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带着凌厉的气势,飞舞于清晨的刺骨寒气中。
其挥舞的动作,比八个月前挥舞的时候更来得认真,比六个月前挥舞的时候更来的强劲,比两个月前挥舞的时候更来的迅猛。
“——”
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可是穿着体操服的身体却散发出异常强大的存在感和气势的少女——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嘿!“
正向着面前那身穿运动服的少年,发起”在二十击中混入一记真正攻击“的攻势。
而那位少年……体内藏有宝具”零时迷子“的”密斯提斯“钒井悠二——
(夏娜的头发正向前飘动,这样的话……)
则非常自然地对进入视野的一切进行了短暂的思考分析,同时放松了无意识中保持同步的一边膝盖,身体马上向旁边倾侧。
(一定就是从身体死角发动反手斩击的前兆。)
跟自己的预测分毫不差,夏娜反过树枝的”刃端“,从刚才回落的位置以猛烈的速度使出一记斩击。这就是被成为反手斩击,或者是反手太刀的招式。
(首先躲避攻击。)
斩击的轨迹就像是沿着预先规定的路线行进一般,从作出躲避动作的身体旁边滑过。
此时,悠二再次向膝盖上注入力量,重新站好姿势。不仅如此,他还进一不利用绷紧的弓状姿势,转而反动反击。
(然后攻击对方出现的破绽。)
和夏娜一样,他右手也握着一根锻炼用的树枝。
那是七个月前完全没有想过要握在手里的东西,是五个月前终于被允许被拿起的东西,是三个月前仅仅是毫无意义地拿着的东西,是一个月前终于有余力去挥动的东西——如今,它正顺应着力量的方向挥舞而起。”喝啊——!“”!“
被他避开斩击的夏娜,对悠二看准自己斩击后出现的破绽反动反击感到一丝惊讶,不禁稍微睁大了眼睛,在惊讶之余——”嗖!“
伴随着凌厉的风声,她把身体向旁转动,并顺着转动的势头再次使出一记斩击,在悠二的攻击到达前,击落在他手腕上。”啪!“一个清脆的打击音——”好痛!?“
随着悠二的叫声同时回响在坂今家的庭院里。手里的树枝也被打飞,以猛烈的势头插进了庭院的树丛里。”好,好痛——“
面对禁不住捂着手腕痛得跳了起来的少年——”光用蛮劲,选择最短距离来攻击也是不行的。“
叉腰而立的夏娜向悠二丢出一句毫不留情的话语。”你必须要仔细确认对方在动作上有何种程度的反击余地,以目测和所感应到的力量进行估计,然后看准破绽来反击才行。“
悠二不仅撅起了嘴巴。”这么复杂的事,你倒说得轻松啊。“
注视着他一边抱怨以便去捡树枝的背影。
(不过,跟仅仅是挨打的那时候不一样。)
夏娜默不做声地在心里想道,
(能明确擦知混入在攻击中的真正“杀意”,同时发起反击,也算是有相当进步了。)
在悠二的提议下开始的,主要是提高身体能力的这种早晨锻炼,从“睁大眼睛看着不断挥舞的树枝”发展到“避开预先发出声音提醒的一击”,然后是“闪避在十九次虚招后发出的第二十二招真正的攻击”,现在就进展到“煞笔混入在二十次攻击中的一次真正攻击,在发现破绽的时候转向反击”了。
(只要习惯了这样的感觉,能够把握“杀意”的时机的话,他就可以跟“使徒”战斗了。)
想到这里,夏娜又对自己夸大的部分重新进行了冷静的考量——
(……也许。)
添上了这么一句。
在夏娜思考的这段时间,一块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小石头,沿着平缓的抛物线,正向着眼前的那个想要把插进树丛里的树枝拔出来的少年的后脑飞去。
“哇!”
悠二“没有回过头”就避开了。
“唔。”
坐在屋外走廊边上的一位女仆打扮的女性,似乎很没趣地哼了一下鼻子。此人当然就是“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了。被成为战技无双的火雾战士的她,对“正逐步接近”自己亲手培养成才的少女的这位少年,抱有相当强烈的警戒心。
她之所以要参加早晨和深夜进行的锻炼,是为了更有效率地对他们两人进行指导——虽然她嘴里是这么说,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把她的这句话当真。
“看来在集中精神的时候,已经变得能够应付突然袭击是也。”
她以奇特的口吻说完,然后又把手掌上的一块小石头掷向转过身来的悠二。
“哦……”
悠二作出了生硬的回应,也轻松避过了这一击。
最近这段时间,威尔艾米娜一直对悠二进行着应付突然袭击以及掌握随时保持警戒的训练。这是为了让他掌握“不容许敌人通过偷袭来获得主动权”这个战斗基本功而进行的。
悠二也抱着一副求之不得的心态,积极地进行着锻炼。在此基础上,结合跟夏娜的锻炼中积累的经验,以及隐藏于体内的宝具在经理过多次陷入生死危机的实战中觉醒的感知能力,如今的悠二只要处在这种集中精神警戒周围的状态下,就已经能作出某种程度的对应了。
不过,威尔艾米娜自然是不会因此而称赞他了。相反,还进一步向他提出更困难的课题。
“我看,也差不多要去掉`锻炼期间`这个限定条件了吧。”
“平时注意。”
从她头上的头饰型神器“PERSONA”之中,传出了一个简短的同意声音(大概是吧)。声音的主任正是跟她订立契约,并赋予她异能的“红世魔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
悠二不由得在寒风中冒出冷汗。
“那,那也太快了点吧。”
仅仅是在锻炼期间集中警戒,他就已经感觉到相当程度的精神疲劳了。要是连日常生活都要在这种极限状态下度过的话,恐怕会真的犯上神经病吧。
夏娜尽量以听起来不像是为了悠二辩护的口吻说道:
“如果一下子逼得太紧的话,反而会令效率下降。”
这时候,从挂在她体操服的吊坠中——
“的确如此。”
传出了一个远雷般的同意声音。在黑色宝石上嵌套着交叉金环的这个吊坠,是赋予夏娜异能力之力的“红世魔王”——“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用以表达意志的神器“克库特斯”。
“至今为止的迅速技能修习,也都是有赖于‘零时迷子’的特性才得以实现的。这样随便给他增加沉重的负担,我也觉得有所不妥。”
亚拉斯特尔跟夏娜不一样,并非是以庇护悠二为目的。
(说得没错。)
悠二自身也相当理解。
他并不是人类,而是被过去袭击这个御崎市的“红世使徒”一伙啃食了“存在之力”,并用“真正的坂井悠二”的残渣做成的代替品——火炬。他之所以能维持着自己的人格和存在感过着日常生活,是因为他的体内寄宿着能在每晚零时恢复宿主所消耗的“存在之力”的永久机关“零时迷子”的“密斯提斯”之故。
也许是这个宝具本身具备的功能之一吧,他有时候甚至比火雾战士更能敏锐地感应到“存在之力”的流向。他之所以能在某种程度上——虽然只是在集中精神的期间——对夏娜的斩击和威尔艾米娜的投石作出反应,也都是全靠这种感应能力发展到足以应用于实战而进行的。
在他完全掌握这种能力之前,如果让他这样子随时消耗气力体力的话,反而会给本人的感觉功能造成混乱……亚拉斯特尔就是从这种理论角度来提出意见的。
听了他的意见后,威尔艾米娜用手摸着下巴想了起来。
“唔。”
本来她也并非站在积极的角度上提出这个建议,这仅仅是不断人为地给悠二增加压力(也可以称之为刁难)这种行动中的一环而已。她干脆地推翻了前面说过的话。
“那么,在你能够更自然地维持警戒状态之前,这件事就暂时保留是也。”
“可惜之至。”
蒂雅玛特也不忘给添一句赠礼。
(得救了……)
面对总算是放下心来的悠二,夏娜为了向威尔艾米娜证明自己并不是在庇护他,同时也是作为一名严格的教官,便以响亮而凌厉的声音喝道:
“我和亚拉斯特尔并不是为了让你放松才这样说的。既然已经决定了仅在规定时间内进行,你就要在这段时间里认真做好。”
“明白了。”
身为“密斯提斯”的少年绷紧了表情,再次往被打得生痛的手腕上注入力量。
接下来,他手上的树枝又被挥出了三次之多。
***
过了一会儿——
“你们两个~已经到时间了喔。”
从家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悠二的母亲——坂井千草,把一个盘子放到了坐在附带接地窗的坂井家外廊上的威尔艾米娜身旁。盛在盘子上的,是盛满了热气腾腾的咖啡的三个杯子,以及同样是热气腾腾的三块热毛巾。
“一直以来都承蒙你的照顾是也,夫人。”
“不用介意。”
面对威尔艾米娜彬彬有礼地站起来道谢的“日常”,千草也以她那和蔼微笑“日常”作出回应。
“来,趁人喝吧。你们俩也是。”
“嗯。”
“哦。”
悠二和夏娜的回答,就是宣告早晨锻炼结束的信号。
千草虽然是一个对有关“红世”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但是她却并没有对这种过于热心的锻炼和威尔艾米娜的监督感到怀疑。她只是非常表面性地将这种活动看成是“正在替自己锻炼悠二”,没有对此深究。只是,她似乎把告知两人这项日常活动的结束时间作为自己的职责来看待。
“要先用毛巾擦干净手再吃哦!”
两人各自点了点头,然后从盘子里拿起了温热的毛巾。
“咚”的一声,夏娜随意地坐到了屈膝跪坐在于外廊的千草身旁。她一边用摊开的热毛巾温暖着被寒气冻僵的脸颊,一边看着自己尊敬的这位主妇的腹部。
“还没有出生吗?”
“呵呵,毕竟现在才五个月大呀。不过接下来应该会变得越来越大的。”
千草以充满包容力的微笑回应道。
众人是在一个星期前知道她怀孕这件事的。
在单身派驻海外的父亲.坂井贯太郎临时请假回来的时候,被告知了这件事的悠二在感到茫然的同时,也萌生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至于夏娜,则首先就询问了关于如何生孩子的问题。
考虑到这是对火雾战士来说没有必要掌握的知识而忽略了这方面的教育的威尔艾米娜受到了很大打击(据说本来是打算等第二性征出现后再教这些东西,但不巧的是在那之前夏娜就已经离开天道宫自立了),于是马上就召开了由自己,坂井夫妇以及被放进手机里面的亚拉斯特尔参加的家长会议。
作为会议的结论,双方家长取得了共识,得出了两个基本方针——第一,首先必须先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赋予她相关的知识;第二,必须让她理解“随便把与此相关的内容说出口是一种非常不得体的行为”这个社会常识。
其中的第二点,由于在学校的时候已经由吉田一美教育过了,所以也没有重新再跟她说的必要。不过第一点里的生物知识,似乎对她本人造成了相当强烈的冲击。
“总觉的很讨厌……”
刚接受完教育的时候,夏娜如此低声嘟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本能,她马上抱住了身为自己养育员的威尔艾米娜(当时她正担心不已地陪在夏娜身旁),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贯太郎和千草……当然也包括被放在手机里的亚拉斯特尔,都一直在默默地等着这个“幼小的女孩”慢慢消化那些知识。
在那之后,少女连续几天都跟悠二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以此来治愈内心所受的创伤,同时也向亚拉斯特尔,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作出“我不会再到悠二房间过夜了”的宣言。至此,这一连的骚动才总算在某种程度上平息下来……—当然,对悠二来说,这个宣言本来就相当于这一次教育的附属品。
不管如何,如今的她已经发展到能轻松地向千草提出这方面的问题,对新生命不断成长的现象表现出好奇心了。
至于悠二,也怀着伴随有寂寥感的喜悦之情,热切地期待着这个弟弟或妹妹——将来要代替已经死去的真正的坂井悠二,以及随时会因为任何理由消失的如今的自己而一直留在父母身边的存在——的诞生。
或许在实现了“即使没有了自己,父母身边也能有孩子相伴”这种状况的那一瞬间,就是自己从御崎市——曾经作为人类生活过,而且如今也依然生活着的这个城市——启程的一个分界线吧。
没错,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无所谓啦……有孩子出生,自然比没有孩子出生要好得所了实感。)
在还不知道世界的真正面目的时候,曾经只感觉到空虚的一个词语,如今却沉重地,强烈地,痛切地刻印在基辅上,凝缩于内心深处。
未来。
过去,亚拉斯特尔——
(——“新生命的可能性,带来一个又一个的痛苦。然后,那些孩子又孕育出他们的孩子,世界就是这样连绵不断地延续下去……我们火雾战士,就是守护这个世界正常运作的存在。”——)
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虽然只是一个寄宿了某个便利宝具的“密斯提斯”……但是,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作为这样的守护者,跟夏娜一起……)
以前,失去了人类是身份的悠二认为已经别无选择,因此才基于被动的依赖心理而不得不走向“一起离开”的道路。然而,现在他却怀着明确的愿望,自己主动地选择了这条路。
(……?)
这时候,悠二发现——受里拿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的夏娜,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饿?”
刚这么一问,她就把脸扭过了一边。
“没什么。”
背过脸的夏娜如此答道。
“?”
这个不成熟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
“怎么回事是也?”
“咦?不,不知道啊?”
“悠二在盯着我看。”
“嗯……在这样的对话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意图?”
“阿悠?”
“哪有什么意图,怎么连妈妈也这么说了?我根本没有……”
他没有察觉到,少女正是怀着跟自己同样的心情,默默地回望着自己。
***
度过了沐浴和早餐这段安稳时光的夏娜,“嘭”的一声就坐到了沙发上。威尔艾米娜为了她准备的裤子装扮实在跟那娇小的身躯非常相配。
作为以后给她准备衣服的参考,千草细心地打量着这身打扮的色彩搭配,然后轻声问答:
“今天开始就是寒假了,夏娜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嗯。”
夏娜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正了姿势。
在上学期间,夏娜早晨的活动是依照锻炼,沐浴,早餐,上学这个流程展开的。而一旦到了星期六,星期天或者假日的话,她就会陪千草上街买东西,或者在贯太郎的书斋里读书,又或者跟悠二和吉田等人到什么地方去玩,到晚上又回来,过着跟坂井家成员无异的生活。
在威尔艾米娜刚出想在御崎市的时候,由于她对于这种一般人进行的轻率交往抱有警戒心,通常在早晨锻炼后就马上把夏娜带回两人的同居处——平井家。但是不知从为什么时候起,又恢复到原来的那种生活了。现在的话,只有在整理作为火雾战士情报交换支援设施的外界宿的资料(最近连悠二也跑来帮忙了),或者威尔艾米娜有什么私事要办的特殊情况下,她才会在刚锻炼完的时候马上回去平井家。
“今天,过一会儿我就要出去。”
“咦?夏娜也是吗?到哪里去呢?”
因为是寒假而身穿便服的悠二,把喝光了的咖啡杯放下来,问道。
然而,平时总是明白爽快地作出回答的少女——
“唔……”
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莫名其妙地沉默下来。
“跟卡梅儿小姐去办事吗?”
悠二以这种方式直接地询问夏娜,是不是火雾战士那边有什么案件要处理。可是——
“不,我这边并没有什么事。”
这也被从厨房穿过帘子走进客厅的威尔艾米娜否定了。作为频繁地来这里吃早餐的回礼,她每次来都会主动地接下收拾餐具的任务(因为她对做料理很不擅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任务分担了)。
“卡梅儿小姐,每次都辛苦你了。”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千草和威尔艾米娜进行着一如既往的对话时——
“……”
夏娜依然一言不发,又再次注视着悠二。
“怎么了?”
被悠二再次提问——
“悠二,明天——”
夏娜再次回答了一半,又突然躺倒在沙发上。
(我不可以瞒着一美就这样说出来。)
在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守规矩的念头。
悠二不经意地重复着她说到一半的那句话——
“明天……?”
突然醒悟了过来。
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号。对世界来说,那是一个不仅限于少男少女,所有被恋爱和爱情联系在一起的两人都理所当然地共同度过的日子,这是一种近似于强迫观念的常识。
“你说明天,不就是圣诞——”
“罗,罗嗦罗嗦罗嗦!我什么都没说!!”
夏娜一边大叫一边跳了起来,然后快步地走出了客厅。
“我出去了!”
面对直接就向着大门走去的少女,悠二连忙从椅子上探出身子叫道:
“夏娜!我今天中午要到佐藤家去喔!”
没有任何回答,耳边只传来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相隔这么短的距离,夏娜是不可能听不见的,应该没问题吧。)
这时候,在一边想一边重新坐正姿势的他面前——
“明,明,明天是,圣,圣圣圣诞,平安夜……难,难,难道……”
听了少女的话而茫然若失地呆站在那里的威尔艾米娜,嘴里正不停地嘀咕着些什么。
千草沉默不语,为这个保护过度的前养育员泡了一杯茶。
在即将迎来新年的早晨街道上,脚步越走得快,寒气就越发渗透全身。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在告诉自己脸上有多火烫似的,夏娜觉得很不舒服。
这时候——
“为什么要这么慌张?”
挂在胸口的亚拉斯特尔问道。
“……”
这句话听在夏娜耳中,就好像包含一种故意让自己丢丑的用意似的,她就觉得更不舒服了。
“……你明明知道的嘛。”
“的确,我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去什么地方。你是为了履行几天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定下的协议而赶往公园吧?”
一旦被这样明确地说出来,夏娜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作为一种掩饰,她撅起了嘴巴,然后以近乎耍脾气的口吻,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
“是吗。”
先回答了这么一句,亚拉斯特尔就不再说话了。
身为火雾战士的使命,对坂井悠二的警戒,现在还有别的更应该关注的问题等等……对于他没有发出让自己重新认清自己立场的声音这一点,少女不由得感到一丝不安。
“……”
“……”
对于这位相当于父亲兄长,亦师亦友的魔神作出的沉默反应,少女感觉到其中的意义并不简单。
“……”
“……亚拉斯特尔。”
“什么事?”
只要呼唤就会有所回应。对这种理所当然的关系感到不经意的喜悦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却在呼唤他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准备什么明确的问题。
“我的,那个……”
那个……什么呢?在一片茫然的状态下,于动摇的内心深处搜寻着要问的问题,好不容易才想到了核心。
“跟吉田一美之间的……事情。”
那是一位少女的名字——
是夏娜通过介入“平井缘”的存在而潜入的市立御崎高中一年二班的同班同学。跟其温和的外表相反,她是仅以一份思念之情作为力量而果敢地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可怕敌人。同时也是最亲密的朋友。
那唯一的思念之情,就是对坂井悠二的心意。
自从相识以来,从无意识变为有意识,从逐步接近到关系加深……在跟悠二共同度过的所有时光中,她都从正面跟火雾战士进行着势均力敌的交锋,一步也不退让,是一直“共同走到现在”的,无法讨厌起来的情敌。
(说起来……)
说出了这个名字的夏娜,就好像事到如今才想要重新进行确认似的,想到一件至今为止都没能问出口的事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率直的说出了这个既可以说是不可思议,也可以说是毫无由来的疑问:
“亚拉斯特尔,在那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你全部都听到了吧?”
“正因为如此我才这样回答。你当时应该没有特意隐瞒这件事,也没有要求我不要听吧?”
“那个……这样做……也可以吗?”
夏娜仿佛连刚才以近乎耍脾气的口吻作出的宣言都忘记了,只是诚惶诚恐地征求着许可——那是关于早上跟千草说过的,亚拉斯特尔刚才回答过的,今天要去办的那件事的许可。
几天前,吉田如此向夏娜问道“
(——“……夏娜,你也要跟他说‘喜欢你’吗?——)
然后,夏娜清楚地回答道:
(——“我会说的。”——)
悠二在知道母亲怀孕的事之后,就开始对自己的心情进行整理了。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的存在抱有恐惧感而陷入混乱和失落的他,如今已经向着新的旅途和障碍迈出了步子。
夏娜也很明白这一点。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向他清楚地说出自从某次事件以来就一直蒙胧不清的某句话语。
吉田在做好心理准备的基础上点头回应。
(——“嗯。”——)
夏娜也再一次清晰地——
(——“我不会停留在‘光是说’的阶段。”——)
还接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仅仅以话语说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那根本无法改变三人的现状,无法推动关系的发展。
所以,必须借助这个向悠二倾诉心意的机会,让如今的三人关系作个了断。
对她来说,“主动采取行动”就是指这样的事情。
听了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吉田一美刚开始也难以掩饰内心的不知所措,但是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并对此表示同意。实际上,她也很希望以“夏娜决定表白”这件事为转折点,为两人围绕着坂井悠二进行的这场漫长对决拉下帷幕。
(——“可是,该怎么办呢?”——)
夏娜已经想好了一个方案。
(——“我打算把十二月二十四号作为‘决战’的日子。”——)
(——“决,战……‘决战’?在二十四号的圣诞平安夜。”——)
那一天,也就是圣诞平安夜,是“互相爱慕的两人互相确认对方心意的特别日子”,这一点她已经从同班的中村公子口中知悉了。
(——“在这一天,就染个悠二来选择吧。”——)
(——“选择我们之中的一个……?”——)
然后,两人还立下了某个约定。
在相当于圣诞平安夜的前一天的今天,必须互相向对方提出花费数天考虑出来的“某种行为”,从而进行“决战”的协议。
顺便一提,在她们两人商量这些事的时候,亚拉斯特尔也依然被挂在夏娜的胸前。
吉田一美已经踏进了“红世”的一侧,自然也知道亚拉斯特尔的存在。他本来是不可能保持沉默的。然而尽管如此,当两人商量关于悠二的问题时,他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现在被征求许可,他才作出回答。
“如果并非是来自于不成熟和幼稚的自我失控,而是拥有明确的理解认知,同时也对结果做好心理准备的话……事到如今,我自然是没有任何插嘴的必要了。”
在他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因顾虑陷入苦恋的少女而产生的动摇和慌张,有的只是对胸怀恋情——成着是更为强烈的爱情——的少女抱有的默默关注的静观态度。
“因为……这毕竟都是你自身的问题啊。”
“……嗯。”
夏娜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位自己最敬爱的魔神,总是能让自己领悟到那些极其理所当然,却又难以察觉到的事实。
“但是……”远雷的声音补充说道。
“什么?”
一个充满认真的声音,传进了严阵以待的少女耳中。
“跟吉田一美小姐的协议时间,应该是中午过后才对。现在不是有点过早了吗?”
“——呵呵。”
稍微愣了一下的夏娜,发现那种火烫的感觉并非只停留在脸上,同时也涌上了胸口。她露出了微笑。凛然回答道:
“没关系,我想再跟亚拉斯特尔走一会儿。”
“是吗。”
二人一体的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在寒风中毫不动摇,沿着自己的道路迈步前进。
***
佐藤启作的老家,是一座在御崎市的旧地主阶级聚居的“旧住宅区”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旧式豪宅。其面积几乎等于用高高的围墙把一整个区围起来那么大,就连外观特跟“豪宅”这个词异常相配。
按照约定时间来访的悠二,按响了那道同样大得吓人的古式大门的门铃。为了保护不被凛冽的寒风吹袭,他把脖子缩金了夹克外套的衣领之中。
平时的话,这座屋子都是由上日班的清洁工们负责保洁维护工作,悠二也有过好几次被他们领路的经验,不过今天却是由佐藤亲自出来开门。
“哟,一直在等你呢。”
他身上穿的是难得一见的日式作务和短外褂。不知为什么,这种和服风格的打扮对他来说也是相当合衬。
悠二一边想,一边挪动着缩进了衣领的脖子,打招呼道:
“早哦。”
“现在已经中午了啊?”
“说的也是呢。”
两人随意一笑,慢慢走在那条经历了漫长岁月而深陷于地面的门前石道上。
当两人刚走到终点的时候——
“坂井。”
把手放在大门拉环上的佐藤表现出一种奇怪的踌躇态度。
“那个,我说……其实……”
察觉到他难以启齿的样子,悠二问道:
“啊,难道是有别的客人来了吗?如果不方便的话——”
“不,虽然的确是啦,怎么说呢,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今天把你叫来的人是我啊……”
含含糊湖地说着的佐藤很困惑似的考虑了一下——
“唔——算了,无所谓啦!”
马上就干脆地打开了大门。
“咦?是池吗?”
悠二满脸惊讶地注视着坐在大门里面的,身穿羽绒夹克的少年。
“哟。”
“真少见啊,池竟然会到佐藤家来玩……”
悠二一边回应一边打算脱鞋,却发现池的脚上依然穿着鞋子。
“与其说是来玩,倒不如说是来商量点事情啦。”
“商量……是池吗?”
这就更少见了。一年二班最引以为傲的,文武双全,性格温厚,深受信赖的超级英雄“眼睛怪人”,竟然不是别人找他,而是他主动找跟别人商量事情……这种事至今为止都从没有过。而且,对于他选择了佐藤作为商量的对象,而不是选择从初中开始就认识的自己这一点,悠二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站在旁边的佐藤脱掉了凉鞋,轻松地邀请道:
“怎么样,池?现在坂井也来了,干脆还是进来吧?”
“不,不用了。而且我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说完,池就站起了身子。
跟他轻轻对上了视线的悠二,从他眼神深处感受到了某种既非害意也非恶意的凌厉气势,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池……?”
因为是“好朋友”,而率直地开口询问投向自己的这种感情的含义——这种举动代表了他的年轻和纯真,同时也是他的优点。
至于很明白这一点的池,则对如此的“好朋友”感到高兴和羡慕,然而同时也感到莫名的厌恶。
“抱歉。”
他唐突的道歉——
“这么说也有点怪吧。”
马上又自我掩饰道。
这种完全不像他平时说话吞吐的作风,以及注入视线的那种感情的强烈程度——根据这两方面的表现,悠二突然想起了某种事。会令他出现这种反应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是吉田同学的事吗。)
并不包含任何害意和恶意的阴暗感情,那凌厉气势的实体,是一种纯粹的敌意。
对于这种感情,悠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个月前,在学校的天台发生的“因感情爆发而引起的斥责”……那时候,让池产生那种反应的理由,就是悠二对待吉田一美的过分行为——他当时候如此斥责,而悠二也没有反驳。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佐藤作为商量对象,但他无论如何也是绝对不会找自己商量吧……悠二在心里消极地理解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池完全不知道有关“红世”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我无法作出决定而踌躇不已的理由……不。)
不管怎么说,说我优柔寡断也确实没有错吧——悠二在内心停止了为自己辩护。
虽然知道吉田一美的心意,但自己毕竟只是一个身为“密斯提斯”的火炬,无论如何也无法称为正常的人类。可是,她却在知道了自己的一切之后,也依然表示喜欢自己。
另外,虽然同样也察觉到了夏娜的心意,但是“除了跟他走之外别无选择”的被动性态度,却给自己一种虚伪的感觉。不过,现在那已经不是一种被动行为,但而逐渐变成自己的主观意愿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依然无法对两人的心意作出回应的理由,并不在于她们自身,而是在于自己。因为……对超越:被人喜欢的喜悦“这种孩子式感情——恐怕应该称之为爱情吧——的明显确信,他至今也无法确切感觉到。
由于自己这个存在所具有的危险和问题太多,他根本就没有余力去细心考虑其他的感情——尽管这也是事实,但是对她们两人来说,一直漂浮在半空中的状况也实在太残酷了。
不管怎样,在母亲千草怀孕这件令人高兴的新事实影响下,自己也开始逐渐看清了自己的未来方向。甚至可以感觉到,一直以来的烦恼和痛苦都逐渐转化成意欲和热情了。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能立即直接反映到对两人的感情总结上来。
(那也不是说“好!马上决定,作出回应!“就能立刻做到的事啊。)
正当他为自己犹豫不决的态度而陷入自我厌恶的时候,却突然间醒悟了。
(对了……正因为这样,所以像池那么聪明的人也要找人商量呢。)
现在,池已经背对着悠二,迈出了步子。
“那么,三十号开晚会的那件事,你就先安排一下吧。”
“哦,交给我哈了!”
佐藤开朗地回了一句,然后拉开大门送他出去。
夹杂着庭院树木味道的寒风吹了进来。
“池——”
悠二刚开口,就马上被池的话音盖过去了。
“明天是圣诞平安夜。”
以简短有力的声音说完,池就离开了——就好像对悠二的迷惘宣示出一个答案一般。
“……圣诞节……吗……”
|少男少女所抱有的“特别之日”的幻想。
那闪闪发光的,通向变化之路的最佳时机。
在这位还没有体验过对实际情况感到失望的少年心中,这句话正以充满了期待和不安的音色在不断回响着。
马上由自己主动对其中一人……或者双方采取行动,让停滞不前的事态发生改变——这一类的想法,他似乎从来没有过,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在池离开了之后,悠二就被领到了佐藤的房间里。去的不是那些豪华的客厅,而是佐藤的私人房间,这种事对悠二来说还是第一次。
当然,虽说是生活在毫宅里的少爷(据说本人对这种称呼颇有微词),但也毕竟是同龄的少年,除了宽敞这一点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里面是一张体积较大,床单却皱成一团的床铺。那些杂乱无章的各种杂志,几乎塞满了那看起来很沉重的书架。还有好几件衣服搭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明明看不见有什么暖气之类的器具,但是在这个房间里却感到很暖和,这大概是因为采用了暖房地板的关系吧。
“噢——好冷!家里太宽广了,走廊还真冷啊。”
把手缩进短外褂里面的佐藤一走进房间,就从沙发旁边拿起了两个预先准备好的杯子。
“这是咖啡,没关系吧?”
“嗯。”
“来,先坐下吧。外衣挂在那边好了。”
“唔…”
悠二把夹克“盖”在那淹没在各种大衣和西装里的衣架上,然后拿开沙发上的毛毯——顺便把它叠好放在一旁——坐了下来。转眼一看,发现桌子上已经放上了杯子,于是悠二就伸手拿了过来。
“谢谢。”
轻轻喝了一口之后,才发现那是没有加糖的黑咖啡。可是毕竟现在再说加糖也未免太丢人了,所以悠二还是默默地喝了下去。不管怎样,只要能让身体暖和起来就足够了。
至于理所当然地同样喝着黑咖啡的佐藤——则突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那么,‘那件事’怎么样了?”
平时最擅长以轻松的气氛享受对话乐趣,把握周围气氛的他,一旦说起正经话来就会变得很性急。关于这一点,悠二也是直到最近才发现的。
“嗯,虽然也不能说马上就行,但应该是有机会的。”
“真的吗!”
佐藤马上大叫起来,差点连拿在手里的杯子都滑下来了。
为了让兴奋的好友冷静下来,悠二慌忙接着说道:
“我想还是要花一段时间来说服她。不过,本来对佐藤你说出外界宿那些事情的人就是卡梅尔小姐,我想应该以这个为基础来说服她吧。4而且亚拉斯特尔也表示赞成,我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吗?那就拜托了!”
看到他并不是用平常那双掌合拢的方式,而是摆出了把手放在膝盖上低头恳求的夸张姿势,悠二不由的慌了起来。
“别,别这样啦。万一最后不行的话我就不知道怎么交代了。”
几天前,从悠二口中听说了他在“正在威尔艾米娜那里帮忙整理从外界宿送来的资料和文件”的佐藤,马上就拜托他想办法加以说服,让自己也能加入其中。
在被卷入了围绕世界平衡而展开的火雾战士与“使徒”间的战斗,并亲眼目睹了多次激战的过程中,让自己内心萌生了尊敬之情的女杰……现在寄居在这座屋子里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为了助她的一臂之力,佐藤终于找到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那就是火雾战士进行情报交换的支援设施“外界宿”了。
据说,当时威尔艾米娜在佐藤家的酒席(说白了就是来向玛琼琳倾诉郁闷和发牢骚吧……悠二如此认为)上说过,在这个遍布于世界各地的秘密组织里面也存在许多普通人,他么作为组织中的一员,都发挥着各自的才干和职能。
对佐藤来说这正是一条可以令“为火雾战士提供协助”这样一个光靠少年的力量和热情绝对无法达到的愿望得以实现的理想道路。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听了悠二的话之后作出如此清冽的反应,为把握住这个跟火雾战士发生关联的开端而竭尽全力。
而被他拜托的悠二,刚开始的时候也对这位好友的决心,还有这种并非出于一时的好奇心而提出的愿望感到惊讶万分。但是在至今为止的战斗当中,他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了他的认真态度。所以不管怎样,也还是史着跟威尔艾米娜和夏娜商量了一下。
没想到,她们的反应竟然不想像中的要好。
虽然夏娜似乎是因为对外界宿并不怎么熟识才会作出如此反应,但是本来应该很严格的亚拉斯特尔,以及一时漏嘴把外界宿的事情告诉了佐藤的始作俑者——威尔艾米娜和蒂雅玛特,也都没有对此抱有强烈的否定态度。也就是说,佐藤跟“红世”有着何种程度的关联,以及希望为玛琼琳效力的意志有多坚定,众人也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虽然后面提到的那两人——
“请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是也。”
“暂缓决定。”
只给出这样的答复,但如果的确不行的话,按照她们的性格来推断,就应该当场给出否定回答才对。根据悠二的推测,她们两人应该是以许可为前提,正在对佐藤是否具备严守机密情报的操守,以及他有没有什么会给组织造成障碍的背后关系等方面,进行细致谨慎的审查(结果,事实果真如此)。
而且,作为参与事务的其中一员,悠二还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
(毕竟那么大量的资料,卡梅尔小姐也没办法全部处理完啊。)
现在的外界宿,已经陷入了两个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混乱旋涡之中——那就是来自于外部的首脑歼灭行动,以及发自内部的持续性权力斗争了。
因此,各种业务自然就陷入了严重的停滞状态,本来应该经过调查和总结要点之后才送来的状况报告,都基本上变成了采用对原始资料和相关情报进行单纯罗列的形式,送来的资料量也多得可怕。据说,情报管理的中枢——悠二还在整理资料时了解到它有“库贝利克的交响乐”这么一个奇特的名称——都因为遭到了似乎是由“使徒”发动的袭击而被整个毁灭了。
这些大约每两个星期就送来一次的资料数量,现在已经堆满了三十多个纸皮箱。因此,连悠二也被拉带帮忙,专门负责对那些普通的传票以及复印件,没有可信性的口头情报,长期性的天气预报,主要线路的列车运行状况图表等等的那些很明显没有用处的情报进行筛选。
虽然刚开始他能以“读不懂”为挡箭牌,成功回避了对那些大半部分不是用日语写成的资料的整理工作,可是从第二次开始,那些资料竟然每一份都附上了日语版,每次送来的资料在数量上也自然比以往多出一倍了。看来所谓的资料,是只要想增加的话就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既然说了出口就不得不履行整理资料的承诺”这种自寻烦恼的愚蠢行为,再加上威尔艾米娜仿佛在说“多亏你干的好事”的责难般的视线——被这两方面的责任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凄惨状况,至今也依然持续着。
(如果是能信任的人手,恐怕是有多少都不够的吧。)
作为事前的提醒,悠二把这种跟诉苦无异的,为好友着想的忠告说了出来。
“以前的我也说过了,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工作啊?那是一种非常枯燥单调,整天都要跟资料大眼瞪小眼的的无聊工作。这样你也——”
“嗯,真的,拜托你了。”
佐藤没有抬起头来,继续请求道。
“无论是什么无聊的事情也好,即使仅仅是一次或两次也好,我也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能够发生关联的时间里,实际上去感受一下自己目标的边缘一角啊。”
“佐藤?”
悠二察觉到了——他的这种口吻和态度,看来并不仅仅是源于由决心产生的拼命情绪。
佐藤一口气把手里的那杯咖啡喝光,正想要是说句能缓和气氛的话,却又在中途踌躇了起来——
“……”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无法忍耐这一阵起因于自己的沉默,继续说道:
“……其实,我跟老爸谈过了。“
“咦?”
考虑到佐藤至今为止都一直在回避涉及到自己家人的话题,悠二不禁发出了惊呼声。仅仅是从他那种态度,以及从跟他相识更久的同班同学+田中荣太和绪方真竹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来判断,也恩能够轻易地推测到,佐藤跟家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是超越了险恶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是近似于断绝性的关系了。
“怎么说呢,也不是我的努力……不对,我的辛劳……也不是,是什么呢……算了,总之就不是这些东西的结果啦。”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佐藤以半带辩解的口吻说道:
“总之就是前天啦。那个当清洁工的老婆婆看我每天都在电话周围晃来晃去,大概是看不过眼吧,就让父亲那边打电话过来了。结果就是这样……真的是毫无预兆地就变成这样了。”
“是……这样吗。”
悠二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所以……呢。实际上跟他谈起来才知道……似乎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一直顽固地拒绝见面而已……”
听他那种口吻,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实际上,对本人来说,这件事的突然进展也上出乎意料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实感。
悠二根据自己的常识,本来想说一句“那就好”,但却又猛地捂住了嘴巴。继续说下去的话,搞不好会突然让他找回那种实感。从而导致他那无处发泄的郁闷情绪爆发出来。于是,悠二打算暂时还是由得他自己说好了。
“然后啊,老爸就叫我过去他那边。”
由于他说得实在太自然了,悠二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
“本来就只不过是把老家的屋子留在这边而已,我在这里也单纯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父亲和哥哥都是在那边生活的啊。”
“……?”
佐藤说了这么多话,悠二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竟然若无其事地随口说出了‘没必要分开了。快过来这边住吧’这种话。至今为止我一直拼命逞强,自以为在反抗他们而大嚷大叫……那到底算什么嘛,混蛋!”
在鹦鹉学话般地这么说了一句之后,悠二才终于领悟大了——跟话话的口吻完全相反,佐藤的态度其实是倾向于接受这个建议的。同时,也理解了他为什么那么渴求接触从外界宿送来的资料。
“佐藤。”
“嗯——我要转校了。是个相当远的地方。如果快的话,恐怕刚过年就要离开这里了。”
“怎么,会……”
悠二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好的朋友即将转校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击性事实。悠二从来没有想过,至今为止理所当然地存在的光景会发生崩溃,就连自己也惊讶得动摇了起来。
“是这样的,父亲口中说的‘就算硬来也要让你转进去’的那间学校,听说是一个集中了很多富家少爷的名校。所以我就暗自盘算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倒不如在那里读读书,扩展人际关系,认真努力地干一回看看。“
“这个……“
听了悠二说了一半的话——
“嗯。”
佐藤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为了将来有一天能进入外界宿,并为玛琼琳小姐提供协助,我会做任何能够做到的事。现在我也只是一个高一生,这样想也总不会太迟吧。”
挂在“他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任何的停滞和犹豫,反而充满了无止尽的贪婪——运用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径直奔向自己的目标地点。这种表情——
“嘿嘿,不过这样说的话似乎也有点装酷啦。”
马上又转化成了小孩子般的羞涩笑容。
面对这样的他,悠二不由得涌起一股无比羡慕的情愫。
“你已经对田中和绪方说了吗?”
对只能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对因为无法决定下来而摇摆不定的自己感到羞耻和丢脸。
佐藤装出一副轻松的态度,马上回答道:
“昨天回家的时候,我已经跟他们俩说过了。毕竟是老相识嘛,彼此之间也不会怎么拖泥带水。至于池的话,我刚才也告诉他了。作为听他倾诉烦恼的交换条件,我也向池他请教了高效的学习方法和交际诀窍之类的问题。关于夏娜和吉田同学那边,我打算在除夕那天集中的时候告诉她们。”
“已经~决定了吗?”
“嗯。”
听了悠二略带踌躇地提出的问题,佐藤不假思索地肯定答道。
那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动摇的,坚强的意志表现。
这时候,悠二在最后想起了某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玛琼琳小姐呢?”
“……”
这次的回答则延迟了一拍。
“……说了。没问题的,我会安排一切,让她能继续住在这座房子里。”
佐藤没有提出那位女杰的回答。就好像在用装傻来掩饰一般,露出了暖昧的表情,勉强挤出开朗的声音说道:
“干什么嘛,我又不是就此消失不见,也会经常回来这边的啊!比起这个,你倒是要记住帮我跟卡梅尔小姐好好说一说哦。”
“知道了,我一定会说服她让你加入的。”
好友即将离开,但自己却只能为他做这种程度的事情。感受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和渺小,悠二不由得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面对这样的好友,佐藤只是一笑置之——依然是有点勉强:
“傻瓜,干嘛露出好像今天就要道别的表情啊?”
这时候,在房门外面——
“看来他要来拜托你了呀?”
单手握着酒瓶从室内吧凑了进来的美女——把一头粟色的长发束于脑后,身上穿着紧身礼服的火雾战士“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说道。
“如果你还是像平时那样坏心眼的话,他恐怕会恨死你吧,嘻嘻嘻。”
以夹在玛琼琳右腋下的书型神器“格利摩尔”表达意志的“红世魔王”——“蹂躏的爪牙”马克西亚斯,以逗趣的口吻向着身边那个来访玛琼琳的女性说道。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是也。”
威尔艾米娜说道。她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要找这个对男女问题比较熟悉的好朋友商量一下,是不是必要在圣诞平安夜监视夏娜的行动。
“应允承诺。”
从她的额头上,传来了“梦幻冠带”蒂雅玛特的简洁肯定。
玛琼琳很满足似的露出了笑容,举起酒瓶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仿佛正在向那个终于下定决心的跟班举杯祝福一般。
在御崎市西侧住宅区的新御崎大路北边,有一个宽阔的公园。
虽然树木的数量之多已经足以称其为树林,但是保养工作却做得很马虎,秋天的落叶堆积在树根上,飞舞于煞白的草坪上,也填满了路旁的沟渠。
冬季的寒风透过枯枝迎面吹来,吉田一美正走在这条林阴荫道上。她身上穿着呢绒大衣和厚布做的纽扣长裙,手上戴着毛线织成的手套。
她所前往的地方,是跟夏娜约好碰面的公园中央广场。碰面的目的不必多说,自然是为了即将在圣诞平安夜进行的“决战”做准备了。
这是几天前往在大嫂卫生的时跟夏娜一起约定的。
明天,必须让坂井悠二在自己两人之中挑选出其中一个。
也就是说,今天她们两人就要把各自花了好几天考虑出来的具体实现方法和场所等细节的方案提出来讨论,并最终决定,进而转向执行。
夏娜提出的这个“决战”的表达方式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就连吉田也觉得这个词实在跟两人如今所处的立场非常相配。因为,两人一直积累至今的感情和行为,终于要迎来一个决定性的了结了。
(这是从刚入学的时候开始的……应该是八个月吧。)
在这不足一年的,只占据人生一小部分的时光中,人和人的关系,看到的东西,围绕自己的一切,内心的想法,真的能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地叹息起来。
(也许很短暂,但意义绝对不小。)
最初的时候,自己只上一怀着一种平淡的心情,暗堡他当作一个同班同学看待,在远处观望而已。但是,自从那次在体育课撒谎能够得到了夏娜和悠二的帮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实际上,据说这个时候的夏娜已经介入了本来应该是吉田好朋友的平井缘的存在之中,自己的好朋友遭遇到了“使徒”的同伙啃食而死去——这本来应该是极具冲击性的可悲事态,但是吉田也只能是在道理上理解了这一点,在心情上则完全无法感受到半点丧失感。就在她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时候,夏娜表明了自己的真正身份。根据夏娜所说,这是因为存在本身发生了转移,所以周围的人并不会出现丧失的实感,同时也无法将其作为世界的法则来理解……
总而言之,在帮助吉田的时候,体内藏有宝具的“密斯提斯”坂井悠二,跟保护他的“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平井缘)在一起,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也已经发展到非这样做不可的关系了。这个“本来以为是自己好友的火雾战士”所采取的行动,引起了坂井悠二挺身相助的连锁反应,从而给性格内向的吉田同学带来了接近他的机会。看来所谓的世界,其构成是相当复杂的。
(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
在御崎中庭.拱廊美术馆的初次约会,在校舍后院跟夏娜之间发生的冲突——作为一名少女,不断加深思念,彼此发生碰撞的日常生活。
(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
还有跟火雾战士“仪装之驱手”卡姆辛相逢,在鱼鹰节之中知道了悠二是“密斯提斯”的绝望,跨越了绝望后进行的表白——这些日常生活。
(我是不是已经成功改变了自己呢?)
跟大家一起玩过焰火,大家一起为自己开了生日会,到游乐场约会了,在盛装游行的时候走在一起。还有其他很所很多……然后,自己就遇上了一位“红世魔王”。
(变得能够使用这个东西……)
只要身在日常之中,只要不踏入非日常的一方,恐怕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吧——由此而带来的一个结果,如今化作了一个希腊十字架吊坠的形状,悬挂在她的胸前。
(变得主动使用……这个东西……)
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吉田已经穿过了这条林荫道。眼前是一个外周布置有长椅的圆形广场。建在正中央的简易喷水池由于在冬季期间停止使用,连水也被抽空了。
取代了水的寒风和枯叶飞舞在喷水池的周围,坐在水池石边上的一位少女,正满脸幸福地吃着手里的小菠萝包。
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享受着品尝最爱食物的乐趣。这位少女,正是火雾战士“炎发灼眼的杀手”——夏娜。
在战斗中会闪耀出炽红色的光辉的头发和眼瞳,如今只是反射出平静的黑色光彩……虽然从外表看上去是这样,可是在她的强大气势和存在感的影响下,吉田也在一瞬间产生了幻觉,仿佛那炎发灼眼的英姿就近在眼前一般。
“!”
夏娜也察觉了吉田的视线,用几秒钟把最后一块面包嚼完,然后挥动手指,在有一秒钟内用火进行清洁(据说是称为“洁净之炎”),开口道:
“比约定的时间还早。”
“咦?”
听夏娜这么一说,吉田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看了看手表。现在离本来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五分钟。吉田很自然地露出了微笑:
“明明在这里等的人是夏娜你呀。”
这种笑容,让吉田再次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亲近感已经超越了刚才那样的敬畏感,即使没有平井缘这个伪装的身份作为媒介,这位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跟自己也已经是好朋友的关系了。
夏娜也以同样的微笑作为回应,从水池边站了起来。
“嗯,刚才我在街上走了一会儿。”
(那就是说……她已经为这次要商量的问题做好准备了吗?)
吉田怀着有点过分高估的想法,又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夏娜。”
从呼唤声中所包含的平静感和强度,可以感觉到她正催促着立刻转入正题。
彼此的亲近程度,已经到了光凭声音的起伏就能互通心声的地步。仿佛为了显示这一点似的——
“嗯。”
夏娜也点了点头。
一向处事认真的夏娜,并不喜欢那些多余的修辞和开场白……她知道,吉田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开门见山地提出来的。作为回报,她也单刀直入地说道:
“我决定把明天定为我们‘决战’的日子。”
“嗯。”
这次轮到吉田点头了。
几天前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夏娜表明了“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进行两人的‘决战’的瞬间,她作为一个亲密的好朋友的话,在心中产生了某个预感。这位火雾战士少女一旦认真采取行动的话,就绝对不会以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告终。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次她并不只是表白那么简单,而是更进一步……甚至是朝着一决雌雄的目的点——“确认坂井悠二的心意,让他在两人之中挑选出一个“的终点——勇敢地迈进。那种近乎于性急的勇猛果敢的姿态,实在让人不得不感到惊叹和敬畏。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
吉田很清楚地明白到,对于这种性急的举动,自己也应该负上一半的责任。表白——如果光说这一点的话,她早就已经做过了。但是尽管如此,三人之间的关系也依然是停滞不前,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真的是这样吗?)
内心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抽搐般的刺痛感。之所以停滞不前,不都是因为自己一直都拒绝去改变三人之间的关系吗?曾经有一次——
(——“我希望能获得两个人的喜悦,我希望能一起开心。如果坂井同学不高兴的话,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饿。“——所以我决定了要一直跟夏娜站在同样的位置上,直到坂井同学做出决定为止。”——)
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作出了等待坂井悠二的进一步行动的决定。这样做的真正;理由,恐怕并不是希望获得喜悦,而只是害怕面对自己不希望出现的结果而已吧。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是利用了坂井悠二的温柔,把采取行动得出结果的沉重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吗?
吉田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连串的疑念。
(我……)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按住了挂在胸前的吊坠。
在她的眼前,夏娜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悠二如果同时面对着我们两个的话,就什么都做不了。”
明确地说出了这句本人听了也完全无法反驳的事实。
吉田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嗯。”
“所以,我们要采取各自在不同地方等候,然后让悠二自己选择要去哪一边的方法。被选中的一方就是胜者。”
“那么,要怎样跟他约定呢?”
听了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夏娜立刻回答道:
“为了避免事前的干涉,让他能进行冷静的判断,我觉得使用书信进行通知是最合适的。所以,我今天也不会再去悠二家了。”
面临这种表白的会面,也不可能有什么冷静的判断吧——吉田在心底苦笑着这么想道。但是,她同时也感叹,以胜败来判断这种事情也的确有夏娜的风格。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也混入了一丝踌躇和妥协。
“在书信上……是不是也要写上我们‘把坂井同学约出来的意义’呢?”
“要是不写上的话,这场‘决战’就不成立了。”
那种强烈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事到如今还用说吗?”似的。
吉田也不禁对自己的懦弱之言感到羞愧。
“对不起。”
“算了。比起那个,我们先说说约定会面的地点吧。”
“嗯。”
作为补偿,吉田把自己所考虑的方案提了出来。
“明天,在车站的北侧门口那边,会举行一个名叫‘灯饰节’的活动。”
“?”
听了这样子的说明,夏娜还没能明白过来。
吉田把自己一直酝酿至今的约会计划献给了这次“决战”。
“听说那是跟新建起来的车站大楼相连的购物街在圣诞平安夜开张的纪念活动。那个购物街从车站的这边进入,一直通到高架路对面的百货店,然后在那里又向南北两端延伸,是个T字形的构造。”
“!”
这样一来,夏娜也终于明白到她发言中所包含的意图了。
“我和夏娜你就在同一时间,分别在穿过线路后的北端和南端跟坂井同学相约会面……这个办法怎么样?”
“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亮灯是从晚上六点开始的。在圣诞平安夜当晚,周围的店子都会开店吸引客人,一直到深夜。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所以也不会害怕家里人为自己担心。”
虽然不太明白吉田说的“害家里人担心”是什么意思,但夏娜还是点了点头。
“明白了。”
她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率先作出了决定。
“那我就选北边的出口吧。好吗?”
“嗯,那么我就是南边的出口了。”
吉田也点头同意——
“坂井同学约定会面的时间,就定在晚上七点,怎么样?”
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夏娜再次颔首:
“就这样吧。“
“这样的话,就全部定下来了——”
刚说到这里——
“啊,对了!”
吉田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必须决定下来的重大问题。
“我们的信……是不是先在家里写好,然后再自己送到坂井同学的家里呢?”
“信的话,现在写就行了。为了避免跟悠二碰面,就由我来设法送过去吧。”
“现在?”
在满脸惊讶的吉田面前——
“嗯,我已经把整套道具准备好了。”
夏娜让能够容纳个人物品的自在黑衣“夜笠”出现在肩膀上,从里面取出了用线捆起来的茶色信封和一叠似乎是写报告用的白纸,以及还没有开封的崭新黑色签字笔——那是“写信时必须用到的一套文具”。
“——”
吉田想像了一下“把一条条事项罗列出来后放进了茶色信封里的情书”……又马上或过神来,忍不住大声叫道:
“——这样子是不行的啊!”
“咦!?”
“我们一起去买吧!”
“咦,怎么?”
吉田二话没说就拉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的情敌,向前走了起来。
夏娜所说的“决战”,是一直走到现在的两人即将迎来的终点站。要是不能以正常的形式对战的话,就会让积累至今的一切都化为乌有。这种类似于危机感的心情正催促着她采取行动。以跟合理性处不同次元的“正常性”——“以一个女孩子身份好好地”做一个了断。
“商店街里有一个很好的店哦!”
“——?——!?”
手牵着手的两位少女面临着决战前的准备,向前迈进了步子。
池速人离开了佐藤家,在午后的街道上毫无目的地走着。
跟御崎市大多数人一样,他来到了没有特定的散布目的地时的妥协场所——真南川的河堤上,既没有坐下来,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为了集中精神思考而一直往前踱步。
他思考的问题,不必多说,自然是吉田一美的事了。
正确来说,应该是如何以某种形式来向吉田一美表达自己的心意。
(表白……吗……)
那是最为直截了当的行为,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的选择。可是,池却依然对此感到踌躇。
那是因为,吉田一美的信心意完全只是向着坂井悠二,而且他也很明白,自己这种单方面横刀夺爱的行为,只会让温柔和善的她感到困扰而已。
再说,为她感情的进展提供过帮助的并非别人,正是自己。
(虽然——但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蠢事啦。)
自己毕竟是被她那满心欢喜的样子深深吸引了啊。
(是吉田同学越来越喜欢坂井的样子……吗……)
面对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状况,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也许——我的确是做了一件蠢事呢……)
在佐藤家附近走上河堤只后,池就向着御崎大桥上走去。如果想一直沿着河堤走的话,只要从桥下面穿过去就行了,不过毕竟也没有执着于走河堤的必要,池直接就走到了桥上的宽阔人行道,向着自己家所在的西侧住宅区迈步前进。
大桥的路灯上,全都被缠绕着挂满了从车站那边一直延伸过来的,花花绿绿的圣诞节装饰品。背后,从市区那边传来的空虚的铃铛响声,混进了呼啸的寒风中,让这位少年感受到了一种足以令人生厌的寂寞感。
“好冷……”
池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脖子埋进了夹克的衣领之中。
(真是的,我这样子也实在太任性了。)
自己的思念,本来就出现在吉田一美不知道的地方,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逐渐成长和膨胀起来。虽然自己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明确地自觉到这一点,但是那时候却选择了逃避,以自以为是的态度,向情敌说出了拖延时间用的台词。
(——“不过,也不会突然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啦。要说没变的话,也的确是完全没有变。而且我似乎无论在态度还是举止上,都不喜欢粗暴的做法呢。”——)
那真是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愚蠢到极点的自爆自式的行为。对那时候的自己的嘲笑——在充分理解了自己之后而发出的嘲笑,伴随着冬季特有的白色气息,从嘴角吐了出来。
(明明只是不想让吉田同学“因为自己”而感到困惑,什么也做不到而已啊。)
那是再明白不过了。在察觉了自身感情之后也只是停留在远处观望,这是一直以来自己所在位置。从平息问题的一方,走到相反的另一侧——也就是引起问题的一方……自己对此所抱有的恐惧,就是当时那种行为的唯一理由。
(面对别人的时候,自己明明是摆出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啊。)
长长的御崎大桥,对陷入沉思的池来说却显得异常短小,他已经走到对岸。
走下大桥的池来到了住宅区,然后直接沿着以东西走向贯穿市中央的新御崎大马路,一直向西走去。大概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吧,午后的大马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有的只是不断来往穿梭的车辆。
思路遵循着自己的意愿……或者也可以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逐渐深入。
(不过,最近的话……好像已经不再是那样了。)
池速人这个人,据说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之所以用“据说”,是因为这一点是别人告诉他的缘故。
(——“我说池同学呀——最近,你是不是有点变了呢?”——)大约在一个星期前,同班同学的藤田晴美这么跟他一说,他才醒悟了过来。
那并不是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变得稍微会依靠别人,开始会主动接近问题……仅此而已。在对“变化”这个词有所意识之后,他发现了一个新的事实。
周围的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发生了变化。
坂井悠二,夏娜,佐藤启作,田中荣太,绪方真竹……还有吉田一美,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最初相识时的他们了。
深深地吸引了自己的,正是对坂井悠二抱有强烈思念之情的吉田一美——池对这一点的理解,也是在那个时候实现的。少女已经变得更为坚强,更为耀眼了。
(如果我也变了的话,也许就能够做到吧。)
池感觉到,那种不确定的……过去的自己绝对不会因此而采取行动,也不可能采取行动的暖昧预测和愿望,正逐渐在自己内心中产生力量。今天之所以会到佐藤家找他商量问题,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我……竟然会找佐藤呢。)
跟几个月前的状况完全相反,这正是变化带来的结果。
在最为知心的六个男女朋友之中,池挑选了佐藤作为商量的对象。这恐怕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唯一选择了。其中的理由,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比外表看上去更复杂的人,以及擅长体谅他人感受等等个人的性质。
既然是有关吉田一美的事,作为当事者的吉田一美和坂井悠二就自然被排除在外了,身为一美的情敌的夏娜也必然不在此列。至于本来就似乎有重大苦恼的田中荣太,也不忍心给他再增添多余的负担,总是为田中担心的绪方也因为同样的理由而不能向她倾诉自己的苦恼。
即使用排除法来想,也只有找佐藤启作来商量这个选择。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
穿过了十字路口,池来到了面向大马路的市立御崎高中前面。
他打算顺着学校的围墙走,再转进旁边的商店街。虽然也考虑过绕道回去……但是在听到商店街那边传来的似乎是来自有线广播的圣诞音乐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精神去做那种事了。只希望能马上回家,然后好好地在床上躺一会儿。
(佐藤……他并不仅仅是在烦恼。)
要说是错觉的话,虽然也无法反驳,但是在池的看来,佐藤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那种烦恼并不带有踌躇的色彩,而是一种在下定决心之后拼命挣扎的,苦战和烦闷的姿态。
(从结果上来看,那应该就是正确答案吧?)
就在刚才,面对到访自己家,率直地把自己的烦恼倾诉出来的池,佐藤既没有那他开玩笑,也没有取笑他。他并没有把基于一般论的恳切忠言挂在嘴上,而是以隐含了一丝不值一提的口吻,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想。
“要是你真的想做的话,就一定能做到的吧。没必要去考虑那么多复杂难懂的道理嘛。”
刚听他这么一说的时候——
你倒是说得轻松,我就是因为做不到才这么烦恼!
池的内心甚至很自然地涌现出了这些反驳之词。但是在“逃离”了跟悠二正面相对的局面,自己冷静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就逐渐明白到那一点的确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也就是说,我并不具备那种足以令自己忽略对吉田同学的体谅的,不顾一切的热情吗?)
可是在另一方面,也存在着“不想过低评价这种让自己苦恼的如此地步的心情,那应该是个很大的问题对”这种扭曲的自负心。事实上,这几月来,自己对吉田一美的思念一直不断膨胀。
(只有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在重新确认了这个事实的他身旁,一群绕着学校围墙转圈子的学生跑了过去,看来是回校参加社团集训的。池不经意地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下绪方真竹和田中荣太(听说最近在绪方的提议下正在到处参观运动部社团的活动)的身影,但是却没有找到。
(到底对什么样的社团感兴趣呢?到三十号集中的时候再问一下好了。)
想到这里,他就回想起刚才商量当天的集合安排的时候,佐藤以顺口提提的口吻说出了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
(佐藤……要转校吗……)
如果第三学期的临时插班最终决定下来的话,那么到过完年之后他就会忙于搬家和办手续了吧。
“该不会是打算把那天当成送别会吧。”
佐藤毕竟是一个讨厌沉郁气氛的人,所以当天他多半是在热热闹闹地大吃大喝一顿之后,再进行正式发表吧——池作出了如此推测。
(发生改变……)
不仅仅是各人内在的东西,就连上高中之后,一直作为日常的画面而无比熟悉的“大家在一起的场面,也即将迎来非常明显的变化。对于这一点,池跟同一时期的悠二一样,感到了某些莫可名状的寒意。
(这样的变化,真让人讨厌啊。)
仿佛想要从这种寒意中逃脱出来似的,池沿着学校旁边的商店街,向自己家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周围都挂满了圣诞节目的华丽装饰。这幅画面,只能继续一段很短暂的时光,到了后天就会全部变成庆贺新年的光景了。那是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的,注定要发生的光景。
(这种变化,让人感到寂寞和可怕……吉田同学也……对了,她一定也感到和我一样的——)
这时候,他的思考和步伐都同时停止了。
在人潮当中,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啊,池同学?你也是来买东西吗?”
那是一个在寒气中也能给人带来暖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在哪里买东西回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画有可爱图案的袋子——正是吉田一美。
“池……同学?”
“——”
这种蕴含在笑容中的暖意,更让池痛切地感受到跟变化之后的寂寞感和恐怖感之间的落差。
在产生这种感觉的同时,对失去这种暖意的避忌感却逐渐膨胀了起来。
膨胀恰里的饿这股火热而强烈的冲动,开始推动着他前进。
并非别的,正是向着变化的方向——
***
冬天的太阳早早就下山了。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下,在车水马龙不绝的大马路上,被装饰得华丽夺目的街灯向周围挥洒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在街灯之下,田中荣太和绪方真竹一边说话,一边在冷上加冷的空气中留下了两股白色的气息。
“啊——累死了……竟然在一天之内连续进行足球和篮球的两场比赛,这简直是犯规啊。”
“你只不过是参观而已,干嘛像缺乏运动的老头子一样说这种话?”
两人身上穿着便服,肩上挂着一个学校运动社团用的大提包。从旁人看来,就好像参加完社团活动的好朋友一起放学回家一样。但是其中一人,实际上只是参观者而已。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几天每去一个地方,都硬是被他们拉去参加活动,而且也有很多是初次接触的东西,我觉得累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我听说你干得相当不错哦?”
在发牢骚的田中身旁,绪方满脸轻松地挨近他,笑着说道。
从第二个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开始,田中就一直在参观各个运动社团的活动。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绪方,不过实际上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
“反正你的精力充沛得用不完,干脆参加社团活动吧?”
绪方也好几次用开玩笑的口吻跟他这么说过。
而田中每次听她这么说都顾左右而言他,结果直到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也还是老样子。
可是最近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这几天来都一直在参观运动社团的活动。
比任何人都感到惊讶的是提出建议的绪方本人……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察觉了。
这一系列的行动,都是田中荣太正在为什么事感到迷惘,感到彷徨的表现。
在这几个月里,看到他老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绪方就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帮他重新站起来。正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对这种在迷惘中寻找的行为作进一步的追究,而是为他的社团参观做好安排,有时还亲自自领着他去,始终如一地充当着支持的角色。
少女以名为轻松的薄皮,包裹着这一切的内心活动,说道:
“真的,只要想做的话,你就什么都能做到呀。”
“该加上一个‘初学者程度’的条件吧。”
“哎呀呀,你还谦虚什么嘛。”
“哪有那种事……鸣噢!”
当两人走到御崎大桥的时候,桥上忽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寒风。
因为他们俩的家都坐落与御崎市东侧的旧住宅区,所以每天早晚,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晴空万里,他们都会一如既往地眺望着河道的风景,走过这条大桥。
面对这副早已熟悉的画面,在冬季落日的寒冷空气中——
“……”
绪方不经意地回想起了让人感到寂寞的事情。昨天,在散学典礼之后的归家途中,一位相识以久的好友带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通知。
“那个……田中。”
不知不觉的,她就把这个一直不想说出的问题,以一种疑感的口吻说了出来。
“恩?”
“你突然对社团活动感兴趣……是,是不是跟佐藤转校的事有关?”
“——”
田中听了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不由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地在御崎大桥的宽阔人行道上迈着步子,经过了数秒钟的漫长沉默后,就以一种连自己本人也感到意外的,平静的口吻回答道:
“不,这跟‘那个’是不同的啦。”
虽然对绪方来说,这是一个微妙得让人起疑的回答,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他的声音中似乎并不包含过度的严重性和险恶感——相对应的,也感觉不到什么力量。绪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你们……应该不是在吵架什么吧?”
绪方抬头注视着田中。在他的表情中,有的只是跟自己同样的寂寥感。
“啊,没有没有。关于转校的事,也是昨天跟小绪你一起听他说的……而且,在背地里闹不和,同时在大家面前加以隐瞒这种高难度技巧,我们也不可能做到吧?”
“嗯。”
“……这可不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的问题啊。”
绪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把喜悦之情化作了声音:
“太好了!要是气氛槽糕的话,我就不好约你出来了呀。”
“约我,去干什么?”
面对一脸认真反问自己的少年,恋爱中的少女在焦躁的同时,也涌起了一股爱怜之情。他嗖地伸出了食指,指尖所指的正是街灯上的装饰。
“提示,明天是什么日子呢~?”
“明天,那当然是——”
总算察觉到她话中含义的田中,不禁猛地往后跳开,连连摆手道:
“在深夜玩耍或者到外面过夜什么的,那种事是绝对不行的啊!?”
“你你,你干嘛想像得这么下流啊!!”
绪方那原本神气兮兮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起来了。
“我是说,明天车站那边会有一个灯饰节的活动,还有新店开张优惠,所以我就想找你一起去!”
“什么嘛……既然这样的话你就该早说……好痛!?”
看见田中那松了口气的模样,绪方马上用大提包猛然向他的后脑撞去。
“我还没说你就大嚷大叫起来了啊!那么,怎么样?”
“咦?”
“答复!”
“啊啊,没问题,反正也没事干。”
仿佛被绪方的气势压倒了似的,田中点头答道。
绪方重新背好提包,露出了笑容。
“好,那么明天晚上六点半,在车站前巴士总站的钟楼前面等吧!”
“哦!”
田中笑着作出回答,然后向着自己的归路——在充满了圣诞节气氛的喧嚣声的繁华街旁边,依然保持着一片寂静的旧住宅区——放眼望去。
(明天吗……佐藤那家伙,到底打算怎样呢。)
虽然这几年来都是跟他一起说废话说到天亮,但现在他应该忙于转学的事情吧,到底搬家那方面需不需要帮忙呢……刚想到这里——
(不行不行,怎么能不知羞耻地跑到大姐那里……)
又慌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烦恼,已经把一条无法拔除的根,深深地扎进了内心。
那条根的名字就是——在火雾战士和“红世使徒”的战斗中,因为目睹了绪方真竹被打得粉碎的光景而产生的——萎缩。
那是在因果独立的空间——封绝之中发生的事,事后进行的“修复”也已经把一切恢复到了被隔绝之前的状态。但是,即使如此,对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的记忆,受到的冲击,却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留下一个无法磨灭,永不退色的鲜明印象。
要跟随自己一直憧憬着的女杰.玛琼琳一起走——精神十足地叫出这样的口号,实际上也有好几次成功地跨越了恐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某场战斗之中,当他亲眼目睹了那“最不想看到的光景”的时候,内心深处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一样。自那以后,他就变得在战斗中连眼都不感睁开了。
由于觉得那样的自己太没出息,并对那样的自己感到万分羞愧,田中根本没有脸去面对玛琼琳。即使佐藤找到了外界宿这条路,自己也无法跟他走在一起。一直以来的烦恼也依然没有任何答案,除了永远在这里停步不前之外,他根本别无选择。
(真的是……太没出息了。)
在被这种痛苦折磨的日子中,就连绪方像往常一样随口向自己提出的参观社团活动的建议,他也轻易地答应了下来。就好像用别的东西来填补因畏怯而远离的过去日子一般,距离已经越拉越远了。
一旦被恐惧感所俘虏,就会拼命逃到最远的地方去。原来自己有这种逃避的坏习惯吗?——那种过于明显的意图和行动,甚至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
(我……还真是个差劲的家伙呢。)
田中把视线从绪方的脸上移开,向着真南川的上游方向望去。面对那深深的黑暗和寒意,这位苦恼中的少年不禁思考起“夜晚过后真的会迎来黎明吗?”这种愚蠢的问题。
悠二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向书桌上的时钟望去。
(夏娜……她到底怎么了呢?)
时钟的指针已经划过了晚上十一点的刻度。平时的话,早就到了开始午夜零时前的锻炼——跟主要是磨练体能的早晨锻炼不一样,这是两人一起借助悠二的“零时迷子”尝试各种“存在之力”使用方法的锻炼——的时间了。
(如果是有事情的话,她也应该会提前打电话来通知的啊。)
身为夏娜的监护人,同时也担任“两人”的监视者的威尔艾米娜,也没有发来联络。这种事还真是头一次。
(结果,自从她早上出去之后就二秘回来了吗……)
当时跟她之间的对话,也不是什么会导致她拒绝锻炼的过分言词,只不过是早已习以为常的口角而已……应该是这样。
(难道是她在外面要办的事还没有完成吗……会不会是这样呢?)
就算怎样绞尽脑汁去想,也无法脱离想像的范畴。
(不想了不想了,如果是发生了什么跟“红世”有关的事件的话,我是不可能感觉不到的,如果她等会儿来的话,就应该会叫我——)
呵噔!
(——哦,一说曹操……)
仿佛对他的想法做出回应似的,从阳台那边传来了声音。
悠二坐起了上身,发话道:
“夏娜?”
可是,刚刚感觉到的一丝气息,又立刻烟消云散了。
悠二不禁感到奇怪。为了不让身在楼下的母亲听见,他小声问道:
“你应该在这里吧?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悠二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打开了面向阳台的大窗户。
“……?”
在吹拂着寒冷夜风的阳台上,看不见那熟悉的少女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脚边的一张写着“明天的早晨锻炼也中止”的便笺……
还有两封寄信人和图案都各不相同的可爱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