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中,只有沈明嘉随了恭顺公主喜好清淡,余下的都跟沈国公似的,无肉不欢。
“吃肉,有劲。”皇长孙表示自己是习武的人,一顿不吃饿得慌。
“吃素,身体好。”明秀没法儿说什么补充维生素等等,低声哄道,“一碗青菜,一个故事。”
“两个!”慕容斐眼睛亮了,然而脸上却依旧很严肃,跟谈判似的。
“三碗,两个。”明秀转了转眼睛,生出了几分坏心地说道。
皇长孙用严肃的表情看着忽悠自己的明秀,对这种看低自己智商的行为表达了深深的愤慨,用力抱着明秀的腿一字一句地说道,“两碗,三个!”
聪明的明嘉都叫自己这样忽悠过,皇长孙竟然不上套,明秀心虚地咳了一声,一抬头见太子妃挑眉看着自己,难得地脸红了。
“斐儿心里明白的很,你的小算盘是落空了。”太子妃很得意儿子的明察秋毫,指着明秀笑道,“是不是要臊了?”
“我瞧着,她也该叫人治治了!”唐王妃今日笑嘻嘻地不知自己在高兴什么,见明秀在皇长孙面前吃瘪,顿时拍桌笑道。
“是我小看了斐儿,如今,陪给斐儿点心如何?”可不能再叫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了,不然荣华郡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么?明秀急忙拣起桌上的点心与慕容斐笑道,“下一回,我定不会再小看斐儿。”
“玩笑,挺好。”皇长孙严肃地握住了点心,与明秀说道。
愿意与他肆意玩耍的,也只有眼前人了。
下头的那位陈侧妃见自己方才的那句话就一滴水花儿都没有溅起来,太子妃完全不受影响,旁人也对自己并不在意,只觉得芒刺在背,都要叫自己周围的那几个侧妃给笑话坏了。她心中有些不快,却还是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推了推自己面前一个年纪不大的孩童来与太子妃笑着说道,“皇长孙确实聪慧,听说如今在书房,太傅们都夸赞呢。”她微微一顿,这才含笑扬声说道,“虽太傅们也赞过我家明儿几回,到底不如皇长孙体面。”
她的手边,一个睁圆了一双眼睛胖嘟嘟跟小仓鼠似的孩童,正抱着一块儿点心在嘴边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推他出来。
“明儿胜在乖巧,自然得太傅喜欢。”见这个比慕容斐还小一岁的孩子眼睛里带着泪花儿,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太子妃心中一软,便温声说道。
陈侧妃见太子妃也夸奖自己的儿子,嘴角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
她的下手还有几个侧妃,手中都拉着不大的孩童,脸上不忿。
“今日本是东宫大喜,咱们先贺太子之喜。”东宫并不太平,然而太子妃也没有想过这几个侧妃竟连这都忍不住,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出自己,心中有些疲惫,面上却只是温煦地劝另一侧的唐王妃等人喝酒,又见下头被陈侧妃推出来那个还有些懵懂的孩子可怜,就对慕容斐微微颔首。
慕容斐抿了抿嘴角,很有兄长风范地将小仓鼠一样儿的弟弟给拉在自己的面前,指着他对明秀认真地说道,“二弟。”
“明儿。”那个小孩子也眼泪巴巴地对明秀自我介绍。
他性子仿佛有些软糯,拉着慕容斐的手不放。
“别怕。”慕容斐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对他说道,“我在。”
“大哥。”慕容明仿佛兄长是主心骨儿一样,小手死死地揪着慕容斐的衣袖不撒手。
见他这样依赖兄长,陈侧妃的脸顿时就青了,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目光落在一处,到底没有说出来。
太子不知何时带着唐王与安王立在一旁,也不知看了多久,此时看着慕容斐兄弟兄友弟恭,眼角的笑意竟都掩饰不住。
“你将斐儿教导得很好。”太子走到太子妃的面前,低头与她说道。
慕容斐护住弟弟的动作与表情都十分自然,太子自然满意极了。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长子是个不知庇护弟弟的人,不然来日这么个儿子登了基,只怕是容不得弟弟的。
别看太子殿下与庶弟斗得你死我活,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庶子叫嫡子给宰了。
“是斐儿自己懂事,何必我来教导。”太子妃含笑扶着太子落座,只觉得这人今日满身的酒气,然而心情却很不错。她知道这是因荣王今日赐婚,然而诸宗室子弟与朝臣之家都来与自己道贺,显然自己在诸人心中地位更胜荣王心里欢喜的缘故,却并不点破,将手边的一碗温茶递给太子,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仰头喝了,这才与太子笑问道,“外头的,都已经散了?”
“嗯。”太子握了握太子妃的手,见慕容斐带着慕容明,又招呼了余下的几个弟弟到自己面前磕头,笑了笑,不管旁人,只扶起了自己的嫡子。
“斐儿极好。”他郑重地与下头都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庶子们说道,“日后,该以你们的兄长马首是瞻!”
几个皇孙都还小,然而太子的严峻的表情却叫他们小小的心中都留下了痕迹,看向面容沉静的慕容斐时,带了几分敬畏。
明秀从太子出现便当起了透明人,见他无时无刻不在为慕容斐树立权威,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太子这是吃人渣皇帝的亏太多,很担心儿子走自己的旧路了。
只是太子的心意虽好,却不会叫人心服。
至少她亲眼看见陈侧妃的眼眶红了,面上也露出不甘与愤恨,显然对这说道有些自己的看法。
陈侧妃的模样并未避着人,明秀既然能够看见,太子自然也看见了。
“明儿还小,日后,叫他跟着斐儿多亲近。”慕容明是太子的次子,虽然没有多少宠爱,然而却也很叫人瞩目。太子对这个儿子是想要培养成嫡子的左膀右臂的,然而见陈侧妃仿佛有自己的打算,他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快,也起了忌惮,顿了顿,方才与太子妃温声道,“侧妃终日忙碌力有未逮,日后,你多看顾明儿些。”
这虽然不是将慕容明从陈侧妃手中夺走,却也有点儿这个意思了。
“陈侧妃还好。”太子妃怎会为别人养儿子,便含笑说道,“明儿自己也懂事,我也不必帮衬什么。”
“平日里,多读些清心咒。”太子见太子妃为陈侧妃说话,越发觉得太子妃贤德,便与咬着嘴唇露出了痛色的陈侧妃说道。
“是。”陈侧妃叫太子训斥了两声,面上露出一点伤心,却还是哽咽回话。
明秀看着这东宫百态,见陈侧妃没脸,下头其他侧妃在幸灾乐祸,还有个那日的许侧妃低头闷不吭声,虽然明明是太子庇护了太子妃,也并没有宠妾灭妻的意思,却觉得心累。
这样的尊重,若换了她,她会心里感激么?
她想大抵是不会的。
她只会将这个为了身份尊重自己,不叫别的女子逾越到自己头上的这个男人当做职场的上司,百般地奉承,却不会再叫他看见自己的真心了。
慕容宁看着明秀的目光微黯,仿佛能想象出她在想些什么,抿了抿嘴角,抓住了身边唐王的手腕儿。
唐王正在与对面的唐王妃玩儿对眼儿飙杀气呢,见倒霉弟弟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顿时冷哼了一声。
“矫情!”唐王殿下觉得不论是弟弟还是狐狸精都挺矫情,哼了一声,看向十分爽快当场就往自己脸上挠的唐王妃,竟然还顺眼了一些。
还是唐王妃干脆啊!
因太子出场,女眷们便不敢再大声说笑,一时就无趣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唐王妃只说累了,别人也都散了。
明秀今日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儿罢了,为了的也并不是太子,而是冲着太子妃的体面,见众人皆告退,便也与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太子告辞。
“今日累了表妹了。”太子眼角眉梢儿都带着温煦的笑容,叫人心中生出暖意来。
“您太过客气了。”明秀也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二人的笑容还有些相似,慕容宁在一旁提着心恐太子说错话儿叫心上人不高兴。
“今日东宫嘈杂,罢了……”太子见明秀对自己笑得没有一点儿真心,不由觉得有些有趣。
太子殿下自己也是这么对别人这么笑的。
“阿宁送送表妹,别叫外头的车给冲撞了。”太子虽然醉了,脑子却还好好儿的,见弟弟只知道傻傻地站着,便温声与明秀说道,“我今日就不留表妹,叫阿宁护着表妹回去。”见明秀目中闪过一丝迟疑,他便和声说道,“也叫阿宁在姑母面前赔个罪。不过是个小小的生辰,却叫姑母的心尖儿忙碌奔走。况前些时候斐儿在宫中,也得表妹的照顾,来日,我与太子妃一同去给姑母请安道谢。”
他今日好容易灌醉了慕容南,等的就是这一刻叫弟弟能多与明秀相处。
当然,这些话太子殿下不能叫人知道,不然平王府非跟他翻脸不可。
“不必安王殿下送的,我还没有那样叫人放心不下不是?”明秀摊手笑道。
慕容宁也觉得太子这主意不好,自己本应该离明秀远远儿的才好呢,听了明秀的话,虽然心里有些伤心,却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表妹一个人回去就好。”
他不要叫人看见自己与明秀走得近生出什么流言蜚语,日后叫慕容南猜忌她。
太子扶额,几乎想要叹气。
这弟弟简直死蠢死蠢,可怎么办呢?
此时不闹一闹,真等着心上人跟别人定亲呢?!
“你做表哥的,这样怠慢可不好。”太子为了弟弟也是拼了,努力地垂死挣扎。
“表妹明白的,我没有怠慢。”慕容宁知道明秀是不愿叫自己送的,越发油盐不进地说道。
太子见弟弟这样没脑子,垂首捂脸无力地挥了挥手,叫弟弟跟表妹们都赶紧消失,他不侍候了。
有这精气神儿,不如在前头跟他父皇斗智斗勇呢。
真愁死太子殿下了!
第91章
太子殿下为了倒霉弟弟的亲事操碎了心,一片将心照明月,却成了狗拿耗子,心中的郁闷不必多说的,都在眼睛里了。
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入宫给皇后磕头感激母亲将自己生下来抚育长大,太子现在就想跟弟弟谈谈人生!
看都不想看眼前的弟弟了,太子殿下默默地记了一笔小黑账,之后假装不胜酒力,将头枕在了一旁抿嘴仿佛是看出太子悲伤心情的太子妃的肩头。
太子妃急忙笑眯眯地摸了摸太子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抚一样。
叫太子妃顺了毛儿的太子浑身都放松了起来,微微张开些眼睛,对还抱着明秀大腿舍不得叫她走的儿子勾了勾手指头。
皇长孙严肃地看了看亲爹,转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小子!”太子却不恼,只笑骂了一句。
“他寻常不能见着阿秀,莫非临走了,还不叫他们两个亲近亲近?”太子妃低头与太子笑道,顺手拍掉了太子对伸出的跟勾小狗儿似的手,给他温柔地挽起了衣袖低声说道,“殿下袖口这是沾上酒了?一会儿回去换一身儿再入宫吧?”她眉目温柔,仿佛是寻常夫妻一样与太子说话,叫微醺的太子低笑着应了,之后便也露出了一个笑容,顾不得太子身上的酒气握住了太子的手。
太子反手握住,很用力。
这夫妻看着温馨情深,下头的东宫侧妃们的眼睛里简直能爆出火儿来,只是太子素来看重太子妃的体面,因此竟不敢多说。
只明秀就见那位陈侧妃的脸上露出了嫉妒,手底下还死死地拧着帕子。
“罢了,既如此,叫东宫的人给表妹领路。”太子见明秀面容平淡,又觉得她知礼数,目光温煦起来,越发地照拂。
“多谢太子。”这一回明秀没有不知好歹,再次与众人告辞,又对依依不舍的慕容斐许下了许多的好处,这才带着人走了。
慕容宁一双眼睛里没别人儿了,巴巴儿地看着心上人的背影消失,又往那方向走了两步,不是太子轻咳了一声,几乎要跟着一起走了。
安王殿下委屈地看了无奈的太子与被弟弟这望妻石恶心坏了的唐王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心事真是不能与旁人诉的,蔫头耷脑,跟死了亲爹似的。
当然,死了亲爹安王殿下只有开心的,绝不会这样纠结。
“你……”太子本想说说弟弟这古怪的性情,然而见此地人多口杂到底知道避讳,含糊地指着慕容宁无奈地说道,“你这个性子,日后可真叫人担心!”
不知道下手抢,这显然是要一生孤的节奏,太子揉了揉眼角只觉得麻烦,又有些怜惜弟弟,将没精神的弟弟给招到自己的面前细细地看了看弟弟的芙蓉面,觉得这生得多好啊,怎么就叫人看不上呢,便叹气道,“你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
“太子不必为我担心。”安王殿下垂着大脑袋小声儿说道。
他这辈子,横竖不娶妻,就远远地看着她幸福就足够了。
见他一脸的死心塌地,太子与唐王皱眉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生出几分计较。
明秀还不知道慕容宁此时还心里有她呢,一路晃晃悠悠悠然地出了东宫,走到了京中的长街上,她四处看了看,叫人停了车,命鹦哥儿去下头买了几样儿街上的小吃上车。
连赶了两个场子,不是掀桌子就是装蒜,荣华郡主硬是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