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玲玲捧着头哀嚎,似是被打击到了。
朝阳公主却不放过她,踢了踢她的腿,笑骂道:“行了,别装死了。还是赶紧给我想个办法,你瞧瞧我,前阵子吃了你做的什么辣椒饼后,脸上就长了痘痘,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总不能让我顶着痘痘进宫吧?”
徐璐这才发现,朝阳公主如剥了蛋壳的滑腻脸蛋儿上隐约有几个痘痘,虽然有粉脂遮了,仔细看还是有些痕迹。
路玲玲说:“活该,要你少吃些,你偏不听。”
朝阳公主指着她同样长有痘痘的脸骂道:“咱们五十步笑一百步。你瞧瞧你,比我的还多呢。”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路玲玲摸了摸脸上的痘痘,“我这是被气的,就算要消掉也得等火气降了才行。你的大概也有些时日了。”
“不行,你一定要给我想办法。不然我也就四处宣扬你是个庸医。”朝阳公主使出撒手锏。
路玲玲却没有生气,只是无赖地道:“庸医就庸医吧,最好召告天下。我就可以轻省些了。”
朝阳公主傻眼了,推了推了她,迟疑地道:“你不是最恨别人说你庸医么?”
路玲玲翻翻白眼:“小璐说得对,名声只是声外物,我又何必执着于此呢?唐医就庸医吧,这些年来给人看病我也累了。好处没得到多少,反惹得一身骚。二伯早就与我说过,我为人太过实诚,碰上好说话的病人还好,可这世上多的是违疾忌医又死爱面子的人,我又没法子像那些太医那般,把不举说成压力太大,先天不孕偏要说身体健康,只是有些小毛病,房事过多说成‘尊夫人貌若天仙,难怪大人疼若至宝’。我说话就是太直接了,就算治好了这些人,别人非但不会感激,还要威胁我不许我说出去。我做大夫的,替病人保密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被别人知道后,就只会说是我泄密的,我冤不冤?”
朝阳公主一点都不同情,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路玲玲就瞪她:“你还笑?那些为难我的,全都是你那些舅舅舅母表兄弟们居多,你还好意思笑我?有没有良心?”
徐璐安慰她说:“姐姐勿怪,你是大夫,行医济世,只要尽到了职责就是,何必耿耿于怀?”
“说得倒是容易,可患者总爱把不属于我的过错推到我身上,换作是你,怕是也会心寒吧?”
徐璐说:“我又不是大夫,请恕我无法理解你的苦楚。我只知道,你每一次出诊,都是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的诊金,
子的诊金,我正妒嫉你呢。看到遭受这些不公平,我心里就平衡了。”
“……你,你……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路玲玲气得不行。
朝阳公主乐得不行,笑得东倒西歪,指着路玲玲道:“得了,别气了,不遭人妨是庸才。反你是沈三夫人,他们也就是嘴上过把瘾罢了,还能怎的?何必与那种人见识?”
说了会子笑后,朝阳公主这才转回正题,对路玲玲说:“你的性子是有些软,你应该学学凌峰。该横的时候就要横,该霸道的时候就该霸道。就拿我那小叔子一事来说吧。”
锦衣卫出马,这些搜集罪证的祖宗,就是没有证据都会整出一箩筐的证据,更不用说,裘千帆本来就一屁股的屎。当如山铁证据摆在御案前,天子震怒,连裘德太妃都不好再求情,裘千帆被判了斩立决。不过到底要顾惜裘德太妃和朝阳公主的脸面,裘千帆在牢里秘密行了刑。裘大夫人万氏去收尸时看到儿子如此惨状,当场晕死了过去,之后身子就不大好了。
朝阳公主看着徐璐,道:“裘千帆的死,虽说起因是因为你们家凌峰。但因凌峰凶名远扬,裘家也不敢有半分怨言。那日在裘千帆的葬礼上,你那前定婚夫一家子也去了。文徐氏婆媳更是在万氏等人面前说了你不少坏话。只差没有把你说成红颜祸水,裘千帆就是为你而死了。不过也因为有凌峰的凶名镇着,她们也不敢妄动。倒是白让文徐氏做了回恶人。”
路玲玲若有所思。
徐璐则说:“裘千帆死有余辜,那日若非有我家世子爷在,怕是连我都要受折辱吧。裘千帆的德性你们又不是不清楚,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朝阳公主说:“所以为了一劳永逸,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消失在这世上。”
徐璐讪讪地道:“我和世子爷可没想过要他的性命的,真的,公主可要相信我。”只是想让裘千帆在牢里吃足苦头,让他知道凌家不好惹。不过就算不死也会有番罪受,至少会被发配边疆数年,等他出了京后再另行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谁会想到,他会被上头安排秘密死在牢里。
朝阳公主说:“我知道,这是皇兄的意思。”
徐璐并不意外,裘千帆的犯罪事实可谓铁证如山,就算看在裘德太妃的面上也是不行的。凌峰早就说过,今上的驭人之术非比寻常。以一个无关紧要的纨绔子的性命,来换取朝廷重臣的感激和忠心,圣上做起来轻车驾熟。
就算知道这是皇帝在收买人心,凌峰也甘愿让他收买。
有了朝阳公主的告诫,以前眼面前的事实相证,路玲玲似乎脑袋开了窍,她说:“那我现在就去顾家,要回属于我的诊金。若是不给,哼哼,我就砸烂他家的门。”
徐璐取笑她:“你敢吗?”
路玲玲瞪她:“你能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徐璐想了想,说:“我也没有,总不至于真去砸烂他家的门,那样一来,有理都变成没理了。姐姐也只能把消息放出去,称顾家为了逃避诊金故意装病诬赖于你。并放出话,从今往后,与顾家老死不相往来。虽然我瞧不上滥好人,但姐姐在帝都的名声还是很好的,姐姐这么一说,不管怎样,外界肯定会认为是顾家没理。以后顾家再请大夫上门,怕是就没那么好运了。”
路玲玲想了想,沮丧道:“也只能这样了。”
朝阳公主说:“也只能这么着了,以后长长记性吧,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好说话的。”惹来路玲玲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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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边还有一章,因为两个故事安在一章不好起章节名,所以分开传上来。
☆、第24章 宗子
……
农历年十二月二十过后,宫中就已封印,凌峰拜访了方公及恩师后,就带着团哥儿四处游玩。农历年二十五这日,忽然心血来潮,想去乡下看望赵姨娘。让徐璐准备礼物和年礼,让他带上去看望姨娘。
徐璐说:“年礼早就送去了,爷也该去探望姨娘了,只是,万一姨娘要闹着回府怎么办?”她可不想侍候了一个正婆婆,还要侍候一个副婆婆。那赵姨娘一看就知不是个好相与的,远香近臭,她可不想因为赵姨娘的缘故让她们夫妻起间隙。
凌峰说:“放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姨娘了。”然后让徐璐服侍他穿上淞江三梭布中单,再罩上月白底淡蓝色斓边交领中袍,外罩深紫红交领素面长袍,纯黑大毛边鹤氅。团哥儿也是大红袄儿加黑色圆毛边披袍,父子俩相同色系的黑羊绒皮靴,活脱脱的父子装。
看着全身镜里父子俩差不多的装束,团哥儿兴奋地扯了扯凌身的袍摆,抬起小腿儿,露出暂新的黑色绘象牙边的小靴叫道:“爹爹,看,一样的,一样的。”
凌峰把团哥儿抱起来,在他脸上重重亲了记,笑道:“是,咱们的鞋子都是一样的颜色,好看吗?”
“好看。”
“爹爹带你去骑马,去乡下看望姨祖母,团哥儿一定要乖哦。”一听说要骑马,团哥儿高兴惨了,兴奋地拍掌道:“骑马,骑马,驾,驾……”
凌峰大笑,又让给徐璐招手再见。
“娘亲,再见。”团哥儿招着手,看都没看自己的母亲一眼,只催促着父亲快走,一颗心思早已飞到外头了。
“这个混小子。”徐璐又气又妒。
傍晚时分,凌峰回来了,徐璐迎上前去,笑问:“怎样,姨娘还好吧?奴仆们服侍得可还尽心?用去的东西没有被奴才给吞了吧?”
凌峰把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团哥儿交给了嬷嬷,一边解着身上的袍子,一边道:“还好,大概也想开了,日子还是满滋润的,每日里与附近的邻居大婶打打牌,串串门。”
辛集湾土地肥沃,也还住着好些小地主,上百亩田地就能支撑一家人过上滋润的日子。加上这些人家也还有人或入仕,或在外经商,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太平盛世下,商人地位也有些提升,大家又住在同一个乡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因李柱子的缘故,周围十村八乡的也都辛集湾有个凌家庄,住着个高门大户的姨娘,虽说被贬到乡下来,但因替主家生了个儿子,主家也时常派人送来大车小车的丰厚物品。邻居们倒也不曾小瞧了赵姨娘。
加上赵姨娘又是爱显摆的,逢人就说她儿子有出息,儿子还给她挣了个三品诰命夫人。刚开始大家都不肯相信,觉得她撒谎,赵姨娘就把她诰命服饰穿出来给大家瞧了,邻居里也有入仕的,就认出了这是真的诰命服饰。
“……我问姨娘,在乡下住得可还习惯,她说一切都好,比在凌家住着滋润。我看她面色红润,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乡下的生活吧。”凌峰双腿拢到罗汉床上,喝了杯热茶,这才道:“就是爱显摆的性子怕是改不掉了,刚才又还发生了些不愉快。”
此去乡下,赵姨娘看着英挺出色的儿子,可爱的小孙儿,身后还有一大堆威风凛凛的护扈,本来就爱显摆的她就把四邻八舍的邻居都叫了来,四处宣扬她儿子带着孙子来看望她了。
邻居们都觉得赵姨娘应该是福气好,生了个出息的儿子,不然小日子不会过得如此滋润。大家也都想瞧瞧,能替自己的姨娘都能挣上三品诰命的人是何方神圣。
凌峰耐着性子给赵姨娘把面子做足了才走,只是赵姨娘得意忘形的本性仍是没有变,被人一捧,就浑然找不着北,居然帮邻居们当起捐客来,要凌峰提携某某家的男人,某某家的儿子。凌峰敷衍了两句,赵姨娘再被邻居撺掇了两句,觉得在一众老姐妹面前丢了面子,就开始使泼耍赖,大骂凌峰不孝,细数凌峰的种种罪行。
徐璐看着他:“需要妾身安慰下爷么?”就算凌峰不说,她也知道赵姨娘会干什么事儿。
不外乎就是四处显摆她有个出息的儿子,或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又给凌峰提了不少不适时宜的要求吧。
凌峰哭笑不得,把她揽在怀里,夫妇俩滚到罗汉床前,凌峰斜躺在靠枕上,搂着徐璐,在她身上揉来捏去的:“你倒是幸灾乐祸。”
徐璐双手搂了他的脖子,他身上一直薰有如梦似幻的香味,很好闻,回味悠长,沮神气爽。觉得他身子结实又软和,抱起来非常舒服。
“姨娘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我岂会没有应对之法。我气的是团哥儿这小子。”凌峰又气又好笑,“你肯定不知道,这小子模仿能力有多强,准备离开之际,他还在院子里堆雪人,他不肯走,说再玩一会儿,我没有答应,你猜他接下来干了什么?”
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徐璐立马问:“他干了什么?”
凌峰哭笑不得地道:“这混子,居然就在雪地里翻滚了起来,又哭又嚎的,让我揍了一顿。”
“是该揍。”徐璐说。
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可塑性极强,并不能因为使泼耍赖就放任其行为。
“那爷是如何收拾他的?”徐璐问。
“我没有理会,
“我没有理会,就静静得看着他。他哭嚎了半天,见无人理他,自己都觉无趣。乖乖得跟我离去了。”凌峰笑了起来,“事后我就与他讲道理,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凌峰又训起徐璐来,教她要如何教小孩子,孩子使泼时要如何应对,说得头头是道,徐璐听得连连点头。
晚上团哥儿与他们一起睡觉,小家伙粉嫩嫩的面容,耦节般的小肉手和小肥腿,加上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徐璐爱怜至极,抱着他圆滚滚的身子都舍不得撒手。
凌峰就忍不住道:“有必要稀罕成这样么?”
徐璐白他一眼:“还不是要怪你,这么早就把我们母子分开,我不稀罕他稀罕谁去?”
凌峰笑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等日后再多生几个孩子,看你还稀罕不稀罕。”
徐璐说:“我也想再给团哥儿生个弟弟妹妹,可咱们这样的情况,想生也不敢生呀。”所以也只能把满腔爱意全集中在团哥儿身上了。
凌峰说:“这有何难。只是,又要欠张瑞一个天大人情了。”
“咱们生不生孩子,与张瑞有什么关系?”
凌峰说:“张瑞却是有办法让咱们的孩子从出生就能变回双腿。可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一时半刻还不能与你说个明白。等团哥儿再大些了,我再与你说吧。”
徐璐急了:“你说,只要那个张瑞出手,咱们以后的孩子就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么?”
凌峰犹豫了会,点了点头:“是。”
徐璐心头狂喜,赶紧捉着他的手臂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去请张瑞想办法呗。”说到此处,忽然又泄了气,“你与张瑞交情很好么?”
“普通吧,怎会这么问?”
“那为何你要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万一张瑞品性低劣,那岂不完蛋?
凌峰说:“你忘了张瑞是术士的身份了?他能知天地,沟通阴阳,我这点秘密,在他眼里本算不得秘密。早在十多年前就让他无意中发现了,我也还想着杀他灭口来着,不过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招数还没使出来,就被人家一招给制住了。幸好我认怂认得快,加上张瑞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这才保住了性命。”涉及大男人的颜面问题,凌峰绝不会让妻子知道,当时他在人家面前,简直渺小得如一只蚂蚁。
徐璐震惊,在她心目中,自己的男人是无所不能的,想不到还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存在。
“前阵子带团哥儿在效外骑马时,碰到了张瑞,他问我是否还想要子嗣,并为诺可以解除我的子嗣烦恼。但需得答应他一件事。我想,他可是天底下最有名的术士,居然还会有求于我的时候,想必这件事儿肯定不是平常事。我就不敢当场答应他。”
徐璐问:“那他要你帮他做什么事?”
“我没问,也不敢问。”凌峰坦然回答。
徐璐想了想,说:“他既然用交换的方式请爷帮忙,想必这个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说不定还有风险。确实是该慎重。”
……
今年过年与往年差不多,差别是今年全权由徐璐主持,虽然徐璐年纪轻,但办事沉稳,设想周到,族人们还是普遍满意的。
今年主持祭祖大典的换成了凌峰,凌峰是凌家最出色的继承人,这点勿庸置疑,加上已有团哥儿这个嫡长子,凌峰的宗子地位已稳若磐石,无人可撼动。
祭拜了祖宗后,几位族中颇果仅存的老人们看了打扫干净的祠堂,及布置齐整精雅的席面,不由对凌宽道:“你这个媳妇,娶得好,还是齐缘有眼力。”
凌宽很高兴。
老太爷们又逗了团哥儿,已一岁零三个月的团哥儿,走路已比较稳当了,但仍是需要人牵着,主要是小家伙太肥了,一身的赘肉,一双腿儿还支撑不起整身的重量。但那灵活的劲儿,机灵的大眼,灵敏的四肢,清晰的口齿,倒也忽略了还不会走路的小小缺憾。
甚至有人安慰凌宽说:“好些孩子走路走得早,说话这迟,说话说得早,走路就迟。团哥儿说话早,走路自然就迟。这点倒是没有说错,不必担忧,至多再过一两个月就能自己走路了。”
凌宽只有凌峰一个儿子,还是个不正常的儿子,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团哥儿好不容易恢复双腿,但走路却不利索,始疑为让他内心有些阴影,听老太爷如此说,倒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