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问算是给了冯宝一个下马威,而且他那种不软不硬的方式,让冯宝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对此,冯宝即便是心中再是愤怒,却也不能表示什么,只能闷在心里面。而这种感觉,绝对是冯宝所最为不爽的。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一下,把冯宝弄得不上不下的,那是相当难受。
当然,这只是对于冯宝来说罢了,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就算是冯宝阵营那边的人,却是正好相反的。有的人心中自然是一阵狂喜,而有的就算是称不上狂喜,那也绝对是高兴的。老实说,自从隆庆驾崩,朱翊钧登基以来,能够让冯宝吃瘪的人或者事情就是少之又少,能够碰上一件,那绝对是相当值得高兴的。记得上一次,也是三司会审之时,好在这才是第二次,若非事不过三,恐怕所有人都要认为,冯宝跟这“会审”二字有什么过节了。
而坐在正中央审案的刘、孙、葛三人,虽然也是心中高兴,但是他们并没有将视线太多地放在这里。刘思问问了话之后,就专心在那八人身上,仔细听着他们的回话。
“大人,之前草民已经招了……”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正是……正是那詹事府詹事张四维,便是草民几人的恩公。这一次,也是张恩公让草民几人去做这件事情的。”
“哦,原来如此。”刘思问并没有对于这个回答表现出来什么愤怒的模样。而一旁的冯宝,听到几人这么回答,刚才脸上那副憋着的愤怒模样也是立刻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微笑的模样。
“既然如此……”刘思问并不在意这些,问道,“那本官倒要问问,张四维当年是如何救了你们几人的姓名,又是如何让你们如此,能用性命相报呢?”
“刘大人。”一旁的冯宝此事,似乎也估计不了别的事情了,再一次开口,而且这声音也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让人听在耳朵里就不舒服,“这件事情,与本案无关吧?既然这几人都说了,是张四维主使的,那就应该带张四维上来问话才是。”
“公公莫慌。”面对冯宝已经变调了的询问,刘思问还是一副丝毫不担心,也不过激的模样,心平气和地说道,“本官这么问,自然是有道理的。此案关系重大,而之前,有个问题,本官也实在是搞不明白,必须要问清楚了才行。”
“哦?原来如此啊。”冯宝脸上阴阳怪气的模样是更加深重了,“既然如此,咱家就不再打扰刘大人问案了。”此刻的冯宝,心中是冷笑不已。在他看来,刘思问想要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要找出案情中的破绽。不过在他看来,刘思问这也是徒费力气罢了,毕竟他不知道这八个人就是冯宝的人,而冯宝既然打算做这件事情了,又怎么会不想到这点呢。
只不过,冯宝也是人,也有失算的时候,刘思问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并不在此。
“回大人的话。”当下,其中一人便开口说道,“那还是嘉靖四十五年,也就是丙寅年的事情了。当时,草民等八人,没什么活计,便是在城中的镇永镖局做活,走镖之时壮壮场面罢了,并不会什么武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当时,有一趟镖是送到平阳府的,路上却是遇到了贼人。几位镖师却是被杀了,那些人却不想放过草民几人。还好,当时恩公路过,身边还带着护卫,救下了草民几人。恩公对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虽然没有念过什么书,不过也明白大恩当报的道理。就是这么回事。”
“嗯,丙寅年……”听几人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是思索了起来。
张凡当时还不在朝中,甚至于当时的张凡,还不是现在的这个张凡,他自然是不知道丙寅年到底怎么了。不过看当场的所有人都在思索的模样,显然,那一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特别是坐在张凡身边的冯宝,那一脸自信满满的模样,更加让张凡确定了。
“本官再问你,那是丙寅年何时的事情?”刘思问继续问道,“你们可还记得清楚。“
“记得清,记得清。”当下,立刻就有人说道,“恩公救命之恩,草民岂敢忘记。那时正是八月十一,这一点草民敢打包票,绝对不会错。”这就是冯宝的高明之处,像是这种事情,越是说的明细,越是容易让人相信。
而这个“八月十一”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对此,张凡是完全迷糊了,好奇心之下,他也不由得开口向一旁的冯宝问道:“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丙寅年八月十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大人不知?哦,这也难怪,张大人当时并不在朝中。”冯宝说道,“嘉靖四十四年,也就是乙丑年,张四维在朝中也是繁忙的很。那年的会试,他是考官,这倒还没什么。不过那年,先皇还给了张四维一个重任,分摹《永乐大典》副本。只此一项便是繁忙的很,张四维忙了整整大半年,一直到丙寅年六月才是办妥。先皇念他劳累,而且他身子也是不好,便准了他回乡养生一年。张四维走的时候,正好是八月份。”
张凡听冯宝这么一说,心里面便是完全明白了。他明白,这几人之所以会说出这个时间,必然是有原因的,冯宝也不是个会无的放矢的人。而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情。
这时间当真是卡的很准,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既然冯宝对此事早有准备,那么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想不出来反而会觉得怪异。而且,这个时间算的非常好。
这个时间,不仅仅是因为张四维正好回家而不在朝中,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张四维是一个人回去的,也带着护卫。这么一来,似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就算等会将张四维带上来,跟在场的这八个人当面对质的话,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不论是谁,不管他是什么人,遇到了这种事情自然是会极力否定的。但是这么一来,却是无法解决问题,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这么一来的话,事情就陷入僵局了。而且,如今的这件事情,似乎也就只有张四维这么一个嫌疑人,情况还是对他极为不利。
而且,这毕竟是快要八年前的事情了。若是按照常理来说的话,刚刚救下来的人,若是就要他以性命相报答,恐怕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如果说这么多年过来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要么就是不再见面,张四维只不过是过路的时候,救了他们,顺水人情而已。当然,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模样,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要么就是,两方之间还有这联系,而且八年以来就一直没有断过。甚至于,张四维对于他们的帮助并不仅仅止步于此。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地方的帮忙,又或者是张四维将这八个人收归己用等等。
而现在的事情看起来,也就是如此。
“嗯,的确,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刘思问点了点头,说道,“更不要提这是救命之恩了。只不过,我也不觉得,他让你们来干这个,你们就会这么听话。就算你们再不学无数,也应该知道,干了这种事情,非常容易被抓住,而且一旦被抓住,那就是脑袋分家必死无疑的事情,你们就一点犹豫都没有?”
“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中一人开口说道,“恩公不只是救了咱们几人的性命,之后对于咱们几个也是多有帮助。那次之后,草民几人回到家中,也是丢了镖局里的饭碗。全靠恩公救济,咱们才算是过得不错。恩公不仅仅对草民几人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德,草民几人无以为报,若是能为恩公办些事情,自当全力以赴。”
“嗯,说的也有道理。”刘思问说道,这话一说,下面的人全都是紧张起来了,不过刘思问丝毫不在乎,看着这八人,继续问道,“那本官再问,就像现在这样,你们被抓到了。按理说,你们自然不应该供出张四维的名字才对,要不然岂不是害了他不成?”
“不错……草民……草民本来已经打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恩公的名字。”另外一人说道,“只不过……实在是受不过刑法,没办法,这才是招了。”
他的这句话一说,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有感到有什么,倒是刘思问的眉毛一扬。而一旁的张凡却是心中好笑,受不过刑法?别开玩笑了,若是说在场的人谁最能受刑,绝对是这八个人,而且毫不做他想。不过这几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也并不会被人拆穿了。
“原来如此啊。”刘思问说着话,视线却是转到了一旁的冯宝身上去了。
“怎么了,刘大人?”冯宝一副挑衅的模样,看着刘思问说道,“莫非刘大人是在怪咱家下手太狠?”
听冯宝这么一说,刘思问反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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