不断升起烟雾,这是近年在人类军队和佣兵部队中普及的火枪攻击。
“竟然把索克尔!!!你们这些残害同胞的道具!!”
钢铁巨人没有任何反应,踢开脚下仿佛火炬般的树木,在飞散的火星中继续前进。
这时,比刚才更加沉重的破空声再次混在枪声中响起,这次是攻城炮的炮击。借由爆炸推动的大量炮弹,穿破遮天蔽日的森林,像钢铁城堡般的身体飞去。
“噢,呜噢!?”
嘣,咚咚,在爆炸声中巨人发出了低吼。但,仍然没有一丝震颤,巨人推进的势头不仅没有丝毫减弱,还对着麾下的军队将大手一挥。
“敌人的火炮已经打尽了!!战友们!前进!!”
夜色在巨人的咆哮中摇曳,在他背后的布罗肯方向传来了如雷的回应。
“喔喔喔,先头大将杀开了一条血路!”
“小子们,别落后了!”
“嘎噢噢噢!”
“哇啊啊啊啊啊!”
带着各色的火焰,外貌千奇百怪的士兵涌了出来。
撕裂密林的是羽毛,骨骸,又或是鞭子似的触手和铁护腕,越过燃烧的树干的是蹄,钩爪,有时是蛇尾,尖嘴,也有长着牙齿的下颚。
简直是可以被称为魔军的异形军团。
“‘悼之钟’万岁!”
“乌尔利库姆大将万岁!”
“把叛徒们踏平!”
“咬碎讨灭的道具!”
怒吼着从铁块身边远离而去的魔军中,一朵将美女的脸包在中心的妖花轻盈地飞上巨人的肩膀,以柔和地语气开口。
“您没事吧。”
“人类的玩火就像玩具一样,我"严凯"乌尔利库姆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夸称为“悼之钟”最强的“九垓天平”一角的铁之巨人"严凯"乌尔利库姆对肩上的妖花看都不看。
妖花再次询问。
“能够冷静下来吗?”
乌尔利库姆脚下丝毫不停,隔了几秒才回答。
"焚尘之关"索克尔他……是个阴险毒辣的讨厌家伙,但是……”
在进击的巨人眼前,三道光辉闪过丛林。
是与刚才的炮火不同,五颜六色的闪光。飞过来的物体也不是炮弹,而是高速的火球。这是使火焰带有敌意,并以爆炸制敌的初级自在法——“炎弹”
乌尔利库姆一瞬间举起钢铁的手臂,护住了妖花。虽然被炎弹接二连三地打中,但他的前行却没有停止,简直像是被雪崩般的火焰所包围的巨人仍然带领着魔军前进。
在热气中,微微喘息地妖花向着画在旁边白色的双头怪鸟发问。
“给您添麻烦了?”
铁之巨人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不仅是我们‘悼之钟’‘九垓天平’不可或缺的一员,更是从东方一直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被巨人的疾驰所卷起的暴风将火焰吹散,脚下的森林中,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与他的同志,战友厮杀的“物件”,因为无根据的,暧昧的,自私的,单方面的危机感,而犯下残杀同胞这份难以置信的愚行的“红世之王”所驱使的道具——FLAMEHAZE。充满更强烈的愤怒,巨人再次咆哮。
“面对他的死,还能冷静么!我要用‘奈萨之铁槌’,将这些道具打得粉碎!”
在巨人的身周,卷起了裹着深青色的火星的飓风。
在暗夜中,仿佛筑起了笼罩巨人身体的城墙,那是从战场全境吸引过来的刀枪,压扁的头盔,锈蚀的盔甲以及连刚才的炮弹也混在其中的铁块群。他们彼此缠绕在一起,渐渐化为闪着青色光辉的急流。浮在空中的铁块,不断加速,开始猛烈地旋转。
“前方!都给我散开!”
听到这阵轰鸣,“徒”们一齐从乱战中撤出。"严凯"乌尔利库姆得意的自在法——“奈萨的铁槌”如雪崩一般坠落在留在战场中的FLAMEHAZE头上。
一击,
并非只是速度和质量,经由“存在之力”强化的铁之怒涛将密林的一部分,以及其下潜伏的讨伐者一起碾成了灰尘。
在"奈萨之铁槌"炸裂的树林远角,有一座用枝叶伪装的简易帐篷立在古树的根部。这虽然是从东北两个方向攻上哈尔兹山缓坡的FLAMEHAZE兵团——“塞芭利修集团”的根据地,但却只有冷清的寥寥数人。
从帐篷的入口处,一名女性探出头窥视外面的情况。
“啊呀呀呀……我们的右翼简直被搞的一团糟。”
她是一位看起来已经年过40的修女,穿着是跟战场不相称的黑色套头服再加上纯白的面纱。虽然膝盖都被巨响震得稍显颤抖,但从她的圆脸上却有一种悠然的神色。
“索克尔被击败的消息一传开,好像对方的斗志被点着了呢。为了封住前锋的杂兵,我们还特意准备了那么多火炮……果然这边的战法好像被对方看破了呀。”
“佐菲-塞芭利修君,总是听到你发出局外人似的感想还真让我头疼。你可是总大将喔”
听上去一本正经的男子声音并不是人所发出,而是来自刺在面纱上的青色四芒星。
“我知道了啦,武雷神。因为来得比预想快很多,所以吃了一惊而已。”
名为佐菲的女性回了句牢骚。那份不快的表情也使人感到几分和年龄不相称的稚气和可爱。
青星停止了斥责,开始分析她的感想。
“诚然,确实是想像之外的快。开战之后仅仅两次接触,就已经看破了我方的阵容和战术,以自己为盾牌突破过来。不愧是“九垓天平”的先锋大将,了不起的慧眼。与之相比的话,“焚尘之关”只会轻狂蛮干,干掉他是不是很轻松啊?”
“才没有,索克尔虽然骄横,但也是作战高手,今天的死,也不过是他的初次败北而已。只是卡尔的速度和攻击力与索克尔的和防御阵正好相克,胜利只可以说是捡来的而已。
“从远侧不断缩小对布罗肯的包围进行进攻的FLAMEHAZE兵团(关于兵团这个叫法,是在进行队伍编制时,在称为“孤儿”的佣兵出身的FLAMEHAZE中得到广泛同意后而加上的称呼。只是等级的编制,没有其他意义)被分成两大部分。
从北向南进军的“塞芭利修集团”(总大将“震威之结手”佐菲-塞芭利修)
从东向西进军的“贝路瓦尔德集团”(副将“极光之射手”卡尔-贝路瓦尔德)
与此相对,“悼之钟”在迎击这规模空前的讨伐者队伍时,并没有选择闭门拒战,而是聚集了除去要塞守卫以外的所有兵力,在缓斜平原上发起野战。
这批对FLAMEHAZE军团大致可分为三个部分。
左翼部队是九垓天平的一员,先锋大将“严凯”乌尔利库姆,
中路部队同是九垓天平的一员,先锋大将“焚尘之关”索克尔
右翼部队为援军某团,各自布好了阵势。
作战方针是:乌尔利库姆的左翼部队与由北面接近的塞芭利修集团对峙的同时,索克尔的中央军负责迎击东面攻来的贝路瓦尔德集团。援军则进行对中央军进行援护的机动作战。
兵力均等的双方激战过后,FLAMEHAZE兵团下的“贝路瓦尔德”集团”取得了将索克尔部队迅速歼灭的辉煌战果,而另一支部队“塞芭利修集团”则完全暴露在乌尔利库姆的猛攻之下。加上援军尚未积极行动的情况来看,战况仍处在胜负未分的胶着状态。
眺望着远处的战况,佐菲俐落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虽说辞去神职工作已有多时,但这习惯却是怎也改不掉。
“虽然早就明白真打起来不会像预想的那样发展,但还是使人不太爽呢。”
对着自己的契约者,武雷神以嘲笑的口吻回答道。
“开战不多时就将“焚尘之关”给歼灭了,你制定的作战计划取得了毋庸置疑的战果呢。”
“作为代价,我们不是被追得四散奔逃了么?这回集结的可不是十八年前那群豪杰了……为了与‘悼之钟’正面交战而临时凑齐的最低限度数量的兵员,这些完全没有经验的讨伐者,绝对不可能坚持到战斗的胜利。”
佐菲叹息着,望着被“奈萨之铁槌”掀起的粉尘遮蔽的战场。在那周围无数火焰爆发迸裂,怒号声和惨叫声震天动地。
(在那里又有多少人战死了呢?)
在这次大战前才被临时召集的讨伐者中,大半都是刚契约不久,技艺尚未精熟,说是菜鸟也不为过。个别技艺尚可的都被配置为队长了,到头来不过还是个速成兵团。和身经百战横行沙场的“九垓天平”那锐利的军势本来就不可能相提并论。(正因如此,她才在一开始就制定了开战后迅速将索克尔部队歼灭的作战方针。)
这些姑且不论,“徒”们的士气也是极为高涨,他们为首领“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所推进的“壮举”可能创出的新时代所感召,为了将其实现而奋起战斗。
因有与“悼之钟”的长期战斗的经历而被推戴为总大将的佐菲,为了弥补双方战力的差距而不得已使出下策:让新人们使用从枪到大炮的各种人类武器。
原本说来,离开使用者身体的武器,即所谓飞行道具,由于对其以“存在之力”进行强化和控制都相当困难,通常是为讨伐者们敬而远之的。况且还有操作简便威力更在其上的自在法“炎弹”。单纯的质量弹在“徒”面前很容易被弹开,枪伤也能被迅速治愈,综合种种要素进行考量,勉强使用枪炮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虽然如此,最终她还是下决心采用火炮战术。为了应对旷日持久的激战,哪怕是再少的力量都要尽量保留下来。如果是面对普通的“徒”,枪炮中加点设计起码也能起到绊脚的作用。
所谓设计就是:首先使用枪击使其放松警惕,待其接近时再以同等数量的火炮加以猛击,是为“威力差攻击”。这种攻其不意的战术对于借由意志力得到强化的“徒”们(当然FLAMEHAZE也不例外)有着较好的效果。
针对当时火炮机动性弱和无法连射的缺点,FLAMEHAZE采取一边进击,一边把装填好的火炮散布在沿途经过的各处的作法。讨伐者无一例外都具有怪力,能够轻松地独自进行点火发射。换言之,异能者的兵团们可以采取找到火炮就打出去,再找到再打的流动作战。首先要用这个战术压制住对方的攻势,就算火炮不灵,也可以凭自身反击(当然,也可以作为后退时的保险)。这就是她制定的作战基本方针。
(但果然乌尔利库姆并非易与之辈)
这个战术结果只在开战之初发挥了效果。
作为“悼之钟”身经百战的先锋大将,在仅仅两次交锋中就将“威力差攻击”的目标和弱点甚至各处炮阵的作用都看破了。
他鼓舞了被最初的炮击所震慑的“徒”们,并率先突破前线,将双方拖入混战。这样一来,FLAMEHAZE也会担心伤及同伴,精心准备的火炮也就很难发射。
而且,遭到突破的“塞芭利修集团”右翼不过是从旁侧支援中央的部队,人少力薄,现在受到这阵猛攻,可以说阵型已经溃乱。
(而且,着眼点也极佳)
乌尔利库姆应该并非只是为了打倒眼前的敌人,而是为了破坏两军的均衡而瞄准了我军右翼。这支部队从FLAMEHAZE全军来看,是西方最后一道防卫线,如果从这里切入,就可以在不被包围的前提下随心所欲地进攻我军侧腹。
(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境地)
兵团不仅全是新手,而且还都是各自为战完全没有协调性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对应对方进攻而迅速改变阵型。在这片混乱当中,再吃到乌尔利库姆的猛攻的话,很可能整个“塞芭利修集团”就此溃散。
(与以往不同,这次决不能失败……只有上了……吗)
佐菲似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划到一半的十字也停了下来。
“由我出战。”
被这意外的发言所惊,帐篷里本来一直盯着地图的几个人同时现出动摇的神色。最先提出异议的是武雷神,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以理相争。
“竟然由总大将亲自出场厮杀,简直是愚蠢至极。”
听到这番话,她回身面对帐篷中的下官,咬着嘴唇说
“迅速地赶往右翼,直起那些瘫倒的菜鸟,阻止乌尔利库姆并争取重建阵型的时间。现在能够同时完成这些的FLAMEHAZE只有我,有异议吗?”
包括武雷神,谁都没有出声。
“很好。”
修道女打扮的总大将威严地点了点头,指示了自己不在时的方针。
“都尼,总之一定要取得与“贝路瓦尔德集团”的联系。对方如果还有能够长距离通话的自在师的话就挖到这边来,以我的权限允许。”
帐篷中央,身披斗篷的高个男子盯着折叠桌上铺开的地图平静地回答。
“我明白了,立刻就去找能够使用的联络线路。”
“阿莱克斯,在我战斗的时候重整中央的阵列。敌人是那个乌尔利库姆,我没法给你争取出太多时间,拜托尽快完成。”
“明~白,您也小心着点。”
身着军装的小个子男子歪坐在大桌对面,把手稍稍举起,算是接过了任务。
佐菲点点头,走出了帐篷。战斗的噪音比刚才更响,说明战区正在靠近。换句话说这是FLAMEHAZE一方正在逐渐被压倒的证据。
纵观战场,失去星光的夜幕下,暗黑的密林中,到处都是各色的爆炎,整个战场被大地的轰鸣和各种语言的喊杀声所充满。
“能够坚持到什么地步呢……”
“不是‘能够’,是必须顶住,佐非-塞芭利修君,如果‘那个作战’能够顺利进行的话,应该能够不分胜负。”
对于额上的青星那一成不变的冷静,佐菲回以叹息。
“那个作战如果成功,才不过平手……现实还真是严酷呢。”
“在所有的选择中,这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了,没有办法,不管怎么说,对手可是我们的宿敌——“悼之钟”。
实际上,FLAMEHAZE的目的并不在于全歼"悼之钟"。
阻止“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所策划的“暴举”(被“徒”们称为“壮举”的计划),这才是FLAMEHAZE们唯一的目标。战斗是不可避免,然而那也不过是所有计划的一个步骤,佐菲她们的任务,就是将先锋大将"严凯"乌尔利库姆和“焚尘之关"索克尔所率领的主力部队钉死在战场中。
对FLAMEHAZE军团——“悼之钟”的编制,是由首领“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之下以及九名强大的红世之王——“九垓天平”所统帅的“徒”之军势(有鉴于其它词太白……就干脆这么写)所构成。
但是,其中一人在这一切的起源——十八年前的“都市吞食”事件中被讨灭,另一人则在五天前,成为这次大战的导火线的宝具争夺战中死亡。
就是说,在大战的前段,“九垓天平”就已经只有七人。
"严凯"乌尔利库姆,“焚尘之关"索克尔“阎之露”切尔诺博格,“凶界卵”伽利,“大拥炉”莫雷克,“虹之翼”梅利希姆,“甲铁龙”伊鲁扬卡。
在他们当中,率军作战的是乌尔利库姆和在序盘被击败的索克尔。切尔诺博格是以单独暗杀行动为主的隐秘头目。伽利是负责侦察敌情的情报官。莫雷克是主管组织全体运作的宰相。令人庆幸的是,想必是忙于难于进展的所谓“壮举”,阿希兹等其他人看起来并未出击。
除去那部分应该是“出于道义的援军”,还有困扰FLAMEHAZE进军的最大悬疑,就是剩下二人的动向。
“九垓天平”的最强将领——“两翼”梅利希姆和伊鲁扬卡。
一旦参战,以他们攻防绝顶的实力,想必轻易就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但他们却仍闭门不出。理由有两个。
一个是因为五日前的死斗消耗过大。另一个则是,当时与他们交战的对手——被称为FLAMEHAZE王牌的两名讨伐者还没在战场上现身。
“不到最后一刻不出王牌,这也是一种用法么。”
“但是因索克尔的死,战机已经渐渐成熟,转机的时刻已近了。”
闻名于世的两翼会警戒也是当然的,那两名讨伐者,是长达十八年中不断与他们进行激战,可以说对“悼之钟”来说,她们也是最危险的宿敌。
就在五日前的宝具争夺战中,可以说是梅利希姆半身的磷子军团——“空军”也被她们二人歼灭,伊鲁扬卡也身受重创。
当然,双方争夺焦点的宝具最终落入“悼之钟”手里,FLAMEHAZE方还丧失了众多强力的伙伴。战斗虽然是FLAMEHAZE的完败……
(即使是败了,我也觉得并不是徒劳。)
总之,不首先确认两名宿敌的参战,守护阿希兹的最强战力“两翼”便无法出动。在只有他们才能与那两人对抗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出手消耗体力。本来让乌尔利库姆和索克尔先率军出击,也有准备在这个布罗肯要塞迎击那极度危险的两人的想法。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那个野丫头在干什么呢)
佐菲不禁窃笑,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随着指尖在空中划过,青白的电光迸出。
“对不被怜悯,负罪不知,未曾存在便回归空无的我们,请至少赐予胜利的光辉,阿门,哈雷路亚。”
一边瞑目暗诵,一边在胸前合掌请愿。
啪叽,青白的火花再次爆出。
看到出阵的仪式完成,武雷神以邀请她散步的轻松口气说。
“那么,我们走吧——“震威之结手”佐非-塞芭利修君。”
佐菲也开朗地回答。
“那么,我们走吧,"拂晓之雷剑"武雷神氏。”
刹那间,随着雷鸣般的巨响,从黑色修道服的下摆迸出灼目的闪光。“威震之结手”简直像是将下半身变作闪电,腾空而去。
原地只留下被吹飞的帐篷,和被搞得灰头土脸,相视无奈的部下。
被紫电包围的佐菲驰骋在战场上空。那如弓的轨迹尖端,直插入覆盖战场上空的黑色暗云。
构成暗蔼的一粒粒物体,成群向佐菲袭来。
那是无数像指尖大小的,使人无法喘息似的数量的,苍蝇。
这是能够监视战场全境的“九垓天平”一角,侦察官“凶界卵”伽利所展开的自在法“烦扰之风”。凭借几乎遮天蔽日的蝇群,他能够广域侦察情报,并且还能以之战斗。一只一只的不过是普通的苍蝇,虽然没有多强的力量,但终究数量惊人。FLAMEHAZE谁都不进行空中战斗,就是因为有这危险的空中结界。
当然,对于以紫电为铠的佐菲来说,“烦恼之风”等于没有。聚集在身周的蝇群瞬间化为灰尘。在一片蒙胧的视野里,隐约已经看见前方的战场中矗立的巨人。
(找到了)
对方似乎也已经察觉,急忙将肩上的妖花放了下来。
“要上了哦——”
佐菲卷起修道服的下摆,反转身体。
“——哒啊——”
挟着身后的雷电,FLAMEHAZE兵团的总大将向着"严凯"乌尔利库姆身上的双头怪鸟踢去。
伴随着剧烈的放电,雷鸣再次响起,铁之巨人终究承受不住这压倒性的冲击,轰然倒地。
在两军激烈交火的东端,有一支整齐到令人发毛的“悼之钟”方援军,作为中央军右翼向“贝路瓦尔德集团”施压。
他们并不积极地参加战斗,而只是与处于守势的中央军保持步调一致。中军撤后一步则退一步,进两步则他们也进两步。只有阻碍进退的人,他们才会毫不留情地杀掉。
这诡异的一党,自称为“化装舞会”。
现在他们阵营中的奇异光景,据说是数百年未有过的罕见。
实际看去,阵中只有三人而已。但对“化装舞会”多少有所认识的人,都会对这一集团的怪异行动感到恐怖。
为了更易于配合中央军的步调,他们的总阵只是以四根支柱撑开了的正方形的幕布,外观朴素简单。
空荡荡的阵中,置有一顶通体漆黑但以白银镶边的肩舆(“肩舆”:四人抬的没顶轿子)。
一名少女端坐在舆上。
娇小的少女戴着斗笠般大小的白色帽子,身披同一色的斗篷。清澈如水的眸子只张开了一丝细缝,垂在身前的双手无力地捧着一根锡杖。即使身处喊杀震天的战场,在她的身周却飘荡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舆周围有四名纸绘的骑士,似乎是少女的护卫,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纸所具有单薄,却令人感到满溢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涌出,四名战士在风中矗立,没有一丝摇动。
这时,站在舆的右前的女子开口了。
“那个还是没有动静么,赫卡蒂。”
发问的是穿灰色紧身裙,身带众多首饰的妙龄美女,隐约可以看见她右眼上的眼带上方——额头中央睁着第三只眼。
被称作赫卡蒂的少女仍旧闭着眼睛,从她微微颤动的嘴唇传来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
“没有,一笔都还没有动过。”
“恩……如果在那之前战斗结束了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呀。修德奈,你认为”震威之结手“参战会给战局带来多大影响?”
站在舆的左前方,身穿漆黑铠甲的巨汉——修德奈在面甲下嗤鼻笑道。
“哈哈哈,我们的军师,“逆理的裁者”佩露培奥尔殿下对于战斗竟然会咨询他人。在下这样见识浅薄之人的妄言也配入耳么?”
巨汉用肩上的长枪轻轻敲着头盔,站在一边冷笑。
对于这孩子气的嘲讽,绑着眼带的女子佩露培奥尔嘴角掠过一丝轻笑。
“呵……没什么,只是先参考一下我们的将军“千变”修德奈殿下的意见而已。”
言下之意是最终的决定权仍然在自己手中。对于这位“逆理的裁者”的询问,修德奈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算雷电大妈加进来,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动。”
即使是没什么好感,巨汉还是明确地给予回答。从根本上来说,他对这位军师并没有抱有多大的恶感,只是性格怎么也合不来,仅此而已。
“不如说双方都是有意维持着胶着状态而已,某一方稳住阵势重新组织攻势才是战斗的转机。”
“恩。”佩露培奥尔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明确的否定或肯定。她并不会让别人轻易明白自己的想法,只是一次次的发问。
“如果说还有一个,决定战局的转机的话,想必就是那两人的参战了。”
像是在期待着必将到来的事物一样,修德奈这次表示出了同意。
“呵。那样的话“两翼”也势必出击,两军也会以他们为中心发起总攻。‘悼之钟’只以中央军撑住战线不溃,同胞凶手们的左翼自从讨灭‘焚尘之关’后也止步不前,想必都是为了那个时刻而储备力量。”
两人仿佛事不关己般的分析着战况。
可以说这也是当然的。实际上“化装舞会”不仅没想过与“悼之钟”协力推进战斗,甚至可以说现在这种胶着状态才是他们期望的结果。索克尔死后,他们始终保持步调,正是为了不使决定性的局面出现而做的拖延工作。
虽然名义上是接受“悼之钟”的请求而参战。但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阿希兹的“壮举”。即使与“悼之钟”关系密切,但也是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从根本上来说,被称为世间少有的神算——“逆理的裁者”根本不会出于“徒”之间的友谊,道义,人情这些而派出援军。
佩露培奥尔额上的那只眼睛,竦人地望向星月无光的天空,覆盖整个天幕的暗云正是“凶界卵”伽利的自在法,“烦恼之风”。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到底打算从哪里攻过来?即使是那两人,也不可能避开这“烦恼之风”的监视网潜入布罗肯要塞。”
“坶……反正都会被蝇子们发现,之后就会与“两翼”接着华丽地开打,在这片战场想必应该也能看到。之后……就是我们的出场?不……”
修德奈和佩露培奥尔眼神都向后方飘去。看着依然以同一姿势瞑目站立的少女。
“是我们的巫女的出场时间……”
巫女“顶之座”赫卡蒂,
军师“逆理的裁者”佩露培奥尔,
将军“千变”修德奈。
虽然同是身为强大的“红世之王”,职责与行动原理都不相同的她们——“化装舞会”的干部“三柱臣”聚集在同一场所行动根本就是逆于常理的事态。
但是,这场战斗并非寻常。三人赌上生命与存在所进行的这场战斗……有着与之相应的重大意义。
战场的一角,“三柱臣”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来临。
哈尔兹山地是以布罗肯为主峰,由连绵起伏的群山所构成。
与被称作为万刃的墙壁——阿尔普斯山岭不同,这一带的“群山”顶多也就像是几个刚发起的馒头。
但是它们的面积如果只用山地形容似乎太大了。山上还长满了橡树,山毛榉,雪杉等,无论是色泽还是数量都异常惊人,简直可以说是大地的波涛。
布罗肯山在其中仿佛巨浪一般,尤其显眼。
作为“悼之钟”根据地的要塞,就建在山顶的平地上。
常年云雾弥漫的此地,被当地人恐惧地称为魔山,妄图靠近者只会在山脚留下尸首。现在,这片土地作为“红世之徒”与FLAMEHAZE的争斗焦点,正在灼热地燃烧。
受到山脚下爆炎的反照,在云雾深处矗立的高塔渐渐显出轮廓。在山风切开的雾气缝隙,露出了比暗夜更加冰冷的纯白花岗岩。
要塞的形状并不同于当时的一般建筑,并没有显眼的护城墙,而是以与山峰一体的数座高塔为顶点,总体使人感到柔和而壮丽,细部却坚实气魄。全貌仿佛是扣在平缓山峰上的一顶王冠。
王冠的中央有一座格外引人注目的巨塔,被称为“首塔”。这里是对FLAMEHAZE兵团——“悼之钟”的中枢机构。内部空旷的空间被鲜艳的青光所照亮。
放出光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青色火焰,在火焰的上方漂浮着一个鸟笼。
以火焰为支点,分成九支的黄金天平占满了整个空间,伸展的臂端上载有房屋般大小的皿盘。九只皿盘上只有五人的身影。虽然说是五人,但并非人类。每一人都是以强大闻名于世的红世之王——“悼之钟”自豪的最高干部“九垓天平”。
在熊熊的青色火焰的映照下,一人用严肃的口气发话。
“还是,没有找到么。”
银色长发,头戴金冠似的护额,上身隆起的外衣罩上胸甲和护腿,再加上带马刺的长靴和侧背着的长剑。可以说是一身骑士,或是剑士的打扮。
“虹之翼”梅利希姆。两翼之右的“王”。
对侧的皿盘,漂浮着人般大小的卵,卵上贴着魔物,老人,女人三张脸。三张脸依次发出滑稽的声音回答。
“我从谁那里!”“什么也!”“没听说!”
连口相声似的回答。咯塔咯塔震动的面具们发出竦人的笑声。
这就是“凶界卵”伽利。司职敌情侦察的情报官。
梅利希姆的旁侧,从皿盘表面扬起头的巨龙用沉着而苍老的声音发话。
“那个‘胡乱天罚’和‘女丈夫’竟然在如此的大战中不作先锋,实在是甚为古怪。也不见‘寡言’与‘战技无双’的身影……如若然,定是在某处潜伏,策划奇袭之类。
能见的头颅部分全部被厚重的鳞片和甲壳所覆盖。
“甲铁龙”伊鲁扬卡,两翼之左的王。
伽利身边的牛骨战战兢兢地发言。
“继续与没有那两人的FLAMEHAZE军胶着,虽然基本上对我们是有利,但就这么一直拖延时间,在战场上孤军奋战的乌尔利库姆殿下想必也会有危险。虽说几乎把全兵力交给了他,但在索克尔殿下已死的现今……究竟还能不能撑下去实在是令人担心。”
身穿华丽的礼服,直立的牛骨坐立不安地担心着同僚。
“大拥炉”莫雷克。作为九垓天平的宰相主导全部事务。
他的对面,黑色毛皮外套裹身的削瘦女性发出了尖锐的斥责。
“闭嘴,瘦牛!现在还对既定的作战发牢骚有什么用。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实现主的‘壮举’,忘了九垓天平已经发过的誓言了么!”
黑衣黑发的美女,只有脸是近乎无色的苍白,再加上头上的一对兽耳中的毛发,漆黑的身体上只有这三点白色浮在表面。
虽然是削瘦的身体,但只有右腕异常地大,不仅如此,袖子像漏斗一样一直垂到地板,袖口伸出仿佛无骨的深黑巨爪,一瞬间,厅内紧张的气氛再次升级。
“阎之露”切尔诺博格。以暗杀和游击为任务的“九垓天平”隐秘头目。
被她痛斥的莫雷克畏惧地缩了缩肩膀,但还是小声地表示同意。
“确实……只要能成就‘壮举’,我们也就……”
“九垓天平”的五人同时望向载有自己的天平中央,那团拥有恐怖的密度与质量的青色烈火。那就是他们的主——“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悼之钟”的首领。
“还,不行。”
每一词句都要斟酌似的,沉着的壮年男子声音回响在“首塔”之中。
“还,太早……安定九垓,我天平的秤锤们啊。再多一点时间,为了这世上生存所有的人,再给我多一点时间。”
对于主的声音,九垓天平一齐以各自的方式庄严行礼。
在他们当中,只有“凶界卵”伽利按耐不住。
“哦哦,主啊”“您既然还生存着,就不要无意义地活着!”“我们可一直在等待您梦想的实现的那个时刻!”
咯塔咯塔作响的面具高喊着,面对这已经听烦了的话,谁都没有理睬。
但所有人(包括叫嚷的伽利)都对着主的青炎上方,像是被炙烤着的鸟笼望去。这是五日前,付出重大牺牲才夺取到的宝具。为了这一只鸟儿,阿希兹可以说贪婪地浪费掉了他们争取到的所有时间。
那是,一名少女。
她在硕大的鸟笼中,屈膝跪坐,脸颊朝下,身周看不到半点活气。露在轻衣外面的手足上浮着血管似的纹印,呈现出阿希兹火焰般毛骨悚然的青色。
少女是年幼,存在也甚为渺小的“徒”。
但是,只拥有一种奇迹般的力量。
能够将自在法……恰如其名——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构筑。
刚刚来到这边世界的时候,她仿佛是和“不可能”无缘,自由自在地穿梭于鸟儿们的天空中,随心所欲地干涉所有事物。不要说普通的“徒”,就是“王”也无法实现的事象,她却轻而易举地实现。简直是醉心于游玩这个世界。
有时在亲切的“王”座下随意地生活,有时与放浪的“徒”一起玩耍。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与人接触,吞掉一两个开胃。令人恐惧的力量,她就这样天真而无自觉地使用,既不忌惮他人,又不知斟酌自身。只是随心所欲地飘荡在这个世界。
无垢而又无知的少女并未发觉。
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欲望的目标。
意欲夺取少女力量的人想要集合起来并不花费多少时间,厌恶与他人争执,连战斗都闻所未闻的少女立刻就被逮住。从此成为了只为编织自在法而存在,只为饲主歌唱的夜莺。
“小夜啼鸟”。
少女,和困住她并强迫其编织自在法的鸟笼——两者合二为一的宝具。这就是它作为宝具的名字。
落入这种境遇后数十年,少女一直被当成只为实现主人愿望的宝具。当时的主人,或是想夺取作为宝具的她的人,两者之外的人。无论是“徒”,FLAMEHAZE,甚至人类,都属于这三者之内,从没有任何人认为少女是宝具之外的存在。
少女只是无力地望着笼外的光景,消磨着自己的人生。
正如那个耻辱的名字,少女现在也像笼中小鸟一样,一脸忧愁与达观,无力地垂着头,闭紧双目。
“再多一点时间,便能完成我的愿望。”
与阿希兹的话音同时,青色的火焰在鸟笼周围卷起。
少女的眼睑微微颤抖,与手脚上同样的纹印像毛虫一样慢慢爬上她的锁骨。
这个鸟笼并不只是囚禁少女的牢屋,通过对其注入存在之力,可以达到支配少女意识的效果。悚人的纹印则是支配力渗透的表现。纹印在少女全身浮起的时候,就可以令她发动主人所期望的自在法。
本来,这个侵蚀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虽然很弱小,但少女毕竟是“徒”。想要随心所欲地操纵“徒”的意识并非容易之举。实际上真的要使夜莺鸣叫,需要平常的“徒”一生也无法得到的大量“存在之力”。因此……或许可以说是当然,得到她的人多半都为寻求这庞大的存在之力而采取自不量力的行动,最终落得自灭的下场。
但是,“棺柩的编织者”阿希兹没有那个顾虑。
十八年前,整个奥斯特罗德都市都被转换为存在之力收入阿希兹的囊中。自那之后,他一直拥有巨大且高纯度的存在之力。
支撑着整个战斗并已逐渐压倒FLAMEHAZE的这股力量,只用短短五天就支配了“小夜啼鸟”的大半意识。
一切都是为了驱动这个对“壮举”来说不可或缺的宝物。
对于主这令人深信的话,莫雷克激动地点着头,一脸的牛骨都哗哗作响。
“对,对。不这样的话,我们付出的重大牺牲,同志们的死,可就全都白费……”
“还敢在这儿说那些胡话,你这瘦牛!”
再次响起的臭骂,完全遮住了莫雷克的声音。
“恩,您的心情我能了解,但还是先稍微冷静一下的好。宰相殿下。”
伊鲁扬卡转过头,训诫了沉不住气的同志。
在两人的软硬兼施下,本来应是身居宰相高位的牛骨男子沮丧地团缩身体。
“是,非……非常,抱……抱歉。”
虽然一直是这幅模样,但宰相莫雷克不仅是相当强大的“红世之王”,还是拥有明晰的头脑,能够推动整个组织的贤者。不过过分胆小的性格却总是改不了。同僚一个个的被讨灭给他造成的巨大动摇,清清楚楚地写在那张牛骨脸上。
(也难怪,毕竟是千年来一直并肩作战的战友,在仅仅数十年中就……世上声名显赫的九垓天平的大皿没想到竟会变得如此冷清。)
伊鲁扬卡那很难捕捉到表情的龙颜,也浮起了淡淡的悲伤。
索克尔在序战遭到速攻而死,再加上在战场上孤军奋战的乌尔利库姆。曾是九人团体的他们已经减到六人。
(说不定,我们为了这个“壮举”……真的会就此溃败。)
长久以来,阿希兹自身也一直作为“九垓天平”的重要战力支撑着组织。但现在为了实现“壮举”,他每天只忙于支配“小夜啼鸟”,甚至将“吞食都市”所得的全部"存在之力"投入其中。可以说他们现在进行的,已经是一场破釜沉舟的战斗。
作为伊鲁扬卡来说,对于这场赌上自己忠诚与矜持的战斗并无任何怨言。“壮举”对这世界是伟大的变革。能够将之实现的才是自己以牙和生命发誓效忠的主。一想到这,伊鲁扬卡顿时充满自豪感。九垓天平的其他人尽管态度不同,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家伙就不能与我们站在同一边?)
五日前的“小夜啼鸟”争夺战中,FLAMEHAZE以及“王”们对阿希兹所公布的壮举的意义表现出的强烈排斥大大超出了阿希兹本人和“九垓天平”们的预料。
如此美好的事情,为何要拒绝?
(和那些不懂道理的家伙们一直战斗至今的我们“悼之钟”,不知会否再次重蹈覆辙……赢得胜利而失去友人,赢得胜利而失去同志,最终赢得名为“壮举”的胜利而……)
唔,不行。铁鳞的古龙略微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没什么资格教训宰相殿下了)
偏移的目光扫到他的主和那据说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万能的鸟笼。
(上了年纪的人遇事总会胆怯三分……总之,我们光荣的“悼之钟”会一如既往的胜利,一步一步实现这“壮举”。)
伊鲁扬卡想起了“吞食都市”那时的战斗。
十八年前,可以说是大战实质性的开端的那场战斗。
那个不仅特殊且规模庞大的自在法,既不能够说发动就发动,也不会什么事都没有,大家相安无事的就让它这么完成。阿希兹作为“吞食都市”的触媒而制作的众多火炬,同时将巨大的扭曲散布到了世界各地,敌人也就随之蜂拥而来。
(简直是四面楚歌啊)
面对察觉了这空前的扭曲而一齐包围过来的FLAMEHAZE,以及与“悼之钟”敌对的其他“王”的攻击。“九垓天平”们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的守住了对方疯狂的攻势。
当初,因敌人众多再加上不利的地形(奥斯特罗德是位于平原上的大都市),一味防守的“悼之钟”一直在战斗中处于劣势。期待的转折点——随着阿希兹“吞食都市”的完成,战局一瞬间逆转。
存在巨大化的阿希兹将力量分给麾下的“九垓天平”,更亲自身临前线作战。从各地向这片现今已消失的土地攻过来的FLAMEHAZE和“王”们受到这十位“红世之王”率领的大军的总反击,一下子灰飞烟灭。
伟大首领的计划漂亮地完成,以及与之而来的大胜。“悼之钟”从上到下都沉浸在谈笑间便可摧城拔寨的振奋之中。
(胜利简直是近在咫尺了)
对于伊鲁扬卡来说,确实是黄金时代的荣耀的记忆。
(但是……)
荣光的背后,也映出了不吉的影子。
指向那荣耀的光芒——不,那影子是堂堂正正地堵在了光辉前方。
那是一名讨伐者,拥有红莲般猛烈燃烧着的力量,阻挡在他们面前。
(……胡乱天罚的魔神,和能够自在运用其力量的女丈夫……)
以往一直在东方战斗的女讨伐者与趁着余勇追击FLAMEHAZE的“九垓天平”一角交战,并凭借令人意想不到的潜力及机智将其讨灭。这是九人共事长久以来,第一次丧失同伴。而且这痛苦的经历,并非一时性的事件而就此结束。这仅仅是“悼之钟”与该名讨伐者之间长达十八年激烈斗争即将开始的狼烟。战斗则毫不畏惧,就算要逃跑起码也要吹两句牛皮。她就这样成为了“悼之钟”的宿敌。
不仅如此,她在战斗之外,还完成了关乎这场大战胜败的重要任务。那就是自“吞食都市”事件之后,将独行侠风气泛滥的FLAMEHAZE们渐渐拧成了一股绳。真是可恶。
伊鲁扬卡又想起了一直如影随形地守护着那个女子后方的,另一名讨伐者。
(……“寡言的大河与战技无双的舞姬”……)
与不分缘由地招揽众人的女子正相反,另一人是通过正确的言论和道理来发动大众的FLAMEHAZE。无论缺少任何一方,想必都不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令人畏惧的命运之轮的另一半。
这十八年间,“两翼”已经记不得与这两位宿敌交战了多少次。双方一直持续着互相阻碍,或是被阻碍的战斗——但五日前的那场激战,“两翼”最终得到了胜利。
那就是面前鸟笼中的少女“小夜啼鸟”的争夺战。除了伽利,莫雷克和切尔诺博格之外的“九垓天平”主力再加上阿希兹本人,一齐攻向当时持有鸟笼的“王”的所在之处。这是“悼之钟”诞生以来屈指可数的大远征。
在战斗当中,再次与不知悔改的FLAMEHAZE兵团(数量称得上是“兵团”)发生冲突。梅利希姆的“空军”被那个女人歼灭,伊鲁扬卡也被女人的拍档打至重伤……而且“九垓天平”再次丧失了一角。
但,他们仍然获得了“夺取小夜啼鸟”这个胜利。
倒是阿希兹所公布的“壮举”居然引起了如此激烈的排斥,这一点虽然完全是出乎意外,但不管怎么样,“悼之钟”的行动方向是决不会改变的。
胆敢阻挡主的人,只有被排除这一种下场。
就像山麓中进行的大战一样。
两名宿敌的出现会给战局带来转机,同时也会引起“两翼”的参战。对于“悼之钟”来说,真正的也是最大的战斗想必从那时才会开始。
(准备向某处奇袭么,或是带来新的援军么——但是,就算那样,也已经晚了)
那个女人不仅没有一马当先冲过来,面对现在的事态,竟然仍旧闭门不出。实在是非常怪异。让同伴(她这么称呼其他的FLAMEHAZE)白白流血应该并非她的作风。
(呵……梅利希姆大概也正在着急吧)
在他旁边的大皿中站立的银发剑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抱紧双臂不耐烦地叩着手指。他比谁都更强烈地盼望着与那名女子的战斗。
作为抵御FLAMEHAZE,守护阿希兹的“两翼”而盼望。
作为指挥战斗的“九垓天平”一员而盼望。
但在那之前,是作为一个男人而盼望着这场战斗。
(偏偏……哎,真是头痛)
“哦?”“哦?”“哦?”
突然,伽利发出了惊奇的声音。如果是与其长久共事的人,便能理解这声音的含义。
有什么奇异的事发生!
“是谁来了?”“从栅栏之间”“快看”
这位“王”所说的话多半都是虚的,一般只能根据句尾和当时状况捕捉其意思.
首塔那本来能望见星空的天井,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无数苍蝇所占满,蝇群渐渐形成旋涡。黑色的强风渐渐像沙绘一样静止,并迅速分出浓淡,结成素描似的清晰画像。
“大门在”“大门在动摇”“被人破坏了!”
一边听着伽利意义不明的话语,众人的头上出现了一张上下颠倒的地形图。这是与“凶界卵”伽利与其自在法“烦恼之风”相呼应所显示出的战场现状。
承载着布罗肯要塞的山峰,周围和缓的群山,战场的原野……但他想给众人看的,并不是那些。
而是空中。
“唔……?”
梅利希姆皱起眉头,看着这奇异的光景。
其他的“九垓天平”也以惊讶的神色注视着蝇群。
连雾气和风的流动都精巧再现的这张素描的边缘,一块空白渐渐突出。只有那里无法描绘出的奇异空白,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脱离地图边缘,像空中飞舞的气泡般移动。
不,那个在空中飞行的球体,正逼了过来。
“那是什么?能够捕捉一切的‘烦恼之风’竟会出现空白……?”
莫雷克抬着头问道。当然,没有人能回答。
那个球状的物体正穿越地图,也就是实际的战场上空,一步一步地逼近过来。
直线突破了已经被火焰笼罩的战场上空,直指布罗肯要塞。
“!!”“!!”
梅利希姆和伊鲁扬卡,“两翼”单凭对方的气息就已经能够确认。
突然,梅利希姆的背后现出羽翼般的光辉,似光亦非光,给人以压迫感的虹色光轮……正如其本名,“虹之翼”。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的利剑直指天空。
悟出了这动作的含义,莫雷克嘭地跳了起来。
“梅利希姆殿下!?”
“还不趴下!瘦牛!”
切尔诺博格一边怒骂,一边沉下膝盖,将巨大的右臂像盾一样遮在身前。
梅利希姆并没有落下那柄直指苍穹的利剑,而是向着天平中央燃烧的青炎大声呼喊。
“主!”
“允许!去吧!我的‘两翼’!”
阿希兹话音刚落,首塔的空洞内爆发出了七彩的光辉。当所有人感到这密闭的空间再次充满新鲜空气的时候,头上的天井已经消失在了一片粉尘之中。
这就是梅利希姆所自豪的,拥有当代最强破坏力的自在法——“虹天剑”
“呜哇!?”
莫雷克已经吓得瘫倒在地。
“那些家伙,过来了么。”
切尔诺博格锁紧眉头。
“红发的女子”“傲慢不知羞耻地闯进庭院”“不脱帽不摘剑”
不理睬乱嚷的伽利,梅利希姆展开虹色光翼,飞入了烟霭弥漫的暗夜。
紧接着是伊鲁扬卡。
“我也先行一步,主。”
伴随着话语,皿盘的表面浮现出被隐藏的巨体。
长颈向空中伸展,引出被闪着暗光的厚重甲壳所覆盖的身体,带有尖爪的手臂,富有弹性的巨足,和溢出力感的尾巴。拍动卷起暴风的两翼,轰然飞起。全貌是一只周身覆盖着厚重鳞片和甲壳的四足翼龙。
从布罗肯要塞顶端飞上天空的“两翼”并成横列,目光指向伽利的地形图中显示空白的方向。
夜雾与山风的对面,被战火照亮的“烦恼之风”中,有一片没有蝇群,仿佛是漂浮的洞穴一样的空域。但人的气息也好,自在法的发动也好,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正因为如此,才是异常的事态。
而且,与经过微缩的地图上的感觉不同,该物体是在以相当猛烈的速度冲了过来。
处在本来是应该感到恐怖的光景和感觉中……
“哼……”
梅利希姆全身都在震颤。
“来吧”
在紧张而又期待的喜悦中——他笑了。
“这次必定”
像是与声音和心相呼应,背后的光翼更加灿烂,向四周扩展开来。
“要把你”
呈巨大的圆形状闪耀着的虹色光芒,简直像是峰顶的王冠-布罗肯要塞的顶华。
“得到手——!”
宝剑挥下的瞬间,背后的光翼以水波扩散的反向集束,一直线的彩虹从剑尖炸裂。
刺破暗雾的彩虹直接与那无形的庞然大物发生冲击。壮绝的爆炸声顺着雾气传播,回声响彻山麓。高高燃起的虹色火焰与扬起的烟雾渐渐暴露了那个不明物的外貌。
从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场所的破碎面中,稍稍显露出了一所壮丽的宫殿。但是,不明飞行物一点也没有降低速度,向着要塞的中心部,阿希兹所在的首塔猛冲过去。
梅利希姆的笑容更加灿烂,对着停在空中的战友大喊。
“伊鲁扬卡!!”
“在这儿!”
察觉到战友呼唤,伊鲁扬卡从梅利希姆身边飞出。就势将后仰的头颅当作吸入的空气的喷射口,沉重而又迅速地探出。
“嘎哈啊啊啊——!!”
从那生有多重利牙的嘴里,放出火山喷发似的钝色烟雾。烟雾像是在水中添入墨汁一样在空中散开。
浓雾扩散的先端与突进的物体相撞。
瞬间,响起了不输与先前的“虹天剑”的冲击声。并不只是声音,钝色的烟雾确实撞上了那个物体。
这就是“甲铁龙”的力量,号称当代最强防御力的自在法“幕瘴壁”。
停留在吐出的位置,以拥有无与伦比的硬度著称的烟墙承受住了突击过来的不明物体剧烈的撞击,像投石如果遇到城墙便会被弹飞一样,那物体被改变了前进方向,坠落在了布罗肯要塞的基部。
从飞扬弥漫的土烟以及被“虹天剑”打出的破孔中,两人终于看到了该物的全景。
是被蛋壳似的球体所覆盖的,一所宫殿。
梅利希姆和伊鲁扬卡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
“——难道是,天道宫!?”
这世上最大级的宝具,“天道宫”。
借由水泡一样的异界“秘匿的圣室”来隐藏内物的身姿和气息,自在地穿梭于空中……它已经和建造它“王”一起消失了数十年之久。而且并没有听说上边装备有对应战斗的设施,与其说用于突击,应该说它根本就不是能用于战争的东西。
当然,对于她们来说正好相反,正因为这个城堡所具有的隐蔽功能才会使出这一手段。能够完全不被发现地越过连战场外都控制着的烦恼之风的结界,确实是了不起的战略效果。即使最终因为深入高密度的蝇群中而被伽利察觉,那也为时已晚。最终借着移动城通过了本该被拖住的战场,无消耗地一举到达布罗肯要塞。
岂止是参战,面对突然杀到眼前的宿敌的奇袭——借助连兵器都不算的宝具,这意想不到的突击,虽然正确但又过于粗暴的手段——对于这一切,伊鲁扬卡也浑身感到一阵颤栗,许久无言。
“直接想用这个撞上布罗肯要塞么……真是……乱七八糟。”
梅利希姆并没有回身。
“现在就不用再说了吧,‘甲铁龙’伊鲁扬卡,我的战友啊。”
只顾在烟尘中找寻着渴望的女子的身影,梅利希姆像是充满自豪地说。
“她就是那样的女人。”
这时,
哐!
不知是谁,有力地踩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秘匿的圣室”的边缘。
逐渐散去的粉尘中,一片光辉出现在眼前。
那是耀眼的,红莲的光辉。
“——!!”
梅利希姆像是在予以回应,背后再次显出虹色的光翼,面对已经渴望已久的光芒,他的脸上浮出了笑意。笑容中并没有一丝的爽朗,而是猛兽找到了想要捕捉的猎物般的,狂热的笑容。无法按耐的喜悦,就这么直接转化为语言。
“果然,还是你最好么——玛蒂尔达·珊特梅尔,‘炎发灼眼的讨伐者’!”
卷着火星的烈风乱舞,吹散了四周的青烟。
女子站在中间。
双眸与长发中宿有红莲光辉的女子。
称之为淑女,给人的印象有点过于激烈。称之为女杰则举止过于高雅。以刚强的剑眉为特征的容貌却暗藏不可思议的静谧,使人感到眉宇间有一种宝剑的绝美。”这种时候应该肯定地说,‘最棒’哦——两翼之右,‘虹之翼’梅利希姆。”
这把为了挥舞而一直被隐藏的宝剑,终于展现出利刃,轻笑着开口。
“来,让我们开始吧。”
注:
1.空军:梅利希姆所驱使的道具型的“磷子”,形状像“玻璃的盾牌”,可以反射或使“虹天剑”变质。梅利希姆借此有效地使用“虹天剑”。虽然据说在“小夜啼鸟”争夺战之际被玛蒂尔达全歼,但作为最终决战的后手,不知是新造的还是上次存活的,反正梅利希姆又准备出了几个^^
2.九垓天平的剩下两人:中軍首将“天凍の倶”ニヌルタ遊軍首将“戎君”フワ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