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位于其一角的城市——御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中此刻呈现出风暴过后的虚脱与凄惨。
而风暴的原因正是数日之前,祭礼之蛇坂井悠二——曾经生活在这个城市、努力保护众人的少年的袭击。
火雾战士万条之仕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走在表面上毫无变化的悠闲的街道上。
(就连那个,亦是他表里达成一致的行为么)
在他的离开之后才终于冷静到得出这个结论,真是讽刺。以前看着不知从何时起就只和他一起行动的夏娜时自己的心情,如今回想起来更是异常沉重。
(本质不掺杂感情,少年)
远离住宅区的公路上,穿过人行道时少年的龙尾与绯色铠甲身姿浮现在脑中。
与创造神祭礼之蛇的融合后——或说是被洗脑后,他回到了城市。偏偏还向红发灼眼的杀手——吸引并思念(自己不得不默默承认)自己的少女挑战,胜利后带着她离开了。
这么做的理由,大致也有所察觉。
在他到来时
(——「大战即将来临」——)
如此说道。
而傲慢的口气遭到指责时,
(——「为了实现夙愿,这点程度的自信、干劲都是必要的」——)
他作出了这样的回答。
前所未有的大战……由创世神率领的世界最大级别红世之徒集团化妆舞会挑起,即将开始。
(不,已经开始)
世界范围内,作为火雾战士的情报交换、支援设施的外界宿一直处于混乱中。前些日子从那传来了重要的请求与极度不利的消息。
那是上海大本营的陷落与东亚地域火雾战士主力的消失。
化妆舞会已经开始了肆无忌惮的攻势,将对抗力量最重要的部分予以排除,使其瘫痪。
(连季重、虞軒也……)
失去了众多知己,但,这才刚刚是前奏。
既然创世神再次出现,那火雾战士与徒双方间壮烈的死斗必将再演。而原始的动乱甚至于弑神,就连威尔艾米娜也只是耳闻罢了。
坂井悠二为了保护将会在这场死斗中身先士卒的红发灼眼的杀手夏娜,于是把她接走。
同时也为了抑制与红发灼眼的杀手定下契约的天罚神——唯一能灭亡创造神的真正魔神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
前者是少年的心愿,后者是创造神的意图。
两者合二为一时,结果御崎市的火雾战士就——
(完败了)
即使对手是是对她们了如指掌且头脑聪明的少年,作为火雾战士的自尊心还是被完败的事实打击了,并且要恢复也不是那么容易。
眼前的信号灯转为红色,威尔艾米娜停下脚步伫立于马路一旁。
「灾祸余幸」
很少见地,发带型神器佩尔苏娜——与她定下契约并予以异能的红世之王——梦幻冠带蒂雅玛特发话了。
边感谢着察觉到自己失落情绪却又对此避开、挑起其他话题的搭档,威尔艾米娜努力抚平心态。
「确实。未让夫人劳心,现状乃幸福……是也」
正说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不当的用词,句尾稍稍停顿了下。
蒂雅玛特没有持续会话,不再出声。
沉默让人难以忍受。
(不必纠正、么)
威尔艾米娜再次消极起来。
信号灯转绿,无精打采地穿过冬季萧条的道路,感觉背着的空背囊有如装着铁块般沉重。
二人一体的万条之仕手,刚从探望朋友回来。
那是去坂井家的问候与告别。
与境况更糟糕的悠二的母亲坂井千草。
作为一般人的她对城市中的红世一无所知,失去了有关自己儿子的全部记忆。而且,就连已经是家人般存在的红发灼眼的杀手的少女,她也忘记了。虽然火雾战士会因消亡而引起此类现象,但盟主亲自出马捉拿的话,夏娜的性命应该没有危险。
(这样的话,可能是以某种自在法切断了联系)
即使这么分析,自从完败就预测到的结果——忘却的事实,却威尔艾米娜遭到莫大的打击。
因为少年和少女,自己和千草可以说是同为母亲的关系,现在却因失去那关联性,使得自己与千草缺少了相识的过程但又熟知。当然,两人的关系还是和夏娜被带走之前一样。对威尔艾米娜来说正好。
尽管如此,会话间还是无意中就谈到了少女。
(——「夏娜?」——)
这一句疑问果然让听的人心里很难受。
虽然同样的事遇到过很多次,但历经沙场的威尔艾米娜来不愿失去在御崎市停留的回忆。那是无可替代的,对最重要的人的养育经历。
威尔艾米娜就以夏娜这个对自己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通称,仿佛想要唤起千草回忆一般,将自己对少女的思念告诉千草。
(——「我也会像威尔艾米娜一样,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而努力的」——)
千草和蔼地微笑着回答。
她目前正怀孕中。
肚子里的是悠二的弟弟或是妹妹。
对这样的她威尔艾米娜无法说出真相,只好唐突地向千草道别。
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要离开城市,并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登山专用的背囊中满满地塞着鉴别礼物——内衣、牛奶、玩具等各种幼儿用品,而千草为了不让自己感到离别的寂寞而努力微笑的表情,至今烙印在心头。
(——「记得回来看看我的孩子哦」——)
当然了,本来就有此打算。
只是,回来的路凶险无比。
因为秘密作战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然而,目前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出发的日子也在逼近。
威尔艾米娜停下脚步抬头仰望。
「……」
栖身于全员死于非命的平井家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与少女一起生活的回忆以一座公寓为象征伫立在眼前。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生活了吧。
冬季流过的寒风揭示着离别,将自己淹没在惆怅中。
「速回房间」
「……知道」
再次被搭档催促着,威尔艾米娜踏出了脚步。
打开邮筒取出信件,然后坐电梯上楼,进入房间。
「……」
再也不用说我回来了。
因为只有空荡荡的家迎接着她的归来。
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不要想太多」,但越是强调越是心如刀绞。
房间里还是保持着夏娜还在的样子,看不出任何主人将要远行的痕迹。无视着这幅光景,威尔艾米娜立刻走入旁边自己的房间。
「书信确认」
「了解」
自己的消极又被看穿,威尔艾米娜背着空背囊坐到椅子上。
在办公桌上摊开多大十几封的信。
大半是不知以何渠道得知住址的推销广告。
确认为杂物,丢进纸张粉碎机旁的分类用废纸箱。
然后就是有两封外界宿寄来的信。上面没有贴邮票,所以应该是直接派人送过来的。
不同于以往的区域性小包裹,送信方不再愚蠢地送来大件的废物,而现在就连这个时间上的余裕都没有了。所以她手里的只不过文面简洁的请求信罢了。
这也是坂井悠二挑起的大战的影响——凭依于他的创造神,或是凭依于创造神的他招来的沉吟、将一切无差别卷入的事件的证据。
保持着世界平衡的唯一前线外界宿,正由掌握其中枢的震威之结手佐菲·萨伯莉淑领导着,动员一切可能的力量倾注于暴行的真凶——化妆舞会。
具体方针就是,在勉强维持的势力圈的东西两端——东部是从日本到东亚岛群,西部是从东欧到埃及——安置警戒线的司令部,然后在势力圈内部反复进行小规模扩张侦查,逐个建立桥头堡,这样的慎重的地道式手法。经过上海陷落的大败,失去后方支援的火雾战士无法采取更积极、更具风险的作战方式。这就是现状。
当然,除此之外,世界各地还在为决战召集着残存的精英,加以军事化编制组成兵团。上一次兵团的出现是在数百年前的十六世纪初爆发的大战中。
然后,在那次大战取得战技无双的英雄——威尔艾米娜,接到了希望她「担任军团一翼的指挥」的请求信。
记不得是第几次了,这封信和以往的有着同样的信封、同样的书写格式。暂且读一下吧。
「这次是与丽贝卡联名」
非手写稿的页面上的,不仅有成为外界宿指导者的友人·佐菲的正式请求,还有其他旧知的联合署名。众人已是无暇顾及脸面,一旦爆发大战的话无论如何都想要万条之仕手提供战斗力。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现在连考虑信上内容的时间都不被允许,威尔艾米娜直接把它扔进废纸箱。
自己并不是站在可以被说服的暧昧立场上,无法回应佐菲的请求。
对秘密作战抱以强大的信念。
因为这是,夺回红发灼眼的杀手的作战。
(请务必原谅)
虽然方法是自己保留着的秘策,但把对手考虑在内的话只能说是无谋的企图。
而作为火雾战士的搭档的蒂雅玛特、经常制止契约者的冲动、将其拉回冷静的她,对此无任何意见就同意了。这才是一起经历了数百年光阴的作为万条之仕手的二人之间的默契(她也是发挥了巨大作用,不露痕迹地培养夏娜的亲人,威尔艾米娜如此认为)。
因此现在也是,她的话,
「下一封」
仅此一句而已。
威尔艾米娜点头,拿起另一封信。这次是与上封对照般的手写地址,而带着盖有印章的封蜡。
打开西式信封。
不带线条的信纸上是德语书写的流畅笔迹。
看着最后的署名,威尔艾米娜不由得叹息。
「果然希尔格尔的帮助也希望渺茫啊」
这封是对自己向旧知的火雾战士发出的、夺回作战的协助请求的回复。
回答是,否。
信中说明了自己由于管理着整个警戒网所以无法参加夺回作战,再就是郑重的道歉。然后在另一张纸上是关于战况的详细说明,表示自己即使不能一起作战也会尽全力提供帮助。
威尔艾米娜在胸中感受着旧知的关心。
「人员枯竭」
「现在的战况下无法轻易得到援助,早已是理解事项」
但即使理解,自己也还是寄希望于友谊而寻求救援,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否定的回答。当然,预料成真并不能让自己更好受些。
「不可能请求身为总大将的佐菲参加个人名义的作战。纳姆婆婆、皮埃特罗和季重都不在的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段。八方碰壁——」
察觉到这不过是自己陷入困境的泄气话,威尔艾米娜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到目前为止的数十封作战参加邀请被悉数回绝。
因为数百年间一直呆在天道宫,能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新交几乎没有。而在此期间,旧友中又有数人倒下,使得自己更加孤立。离开天道宫后,一直与约定的两人这对特殊的组合一起行动,与其他的火雾战士拉开了距离。而目前火雾战士们正投身于世界危机的处理,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内容都不明确的作战行动(威尔艾米娜在信上仅写有「请求协助」的内容)。
理由自己都明白,但得不到丝毫援助的现状让心情不由得黯淡起来。
(虽然明白……可是情势紧急……)
回复威尔艾米娜请求的信,希尔格尔的已是最后一封了。
无论有多么强大,对于一个人去完成作战的事态持以乐观与自信,自己做不到。只是作战时机在一天天的迫近,没有胜算也只好下定决心一人前往。
「就此束手观望的话,万一的成功率也只会更低……果然还是得按照预定,在此数日内出发么」
「肃然前行」
终于,是时候下决心赤手空拳单刀赴会了。
自己能做到的,作为结果悉数摆在眼前。但即便如此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在御崎市能为她提供援助的、曾无数次击退徒的侵入的迎击体系本身就被瓦解了。因为袭来的,正是以前以冷静头脑提供支援的坂井悠二本人。
此次袭击的危害不仅是带走了红发灼眼的杀手夏娜,就连可以看破企图与行动的监视用宝具玻璃坛都被收回(据说原本即为祭礼之蛇所有),以此进行监测的少年们从本质上被剥夺了战斗力。
同时,持有能获得强大救援的宝具的少女也被击垮,失去了提供帮助的最根本的理由而脱离了现在的战场。
然后,最大的损失在于御崎市的另一位火雾战士。
「至少,玛琼琳·朵还建在的话」
「……」
尽管知道说了也是无济于事,但依然感到可惜。蒂雅玛特的沉默正是她对叱责搭档的犹豫——玛琼琳·朵的退出造成的损失是如此巨大。
火雾战士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缠绕着炎之衣托卡、精通自在法、世界首屈一指的自在师。
作为与自己肝胆相照的知己,她是在战场上可以信赖的女杰。即使是战斗以外的场合她也是自己的支持者,同时是一起喝酒的朋友。
……她还活着。
但她只是处于卧床不起、拥有永恒生命的空壳状态。
在与坂井悠二的战斗中她失去了行动的原动力,以及成为火雾战士的生存意义。就现在的活死人状态却没有迎来战士的消亡,不得不说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她无法重新站立起来。
威尔艾米娜还没有放弃希望——正确说来是微小不可靠的希望性质的推测,但前提是建立在自己的出发上的,因此从时间顺序上得到玛琼琳·朵的帮助是不可能了。
(即使烦恼事态也不会好转……转换心情、准备出发的行李)
这么思考着威尔艾米娜再次站起身来,然后,
「?」
视线扫过旁边的架子,然后是床,最后是桌子底下,不由得歪过头。
「背囊被放在哪里了?」
「背上」
「……」
没有回答蒂雅玛特而直接背着背囊在地板上开始了作业。久违的旅行准备,寂寥感再次将自己包围,那重量仿佛是直接压在了自己的心头。
「婴儿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祈愿平安」
御崎市的东北部,旧地主阶级们的庞大宅邸以围墙连成一块独占的区域。
被称为旧住宅地的那里尽是豪宅,而佐藤的家就在其中。
与家人关系不和且分开居住、在此过着单身生活的佐藤启作是这个家的真正的家主。而现在,他正为了某件事去了东京,不在这个家里。
不仅如此,
与他的联系都中断了。
(那个笨蛋,到底怎么了啊)
佐藤的好友、与坂井悠二还有夏娜一起就读与御崎高校的同学——田中荣太,深深地叹口气,体格健壮的身躯仿佛缩小了一整圈。现在他正悄悄走在佐藤家的走廊。
(出发时还意气风发,一上来就出这种事)
不出声的谩骂并没有恶意。
只有切肤般的悔恨。
羡慕他的出风头,谴责自己无法走上他那样的道路的窝囊。
还有就是厌恶自己留在这里的犹豫不决,虽然自己也是在替他善后(尽管这么说不大光彩)。
田中对屈服于对红世之徒的恐惧的自己产生了自我嫌弃,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本就不该出现在此。
然而他更为目前佐藤家的唯一房客、御崎市的火雾战士而苦恼着。
(要不是这样,哪能厚着脸皮呆在这……)
这么思考着,田中敲了敲主人不在的佐藤的私人房间的门。
「我进去了」
「进来吧」
听到了随意的回答后进入房间。
里面的状态与佐藤还在时大致相同。
塞满杂志的书柜、互相搭配的沙发与大尺寸电视、教科书与笔记本杂乱堆放的书桌、同时挂着数件外套的衣架,各种物品乱七八糟的分布在房间里(这还是田中适当收拾之后的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从没来过这个房间里的女性,正横躺在床上静静睡着。
栗色的头发微微凌乱、不施朱粉的美貌双眸自然地闭着。
她就是在先前的战斗中,自身存在的关键被重伤从而陷入沉睡的美女。
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本来作为佐藤家的食客,她从来都是睡在沙发之上的。然而考虑到她重病的身体,田中有想过让她在豪华的客房休息的。
然而把她安置在佐藤的私人房间里,是因一个少女的主张。
——让本身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来留住面临消亡危机的她。
「尽量地……靠近佐藤」
自那以来,玛琼琳一直在此沉睡着。
佐藤的私人房间向来禁止外人进入,而与他有着数年交情的田中是例外。在此藏匿人事不省的火雾战士,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吧。
这时,从房间的里面,
「哈~哈,每天的定时催促,辛苦你了!」
被竖着放置在床上的、画板大小的书本形状神器格利摩尔,无视被压抑的静寂氛围随意向田中说道。
「这次的,怎么样啊?」
与玛琼琳定下契约并赋予其异能的红世之王、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并没有把话的意思说得很直白。
而与他相处时间较长的田中,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不行啊。呃呃、嗯……」
田中回忆起都已经习惯了的回答。
「……就只有来访记录并没有如您所说的那位客人,是不是弄错场所了呢的重复。而今天是对方那边挂断的电话」
「呀~哈哈哈哈!可怜可怜」
在这几天里,田中不仅是在照顾着玛琼琳,还每隔一段时间就拨打威尔艾米娜给的电话号码。
当然,这号码就是佐藤作为玛琼琳的使者前往的东京外界宿支部的电话。目的在于确认音讯全无的佐藤的行踪。
数日前,就在坂井悠二袭来的那天,佐藤与此事插身而过。然后为了通知他这惨淡的结果而拨打了他的手机,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虽然有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守护自己与玛琼琳的约定、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而切断了电源,但完成任务后的汇报、确认这边的战况的电话不可能没有。
自此,音讯全无。
从距离上来说,就算是在御崎市到东京的路上迷路了,花半天的时间也能搞定。把玛琼琳的书信交到指定场所,快的话第二天就能回来。
然而,直到现在了佐藤还是不见人影。
可以确信的是,他在外界宿的支部遇到了什么麻烦。
正是由对方的闪烁其词,威尔艾米娜在悠二袭来的第二天就看破了他们的把戏。
「若真是佐藤未去拜访、或是已踏上规程,对方应该会对我的询问作出直接的说明、避免多余的误会」
「举动可疑」
「对方故意明显的装糊涂是为了不落下话柄,从而使我方主动采取行动。应该是有什么秘密的打算吧,恐怕以后电话里的回答还是同样」
威尔艾米娜的推测丝毫不差。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田中了解到对方的态度真是坚决而彻底。
今天也是同样的结果。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感到做什么事都碰壁,心情就像是自己吞了铁球般的沉重。仿佛是要把那份沉重甩开一般,田中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电话还是不行啊,这下子就只能拜托卡梅尔小姐亲自去一趟了」
田中知道威尔艾米娜决心实行夏娜夺回作战并且就快要出发的事。
当然,自己并不打算一起前往。虽然有担心夏娜的安危且对悠二的所谓怒火中烧,然而事态已不是仅仅靠着少年的气魄与干劲就能解决的,残酷的事实不容许自己再上去拖后腿了。自己心里已经了解得很清楚。
现在能做到的,就只有拜托即将出发的威尔艾米娜顺便把佐藤找出来、在这与玛琼琳和马可西亚斯一起等着他的归来。
马可西亚斯被田中的话启发,喃喃说道:
「呣~,难道、那些家伙——是这么一回事啊」
声音混杂着微量的尖锐。
田中也嗅到到了言语中的不安的味道。
「这么一回事、的……什么意思?」
「你看,眼下正是大战迫近的关键时刻,而万条之仕手却无视一切外界宿的召集请求」
怎么觉得这个偏离了话题。
「不是关于佐藤的事吗?」
「别插嘴,给我听着」
面对性急的少年,马可西亚斯详细地说明:
「简单来说,东京支部的想法是将启作当作人质,等万条之仕手去要回时就对她展开说服攻势」
「人质……」
听到这冰冷的词语田中忍不住浑身打颤,想不到自己尽然会有面对这么危险现实的一天。
这下真的是一切都不顺利了。
以机智的头脑打开局面的悠二成为了敌人。
共同守护城市的夏娜被抓走。
能为自己指引道路的玛琼琳目前沉睡中。
可以提供说明与帮助的威尔艾米娜也即将离去。
自己曾今憧憬着的外界宿却又在这个关头耍手段。
而可能被囚禁在那的佐藤在大战在即、目前陷入混乱的状态下是否平安都不知道。
「但是,佐藤回来的话……就会醒过来吧?」
田中仿佛是要把世间的沉重寒冷赶走、给自己找出希望一般,如此说道。
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出安稳还是苦闷的,昏昏沉睡。
犹如时间静止,看不到汗水呼吸微弱的,绝世美貌。
保持着形体却拂不开数百年的失落与疲倦。
她的一切,是不是为了等待佐藤的归来而储存起来了呢。尽管明白着这只不过是胆小的自己的逃避,但还是期望着能够扫除世界的沉重冰冷的女杰的觉醒。
对怀着憧憬的少年,马可西亚斯付之一笑。
「哈~哈哈!那、怎么办呢,首先献上王子的热吻吧。只是,要是知道了王子只不过是田中的话,玛琼琳会放过你吗?世事艰难啊」
田中仿佛觉得自己被马可西亚斯的这个玩笑拯救了一般。
同时,听到玩笑中提到的预定的行为,自己的心还能保持着平静。自己,果然就是那样啊。
心中五味陈杂,但也强打精神接过话题。
「比起这个田中,那家伙要是听到玛琼琳睡在自己的房间的话,还不是大吃一惊一溜烟地跑回来?」
「哈~哈,年轻人的房间有秘密、吗?不过,那个大小姐正是被恋爱冲昏了头,才不能领会这种微妙的道理啊」
「喂喂,本人听到了就完啦」
同学的少女的心思还真被他说中了,田中苦笑。
而马可西亚斯丝毫不在意,
「求之不得吧。最近好久没有被训斥而就快发狂了,大小姐温柔的责备不是正好可以让你回复吗?呀~哈哈哈!」
「回复、吗」
田中的视线移向自被搬过来就没动过的美女。
袭击御崎市的风暴过后,马可西亚斯丝向拯救了契约者的二人说明了大致经纬。
她所陷入的虚无并不是睡脸上能看到的那么简单。
(回复过来……再次、战斗吗)
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将她的一切啃噬、杀死、破坏、夺取的迷之存在银,是她一直以来的复仇目标。然而在与坂井悠二的战斗中得知了银的本来面目,她崩溃了。
自己数百年间历经大小无数次战斗所追赶的怪物(从旁吞噬一切的怪物)本身居然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仅仅是自己的感情与意志的投影物而已。
怪物只不过是在代替她啃噬、杀死、破坏、夺取,即使是烈焰中转向自己的嘲笑,也不过是对自己暗暗的欢快的写照。
然后,她意识到了。
复仇早就就完成了。
而新了复仇完全没有意义。
历时数百年的旅程只不过是梦幻泡影。
全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即使自己消失也没关系了。
所以,玛琼琳·朵陷入了沉睡中。
将自己关闭,一直沉睡。
(即使佐藤真的能让她醒来……对她自己来说真的可以吗)
其实田中听到了她在得知真相后的狂乱绝叫。
把自己伤害到那种地步,已不是讨厌自己这种程度了。将这样的火雾战士从沉睡中唤醒、让她继续在战火中生存下去,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对于不到二十、刚刚摆脱作为生物的暧昧反射性本能的少年来说,这个难题过于沉重了。
看着忧郁中不知不觉闭上嘴的田中,马可西亚斯说道:
「到现在为止,消沉的状态不止出现过一次」
「嗯?」
竖立着的书本的声音安静而沉稳。
「但是,不同于以往的让我休息、不要管我胡搅蛮缠,这次是沉默了。因为吵闹起来也没有意义」
并非是在试探少年。马可西亚斯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寻求少年的理解。
「荣太啊,明白了没?」
「……」
田中就像被催促了一样,再次瞥向玛琼琳的睡脸。
看上去像是在等待的样子,为了那个人而安心、高兴——稍微感有些嫉妒。
将嫉妒连同回答一起吐出,
「……真是的,佐藤这混蛋,到现在还不回来」
「嘛,干着急还不如先休息着。我的美丽的酒杯,今后的自己如何是好、何去何从……到时再决定吧」
两人仿佛为了不妨碍到她的睡眠,小声地笑了。
「——混蛋!」
佐藤启作今天都已经踢了几十次门了,又给它来了一脚。
「痛……!」
然后,与前几十次相同的麻痹让佐藤流着泪抱脚跳起来。
仔细看的话,门的木质表面仅仅有些擦痕而已,本体与结合部一点动摇都没有。看上去只是精致的木门实际就是牢房的铁栅栏,踢几脚当然是纹丝不动了。
自此被困在这里的几天来,只要有这心情佐藤就会变换各种踢法去踢几脚,到现在也算是把握了这门的本质。但即使如此,今天还是做了同样的事,自作自受。
即使明白,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啊。
至少当事人是这么认为。
(我在搞什么啊!)
这么想着,佐藤再踢了一脚,不过是轻轻地。
被囚禁在这房间都进过一星期了。
虽然不及自己家那么宽敞,这里的装修也是相当不错的。床很大,浴室洗手间更是不用说,要洗的衣服只要放在指定的地方,第二天就干干净净地被送回来了。只是,窗户是栅栏、饭菜是通过门下方的洞送进来的。
日用设施一应俱全,而问题仅仅在于一点。
那就是,被关押的当事人不想在这里过日子。
因为这房间的锁只有外侧有。
「!」
外面走廊里响起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是餐车来了。
佐藤立刻摆好不自然的踢的准备动作,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声音马上远去了。看来不是到他房间的。
「哈~」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安心还是泄气的叹息。
要说安心也是当然的,被囚禁的人当然会恐惧了。
泄气的话,是自己喜欢热闹的性格的问题了。
意识到这两点的佐藤不由得自嘲,
(我白痴啊,到现在还……)
谁来都可以,就算是来扫除的大妈我也会把她当作人质,然后从这里逃离——佐藤在心里不断地煽动自己。
(正是自己反抗坚决,对方才至于愚蠢到犯这种错吧)
佐藤痛苦地回想起自己被软禁的经过。
离开御崎市以后,正好错过了红世之徒对御崎市的袭击。然后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迫不及待的赶往东京。接着,那就开始了。
根据玛琼琳给的地址——具体说是一张印有企业地址的传单,初来乍到的佐藤在迷宫般的都会徘徊辗转的许久,终于在傍晚于目标车站下了车。后来想想,要是一开始有向站务员问路的话就好了,但当时被危机感与焦躁感逼迫着,连这点余裕都没有。
背对着车站旁边的不知是水渠还是河流、佐藤走过缓缓的坡道,穿过乐器店街道与混合着出租房的大学校舍,那家看上去就像是承办文化活动的企业终于出现在眼前。
入口的一端,自动门几乎占了企业门面三分之一的面积。
(这就是外界宿么!)
陷入兴奋状态的佐藤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毫无知觉。
四周没有哪里标出了公司名,若非事先知道的话还以为是隔壁公司的侧门呢。
(嗯,进去吧!)
此时的自己就好像是接受面试的毕业生。而令人惊奇的是,里面连接待客人的柜台都没有。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煞风景的电梯。
一边确认着传单,佐藤的手指按下的第七层的按钮(也就是说,这座楼内的其他的企业仅仅是下面几层,上层全部是外界宿的)。
必须尽早地把任务完成然后确认一下御崎市的状况,可能的话希望对方派出援军。还有就是自己不能做傻事而给玛琼琳大姐出丑。佐藤在电梯里一一确认着,等待了十多秒。
没有提示音,门直接开了。
正面是一个穿着西服的西方人。
「哟」
就好像是特地在此等候着似的。
皮肤白皙且眉清目秀,但没有柔弱的感觉。茶色的眼睛目光坚毅,金色短发与一米九几的身高,彰显着自身的活力、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支人造花。
佐藤尽量使自己适应于那深邃的气息,在使命感的帮助下,终于紧张僵硬地开口问道:
「你、你好……请问是火雾战士……吗?」
「……」
男人没有回答,将手朝向走廊摆出带路的姿势,
「佐藤启作君、对吧。请跟我来」
低沉音色的流畅日语。刚说完就迈开了步伐。
(知道我的事……日语这么流利,好像是达意之言吧)
回想着以前曾听过的翻译用自在法,跟了上去。
穿过仅靠着电梯的应急门,然后走上屋内的逃生楼梯。
男人一脸清凉的继续带路。
(怎么回事,突然就……还是说,要把我带到连接外界宿的秘密的门吗?)
这么想着,但逃生楼梯让自己觉得有些不安。
不久,来到了一扇门前。
男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终于、到了啊)
然而,感到吃惊的是,
那里和刚才一样仅仅是走廊而已。只不过,应该是电梯的地方不知为何只有墙而已。
「那个……」
「快到了」
男人打断了质问,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一扇玻璃门前。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很牢固。男人掏出胸前口袋的磁卡打开电子锁,然后自然地走进去。
佐藤慌忙跟上,在门未关上以前跟了进去。玻璃门果然很厚。
接着通过一扇同样的玻璃门,转过一个弯进入另一道走廊——类似与饭店,两旁都是门的走廊。这与印象中的外界宿大不相同。
然后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下,用磁卡打开。
「请」
「啊、哦……」
被催促着走了进去,佐藤发现这是一间豪华饭店般的房间。
就在自己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时,背后的门关上了。
然后终于,
看到门的内侧没有锁、窗口是栅栏,意识到这里只不过是牢房。
从那时起就一直呆在了这里。
即便是第一次来外界宿而紧张不已,自己也不该大意到这种程度,哭的心情都有了(刚要进入这个房间时,男人让佐藤交出了手机还有玛琼琳的自在法书签)。
好不容易玛琼琳能给自己这个表现机会,现在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就连感觉上的连接都被妨碍了。不仅如此,自己还落得个被囚禁的下场。这下自己开始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啊。
都到了这个地步,对自己的未来和命运都不在乎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碰、
再次踢向门板。
「——可、恶」
忍受着再次袭来的疼痛,由于自己重要的人陷入紧急危险的事态而在心里咆哮。
(御崎市到底怎么了啊!?)
离开故乡的那一刻,与另一辆车上迎面而来的红世之徒擦身而过之后,从结果上看就自己一人脱离了紧接着到来的战斗。虽然有依靠慌张的好友通知了大家这个消息,但最关键的战况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双方的战斗在封绝中进行,那么一切联系就会被切断。即使电话能接通,自己也只是让肩负监视任务的朋友分心而已。而且玛琼琳有严肃强调过,不用去管其他事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所以佐藤没有马上就打回电话。
到现在为止都击退过这么多的强敌、保护了城市,佐藤对三个强大的火雾战士给予信赖。
(先不管他们关押自己的理由,作为玛琼琳的使者,万一她出了什么事肯定会告诉我的。应该就是这样)
不这么推测的话,自己哪有心情在这踢门。其实,刚来的第一天大闹了一场,把房间里的东西搞得乱七八糟。
然后发现房间居然又完好如初了,太惊讶了。——后来冷静下来思考后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被封绝静止时移到了别的房间而已——仅仅是徒劳的行为还是避开为妙。
总之,外界宿的那些家伙什么都没说。
把仅仅是普通人的少年关起来有什么好处啊,莫名其妙。最初几天还把手机还给了佐藤(无法与外界连上)后,佐藤对着手机吼了半天以上。
让那个火雾战士(已经确认)来见我,其他的负责人也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知道你们在听,现在事态紧急,我没空呆在这里啊。仅仅是把我关着的话为什么不让我回去?至少让我知道御崎市怎么样了啊……!
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大吼大叫,却没换来任何东西。
接电话的柜台人员坚持着您的问题并非由我方负责,话里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感情。那至少把玛琼琳委托的亲笔书信递过去吧,可这也被冷漠拒绝了。
对方最终把线路都切断了,如今的手机只不过是装饰罢了。
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了踢门。
(要是漫画的话,这时候就是趁敌人不注意而逃走的情节了)
怀着不能结果的妄想,佐藤如同运动锻炼一般对门挥脚。
万一门真的被踢破了,自己也不见得可以逃出去。
用不着火雾战士出马,来三个保安的话仅仅高中生的自己(不太想承认)就必定毫无作为了。
说起来,这里作为软禁用的房间不可能没有监视摄像头。自己不老实就被转移到了别的房间的事,就是证据。既然来的时候那个火雾战士的男人会在电梯口等待自己,对方的监控范围肯定是覆盖了整座大楼。
再者,即使能走到走廊,那两扇厚重且无疑很坚硬的玻璃门还在等着呢。根据进入房间前的观察,走廊里不存在窗户。况且电梯的入口都没有,这里是只能走楼梯才能进出的楼层。
(而且,就算干得再漂亮,玛琼琳小姐的书签被夺掉了,封绝一张开就完蛋了)
结果,在进入建筑的那一刻,就已决定了胜负。
(嘛,但也不能就此放弃!)
这次小心翼翼地轻轻踢了踢。
响声过后。
「……嗯?」
走廊中传来的声音。
(除了我以外,难道还抓了其他人)
不过,这次不是手推车的金属声。
明显是对话的声音。
而且还是怒吼。
「——蠢货!)
听起来像是女人的怒吼。
「!」
佐藤不禁,停下了身体。
(与刚才的不同)
这种预感让他忘记了刚才徒劳的努力,集中全部精神竖起耳朵。本想把耳朵贴在门上,但考虑到万一门打开的话,会很麻烦。所以还是放弃了。
幸好是在大喊大叫,才能轻松地听到对话的内容。
这次是一个熟稔的男人的声音。
「所以说,冷静点!」
(是那个火雾战士的声音!)
预感变为确信,佐藤暗暗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那两人走了过来。
这次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别我冷静?竟敢擅自用我的名义给威尔艾米娜写信,你还敢说这种话!就因为会有这种事,所以我才讨厌在正式信件中用手写以外的方式!」
(威尔艾米娜!?)
这不可能是完全与他无关的事。
佐藤对这突发状况,思量该如何应对……结果,只是为了能随时行动,把鞋带重新系紧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争吵的声音已经来到门外。
男人似乎在辩解。
「不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御崎市的状态糟到不能再糟。眼下孤立无援的她只有过来吧?到时,打通萨伯莉淑总司令的热线,她就不得不——」
「烦死人了!!」
别一个女人尖着脖子叫到。
「啊!雷、雷贝卡小姐,别那么生气嘛……」
「布里基德,就因为你这么软弱,才会让那个丑八怪欺诈师混蛋得意忘记做出奇怪的举动,你这也算是「红世之王」吗!?」
「可,可是,布里基德,拼命努力也是为了大家——」
「不对呢,关键在于这件事需不需要那么拼命努力~~」
这次传来了一个悠闲地话拖得长长的男人的声音。
如同点火一般的女人声音继续说道:
「以为我被塞到东京总部,就可以随手所欲了吗?不凑巧啊,希尔达对我说你去配合一下在附近的她」,所以我会好好盯着,看看有没有人去妨碍」
男人态度冷静,一点也不受影响地回答道:
「女人的友情固然宝贵,但后团的集结地点选定,已经进入最终讨论阶段。接下来,你想她那种战斗力的人继续无所事事地游荡吗?」
听着他们对话的佐藤,对话中的内容感到动摇。
(御崎市的状况糟到不能再糟?)
特别是
(卡梅尔小姐,孤立无援!?)
听到这句话,他甚至感到心跳都紊乱了。
没有思考,便舍弃了所有计划,朝着大门乱敲起来。
「玛琼琳小姐呢!?玛琼琳小姐怎么样了!?」
咚咚咚,就像要把阻挡自己的东西全部撞开般,拼命敲门。
「请告诉我,求你们了!!」
门外,在惊讶与困惑的数秒寂静后。
「是那个玛琼琳的仆人少年!很好,你先离门远点!」
女人笑着说到。
「不好,快躲开佐藤君!!」
男人大叫。
在瞬息之间,佐藤做出的判断是,
「!!」
他能反射性地朝房间里跳去,是因为长久以来在赌场中穿梭往来练就的可以称之为战场直觉的东西。
在他的身体还在跳跃在空中时,大门处传来强烈的闪光,爆炸了。
数秒。
或者是数十秒。
耳中金钟狂鸣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还活着。跌倒擦伤的隐痛,慢慢从全身传来。
耳鸣中,似乎听到男人怒吼的声音。
「你这炸弹狂!那个孩子要是被杀了,可就都白干了!!」
「只是试试他的运气,别那么生气嘛」
随着几声大笑声,有谁踏着房间的瓦砾走了进来,摔到在地板上的佐藤,带着朦胧的意识朝上望去。
有谁从白烟中露出脸,笑着说道:
「很好,一跟胳膊腿也没少。对于好运的家伙,我会给予相应招待的哟」
短发加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给人恶作剧般印象的女性,极不公司在,在白烟中一点没伤的峙着着……被消防头的给一浇后,立即变得不高兴了。
在落日西沉的天空下,细雨无声,隐约绘出风的身影。
教室的窗户上,模糊地倒映出城市的景色。
吉田一美停下了回家的准备,呆呆地眺望起这片幻想般的景色。
(看起来,真平静)
带着远离现实的感想的周围,放学后市立御崎高校一年二班的教室中,匆忙热闹的少年少女们来来往往。
「啊~啊,忘记带伞了」「回家前雨会停吗」「最中等开始下的雨最讨厌啦~」
晴天雨天都会叽叽喳喳的男女们。
「小藤田,咱可以用这把备用货吗?」「嗯,那把东西,从上个学期开始就一直放那里了」啊,那是我的猎物呀」「切,那就只好奔回家了」
之类的对话,讨论着是否要冒着浓雾般的大雨回家。
这些吵吵嚷嚷很快,消失在如一月寒峭般渐渐小起来的不可思议的雨中。
「一美,听见了吗?」
绪方真竹声音,终于让她缓过神来。
「唉?什么事,绪方?」
「所以说啦,模拟考的事情。不是说好了,今天课上的要点归纳借我抄一抄的吗?」
「啊,对不起……这就给你」
接过笔记的绪方,大致看了一通内容,肩膀突然垂了下去。
「叹~出题范围太广啦。假期之后明明两周不到,就要搞模拟考试,简直是逼着我们在年底和正月都要待在家学习呀。而且还亲切地连社内活动也一并给关掉了」
「不过,大部是二学期末的复习呦?」
看着刚才不知在想什么,总之现在配合地回答的吉田主,绪方笑了,垂下的肩膀,故意似的耸了耸。
「嗯,你似乎不明白呢,吉田一美君。能够做到好好复习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为模拟考试而烦恼呢」
「那个、是吗」
吉田微微笑着回答。
面对面笑着的绪方脸上,突然出现阴霾。
「要是能像夏天时那样」
她的视线朝着教育的某个方向转去。
「大家一起开个学习会该多好呢」
「!」
吉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在已经人迹稀疏的教育中,一眼就能看见,寂静地伫立着两张座位。
不是取消的座位,而是存在,却空着的,两张座位。
「佐藤准备转校,田中也因为家里有事要远出,玛琼琳小姐也听说要去海外工作……真寂寞呢」
「嗯」
吉田——是负责把那三个人的虚假情报向周围散播的任务——她只能暧昧地点了下头。
佐藤啓作的缺席并不是因为准备转校。
田中荣太的休息理由不是家中有事。
玛琼琳当然也不可能因为工作而出门活动。
并且,那两人……少年与少女,也不在。
已经不在,失踪了,却没有人注意。
「……」
就像是为了隐藏真相般,把脸转过去看向周围,只见最后的一个学习在道别之后业已离开,教室中只留下了她们两个。走廊中其他班级学生的声音,似近似远地传来。
「…………」
凝视着这些,被绪方的话牵引着,露出依依不舍的念头。
就像是在填埋空白般,那些人的身影飘浮起来。
少女一脸认真地吃着菠萝包和点心。
少年时而笑时而困惑地在旁观望。
佐藤戳穿每天的笑料来源。
田中在旁露出喜怒哀乐。
绪方的责备,自己也加入其中。
池的解说总结大家的话。
那快乐的光景,再也不会有了。
曾经,曾经那么快乐的事。
无可替换的重要之物,已经失去了。
这里谁也没有注意。
「………………嗯」
只是如此颤抖着回答。
绪方吓了一跳,看着友人的脸。
吉田忍着泪水在眼中打转,朝友人点点头。
「嗯,有点寂寞呢」
「对不起,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该对不起的,是我……随便就变成这样」
就像是在岔开话题般,吉田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
绪方什么也没说,去拿了自己的书包。
就在这时,池速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啊呀,你们还没回去?」
手上拿着教育的钥匙,他似乎是来关教室门的。
绪方努力微笑着回答道:
「在讨论模拟考的事情」
「哦,那还真少见的热心呢」
大致能把握自己成绩的池,一边随口说到,一边开始确认窗户锁好了没有。
「少见这个词是多余的!」
强势地说到,绪方盖上了书包。她当然知道这是朋友无恶意的玩笑,所以并未生气。
心情终于平静的吉田也出声道:
「池君,今天要去学生会?」
「嘛,反正也被留下来了,干脆替值班生检查门窗情况」
这次边拉着窗帘,池边回答。接着看了看讲台里,确认有没有教师的东西忘记带回去了。一如既往,干净利落。
看着他的样子,吉田觉得很高兴。
与他的关系,在圣诞节的那件事——池的告白与吉田的拒绝——以来,暂时处于紧张之中,不过在学校的两周之中,两者不知是谁主动,两者的芥蒂渐渐消融了。原本就没有哪方不好,并非决裂或分道扬镳之类的行为而生出的不愉快,在彼此(还有周围)的努力下,渐渐退去了。
当然,并不是完全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如以前那样忘记彼此是少年少女关系般的冒失接近不再有了。少年也不在用过保护般的帮助,少女也不再天真地找人商量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
吉田这样想。
无法把感到辛苦、难过的事情当成没有发性。因为正如同曾经感觉愉快、高兴的每一天一样,从中得到的东西,连接着现在的两人。
(那是,最重要的)
这么心想。
与那些平安过着每天生活的人一样,作为常人很少使用,但火雾战士却时常时常的那个词……世界,她已经怀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积累着理所当然地生活的每天,与普通的人相交往,能够拥有这些的美妙真实感。
诚然这份美妙真实感中了包括着辛苦与难受。
(我是否也有一天,能在这份思念中,找寻到什么……?)
一种无法治愈的伤口,深深的楚痛,渗入少女的胸口。
难以割舍过去的回忆,为保存至今而痛苦,明明白白残留在那里的思念。
光凭数天所无法改变的烦闷,现在用力摇头甩开它们。
朝另一边看去,池正勤快地,把黑板角上的日期和值日生名字给换成了明天的。很快完成了一切后,一刻不停地朝两人说道:
「那么教室要关门了哟,你们带伞了吗?」
在关门前,池确认到。
真像他的作风,一丝不苟的仔细。
「带了」
「嗯,谢谢主」
两人挥了挥手上的折伞回答到。
教室的灯关了。
意外到来的黑暗,让吉田想起了不可视空虚的侵蚀。
不久在人迹稀疏的玄关大厅。
「那么,明天见」
「再见啦,池君」
轻轻说完,与池分别的两人,撑着伞朝校门走出。
犹如浓雾般的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小了起来,在晚霞中如同窗帘般摇荡。倘若没有那份过意,完全可以不撑伞走在雨中。
绪方高兴地哗哗旋转着伞。
「哇啊,好漂亮」
「雨,原来也能这样下呀」
吉田倾斜着伞,抬头望向天空。
红色的夕阳透过薄薄的云层,如同将窗帘染得一片绯红。
耳中,
「刚才,对不起了,一美」
传来绪方轻轻的声音。
「唉?」
看去,她的伞微微倾斜着,遮住了脸。
「那个,在佐藤转校前……叫上田中和池君,当然还有玛琼琳小姐,大家热热闹闹地开个聚会吧?」
声音中,带着想连接改变之物的心愿,吉田怀有的美妙真实感之一,确确实实地显露出来。
「嗯,绝对要开」
「绝对……恩,绝对哟」
绪方小小点个头,啪的一声举起伞,露出百分之百的笑容。
「那么,明天见!」
大声地,精神十足地跑向远方。
雨幕盖住了她的背景,包裹着无法联想到落日的光辉。
不禁眯起眼的吉田,也百分之百地大声回答道:
「好的,明天见!」
为自己着想的友人的温柔,眩目耀眼的光景,这些让她想到了——
绪方与池因为什么也少不知道才能如此生活的,这种世界的重要性。
就潜伏在身边,只能被无法抵抗的存在给蹂躏的,这种世界的残酷。
(是呀)
她迈开步伐。
在雨中,独自。
(坂井君也为了守候这里,想做些什么)
思索着离开的人们。
(我……被留在这里的我……该做些什么才好呢?)
接着。
就像什么人,准确的数时般。
一个身影,在雾雨中,显现。
她很熟悉的那个身影。
(……)
就像以前相遇时的那样没有改变,悄无声息的步伐的一人。
在产生想逃的话就能逃掉的错觉的雾雨之中,静悄悄地。
不受冬季的束缚,带着草帽,岁数并不大的小个子少年。
右肩上架着的是,裹着布,比身材高大数倍的大棒。
如同贯穿彼此距离的存在感,异常巨大。
(——)
吉田的腿,如实地反映着真心,犹豫着是否进退。
抱着皮包的手,压在胸口。
那里,吊着的是一条希腊十字项链。
那是曾经用来尝试自己,却早已失去意义的,回忆的残滓。
宝具希拉卢达
为什么,要握着它。
(——)
视野中,出现奇妙的景象。
少年,站着,不断接近。
不,是吉田,走向了少年。
(——果然)
夏娜被他带走了。
要求帮助威尔艾米娜也遭拒绝。
对任何事帮忙都没有意义。
(果然)
怀疑,占据了少女的心中。
已经不理自己在做什么了。
原以为这样就好,这样选择,结束掉一切。
(我,正在前进)
雾雨之中,少年的身影,如此清晰。
她送的草帽,包着塑料。
眼睛隐藏在帽檐之下,只能看见一条纵线横卧在嘴唇上的旧伤。
(没什么改变)
回想起与少年初见时的情景。
如那时一样,少年嘴唇冉冉开启的样子,清晰可见。
与那时一样,希望却又害怕的东西,就在那里。
不过,
「别来无恙,卡姆辛先生,比希莫特先生。」
这次、先开口的人,却是吉田。
有什么已经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