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五若是叫这群长辈给看在眼里了,没准儿捆着她成亲也是能干得出来的。
他就是来看看她。
“送妹妹来的!你可真残忍呐。”冯五一边痛心疾首地指了指院门口,就见几个鼻青脸肿却闭口不言的青年武将彼此搀扶着一声不吭地走出来,对着罗遥微微点头之后走了,之后还有一个满脸悲伤的青年从里头一路爬到了罗遥等人的面前,一抬头两个黑眼圈儿,抱住了冯五的腿就哭道,“今天好疼!”他一边哭一边将鼻涕眼泪的往破口大骂的冯五的腿上抹,一边伸出手颤巍巍地拉着罗遥的衣袍伤心地说道,“说好的不打脸呢?!”
“忘了。”罗遥简洁地说道。
谁打的眼睛都红了还能记得这点儿小小的约定呀!
被揍得可凄惨的纨绔王年仰头,用负心的表情看着不守约定的家伙。
罗遥头一回觉得有点儿心虚了,咳了一声。
想当初这家伙献了许多的宝贝谄媚地求了自己一把,怎么揍都行,千万别揍纨绔那张英俊的脸。
“表哥还是起来说话。”见王年一脸的蔫头耷脑很可怜的模样,明秀心里笑了两声,眉目温柔地俯身说道,“地上凉。”
“凉不过我的心呐!”纨绔见有人关心自己了,顿时哭着抱住了冯五的那双腿痛哭失声叫道,“我,我的媳妇儿啊!”他表妹本来就是个腼腆的不爱见外男的人,这再见了他这一脸的鼻青脸肿,还怎么撼动表妹的心,怎么叫表妹倾心自己呢?他就指着这张脸在表妹面前讨好了!
对自己的脸还挺自信的。
明秀诧异了一下这表哥出人意料的对自己那张脸的自信,之后眼睛一睁诧异地问道,“表哥有了心上人?!”这谁家的姑娘前世不休叫个纨绔给看上了?当然,此纨绔为人还算不错,也挺招沈国公的喜欢,不然早就叫沈国公令他滚蛋了。可是再好的纨绔,倒霉的是这家伙身后有个要命的亲娘安固侯夫人,那真是一个要命的婆婆,摊上了就倒了血霉的那种。
“有了。”王年出人意料地诚实,顺着冯五的袍子爬起来嘿嘿地笑了两声。
依旧很有衙内的风范,作奸犯科型。
冯五低头看着自己特意穿的格外新的衣裳,再看看罗遥一脸的不当一回事儿,气得浑身发抖!
“表妹为何不问我是谁?”见明秀问了一句就再也没有话儿了,王年就有点儿小哀怨,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问道。
“那是表哥自己的心事,我不好问的。”明秀素来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见王年鼓励地看着自己,仿佛很需要自己问一问是谁,心中一转就猜出这只怕是自己认识的姑娘,不然与自己也说不着不是?想到这个,先将经常蹦跶的沈明珠给排除在外,她想了想身边的姑娘心中一动,弯着眼睛笑看急得挤眉弄眼儿的王年问道,“表哥的心事,与姑母说了没有?若姑母不喜,只怕无法成事。”
王年的眼角一动,有些为难。
安固侯夫人看中了冯国公府的苏蔷,虽然沈国公不理睬她不肯帮她往冯国公府说亲,可是侯夫人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已经预备往冯国公府张嘴求亲了。
王年觉得这真是要命,正在家里折腾意图叫母亲千万别给自己招这笑话儿。
冯国公府那是太子的岳家,门第不输沈国公府,苏蔷又是嫡女,还能看上一个没啥能耐的纨绔?还想跟太子做连襟,就算冯国公府应了,那也是把他舅舅沈国公给捆太子这条船上了。做人不能这么无耻,抬着人舅舅的脸到处拉关系不是?
想到安固侯夫人那急切的模样,王年就觉得肝儿疼。
“表妹这话说得对,不管怎样,我得先过了母亲那关。”安固侯夫人心里只怕是不中意明华的,若他寻死觅活地非要娶,那安固侯夫人也会随了他的心愿,只是心里若有不平气,那日后遭罪的可就是明华了。
王年娶媳妇儿是想叫心上人过好日子的,可不是留在府里给母亲出气的,想到这个,他竟然难得地肃容了一下,之后便摸着下巴小声儿说道,“要不,我来点儿叫母亲吃不住的?”
“什么意思?”冯五一边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衣裳,一边问道。
“要不,我就说我不行,怎么样?”纨绔的眼珠子一转,趴在小伙伴儿的耳边说道,“要不,就说我是个断袖?母亲绝望一下,回头我说娶谁,那就能娶谁了。”到时候安固侯夫人还不得把舍己嫁给自己的明华当天仙儿一样捧着呀?
“这个不好。”冯五见王年的小眼睛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转,陡然觉得浑身汗毛竖起,眼睛发直地说道。
若是断袖,那一个巴掌拍不响,总有另一个不是?那时候与这家伙形影不离的冯五哥岂不是要遭无妄之灾?!
“若我说,表哥不该想这个,反而该叫姑母心甘情愿。”不愧是纨绔,不要脸到了极点,这主意都是剑走偏锋。明秀算是长了见识了。见王年还一脸的不在乎,显然对外头人怎么评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她便温声说道,“若表哥名声坏了,日后表嫂岂不是也叫人耻笑?日后的小侄儿又得叫人指指点点。这是一生的大事,可不好叫表哥这样随意任性的。”她顿了顿,便继续说道,“若表哥真心,就该做出榜样,叫表嫂日后面上有光。”
“到底是表妹!”王年从前就喜欢冒坏水儿,然而此时却觉得明秀的话才是对的。
“多谢表妹教导!”他竟郑重地对明秀作了一个揖。
他养在安固侯夫人的膝下,平日里都听的不过是母亲的抱怨与怨天尤人,从来都没有人与他说过什么是正道,如今历练了一些时候,再听了这些,竟仿佛是豁然开朗。
“我不过是一说,表哥才是叫我羞愧了。”明秀急忙避开了,见王年摸着头嘿嘿地笑了,也觉得这位表哥其实心里都明白,便继续说道,“况,表哥也得叫人家姑娘看见自己的真心不是?安固侯府的富贵是安固侯府的富贵,那虽然重要,可是姑娘的心里,表哥的心才是要紧的。”见王年两眼放光细细地听着,她沉吟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这是看在你是我表哥,我多句嘴,天底下但凡是心里有表哥的,都决不愿表哥身染二色的。”
这话有些过分了,可是明秀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王年是能做到的。
“我也就那么一个心上人。”王年嘿嘿地搓着手,眉开眼笑地说道。
“我也就那么一个……”冯五竖着耳朵偷听呢,又见明秀说一句罗遥便淡淡地颔首显然很认同,忍不住也表白了一下。
连跟他睡的大鹦鹉儿都是公的!
“我五哥确实是这样儿的。”冯瑶见明秀殷殷与王年说话的模样,目光都温柔了起来,就在一旁轻声说道。
“那就太好了。”明秀目光往罗遥的身上一转,之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见此地几个人立在一处说话到底不大规矩,急忙又将众人往上房请,然而还没有请到上房去,却见据说在恭顺公主处帮着收拾账本子的玉惠竟脚下匆匆地走来,见了明秀目光一亮,上前给罗遥等人请安之后,方才一脸急色地与明秀低声说道,“二姑娘处闹得不好了,公主如今脱不开身,请郡主过去给二姑娘张目呢!”
“二姐姐?是谁在闹事?”听说明华处竟有人闹事,明秀不由露出了诧异的模样。
明华素来温和寡言,从不是与人争锋的性子。
“是四姑娘。”玉惠也觉得这有点儿欺负人了,皱眉说道。
“她还能出来?”明秀脚下不停地往外头去,一边冷笑道,“前儿的伤好了这是?!竟然还敢出来闹腾!”她顿了顿,便皱眉与玉惠问道,“二姐姐与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眼下,究竟是个什么缘故?”她一回头,见冯瑶跟着自己到了院子前门儿的车前对自己微微颔首,显然是不好插手自家的事端的,沉默了一下,便拉着罗遥的手轻声说道,“今日是咱们招呼不周了,表姐帮我送送阿瑶?”
“你……”罗遥迟疑地说道。
“我带足了人,绝不会吃亏的。”见罗遥这才冷冷点头扶着冯瑶与冯五上车走了,明秀转头,见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死皮赖脸的纨绔。
“表哥?”明秀微笑示意,叫纨绔自己有点儿眼力见儿。
“我许久没给二舅舅请安,也该去看看了。”王年对明秀的拒绝就当看不见的,笑了两声,之后看了看天色方才一脸担心地说道,“天都快晚了,表妹咱们赶紧走?!”他仿佛是很急切的样子,叫明秀诧异了片刻,到底无奈地叫他跟着。
匆匆一路顺着玉惠的指引到了二老爷的新宅,明秀顾不得赏花赏景色的,直奔明华的院子。
就见此时一个不大却十分雅致的小院前头,一脸苍白的沈明珠扶着身边的一个丫头,一只手高高扬起,用力地往前头脸色很不好看的明华的脸上落去!
“住手!”明秀见她竟然还敢动手,顿时远远厉喝了一声!
然而比她这一声更快的,却是一个敏捷的身影,之后就听一声耳光声响起,一个婀娜的身影被抽到了地上!
第86章
明秀脚下一顿,看着被抽在地上的沈明珠竟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想到了无数的可能,她也想不到竟是王年一耳光抽得沈明珠晕头转向。
此时纨绔甩了甩手,转头用黑黢黢的眼圈努力做出关心的模样,对揪着自己的衣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明华笑呵呵地问道,“表妹无事吧?这丫头没有伤着你吧?”见明华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纨绔的脸上一松,之后却越发地大惊小怪起来,唧唧歪歪地在一旁咋呼地叫道,“这四丫头可厉害来的!表妹若是叫她伤了,可千万别瞒着,不然多叫人不安啊!”他探头探脑,仿佛很想帮自家表妹监查一下有什么伤势没有。
明秀走到近前,见这厮两只爪子蠢蠢欲动,仿佛很想往明华的小手上扑腾,眼睛眯缝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
“这是怎么回事?”见明华握住了自己的手双手颤抖,明秀便将王年这档子事儿先放在一旁,与明华低声问道。
她见明华今日穿戴得格外简单,竟头上还没有什么首饰,便有些疑惑。
明华并不是不知轻重的姑娘,也从不这样失礼人人前。
“今日我陪着大姐姐在外头走动,见着荣王了。”明华也被唬得不行,见了明秀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儿一样,又见沈明珠一脸愤怒地伏在地上看着自己,然而仿佛是忌惮明秀,竟不敢出声儿的,便低声说道,“荣王不知怎么就与我说了两句话,我并没有理睬的,却叫四妹妹瞧见了,一路跟着我就回了府里,骂我,骂我……”后头沈明珠说得那些龌蹉的话叫她张不开嘴,因此讷讷地也就完了。
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今日见着荣王,她已经吓得不轻,哪里有精神应付沈明珠?
想到荣王看向自己的那恶心的眼神,她就觉得眼前发黑!
“见着荣王了?”明秀一怔,之后皱起了眉头回头看着沈明珠,心里已经起了计较。
这只怕是荣王眼瞅着沈明珠不招沈国公府待见,因此换了人选,想要拉拢沈家二房了。
毕竟,沈国公待二老爷还是很不错的。
“荣王无礼!”虽然荣王生得极好,然而明华却并不喜欢轻佻的男子,况沈国公素来谨慎不爱与皇子亲近的,明华虽然是不明白外头朝政的女孩儿,却也知道不要不知分寸给沈国公惹出荣王这样的乱子来。
毕竟,沈国公只是她的伯父,不是亲爹。
“此事我记下了,不过是寻常偶遇,二姐姐也不必担心。”明秀见荣王这又是要算计沈国公府,冷笑了一声柔声说道,“回头我与父亲说说就是。”见明华用力点头,她目光一转,就见了正低头咬牙切齿,仿佛是在心里暗骂荣王的王年,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轻轻地与明华说道,“二姐姐的为人,咱们都知道,不必介怀今日。”明华这样害怕,也有恐叫荣王拖累清名的缘故。
若与荣王生出些什么流言来,只怕日后都要嫁不出去了。
“表妹放心,荣王那小子敢与你生出一丝半点的话儿来,安固侯府跟他没完!”见明华如惊弓之鸟,王年心疼坏了,急忙嘘寒问暖。
明华这些日子经常见着王年,知他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不堪,闻言表生出了几分感激。
“多谢表哥。”方才王年一耳光就抽在沈明珠的脸上了,那真是气势汹汹,不是他,明华只怕就要吃亏。此时想到这个,明华便抬头看着王年,这才见他一脸的淤青仿佛是被揍得很惨,竟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来,轻声问道,“表哥这伤是……”见王年一声叹息摸着自己嘴角的一块儿淤青不说话了,她顿了顿便关心地说道,“要不,我请大夫来给表哥瞧瞧,上点儿药?”
“唉!”纨绔被关心了,此时越发地装模作样地叹息起来。
“一定很疼。”明华看着这小可怜儿,轻声说道。
见自己装可怜竟然引起了心上人的注意,王年越发地捂着自己的脸嗷嗷叫,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原来没揍得越惨越有好处,纨绔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对自己敞开了。
这家伙在这儿玩儿命装可怜博取同情,明秀却不在意的,低头看着一脸怨毒的沈明珠,突然笑了一声。
“四妹妹这是大安了?可见三叔的宅子真是养人。”
“你……”不敢再骂明秀恐被再打几板子,沈明珠只觉得心中屈辱,然而见明华一脸无辜的模样,再想到自己今日奔到门口看见荣王对明华的嘘寒问暖,还有荣王那双目之中叫人熟悉的光亮,她就心如刀割,忍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死死地看了明华一眼,之后转头看着明秀,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方才冷笑说道,“这就是你的诡计?!叫这贱人去迷惑我家王爷,叫他舍了我?!”
“贱人之言,我得送回给你,再叫我听见一个字,就不是一个耳光可以了结的了。”果然是为了荣王,明秀实在不明白沈明珠为什么非要在荣王这么一歪脖树上吊死,眉目冷淡地低头翻看自己手上一只精致的红宝戒指淡淡地说道,“你家王爷?你好大的脸!”
这样就将荣王当成自己家的了,问过荣王没有?问过皇贵妃没有?问过就要嫁给荣王鸡飞狗跳的永寿郡主没有?!
“如今分了家,你且随意,愿意给荣王做侧室,也由着你。”明秀温声说道。
如今,只怕是荣王不愿意娶眼前的姑娘了。
“你知道什么!”荣王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对自己很冷淡,沈明珠自己已经是没招儿了,正要厚着脸皮往荣王府去呢,一出门儿就见了明华之事,如今心里就跟火烧的似的!
她与荣王多年的情分,曾经多少的柔情蜜意?然而明华一出现,就叫荣王看不见自己了!
她,她为了荣王做了多少事呀,还委屈自己与那些纨绔周旋,为他拉拢勋贵朝臣,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永寿郡主就要赐婚给荣王为正妃。”明秀见自己说出这话,沈明珠仿佛傻了一样,一张艳丽的脸都僵硬了起来,显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便敛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边落泪一边摇头,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淡淡地说道,“京中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只怕不过是因为你近日不大出门的缘故。陛下赐婚的旨意都预备好了,只等良辰吉日便赐婚。”
“那又如何?!”沈明珠就跟挨了当头一棒一样眼前发花,然而眼前迷蒙了一会儿,却慢慢地爬起来对明秀冷笑了两声,指着她怨恨地说道,“别以为你说了这话,我就输了!”
“什么?”
“不是正妃又如何?!得宠才是最要紧的!”
沈明珠早就知道凭自己的出身只怕正妃够呛的,心里早有准备,又见明秀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便哼笑了一声冷声说道,“就算我不是正妃,做了侧室又如何?这京中正室之中,有几个是有真情的?!不过都是摆设罢了!我与荣王两情相悦,就算给他做侧室,也心甘情愿,也比不得宠的永寿强!”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睛都亮起来了,在明秀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昂然说道,“你们这些拘泥名分的,何其可笑!须知感情才是最要紧的,只要我在他的身边,就什么都值了!”
待荣王日后大业得偿,永寿那性子早晚就要被废,就算不被废,也是另一个不得宠的皇后罢了。
她那时就做皇贵妃,没有名分,然而比正室要强得多!
明秀没有想到身为嫡女,自家亲娘叫满嘴“真爱”坑苦了的沈明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来,一时竟无法反应了。
“你说得很有理。”果然是做妾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