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一九O一年——二十世纪最初的一年。
在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上,漂浮着美利坚合众国的一个准州。
夏威夷群岛。
那是在几年前被白人势力推翻了土著居民的封建王制、在合并到合众国之前作为过渡而以“夏威夷共和国”为国号的热带岛屿群。
在东西两端约为五百公里长的主要八岛的中间位置,存在着拥有州都檀香山的瓦胡岛。当时,这恐怕是太平洋上最为重要的岛屿、城市和港口了。
在开辟了瓦胡岛南岸航路的檀香山港口,正蹲着一个男人。
他蹲在远离港口人群喧嚣声的埠头一侧,向着在密密麻麻地停泊在那里的船只之间若隐若现的海平线——正确来说,应该是向着逐渐没入其中的一艘船——那艘运载着他的同业者们的船影,投以不带任何留恋的漠然眼神,同时自言自语道:
“走了吗。”
在海风之中,他似乎很局促似的弯着脚,体格显得相当纤瘦。牛仔帽、厚身的外套、从里面透露出来的皮带,每一样都充满了旅途的时代沧桑感……总的来说,就是早已过时的、跟周围格格不入的一身枪手打扮了。在四季如夏的灿烂阳光之下,简直是完全不合时宜的异样装束。
从帽子下的面容看来,大概是三十岁前后的年纪。那仿佛把脸上的肉都削薄了似的锋锐感,也被疏于打理的胡子和低垂的眼角中和了相当一部分。从整体上看来,就给人一种倦怠和松弛的印象。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故作姿态的男人声音。
“就像涌过来又退回去的波浪一样,来了又回去就是流浪者的命运……真好呢。”
蹲着的男人并没有感到讶异,只是问了一句:“很好吗?”
“……很好。”
那故作姿态的声音又再次回答道。
男人就此闭上了嘴巴。在被碧蓝色的波浪刷洗着的埠头上,出现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沉默。
就这样,仿佛能把影子烙在地上的阳光、脚边的小船跟埠头的木桩摩擦的声音、涌向客船甲板的小贩们的欢呼声、混入了浓郁的海潮味道的海风——在如此热闹的港镇风景中舒适地……或者说是不经意地沉醉了好几秒钟——
“混蛋,你这臭小鬼!”
“明明自己弄脏了别人的衣服,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背后传来了“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愤怒声音。
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丧气地垂下了头。
“啊——”
“新的地方,新的邂逅……那才是真正的……啊啊,动荡的开端。”
“不过我偶尔也想要一个平稳的开端啊。”
男人以慵懒的动作站起了颀长的身子。然后,他就向着背后——呈现出一片耀眼鲜绿色的檀香山港口的仓库街前——发生争执的那群人慢慢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
“包围着某个人”形成一个圈子的,是六个西洋风格的男人。
“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真是太嚣张了!”
看一眼就可以知道,那些人个个都是个子高大肌肉隆隆的船员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用手指扯着帽沿,深深犷下拉了一把。
“为什么那家伙老是会惹上别人啊。”
“因为‘她’是一朵鲜花……有着令人产生摘花欲望的美丽外表,简直是罪孽之花呢。”
“这样的形容词对那家伙来说,在外表上还差十年,内在的话还差上一百年吧。”
男人一边无力地对那故作姿态的声音作出回应,一边站在船员们围成的圈子之外。
在那些人的中间——
“所以啊,我不是都说过很多次了吗!”
响起了一个稍微有点生气的少女声音。
“明明是你们撞到我,为什么非得要我向你们道歉!?你们就是因为靠港而兴奋得喝酒过度,才会这样子倒在别人面前!”
以清晰的道理进行的反驳,却让船员们的情绪更为激昂了。
“你这小鬼竟然大言不惭!”
“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跟大人说话好了!”
在好几个人举起了酒瓶大叫起来的时候,男人以毫无干劲的声音说道:
“喂喂。”
全员都同时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这个碍事的家伙。
位于船员们的中心、似乎是先出言指责的少女,见状顿时吃了一惊,不禁缩起了身子。
年纪大概是十五六岁,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让人听出刚才得声音是在拼命虚张声势的、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扎成两边的褐色头发垂在两肩前面,虽然跟男人一样穿着严实的旅行装束,但是身材娇小却笔直挺立的身姿,却跟男人完全相反。
仿佛要挡住那个少女似的,一个看样子像是头领的高大船员逼近了男人。
“啊啊?你这家伙算是怎么了?”
面对那足以驱散海风的浓烈酒臭味,男人不由得低下了脸。
“那个女孩是我的同伴啦,如果你们能放过她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面对如此软弱(在他们眼里看来)的态度,船员们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你的教育不行啊,大叔。这个小鬼,把橙汁碰在我的衬衣上,弄得这么脏……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件就算再怎么弄脏也没多大差别的陈年衬衫扯了起来。他刚才所说的被弄脏的地方,似乎是指衬衣下摆上被弄湿的那个小小的圆点状痕迹。
“你看,太过分了吧?我明明打算接着上街去的,一件好衣服就这么被糟蹋了。”
“是你自己在我面前站不稳——”
面对再次想要辩解的少女——
“琪娅拉。”
男人喝斥了一声她的名字,让她闭上了嘴巴。在帽沿之下,看到以橙子为代表的各种水果,被船员们的脚踩得四处都是果肉和果汁的样子——
(真浪费。)
在心里如此想道。因为是自己说要吃点当地的新鲜水果才让徒弟去买的,所以责任也应该由自己来负吧……怀着这样的想法,男人从帽沿之下仰望着高大的船员。
“那么,你想要怎么办呢?”
“没什么,只要付给我一些洗衣服的费用就行了。”
“知道了,要多少?”
“师傅!”
看到自己的“师傅”如此轻易就屈服,少女马上大叫道。船员们回头望着她,嘲笑道:
“嘿嘿,跟你不一样,你的师傅还真是通情达理啊。”
“……”
看到满脸悔恨地闭上了嘴的少女,船员似乎觉得非常解气,开始考虑起索要金额的数量。
“我们也不是什么强盗,当然不会叫你把全财产都交出来。这个嘛……”
“喂,坏蛋们。”
突然间——
“我们没有可以用来施舍给你们的钱。”
有一个故作姿态的男人声音插嘴道。
那个声音,是从站在船员们面前的、据说是师傅的这个男人身上传出来的。
“咦……?”
“刚、刚才、喂!”
“谁说话了?”
承受着众人的疑惑视线,那位师傅用手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又一次——
“没听到吗?虽然人家说‘对疯狗就扔骨头让它跑开’,但是对那种连扔根骨头都不配的家伙施舍钱财什么的,也太没意义了吧。”
这种明显的侮辱之言,在那故作姿态的声音影响下,效果也被增大了好几倍。
“你、你这家伙!”
“我要杀了你!”
师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举起手掌制止道:
“这是腹语术。”
“如果没有能力组织反驳词句的话,我们也随时接受体力上的抗议……放马过来吧,你们这些上了岸的人鱼!”
“不,刚才这句腹语术不算数。”
那种摆手的动作,顿时让船员们忍无可忍了。
“竟敢拿我们开玩笑!”
“你这家伙!”
面对粗暴地飞扑过来的船员们,师傅再一次发出叹息——
“稍等一下。
同时摊开了一只手掌。
瞬间,船员们的动作都静止了下来。
就好像脖子以下的身体都被变成了石像似的,以抬高了一只脚、无论怎么想也不可能保持着平衡的姿态静止在那里。是只有脖子能自由活动吧,扑过去的势头还没有消失,船员们以超高的速度同时向前低下了头。
甚至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观了。
“呜嘎!?”
“怎、怎么了?”
“我的身体!?”
师傅保持着伸出手掌的姿势,转眼向着自己腰上的系枪皮带附近看去。
“喂,基佐。我不是说过,要你别干这种事了吗?”
“在徒弟的面前连自己的脸面都保不住,那还怎么能自称是别人的师傅啊?所以我就作为你的一部分,为你妥善处理了一下啦。”
“师傅!”
琪娅拉一边说一边跑了过来。
“很抱歉,我本来打算想办法用话语来解决问题的。”
“那样的说话方式怎么能解决啊。”
面对一脸无奈的师傅,首先是一个妖媚的声音说道:
“如果不是被禁止使用力量的话,我早就解决掉了。”
接着,又响起了一个轻快的声音:
“对啊对啊,世界上也还有很多越说越不讲理的家伙啦!”
那是各自不同的两个女性声音。
她们的声音,是从琪娅拉垂在两肩前面的辫子末端、左右各一的箭簇型发饰中传出来的。
至于背后的男人们——
“喂,你们啊!”
“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可恶,到底干了些什么!”
“放开我,解开我,浑蛋!”
正在以演街头哑剧似的不自然姿势大声叫嚷着。
师傅瞥了他们一眼——
“对不起,全都是做梦,你们忘掉吧。”
在那伸出去的手掌上,手指正进行着一连串复杂的动作。瞬间——
“呜嘎!”“哇啊啊!”“嗯咕!”“哦啊!”“咕哈!?”“嗯噢!?”
六人仿佛缠在一起似的互相把拳头击在对方的胸窝上,然后倒了下来。
“真厉害,干得好啊。”
“真亏你的操纵这样也不会乱呢——”
听了从琪娅拉的发饰中传出的毫无紧张感的喝彩,基佐那故作姿态的声音回答道:
“作为师傅,光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受到称赞……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相反,师傅本人却以厌烦的口吻回答道:
“你们几个那么轻松,还真不错啊。”
这时候——
“嗯,一点也没错。”
一个严肃的声音插嘴道。
师傅和徒弟马上循声望去,只见在远处围观着骚乱的人群之中,一个大热天还穿着整齐西装的青年走了出来。
“我找你很久了,‘鬼功操纵师’萨雷·哈比希茨布尔格。还有‘极光射手’琪娅拉·托斯卡纳。”
他以视线环视了一下周围,斥责道:
“竟然刚到这里就闹出了这样的骚动……你们根本就不明白当地的复杂情势。这样也算是从欧洲派遣过来的火雾战士吗!”
被如此责备的师徒二人——
“‘对不起。’”
马上异口同声地道了歉。
在世界的背后,有一些非人的存在正四处肆虐。
古代诗人给他们定下的统称,就是“红世使徒”。
他们是从被起名为“红世”的“无法到达的邻界”来到现世的异世界人,通过啃食人类所拥有的“存在之力”——人类赖以维持自身存在而必须的根源性力量,来让身为“使徒”的自身显现于现世,并能通过名为自在法的技能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被他们啃食了“存在之力”的人类,就会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个人所有将要得到、失去、关联、接触的一切,都会因为存在的缺落而发生扭曲。出现之后并不会得到修补的扭曲,随着“使徒”的肆虐放纵而不断变大,甚至会让整个现世都形成一个巨大的扭曲。
在“红世”之中,认为这个扭曲会对双方世界造成大灾难的观念逐渐扩展开来,危机感也不断升高……最后,一部分的“魔王”们开始采取了无奈之中的对策。
也就是对身为自己同胞的滥食者进行歼灭的决断。
充当其先锋——或者说是道具的,是发誓要向“使徒”复仇的人类们。
把自身的存在奉献给跟自己订立契约的“魔王”,并以获得异能力量作为代价的复仇者。
他们就被统称为火雾战士。
檀香山的街道,还是以绿色为主要色调。
无论是有着茅屋式屋顶的土著居民样式,还是有着毫无漏缝的壁板的西洋样式,任何一间屋子,都被遮挡在叶片巨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树荫之下,而柱子上也缠卷着藤蔓。庭院面积也相当大,种上了百合、天竺葵、龙血树和唐菖蒲等各种色彩艳丽的鲜花作为装饰。
花费了数十年时间,积极地接受西洋文明,力图构建起一国姿态的夏威夷王室的努力,在大街道上已经逐渐有所成效了。虽说如此,原先的繁茂程度已经达到了非比寻常的地步,所以如果从整体景观上来看的话,绿色占有的比例却反而是被削减了一点点。
走在那四处遍洒着明媚阳光、弥漫着水和鲜花的浓郁香味的街道上——
“像那样子在公众面前随意使用力量的话,我们是会很困扰的。现在的时代,早就已经不是那个能暂时以奇怪异象来加以掩饰、在人们传诵中成为传说的时代了啊?”
穿西装的青年向走在后面的两人——满脸散漫慵懒的师傅?萨雷、以及挺直了腰背的少女?琪娅拉——指责道。
“虽然对手是那些人的话,我也不苛求你们能和平处理,但至少也要顾虑一下,尽量不要把异能力量展现在大众面前啊。”
青年自称是哈利?史密斯。
他是火雾战士进行情报交换的支援设施——外界宿的成员,被任命为萨雷和琪娅拉在夏威夷执行任务期间的助手,是驻留檀香山本地的“人类”调查官。
年纪大概是二十岁出头,体格纤瘦,在炎热的天气中也穿着几乎能让看到的人也冒汗的端正西装,简直是一个把严格当成衣服穿在身上走路的男人。
虽然单看容貌的话,他是一个把头发扎在脑后的演员级别的美男子,但是眼神中总是带有一种锋锐感,令人无法对其容貌抱有率直的感叹。不知道是由于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而感到紧张,还是在外界宿成员中为数不少的、对异能者火雾战士怀有扭曲感情的那一类人……不管怎样,总之在言语和态度上就表现得非常严格。
(嘿,不过也没办法啦。)
对任何事都不会抱有感情上的反感的萨雷,因为事前已经被告知了有关这个人的境遇,所以对于这一切也都能轻松地接受了下来。他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把视线转向了周围的异国风景。
取而代之的是,跟他订立契约、赋予他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绚之绢挂”基佐作出了回答。
“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吧,史密斯先生。就算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只要是无法理解的事,人们就会把一切变得暖昧……对,就像整个溶化掉一样,彻底忘记了吧。”
“我是说,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你们这样做的话就会让我们很困扰!”
面对这间不容发的反驳之言——
“对不起!”
不知为什么,却由琪娅拉反射性地道了个歉。
同时,又有两个悠哉游哉的声音——
“也没有必要那么火气大吧。”
“就算说是敏感时期,现在已经把海魔赶了出去,状况也安稳下来了吧?”
分别从赋予琪娅拉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破晓的先驱”欧德莉娅和“夕暮的后尘”维捷露娅所在的两个发饰中传出。
可是,对她们老大不客气的话语作出的回答,却依然是那么古板和严格。
“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你们必须有更强的自觉才行。”
迎来了二十世纪的世界,正面临着激烈的动荡。
比其他地域先一步获得了强大工业力和机动力的欧洲列强诸国,如同怒涛般涌向了世界各地,开始了每天都改写地图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地球大改编”的大规模事业。
其中一个尤其重要的地点,就是夏威夷群岛了。
在人类无法轻易航渡的、几乎占据地球表面积三分之一的广阔海洋中,如同奇迹般地漂浮在中央的一个热带乐园。
自从一七七八年的詹姆士?库克航海到达了这里之后,夏威夷群岛就遭受着被西洋文明圈的缓慢侵蚀——最初是作为捕鲸船的补给基地、近年则作为甘蔗一大产地——的这个地方,以一八九八年的美西战争为契机,不由分说地就被并吞到美利坚合众国之中了。那是因为,这个地方作为通向以西班牙领地菲律宾为首的太平洋西岸地区的中继点,其战略价值在一时间得到了急剧提升的缘故。
在法律上依然以夏威夷共和国(植根本地的王国,已经于战争爆发前的一八九四年,在白人势力的威压和胁迫下被颠覆了)作为国号,同时享受着可获合众国保护的“准州”待遇。不过,这实际上就跟被占领的殖民地毫无区别。
然后,发生了这种改变的世界情势——正如至今为止那样——对活跃于同一个世界中的“红世使徒”、以及追踪着他们的火雾战士来说,也同样具有很大的意义。
两阵营都基本上是依循着人类的交通路径和到达范围展开活动的。
这都是因为“使徒”存在着一个“通过啃食人类而获得力量”的必然理由的缘故。要是没有特殊目的的话,他们都不会跟人迹罕至的土地发生关联。同时,那样的土地也往往缺乏能刺激他们欲望的文明文化。而作为“使徒”的追踪者的火雾战士,也必然会在同样的地域和交通路径上往来。
这个倾向,对太平洋地区来说也不例外。
在西洋人刚开始进入这片大海上的时候,“使徒”就展开了啃食、火雾战士就展开了歼灭——这样的固定性日常行动。
实际上,在库克到达这里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存在着足以让“使徒”尽情享受的三十万以上的土著居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根据火雾战士阵营的调查,当地并没有发现“使徒”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是因为没发现具有吸引力的文明而没来到这里,还是在来过之后又离开了呢——由于接近九成的原居民都因为西洋人带来的病原菌而死去,也失去了众多口头传说(他们除了岩雌之外就没有别的文字了),所以其中的真相直到现在还不明确。
不管怎样,总之在西洋人开始频繁到访此地的同时,“使徒”和火雾战士也开始利用这条夏威夷航道,或者在夏威夷寻求自身的目的了。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不绕道南海群岛、直接沿直线横渡太平洋的船必定要路经的交通要冲。除了在海上啃食人类的海魔(虽说如此,他们在夏威夷航路确立以前也只是在太平洋沿岸闹事而已)那些例外分子之外,几乎所有的“使徒”,都企图以这个人多而开始变得生气勃勃的岛屿为支点,从而向整个世界伸出魔掌。而火雾战士则相反,计划着通过压制这个地点来限制他们的行动范围。
作为结果,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了,这个地方马上就成为了两阵营的争执之地了。
在这样的夏威夷中,火雾战士方面成功地开设了作为己方阵营桥头堡的外界宿,也仅仅是在半世纪之前发生的事。历经了数十次的激烈争夺战,他们终于成功地设置了能展开隐蔽气息结界的宝具“特塞拉”。
获得了难以被察知的藏匿地和迎击基地的讨伐者们,从这条横跨太平洋的航路上把“使徒”一扫而空,为新世界的重要航路带来了安稳……但是——
“为了这次的任务而被派遣来这里的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走在前头的哈利,在一条通道的尽头停下了脚步。这里是靠近潘趣钵火山口、周围新建的西洋风格居屋显得尤为引人注目的檀香山一等地。从旁边的一条小路再进去一点的那个空地、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史密斯……先生?”
琪娅拉抬起了头,注视着仿佛墙壁就挡在一步之前的位置似的紧急停下步伐的哈利。
萨雷站在哈利身旁,向前面观察了一下。
“是这里吗。”
他尽量不去看身旁的那位青年的表情。
随即转移了视线的琪娅拉——
“啊……”
也发现了对火雾战士来说相当熟悉的“东西”,终于理解了目前的状况。
生长着大量杂草和野花的空地。
只用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原来应该是被新开拓出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的只是花花草草,并没有扎根于地上、伸展出巨大叶片的树木。而萨雷为了亲自进行确认而让哈利领路来看的“那些东西”,也从花草之间隐约透露出来,或者说被埋没在花草之中。
破破烂烂的房梁,溶化的玻璃碎片,焦烂的砖瓦……那些高高堆起的东西,大概是烧毁之后的残骸吧。
“这里,原来是有一个外界宿在的呢。”
琪娅拉仔细观察着这些过去发生的袭击事件所留下的痕迹。
哈利点了点头:
“嗯。离檀香山港口很近,在市区也不引人注目的小巷里头,而且还适当接近着繁华的区域。是个很好的地方吧?”
他一边说,一边回想起昔日的景色。
听了说明之后,琪娅拉重新观察了一下周围。
“新造建筑就只有旁边的几户,外面道路上也依然残留着过去的古老建筑……既然这个地方遭到了袭击,那就是说外界宿的所在地被袭击方的‘使徒’发现了。这个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吧?”
“啊,嗯。”
面对少女那出乎意料的敏锐观察力,哈利不由得吃了一惊。明明要求别人提高自觉性,可是自己却陷入了感伤。以此为耻的哈利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样的话,果然已经知道了吗。”
“呵呵,可不要太小看我们的琪娅拉哦。”
“毕竟我们是受了多雷尔?库贝利克的直接命令来到这里的嘛。”
面对满怀自豪地夸耀着自己的契约者的欧德莉娅和维捷露娅……琪娅拉红着脸用手掌捂住了辫子上的两个发饰。“真是的,别说了啦。”
“对啊。接受了库贝利克老爷子委托的是我们,你们只不过是顺便而已。只不过因为是我的徒弟才跟着一起来。”
听到萨雷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事实,琪娅拉又马上丧气地缩起了身子。
“嗯,啊啊,抱歉。”
萨雷察觉到这一点,马上道了个歉。基佐也帮忙解释道:
“你不用在意的,我们的琪娅拉·托斯卡纳。你也应该知道吧?这个男人并不是出于挖苦和嘲弄才那么说的……只不过是不善于说话,欠缺一些细心考虑而已啦。”
自己也觉得的确如此的萨雷,并没有作出反驳。只是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觉得在史密斯先生面前这样子说话,也不太好啦。”
“咦?”
面对一脸惊讶地回过头来的琪娅拉,哈利稍微有点困惑的挤出了笑容。
“其实我,并不……”
萨雷没有理会满脸讶异的徒弟,摘下帽子低头说道:
“抱歉,因为我也不能把成员们的事情随便说出来。本来打算是到了现场再跟她说明的……现在看来却似乎弄巧反拙了。”
“不,我明白的。那毕竟是事实,请您不必要在意。倒不如现在就由我自己来说明……”
在他那困惑的脸上,又增加了一层悲哀的神色。
看到琪娅拉莫名其妙的样子,基佐说道:
“哈利?史密斯先生,是这个檀香山外界宿中唯一的幸存者……这样的话,你就应该明白了吧?”
“啊!”
“外界宿的同伴们,还有一起在这里千活的妹妹也都……嗯,就是那么回事了。那一天,就只有我一个去了岛外,所以才得救了。”
听了哈利的话,琪娅拉不禁对自己刚才的鲁莽态度感到一阵厌恶,身子缩得比刚才更小了。
从垂下来的头发末端(跟契约者同样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传来了两声斥责:
“光是这种程度的事就灰心丧气怎么行!
“同情过度的话就会变成挖苦,这一点常识你还是先记住的好!
“……”
琪娅拉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哈利在困惑的脸上堆出了笑容,可是却以拒绝同情的坚定声音回答道:
“你真的没有必要在意。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我母亲也曾经是外界宿成员,她在火雾战士和‘使徒’争夺夏威夷的战斗进人激烈阶段之前,就被啃食而死了。”
“!”
听了他以平静的口吻说出来的话,身为火雾战士的少女不禁哑口无言。
相对的,说出这番话的青年则依然保持着平淡的态度。“然后这次就是妹妹和同伴们……因为我跟‘这个世界的真相’发生了过多的关联,所以明明身为人类,却没有忘掉大家的死。不过,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然而,他的平淡并非来自于情感的稀薄,反而是隐藏着心中激烈翻涌着的执着、愤怒、悲痛和悔恨的坚强意志体现。这一点,也明确地传达到了见者的心中。
“因为我终于有机会能亲手重建跟大家同在的‘这个地方’……获得了这个苦等了六年的任务啊。托斯卡纳小姐,也请你协助我吧。”
萨雷也向少女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
“就是这么回事。而且我——先不说你接受命令的经过吧,作为战斗力的话,我是对你抱有很大期待的,拜托啦。”
“……是的!我会努力呜好痛!”
气势十足地挺直腰板、刚想转身正对着两人的琪娅拉,却被石头绊到了脚而摔在地上。
身旁马上传出了哈利的苦笑和萨雷的叹息声。
对,从遥远的欧洲被派遣到这里来的两位火雾战士所肩负的任务.正是在植香山重新设置外界宿。
从现在回溯到六年前的一八九五年。
一个小规模的事变袭击了这个地方的人类社会。
一批危险分子对夏威夷共和国临时政府实行了武装起义。他们谋求复辟被白人势力颠覆的旧王制,想要夺回本来属于夏威夷人的夏威夷——也就是所谓的王权派了。
由于他们兵力不足的关系,起义在两周内就被镇压了下去(结果,莉里渥卡拉尼女王由于被怀疑跟此事件有牵连而被迫废掉王位,夏威夷王国完全灭亡了),在此期间,州都植香山政厅附近一带都被彻底封锁,在各处还不断发生零星的街头战,陷人了骚乱状态。
在这个市民躲在家里不敢透气、船舶的运输业务也出现阻滞的情报空白时期,仿佛看准了机会一样——某个大事变袭击了这个地方的非人类集团。
那就是檀香山外界宿的歼灭。
完全没有任何前兆和经过,也没有亲眼目击的人,在连告急船只也无法动用的那十几天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火雾战士阵营里根本就没人知道。
只有一个人——为了对应骚乱的长期化,独自前往另外的岛屿进行着代用运输航路视察的哈利?史密斯——在回来的当天,正是在这个地方,亲眼目睹了驻留在外界宿的火雾战士、妹妹、以及作为设施中核的宝具“特塞拉”,这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的残骸。
听到这个结果的任何人,都无一例外地得出了唯一的结论。
在“红世使徒”的袭击下被歼灭了。除此之外并不存在别的可能。
在欧洲逐渐巩固了主导世界外界宿地位的幕僚团“库贝利克交响乐”,遵从自身肩负的职责,着手对这件事展开处理。
根据残留下来的结果,有悬念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就是其他地域的外界宿位置和联络方式的泄漏。
另一个就是展开不可知结界的宝具“特塞拉”的去向。
关于前者所采取的对应,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布下警戒网而已,并没有被加以特别重视。那是因为,作为机密根干的外界宿所在位置,都一直遵循着并不记载在可能被他人看到的……比如书信之类的物体上,而是通过带路和被带的经验来传达这种自古以来的流传方式。
另一方面,关于后者就不是这样了。这个手掌大小的玻璃制正十二面体,能够展开遮断一定范围内气息的结界,是外界宿的核心所在。为了创造结界,就必须设置在某个场所,同时还要断续地向其供给力量。从这个性质上来说,虽然对“使徒”来说是一个使用不便的宝具,但是过去也并非没有过利用这个宝具来发动的阴谋。所以必须尽快采取回收行动。
根据以上的理由,有好几个肩负着复合性任务——首先稳定夏威夷的情势,然后再对此展开追踪调查,如果可能的话就将其夺回——的火雾战士来到了檀香山。
但是,事情就从这里变得复杂起来了。
当时,逐渐把地盘转移到太平洋来的海魔们,趁着这个机会把夏威夷群岛纳人了“使徒”的势力圈,为了把周围航路变成啃食人类的渔猎场而大举蜂拥而来。对主要八岛的袭击就不必多说了,在航路上的伏击、甚至在太平洋东西沿岸的主要港口的妨碍工作也同时进行,无论是跟外界宿有关系还是没关系的地方都遭到了袭击,许多讨伐者也成了其中的牺牲品。
在迟了一步了解到事态严重的“库贝利克交响乐”,跟同样在外界宿中拥有莫大影响力的权势者“蒙特贝迪航路”团结一致,共同对此事展开对应。一系列的战斗,以从东西方向太平洋的海魔展开地毯式歼灭行动为开端,迎来了以“辉烁撒布者”丽贝卡?列德为首的夺还部队制压夏威夷群岛的关键战役(海魔来袭时也依然在夏威夷现场负责支援的哈利?史密斯,也随着这一部队的到来而得以展开自己期盼已久的任务的前期准备工作)。
然后,重建檀香山外界宿的决定才终于正式下达,萨雷和琪娅拉就像跟夺还部队擦肩而过似的被派遣到这里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时间已经跨入了二十世纪。
在以整个太平洋为舞台展开的整整六年的战斗中,到最后还是无法得到有关比夺走的“特塞拉”行踪的情报。
在这个对自己来说可以称之为“宿愿”的任务中,对于只能从欧洲拨出两个火雾战士这一点,哈利似乎觉得相当不满。
“说起战斗力……被派遣到这里来的真的只有您两位吗?在檀香山重新设置外界宿,明明是一个重要任务啊。”
他单纯只是从战斗力角度上对“只有两个人”这一点感到一丝不安。
“啊,就只有我们了。”
萨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是……这样的吗。”
无力地回答了一声的哈利,把摔倒的琪娅拉扶了起来。
“对、对不起。”
“没什么。”
他的笑容,跟刚才一样无法隐藏内心所想。现在也露出了明显的不安。之前明明看到了丽贝卡的夺还部队那种人多势众的强大阵容,现在来换班的却只有两个人,而且已经不会再有增援了。在这种状况下感到不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明明是花费好几年的这场战斗的最后一步,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虽然在派出我一个年轻人独自负责事前调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也没必要那么失望吧。海魔本来的绝对数量就不多,在具备统率力的大家伙已经被打倒的目前情况下,光靠我们两人就已经足以应付了。”
“而且,史密斯先生。我也在从欧洲被派遣来的时候听说过你的能干了啊?他们说你们父子两代都是在外界宿工作,是一个前途有望的年轻人啊……这一次的提拔,也当然是意味着你的能力已经获得了能胜任整个区域管理的高度评价啦。”
[图]
位于萨雷腰部的基佐,继续以故作姿态的口吻接着说道。
当然,哈利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一句称赞而展开愁眉。
他对自己所处的立场非常清楚,正是由于自己有着曾经身为外界宿成员的母亲和妹妹因遭“使徒”啃食而死的这段经历,才使得欧洲方面并不担心自己造反和谋求私利的可能性,所以才把重新设置外界宿的任务完全交由自己来展开。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千方百计想要隐藏起内心的想法——以亲人的死亡为武器,要求在亲人曾经存在的地方重建外界宿。嘴巴上说出来的,也都是对这个重大任务的明确主张而已。
“可是,那些海魔以如此大的规模、在一个明显战略意图下展开了攻击。关于这个事实的确认和验证,也还没有完成。在被夺走的‘特塞拉’的去向依然不明的状况下,人手却变得这么单薄……至少也该采取让夺还部队延期驻留以观望局势的安定化,或者展开重新调查的策略才对啊。”
(原来如此,看来关于他“能干”的风评的确没错。)
萨雷一边想,一边用手向下拉了拉帽沿,藏起了视线。
“那个的确……嗯,完全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实际上,‘库贝利克交响乐’也并不是对夏威夷心存轻视啦。”
“是怎么回事呢?”
背对着惊讶的哈利,萨雷踏进了外界宿的残骸之中。
杂草已经长到他的膝盖那么高了。这里虽是一个位于巷子尽头的空地,却没有给人一种没落寂寥印象,也都是因为到处生长着四季如春的艳丽鲜花的缘故。
萨雷踏着那些鲜花,走进了空地的中央部分。
“现在暂时还是美国那边更可怕。所以警戒工作和人员分配,都把重点放在那边了。只不过是这样而已啦。”
“美国……就是那次内乱吗。”
内乱。
那是十九世纪后期在美国爆发的、对火雾战士来说就连为其赋予一个固有名词也感到羞耻……或者说是机会的苦恼之战。
自古以来,这片广阔的原野的势力平衡,一直都由被称为“大地四神”的强大纯种美国人火雾战士维持着。自称为神之战士、一直在守护着同胞和大地的他们,却面临着白人从十八世纪开始突然变得激烈起来的国家级别的侵略。
不久之后,经历了独立战争而诞生的美利坚合众国(在他们看来,那也只能算是侵略者之间的内部冲突和更换名号而已),以“开拓别人的土地”为旗号开始了异样的膨胀,并对同胞们实施杀戮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一个想法。
那就是打破身为讨伐者的禁忌的事情——对人类社会进行大规模的干涉。
当然,他们如果能跟同胞们过着平稳生活的话,是应该不会考虑这种完全脱离道义的行为的。可是,在苦恼的他们面前,自己一直守护至今的同胞和大地遭受了凄惨的蹂躏,被横蛮地抢夺而去。白人的蚕食行为依然没有停止。
他们各自都以“大地四神”的身份采取了最为妥善的行动。其中一个人努力地想要保持双方的和气,一个人好几次阻止了同胞们的鲁莽过激行为,一个人跟同胞们共同哭泣,一个人则持续静观其变。但是,白人的蚕食行为还是没有停止。
面对这样的蚕食,他们的心情逐渐就开始向打破讨伐者禁忌的方向倾斜了。
凭着他们四人的力量,要驱逐白人、以及将其国家颠覆之类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
从其他地方来的讨伐者们拼命地向他们解释世界的规律,想要让他们放弃这个想法。
但是没过多久,就迎来了决裂的时刻。
以某个事件——某个遭受美国杀戮的人的祈祷为契机。
“啊——神啊,请救我吧。人类已经无能为力了。”
没有人能责难、却也没有人能坐视不理的苦恼之战,就这样开始了。
美利坚合众国的完全破坏……依靠异能者火雾战士亲手实现这个目标。
对引发这件事的人们来说,这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向折磨同胞们的世界作出的“反击”。
“大地四神”的任何一人,就连跟他们订立契约的“红世魔王”们,也已经没有任何罪恶感了——当然,也不可能会有。
他们的前身,都是先通过对天赋才能进行严格的修行,在提高了对“存在之力”的适应性之后再订立契约的古代神官。凭着漫长战斗历史和经验发挥出来的强大力量,简直是壮烈到了极点。
但是,也不知该不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这次对火雾战士来说完全是闻所未闻的事变,已经在早期就被预料到,而且他们还为此而进行过准备。那是因为调停方和被调停方、任何一个当事人都早就明白,演变成这个局面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即使如此,这场以北美为舞台的战斗也拖了很长的时间。
高举正义旗帜、发挥着怪物般的力量的四人,以及跟他们有所共鸣的火雾战士团体(不仅仅是纯种美国人),跟为了阻止他们而集合起来的、来自全世界的强力讨伐者之间的战斗——在“使徒”们的嘲笑和揶揄之中——足足经历了长达十数年之久。
作为结果,“大地四神”终于收起了兵刃。
然而,原因却是一个跟他们起事的前因后果和各地的战况毫无关系的、完全属于另一次元的理由。
那就是,由于当事者之间的战斗,令世界平衡发生了过度的混乱和崩溃……除了这个本末倒置的状况之外,还有“使徒”方面的动静——乘着混乱展开阴谋诡计、在讨伐者人手薄弱的地域捣乱生事等等——也开始出现不可忽视的大规模活跃征兆。
作为一次并非败北而是妥协的休战,他们停止了对人类社会的干涉。
然后,或者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吧,他们也丧失了作为讨伐者的存在意义。
面对以同胞的生命和大地为温床而不断发展的世界,他们已经丧失了以前的那种坚决守护的热情了。由某个调律师提议的、在外界宿向同业的火雾战士提供协助这条路,对他们来说几乎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作为南北美大陆的四个主要都市的强力存在、以及永不动摇的重镇,他们“大地四神”现在也依然在这里——面对在这片他们守护至今的大地上依然不断发出悲鸣的同胞们,怀着血泪断肠的思念。
萨雷继续踏人了被炭化混进了土壤中的焦痕残骸里面。
“好不容易把那‘大地四神’推进外界宿管理者的位置上,到现在也只是过了十几年而已。看到美国至今也依然在持续着的行为,他们会不会什么时候又站起来呢?欧洲方面对这个可是担心得不得了啊。你也应该从丽贝卡等人口中听说了吧?”
“嗯,的确……”
哈利含糊地回答道。对身在夏威夷的白人,而且并不拥有火雾战士这个绝对共通立场的他来说,内乱实在是一个刺耳的话题。
“不过,原来如此……如果欧洲的想法是这样的话,那当然就不会把一度制压过的地方配置精锐了啊。”
“就是这么回事。”
萨雷耸了耸肩膀,转身走出了空地。
“不过,我们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啦。总之,先确认一下附近有没有‘使徒’的存在,然后寻找消失踪影的‘特塞拉’的线索,接着才可以用我们带来的‘特塞拉’重建外界宿……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我们慢慢努力干吧。”
面对干劲十足的琪娅拉,萨雷半带叹息地回答道:
“你总是可以那么乐观,我真羡慕——”
说到一半,他忽然把视线投向位于自己正面的远处。
琪娅拉也循着他的视线向后望去。
“师傅?”
“怎么了呢?”
在狭窄的巷子正面,可以隐约看见在外面大路上穿梭而过的人潮。但是,却并没有看见停下脚步注视着这边的人影。
萨雷又一次对周围提高了警惕。
“不,我好像感觉到了谁的视线……难道是路过这里随便看了一眼……吗?”
哈利向两位火雾战士的方向倒退了一步。
“难道……真的潜伏着‘使徒’?”
为了让紧张的调查官放下心来,二人一体的“鬼功操纵师”说道:
“不过,我想丽贝卡和弗里达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看漏眼吧。”
“假如有‘使徒’慎重到在这种状况下还潜伏在这里的话,那么事到如今会不会做出这么轻易就暴露行踪的行为呢……答案当然是否定了。”
萨雷接着说道:
“总之……史密斯先生,首先请你带我们到投宿的住所去吧。总不会叫我们在这里架个帐篷来住吧?”
哈利拿出了笔记本,确认了一下安排情况。
“啊,嗯,那当然了。考虑到过于接近的话会有危险,所以我就把住处安排在王宫的另一侧了。”
这时候——
“帐篷也是很有趣的哦?”
琪娅拉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众人都同时笑了起来。
同时,一个躲藏在从小巷里看不到的死角——也就是正面大马路的建筑物阴影中——穿着裙子的女人,随即快步离开了现场。
两人被带到的地方,是位于前夏威夷王宫?伊渥拉尼宫殿的东边、显示出檀香山的豪华气派的一座两层构造的旅馆。
虽然离怀基基海滩也很近,但那里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好地方。当时的那个地方,是一个被养鱼池和芋田所占据的潮湿地带。一直到一九二O年代,在那里开凿运河、用从圣弗朗西斯哥运来的白沙填满而变成一个舒适海滩的工程才宣告完成。
在白人传教士的影响下,冲浪被打上了不道德的烙印而遭到了禁止,所以从二楼阳台远远看去的海岸线上,也只有零星的几个有钱人在那里玩水而已。
即使如此,面对第一次见的绿色植物和海水的鲜明对照,琪娅拉还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连旅行装束也还没脱下,就在缠绕着藤蔓的栏杆上探出身子,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好漂亮。”
“不过到了夜晚,那些蚊虫就多到没有蚊帐就睡不着觉的程度呢。”
在背后宽广的阳台门口附近,正在为他们准备着蚊帐的哈利,以土生土长的率直语气,打破了她的感动心情。
“……”
“怎么了呢?”
琪娅拉没有回头,只是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小声问道:
“……果然,你还是有点生气吗?”
“咦?——啊啊。”
哈利这才知道,少女现在还在对刚才在外界宿的那件事感到烦恼。虽然她这样为自己着想,心里也有点高兴,但是同时也有点让人头疼。
“那种事,我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反正在职务上,我也是要跟托斯卡纳小姐说明这些问题的。那个,刚才纯粹只是我一时没考虑到会破坏气氛而已。”
“……真的吗?”
面对诚惶诚恐地转过身来的少女,哈利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太好了。”
面对总算放下心来的契约者,从左右两个发饰中马上传出了无奈的声音。
“所以我都说你太在意了啦。
“我不是说过吗,那样子反而会变成挖苦的。”
“的确是啊。”
哈利明确地说道。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彼此都开始专心执行自己的任务吧。”
“是的。”
琪娅拉也明确地回答道。
然后,她突然发现——不知是因为刚才说过的那件事,还是关于任务的报告和手续已经告一段落的关系,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已经没有了刚开始表现出来的那种锋锐感了。现在的哈利?史密斯,看起来就好像随处可见的勤劳青年一样。
那样的他、如今正在整理着床边的蚊帐绑绳。
“到了夜晚,在点灯之前就请先把这条绑绳前端的钩子扣在上面的金属扣上吧。因为我想你们如果不开窗的话,是一定睡不着觉的。”
“是的。”
回答清晰有力,就是这个少女的特征了。
哈利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然后,作为一个有着相当长时间在外界宿的长辈,他在心底产生了“看起来不怎么像火雾战士”的率直感想。但是,他马上就把这个对已经成为非人类存在之人的禁句吞回了肚子里。同时,又以一个疑问来掩饰了微笑的含义。
“我本来打算也给哈比希茨布尔格先生的房间准备蚊帐的,可是发现门被锁住了。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琪娅拉马上作出了一个毫无疑问余地的回答:
“我想,应该是在楼下的休闲室里喝着酒呢。”
“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一到了有酒的地方就咕嘟咕嘟地喝个不停,就像马一样。”
“明明在喝酒,却什么都不说,还真是一种让人难受的喝法呢,呀哈哈哈!”
在左右辫子下端的发饰中,欧德莉娅和维捷露娅各自以动静相反的口吻笑着说道。
“不行啊,怎么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话。”
“不,作为以后一起展开工作的伙伴,这种清楚易懂的事情报告,我会好好参考一下的。”
哈利也别无他意地回答道。他走出了阳台,靠在琪娅拉旁边的栏杆上,向正面那由蓝和绿所构成的风景看去。要说他正在凝视着这个养育了自己的乐园的话,那眼神也显得稍微过于严峻了。
“你跟哈比希茨布尔格先生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吗?”
“是的。我在订立契约之后,就马上成为他的徒弟否……已经有十年那么长了。”
对于别人听了这句话露出的惊讶神情,琪娅拉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我其实已经二十岁了哦。”
“虽然内在部分跟刚订立契约的时候没多大分别啦。”
“什么‘没多大’,我看简直是完全没分别!”
一听到立刻向自己泼出冷水的两个声音,琪娅拉就抱怨了一句“真是的”——那生气的表情也的确跟她的外表非常相称。
“——‘火雾战士的精神成长比人类慢是正常的,你也并不是特别罕见的例子’,丽贝卡小姐是这么说过的,所以我这样根本就没问题嘛!”
“说起来,师傅和徒弟的关系还真是少见呢。”
“是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别人是这样。不过,在接受外界宿保护的时候,大家都是这么跟我说的。要我在萨雷·哈比希茨布尔格的门下学点东西。”
少女开朗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吧,在刹那间稍微掠过了一层阴影。
哈利就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
“我也听说过,虽然其貌不扬,但他立下的大功绩用一只手也数不过来,是一个强大的火雾战士。也许跟随在这样的强者身边学习,才是提高自身能力的最佳捷径呢。”
“也有这样的原因啦。”
琪娅拉以一种有点不可思议的委婉口吻回答道。从小小的嘴唇中,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不过实际上——”
“……”
在阳光中闪闪生辉的绿荫下,少女正眺望着远方。忽然,哈利感觉到在她的身上掠过了某种令人紧张的感觉……仿佛被思绪或者声音呼唤到远方去似的……某种感觉。
“……托斯卡纳小姐,我也为你准备了更换的衣服,请你去沐浴一下吧。因为列德小姐告诉过我,就算是火雾战士,女性的话也是很喜欢淋浴的。”
哈利仿佛要掩饰感觉到的东西似的如此说道。
“是的,谢谢你,请叫我琪娅拉就可以了。”
一琪娅拉仿佛把掠过的那种感觉一扫而空似的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转过身去。
哈利也打算在完成剩下的报告之后离开房间。
“那么琪娅拉小姐,我就此告辞了。因为我们彼此的职业关系,已经安排了不需要客房服务员,所以如果有什么琐碎事情的话,就请吩咐我吧。”
“是的,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
跟刚才不一样,这回琪娅拉却向哈利投以天真无邪的询问般的视线。
哈利不禁停下脚步问道:
“怎么了?”
“……你好像不打算说‘你也叫我哈利就行了’那一类话呢。”
“啊啊,不,我这个人,对于那种过于亲昵的关系有点不适应,真的很抱歉。”
说完,青年就面带困惑地搔了搔脑袋。
琪娅拉也毫不介意,一脸开朗地回答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那么这段时间就承蒙你照顾了,哈利?史密斯先生。”
“彼此彼此。”
两人轻轻握了握手,交换了微笑。
琪娅拉等待着离去的哈利逐渐走远,直到连锁上房门的声音都听不见的程度。因为如果被他听到自己锁门的声音,就好像在说自己很想早点把他赶出去一样。同时,也好像在宣布自己马上就要去洗澡似的,有一种害羞的感觉。
“好!”
她把火雾战士的听觉应用在这种多余的方面,在确认了之后才锁上了房门。
跑进了脱衣间之后,她就像小孩子一样把衣服全部脱掉,解开了辫子。把散开来的柔软头发轻轻束在脑后,然后把两个发饰也绑了上去。因为大家都是女的,所以淋浴的时候也跟她们在一起。
接着,她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了浴室的门扉,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是英国式的呢,太好了。”
浴室的设备也跟酒店的级别相符,水道、淋浴器、浴缸等等都一应俱全。
“真的,太好啦。”
“如果只有一个肮脏水桶的话,你可能会光着身子去抱怨呢。”
听了欧德莉娅和维捷露娅的取笑之言——
“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琪娅拉一边撅起嘴巴说着,一边扭开了水龙头。虽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热水流出来,但是现在的气温本来就高,所以有点温热就已经足够了。这种从高处落下来的(大概是)清洁的水,光是沐浴在身上就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温水不断流淌在凹凸玲珑的身体上,琪娅拉不经意地向自己的发饰问道:
“是不是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呢……”
“谁知道?”
“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被她们这样反问,琪娅拉含糊地回答道:
“嗯……我只是想,如果定居在这里的话,可能修行什么的也会变得更顺利呢。”
“那种事都是看你本人用不用心的吧。”
“能做到的话在哪里都行,不能做到的话在哪里都不行,就是这样啦。”
琪娅拉鼓起了染成一片樱色的脸颊。
(老是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如果不是面临真正战斗的话,她们就不会认真跟自己说话。
仿佛为了出气似的,她粗鲁地擦起了身体。虽然就算这样做,也不能从本来就没有尘垢的火雾战士身体上洗掉污垢,也不会流出比本人实际感觉更多的汗水,但是那种干净的感觉,从精神卫生的角度上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对洗擦身子感到厌倦,于是默默地注视着冒着热气的身体。温暖的水滴不断地从肌肤上向下滑落,流入水道之中。
“……”
从订立契约开始明明已经过了十年,可是一点也没有长大。
[图]
虽然作为火雾战士,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作为一个少女,她就觉得这就像是在说自己永远都那么不成熟似的,实在相当难受。
成长的愿望,从嘴里说了出来。
“……真想快点能‘唱歌’呢。”
“那样的话,不就意味着要独立了吗?”
“离开师傅还能不能生存下去啊,我们的琪娅拉。”
“……”
愿望却跟痛处重叠在一起。被她们一下子说破痛处,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唔唔。”
她不知为什么越想越气,后来甚至在扎有发饰的头上胡乱地搔了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啊!”
“我、我要头晕了!”
在热气之中,传出了一声开朗而无奈的“啊哈哈”的笑声。
楼下,萨雷独自一人在休闲室的角落里灌着酒。
虽然说是灌酒,但也不是大口大口地吞下去,而是把上等的威士忌斟到一个老式酒杯里,然后一点一点地喝。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喝下来,很快就把一瓶酒喝光了。然而,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半点要红起来的征兆。
身上的旅行装束还没有脱下来。也就是依然穿着那身又热又脏、既不合时宜又陈旧的枪手打扮。听哈利说,这是一个中上水准的旅馆。但是他这副模样,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旅馆的住客。
在休闲室里的其他客人,只是偶尔向他投来混合了嫉妒、蔑视和少量恐俱的眼神,把他所在的角落隔离了开来,各自在自己的话题上谈笑风生。
跟普通的港镇一样,夏威夷的旅馆也具备着社交场所的功能。虽然根据场所不同也有上下高低之分,但无论是廉价酒屋还是高级旅馆,都无一例外地展现着“由当地人迎接外来者”这种浓缩了各自立场的场面。
富裕的旅客自不用说,其他还有海军军人、看似船长的壮实男人、带着仆人的农场主夫妇、休养中作一身宽松打扮的绅士、东洋人、从看样子像是哪个地方的权力者的老人三人组到忙碌个不停的客房服务员等等……人种和身份都各不相同,有的在闲聊,有的在谈生意,有的在谈论夏威夷气候的美妙。另外还能听到一些下达命令和应答的对话声。
萨雷并没有特别去留意这些事情。他只不过一直在喝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那种酒精上脑、一闭上眼睛就几乎要失去意识的状态、以及把本来就很低落的紧张感进一步压低的平静感觉,他是相当喜欢的。
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就在这里慢慢地考虑。
不仅仅是关于任务的事情。
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事,比如对待徒弟的方式、对哈利?史密斯调查官的印象、外界宿残骸的状态、别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夏威夷目前的形势、自己所见到的檀香山市外的情况、港湾的活泼气息、还有旅馆的摆设、插在桌上的花朵颜色、喝下去的酒的味道以及酒杯摸起来的感觉等等……一让自己的思绪随便转一圈,然后把展开行动所必需的、对自己现在所处立场和被赋予条件的认识,以感觉的形式逐渐向全身浸透下去。酒只不过是达到这个目的的工具而已。
结果,他说出来的话也跟往常一样。
“那么,会出现什么呢。”
在黑暗中,空出了一个光洞。
随着硬朗的脚步声,从那里面走出了几个人影。
背对着强光的影子,有三个。
其中一个位于中央的高大身影.发出了带有空洞回音的声音。
“原来如此,是代替‘辉烁撒布者’等人而来的新的火雾战士吗。”
“嗯。”
另一个粗壮的身影简短回答道。
身材高大的身影,以飒爽的步伐向前走去并以同等爽朗的声音说道:
“的确,人数比预料中还要少,但是既然担负着外界宿重建的任务,那么就跟先前的制压部队不同,应该还包含着正式展开调查的任务,这一点也同样在我们的预计范围内呢。”
最后一个矮矮的影子一边蹦跳一边接着话头说道:
“那么、就像海魔们的、骚乱时那样、暂时隐藏起来、慢慢熬过去的做法如何?”
高大的影子以包含笑意的声音说道:
“不能用了。对我们来说,只要再争取到几天时间就可以了……虽说如井,也不能让他们自由自在地乱动,搞不好碰巧被他们找对路的话就麻烦了。首先就跟他们问候一下吧。”
在他的笑声中,包含着一种沸腾般的喜悦感情。
“是,那么、我就把正在进行着作业的‘黑妖犬’们、召集起来。”
“不,不需要。”
“咦?”
面对没能理解状况的低矮影子,高大影子以训话般的口吻说道:
“最初的接触,只不过是一个‘重要的问候’而已。只要把我们存在于这个地方的事实,以及表演出‘跟平时没有任何改变的我们,给他们看就足够了。”
“是,那么、就请您、慢走——”
“你也要来。”
“咦?”
高大的影子又重新说了一遍:
“你也要跟我来。”
“咦?”
低矮的影子发出了呆愣的声音。
高大的影子也没有发怒,只是详细说明道:
“除了‘磷子’之外,如果最低限度没有两人在的话,就不能吧‘我们’的存在显示给对方看了吧。”
“是,不过,我……如果没有‘黑妖犬’在的话……”
“那么,就带少数几个去吧。你就去把除了从事完工作业以外的、用来打杂的几只召集过来好了。”
“是的,头儿。”
又向前走了好几步,高大影子补充说道:
“同志杜古。”
“是。”
“对我的称呼,不要用头儿,要用同志才行。你到底到我说多少次才明白?”
回答稍微延迟了一会儿。
“……是,不过,两百年来、都一直、是叫着头儿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是的,同志萨拉卡埃尔。
如此,两人的对话才终于结束,黑暗中只回响起他们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三个影子的后面又有几个新的影子蠢动了起来。
这时候,仿佛看准了准备完成的时机似的,粗壮的影子简短地问道:
“这一次,没有我出场的机会吗?”
“嗯,同志克罗德。真正要采取行动的,是在下一次。”
“明白了。那我就继续在这里担当警护工作。”
回答完之后,粗壮的影子又再次沉默了起来。
没过多久,前面出口的光亮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那是浓密到极点的——夕阳的赤红色。
“那么,我们走吧,同志杜古。”
“是,头——同志萨拉卡埃尔。”
先是两个影子,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影子——他们都朝着那团赤红色的光芒跳了进去。
在位于休闲室角落的桌子上,正摊开着一张巨大的地图
夏威夷群岛的大致外观是,以最大的岛屿?夏威夷岛为起点,主要的八个岛都大体上向着西北方向延伸而去,然后继续从那里向连接起如麻豆般排列的西北夏威夷群岛,形成一条直线,也就是所谓的“夏威夷链”了。
在那张放大了主要八岛的地图上探出身子,从先前的制压部队的战斗开始重新说明着的人,正是哈利。
“——根据这样的状况,列德小姐就在跟海魔的决战中一马当先,对作为桥头堡的这个瓦胡岛实施了地毯式搜索,以此确保了当地的安全。”
在地图的周围,摆放着装满了许多色彩华丽的鱼肉、以及绿得明亮耀眼的色拉的碟子。而水果还比那些东西要多,大碟子上放满了香蕉、石榴、酸橙、甜橙等等……数量多得让人看上去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主菜。
哈利没有向食物伸出手来,继续说明道:
“然后,变成主战场的地方,是岛屿比较密集、并形成了内海的莫洛凯、拉奈、毛伊、卡胡拉韦这四个岛。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使徒’在这个战场范围内展开‘特塞拉’,在这里出出入入的话,是绝对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另一方面,两位火雾战士则毫不客气,随手在碟子上拿起东西就吃。萨雷则把鱼肉当成下酒菜,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块;琪娅拉则满脸幸福地品尝着罕见的水果,两人正好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
哈利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只是默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从以上这些情况来看,如果假设‘特塞拉’没有被运送出外部,而是通过展开不可知结界来隐藏着踪影的话,那么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剩下的三个岛……东边的夏威夷岛、西边的考爱岛和尼豪岛的其中一个。我是这么推测的。”
“夏威夷群岛的两端吗。丽贝卡那家伙,只是做了战斗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工作吗?”
萨雷并非怀有任何抱怨,仿佛只是把这件事当作事实来认识似的说道。依然穿着一身枪手装束的他,又喝下了一口威士忌。算起来,他已经喝光了三大瓶酒了。
基佐轻松潇洒地笑道:
“尽管争先恐后想去战斗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人渴望去进行调查之类的绕圈子般的行动……所谓的火雾战士,果然还是以战士为本分啊。”
在这句话中,也包含着讽刺自己几个是异端分子的自嘲意味。
琪娅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所以一直在专心地剥着橙子的皮。
代替她说话的是左右两个发饰:
“那么,明天我们马上就要到别的岛转圈了呢。”
“只要接近结界的话,对方也应该会自己出来吧,真令人期待!”
哈利向欧德莉娅和维捷露娅点头说道:
“嗯,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特塞拉’一旦被挪动的话就会失去结界的效力,到其重新启动为止也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也就是说,那是不能频繁转移场所的宝具。如果真的还残留在夏威夷群岛上的话,那么通过地毯式搜索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现了。”
“我们努力吧!哇!?”
琪娅拉手里正拿着剥好皮的橙子,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地使上了劲,弄得脸上都沾上了飞沫。柑橘类水果的酸味马上刺激着她的鼻孔。
哈利笑了笑:
“嗯,我们努力吧。那么,是使用船只还是依靠自己——”
刚说到这里——
从背后的窗户中,忽然有一种带着可怕亮度的光芒,就好像黎明的光亮似的射进了室内。
光的颜色,是太阳不可能发出的碧玉色。
隔了几秒钟,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震撼了整座建筑物。
“呜啊!?”
反射性地趴在桌上的哈利,抬头看着采取了相反行动的两人。
“竟然连封绝也不用,在现今时代还真是少有的不守规矩的家伙啊。”
“就是说可能性少了一个吗……‘特塞拉’已经被运走,调查平安无事地结束,重建檀香山外界宿之后就完成任务……那是最理想的结果,所以也是最值得庆幸的。”
表情就像往常一样,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的“鬼功操纵师”萨雷·哈比希茨布尔格——
“突然出现了气息……为什么?”
“如果是手段高明的自在师的话,要隐藏气息也是会有相应办法的。”
“算啦,好好在现场学习一下,以极光之巅峰为目标努力吧,我们的琪娅拉。”
没有了往常的开朗表情,换上一脸认真神色站了起来的“极光射手”琪娅拉·托斯卡纳——
哈利所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两位火雾战士。
萨雷用手把帽沿往下拉,藏起了视线,向哈利说道:
“你马上躲藏起来吧。
“我们走吧,女士们。
基佐以邀请般的口吻说道。
“是的!”
“发出美妙的声音——”
“——好好唱一回哦!”
三人作出了回答,转身把门打开了。
在休闲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射进来的碧玉色亮光夺去了视觉。
过了一会儿,哈利才知道讨伐者们已经奔赴战场了。
港口和船只都在燃烧。
同时还升腾起不可能存在的碧玉色火焰。]
船员们跳进了海里,作业员在埠头上惊慌逃窜,旅客慌不择路地涌向应急出口。沸腾的喧嚣声和被践踏的货物、甚至是人……夜幕下的火焰更加速了狂乱和恐慌的蔓延。而且还有更多诡异的火粉落在仓库的屋顶、装载的货物和船上,新的火苗也在各处燃点起来。
在这样的恶梦之中,跟本人想不想听的主观意志毫无关系,一个声音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
“人类啊,就算能听见,你们也不会接受吧。”
那是一个高调的、带有自豪味道的奇妙男声。
“人类啊,就算知道了,你们也不会理解吧。”
那个男人正站在一个没人在看的地方。
“首先,你们就好好听清楚我们的存在吧!像烙印一样铭刻在心中吧!”
在那看起来就像在火焰中随时会崩落下来的十字架——熊熊燃烧着的帆船桅杆上的最高端。
“那样的话,世界就会变得畅通无阻吧!然后,我们就能共同迈进了吧!”
位于火焰的顶端,却不会燃烧起来的那个身影——
妖艳的美貌在火光之中不断晃动……那是一个身颀长的男人。他稳固地站在火焰的顶端,长得几乎能碰到脚边的波浪状头发,以及像法衣似的豪华衣服都在随风飘动。
“即使现在不听也将其雕刻起来吧,即使现在不明白也将其铭刻在心吧,刻上我的教示——!”
在男人的脚边,一只蜷起脊背跟随着男人的大黑犬,就像人一样以后腿直站了起来。它睁大了那双闪烁着光芒的正圆形眼睛,在火焰之中把风收集到胸廓里,然后一口气吐了出来。
“——嘎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受到了这声连波浪也被打乱的巨大咆哮的袭击,所有人都麻痹了起来,无论是在海里挣扎的人,还是从火焰里逃出来的人……一切的行动自由都被夺走了。就好像在强制别人就算以性命为代价都一定要用心倾听似的。
随着麻痹不断扩展开去,人们的眼眸中都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就是站立在燃烧着碧玉色火焰的桅杆顶端的一个异样男人的身姿。
任何人都无法塞住耳朵,任何人也无法挪开视线。
那个男人拍了拍黑犬的头以示慰劳,然后又在火焰顶端张开双臂,把衣服和头发都大大展开,在热风中不停地翻飞舞动。
“我们是‘红世使徒’——是跟人类共同编织世界的来访者!”
仿佛照在男人背后的佛光——或者说是照耀着他自身的顶光一般,射出了无数道光亮。
“接触到我的力量,将其雕刻起来吧!接触到我的理念,将其铭刻于心吧!”
那些光亮同时张了开来。
——形成了无数纵向裂开的眼睛。
在头发中扩展开来的无数眼睛,正凝视着人们。
“为了把不为人知的邻居‘红世使徒’的存在,昭示于世间!”
在沉溺在水里的同时,在遭受着烧灼的同时,在倒下来互相压挤的同时,人们也被迫注视着他。明明一点也不明白,内心却对这种教示涌起了一股“了解未知存在”的激动感。
“我在此报上名来……操纵着超常力量,以此来启示迷惬,革新世界的团体……”
不知什么时候,仿佛从他头发间张开的无数眼睛中流进脑海似的,人们自然而然地明白到男人的话语即将迎来顶峰,同时产生了预感和期待。
“其名字为——”
就在这一瞬间——
火焰突然冲破了上空。
那是跟熊熊燃烧的碧玉火焰不一样的——紫色火焰。
那种火焰,在大地和海面上留下一个奇特的火线纹章,让周围形成一个彩霞色的半球状空间,覆盖了整个檀香山港口。人们从僵硬状态进人了完全静止状态,波浪也在拍打埠头的瞬间被停住了。只有碧玉色的火焰停顿了一瞬间,又再次燃烧了起来。
面对这突然展开在眼前的异样光景,男人一脸怨恨地投以注视的目光。
那就是由“存在之力”引起的不可思议的现象——自在法的其中一种。
由性质完全相反的两位天才创造出来的、简便无比的新技术。
在数十年的短期间内在“使徒”和火雾战士之间流行起来的隐蔽结界。
正因为其具备的优点特性、对男人来说却是无法容忍的、让世界发生停滞的证明。
“封绝”。
这时候,男人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知道啊,是[革正团]吧?”
“!”
自己正打算高声宣告出来的集团名称,却被人轻而易举地抢先说了出来,男人马上皱起了眉头。跟头发间张开的无数眼睛一起,男人把视线转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熊熊燃烧的仓库屋顶上,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
那就是仿佛走出来散散步似的、无比轻松地站在那里的一位枪手。
面对那登场得极不合时宜的人物,男人以庄重的口吻问候道:
“欢迎你的光临……是‘鬼功操纵师’萨雷·哈比希茨布尔格吧?”
被唤出名字的枪手——萨雷,以一如既往的低调声音回答道:
“啊啊,也亏你会知道。真没想到躲起来的人竟然是你们啊。千里迢迢地乘着船来到夏威夷传教,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对于‘传教’这个说法,我的确很想提出异议……不过,所谓的先驱者就是无法被理解的存在,所以现在你的这句话,我也虚心接受下来吧。”
男人笑着以宫廷仪礼般的幽雅动作,把右手按在胸口上——
“我的名字是‘征辽之眸’萨拉卡埃尔。而他就是——”
然后,他就把手掌伸向了自己脚边的那只大黑犬。
“——同志‘吠狗首’杜古……我们同样都是光荣的[革正团]之一员。”
“咕噜噜噜噜噜……”
面对那并非说人话、而是伏着直立弓背的身体发出呻吟的“使徒”,萨雷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转了回来。毕竟还是该跟“主犯”说话才有用。
“光荣吗……不过我这边得到的消息却是最近有些人在到处胡乱吹嘘一些性质恶劣的无聊话呢。”
站在燃烧中的桅杆上的男人?萨拉卡埃尔以苦笑回答道:
“呵呵……所有的误解都是源于自身的无德,就让我慢慢来进行修正吧。今天只要能请您接受我的问候,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果然,这种程度的语言还是刺激不了他吗。)
虽然在嘴巴上把对方贬得一文不值,而且也的确是有火雾战士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但是这样也并不代表萨雷在心中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内。
(不管怎么说,性质恶劣这一点也是千真万确的啊。)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萨雷感觉到周围的火焰中有一些晃动的影子正在悄悄向自己接近。
“那么,我就接受一下你所谓的问候——”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从夹着他的两侧火焰中窜出了两个黑影,飞扑而来的那两个黑影,是戴着狗面具的毛茸茸的怪物。
“——吧!”
萨雷毫不介意地把话说到最后,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双臂交叉在面前了。
看起来就像是枪手的快速射击一样,其动作极其神速。
可是,他左右两手上握着的东西,却不是枪。
而是以木片组成十字形状的、用于操纵活动木偶的道具。
没有系上丝线的这两件道具,正是赋予他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绚之绢挂”基佐用以表达意志的二为一体的神器“莲格”和“扎伊特”。从两个操纵具中,分别延伸出无数条用不可见力量编织而成的丝线,跟两个“现在刚刚站起来的人偶”的全身连接了起来。
桅杆上的萨拉卡埃尔——
“噢……”
不禁对这种绝妙技巧发出了感叹声。
从两侧出其不意地飞扑过来的、由杜古所操纵的“磷子”——“黑妖犬”,以勾爪发起了攻击。然而用燃烧中的屋顶建材做成的木偶,却抵住了那长着锐利勾爪的粗壮手臂,并将其牢牢抓住。从接受他支配的瞬间开始,木偶上的火焰就已经由碧玉色变化成了紫色。
“那就是名扬天下的‘鬼功操纵师’的木偶剧吗?”
“我、我的’黑妖犬’……”
杜古那正圆形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他的“磷子”——“黑妖犬”,是戴着狗面具和浑身覆盖着毛皮的、用两足步行的岩石兽人。然而,那种兽人却被以残渣般的建材作为中核的火焰抵挡住了……不仅如此,被抓住的的手臂正逐渐被捏碎崩溃。
萨拉卡埃尔在认识到其力量威胁性的同时,笑着说道:
“能连系起所有的物体,并进行操纵……还真是相当有趣的大杂耍呢。”
“多谢了,那么下一个——”
在萨雷的轻松回答之后——
“来个小布袋之类的怎么样!?”
基佐也紧接着发出了明亮而尖锐的叫喊声,缠绕在两个操纵具上的手指开始展现出玄妙无比的动作。
配合着他的操纵,两侧的木偶同时把抓住的“黑妖犬”投掷了出去。
面对以可怕的速度和毫无误差的准头向自己这边飞来的、由岩石块构成的“磷子”,萨拉卡埃尔想要伸出手掌来抵挡。这时候——
“!?”
飞过来的“黑妖犬”的中心突然绽开,一团更强更快的力量凝聚体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应该是对方以扔出来的“黑妖犬”为靶子,从背后进一步施加了新的攻击。
萨拉卡埃尔带着一丝惊讶,逃到了封绝的空中,同时也不忘抓起在一旁磨磨蹭蹭的杜古的脖子。在他们逃开时带起的风还没静下来的时候,攻击就已经在桅杆顶端爆炸了开来。
“原来如此……的确是很美丽。”
看着那艳丽夺目的光辉,萨拉卡埃尔以称赞作为回应。
就在他说话的期间,以他们为目标的光线也接二连三地被射出。
“头、头儿。”
“你要叫我同志。”
两人——或者应该说是抓着杜古飞起来的萨拉卡埃尔,通过预计射线的轨道而灵活地不断躲避着攻击。在构成封绝的彩霞色半球体内,他就像幽魂一样轻巧诡异地舞动着身体。
从后方追踪着他而射出来的好几道光线,并不是火雾战士在攻击中常用的破坏力量——进射和爆发出火焰的火焰弹。那种光线,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光芒帐幕一般慢慢向他涌来,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从绿色变成黄色,再进而转化为红色、紫色——在艳丽夺目的色彩之间不断变化的同时,却突如其来地呈直线向猎物逼近的那些光芒,简直就像是微型的极光。
射出这些光线的人,正站在萨雷身后的一个低矮的缭望楼上。
那正是架起了散发出同样光芒的弓、凝神注视着正前方的“极光射手”——琪娅拉·托斯卡纳。
她的箭链型发饰,如今正化作了光之弓的两端展开在左手之上。这正是跟她订立了契约、赋予她异能力量的“红世魔王”——“破晓的先驱”欧德莉娅和“夕暮的后尘”维捷露娅用以表达意志的神器“佐丽亚”。
“光是射出来的话就跟火焰弹一样,我不是说过了吗?”
“必须要善加控制、让极光形成的复杂光幕遍布在整条弹道之上啊!”
“是的!”
以响亮的声音向跟自己订立契约的“红世魔王”作出回应后,琪娅拉就把手贴在弓的握把上,生成了新的极光箭矢。仿佛手中真的拿着一把有实体的弓一样,她用力拉紧了弓弦,随后释放出箭矢。
光之箭矢带起一道极光状的轨迹,向着身在空中的萨拉卡埃尔和杜古飞去。弹道依然只是呈现出一条平缓的曲线,如果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强者的话,是非常容易躲避的。
而正好就是那种强者的萨拉卡埃尔则笑了起来——
“这就是‘极光射手’……也是跟传闻中一样的美丽。”
轻而易举地避过了接连不断射出的光箭。
“但是,还很粗陋。难道你以为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能把我们歼灭吗?”
“当然不会。”
随着萨雷的声音响起——
“唔!?”
“呜、噢!?”
一只巨大的手掌向萨拉卡埃尔和杜古发起了袭击。
遍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边动了起来的那个东西,是以他们刚才所站的桅杆为中核的、由紫色火焰构成的火焰巨人。无论是体积还是力量的规模,都跟刚才抵挡和投掷了“黑妖犬”的人偶有着天壤之别。
(刚才的射击,是为了制作这个巨大人偶拖延时间的策略吗……原来如此,还真不是容易对付的对手呢。)
[革正团]的男人这一回露出了充实的笑容,而并非刚才那种绰有余力的笑意。
(果然还是要实际上碰一碰头,才能知道对方有多难对付啊。)
萨雷依然站在仓库顶端,以双手的操纵具指挥着巨人。看来无论是大人偶还是小人偶,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的负担。火焰巨人在那里横冲直撞,不仅仅是用手臂,连脚也动用了起来,一直在追赶着两人。而在它那粗鲁的动作出现破绽的时候——
“连射是不会减弱威力的,尽管射出去吧!”
“反而是高速连射更容易形成箭幕,用身体来感觉吧!”
“是的!”
琪娅拉以毫无遗漏的掩护射击作为弥补。
在勉强躲避着火雾战士们的默契配合攻击的同时——
(很好……战斗方式、长处和短处,该看的东西都全部看到了。)
萨拉卡埃尔对眼前对手的实力作了一个大概的估计,然后向抓在手里的、不怎么可靠的同志说道:
“同志杜古,差不多可以了吧。”
“是、是的。”
听他这么说,杜古就向剩下的“磷子”发出了指示。
随后发动的袭击―
“琪娅拉!”
“来了啊!”
并非向着难以对付的萨雷,而是以不成熟的琪娅拉作为目标。
“是的!”
在她作出回答的时候,从下面涌出的几只“黑妖犬”的影子,正以猛烈的速度向着她所在的瞭望楼奔来。它们毫不减弱速度,一口气就冲到了位于楼上的火雾战士眼前。
它们的锐利勾爪,在无人的瞧望楼上的空气中划过——
“——”
来自上方的极光光芒,照射在不知所措的袭击者头顶上。
“——呀啊!”
已经在空中摆出了射击姿势的琪娅拉,毫不犹豫地向着正下方射出了强力一击。
仅仅是一击,那几只“黑妖犬”就连同燎望楼一起在美丽的光芒中粉碎了。
(就是现在。)
萨拉卡埃尔向着在巨人脚下燃烧的船飞扑了进去。对琪娅拉的攻击,也并不是为了打倒她。而是为了让她中断对火焰巨人的掩护射击,也就是加以牵制了。
“嗯?”
出于警惕,萨雷让巨人退后了一步。在他的眼眸中,映照出了爆炸的闪光。
受到了来自内侧的巨大威力而被炸得四处飞散的船,其无数的碎片却停在了空中。
<实在非常精彩,“鬼功操纵师”,还有“极光射手”。>
在那些碎片表面上,浮现出了萨拉卡埃尔的火焰之眼。
<对两位的问候也已经结束,所以今夭我打算就此告辞了。>
“演说的时候还威势十足,还真是够儒弱的啊。”
面对萨雷的再次挑衅,萨拉卡埃尔依然不为所动。
<也没有必要那么焦急吧。就请你暂时先欣赏一下美丽的海岛风光,慢慢等候。我们也在准备好相应的问候礼之后,再前来拜访。>
他刚说完,飞舞在空中的无数眼睛,同时向着从战斗开始后就完全没有改变过位置——甚至是连半步也没动过的萨雷瞪视了起来。
<那么,祝两位心情愉快。>
在先转化为微笑般的形状后,所有的碎片都同时发生了爆炸。
“啧!”
“师傅!”
在比炸开船只时更猛烈好几倍的强烈爆炸中,火焰巨人、周围的船只、半崩塌的仓库、埠头的一部分、静止的人们、还有两位火雾战士,所有的一切都被卷人其中,被炸了开来。
除了唯一一个人——在封绝的边缘上观察着这一切的、穿着裙子的女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