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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岑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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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正陪同夫人在后花园散步聊天,看门的家丁匆匆来报,说是外边有个大汉称有要事求见。岑竟乾坤本不想见,但听那家丁说是凌云霄的大师兄,心道不见不得,当下叫家丁先将人迎到待客厅上,自己更换件衣服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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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一进到厅堂,就见一汉子正背着双手在欣赏着壁上的字画,忙忙迎上前去抱拳笑道:“稀客啊稀客,迎接来迟,还望阳先生恕罪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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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还礼道:“哪里哪里,冒昧来访,还望岑老板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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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两人分主客坐下,岑竟乾笑问道:“不知阳先生此来寒舍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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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摆手道:“指教谈不上,我就一粗人,今天来只是想来问岑老板一件事,还望岑老板不吝实情相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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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笑道:“哪里哪里,阳先生尽管问就是,鄙人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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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点头道:“那就甚好,此事对此镇民生关系重大,希望岑老板是真的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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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见阳有仪说得郑重,也正色道:“阳先生尽管放心便是,只要是鄙人知道的一定是全盘托出,毫不隐瞒。”稍停了停又小心问道:“只是不知阳先生所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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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右手摸了摸面上的胡须,道:“我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就是想问问那个和岑老板想借千两黄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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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心里一惊,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笑道:“哦?原来阳先生问的是他啊?鄙人还道是什么大事?怎么?他惹着阳先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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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摆手笑道:“倒也没有,只是对此人有些好奇,得地来向岑老板打听一下此人的来龙去脉而已,再说了,岑老板就不想把棺材这事查个明明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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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啊?那是自然的,那还要劳烦阳先生多多费心了。”沉吟半响道:“其实鄙人与他也不很熟稔,只是以前一些生意往来上的朋友罢了,至于他的来历鄙人还当真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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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淡淡的哦了一声,道:“那还望岑老板将如何与他相识的过程说与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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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缓缓道:“那是十余年前的事了,当时鄙人尚未成家,也是穷得叮当响,仗着还有一身气力,就到沿海一带替海边人家跑船,挣些辛苦钱糊口.说来也巧,在一次出海打鱼中在海里救起了两人,是一对主仆.他们说是江浙一带的盐商,这次出海是要运送一批官盐到广州,结果在海里遇到了大批的海盗,船上押运的官兵和众伙计寡不敌众悉数被杀或被俘。这主仆二人仗着有些水性就趁着海盗不备跳海逃生了,在海里漂浮了两天两夜,正感绝望之时,却遇上了我等把他们给救了。我们把他们送上岸后,又给了他们些干粮让他们去寻当地的官府,临别时,他们对我们自是千恩万谢一番了也就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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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捧起茶盏饮了一口,继道:“送走他们后,我们也没当一回事,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谁还顾着了谁,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继续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不料三个月后,那盐商的仆从又返回来找到我们,说有个发财的路子,问我们愿不愿意随他一起去做?他说话很不不利索,就似常年不和人说话的人一般,只是我们倒也听得明白个大概。大家都想,有发财的路子谁不愿意去?当下就问他是什么路子,他说眼下官府与乱党分子斗得正凶,无力再管地面上平头百姓的事,他有一批私盐,想从江浙运到南疆偏僻之处倒手出去。他已经和那边的官家说好了,出货没有问题,就是缺少这一路水上的好把式,所以就想到了我们.若是我们愿意干,事成之后每人给一百两银子的酬金。我们当时一听,贩卖私盐啊,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只怕拿了银子也没命花,当下就有好多人摇着头走了.鄙人也正要走,那人急了,就把酬金提到了三百两。鄙人左右一思量,三百两银子,够鄙人跑上一辈子船也未必挣那么多,与其累死饿死还不如拿命搏一搏,若是侥幸不死,三百两就到手了。于是咬了咬牙,便答应他了。本来当时寻思着做了这一次若是还有命拿了三百两银子,就立马回家娶个媳妇安安生生的过日子.那曾想这一去竟然就做上瘾了,一次又一次,一干就是三年有余.直到攒够了些银子,加之觉得这种杀头的买卖不能长干,提心吊胆提着脑袋过日子的生活的确不是滋味,就和那人提出了辞行,想不到那人也不勉强,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临别时还给了鄙人一大笔盘缠.回来后就开了这家米店,也从此就和那人断了音信,这一晃也就十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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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接道:“想不到那人几日前又来找到你,而且还带来了一口棺材,向你讨要一千两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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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轻轻吹拂着茶盏里漂浮于水面的茶丝,却不答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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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道:“照岑老板你所说的事来看,你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在一起相处那么久,就不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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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摇摇头道:“和我们在一起时从未听他讲过他的家事,他不说,我们也没敢过问.只知道他以前是个盐商的伙计,至于为什么出来单干就未可知了。”停了一停道:“而且鄙人觉得他这个人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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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奇道:“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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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恩了声,道:“他极少和我们呆在一起,总是一人独来独往,就算出货的时候他也总把自己锁在船舱里,吃饭的时候才露面,而且话很少。有时候鄙人经过他所住宿的舱间,隐隐能听到里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这些声音就好象似……”说到这里他极力想用什么更合适的语言来描述这种声音,却又想不起该用什么更为恰当的声音来做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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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歉疚道:“实在抱歉得很,鄙人无法形容那种声音,总之是鄙人从没听到过的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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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只是还有一点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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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笑道:“阳先生客气了,但问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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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问道:“既然你俩的关系虽说只是主雇关系,但从你临别时他还送你一大笔盘缠上来看,他对你还是极有情谊的,为何他落难了第一次来找你借钱时你不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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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面露难色道:“倒不是不借,只是他开口的数额实在太大了,而且说是三日里必须凑齐,鄙人一时半伙哪来的那么多金子?杀了鄙人也凑不出来啊!后来抬着棺材来威逼,鄙人当时也是气糊涂了,更是不能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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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知道这也是情理之中,换是谁都不可能答应的,心想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多大价值的东西了。当下站起身抱拳道:“今日登门来访,实在是冒味之至,还望恕罪,在下还有点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岑老板你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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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竟乾忙忙起身道:“哪里那里!阳先生这就要走?在寒舍吃过便饭再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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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笑道:“岑老板客气了,今日打扰在下心里已是万分难安了,如何还能再行麻烦之事?”说话间便行了出去,岑竟乾忙忙将阳有仪送到院门外,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话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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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回到义庄之中,见那老刘头正坐在义庄门口手持水竹烟筒在吞云吐雾,在水竹烟筒的咕噜咕噜声中,这老头神情甚是惬意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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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笑道:“前辈好雅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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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吐出一大团烟雾后咧着嘴笑答道:“说到雅兴谈不上,老汉我平生两大爱好,一是酒,二就是此物,俗话说得好,饭后一口烟,赛过活神仙,若是没了烟抽,神仙都不想做了。”言罢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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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走到老刘头的身旁坐了下来,老刘头递过水竹烟道:“你也来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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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摇头谢绝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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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嘿嘿一笑,收回手来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迷着眼问道:“见了岑竟乾了?问出什么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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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群山道:“见是见着了,也问了不少事了,只是晚辈觉得有些地方实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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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道:“他欺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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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摇头道:“骗倒没骗,只是我感觉他在有意隐瞒着一些最重要的事没说,老前辈,你觉得有人会无缘无故突然伸手向您要一笔您根本就拿不出的财物吗?而且还是一个曾经的合作伙伴,除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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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接道:“除非是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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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有仪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眼庄院内,问道:“那小兔崽子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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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头却不回答,站起身来往里走,边走边道:“这天要变了,估摸着要下雨了,要不你来陪老汉再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