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十九章 别着脑袋上战场
    我把车倒进胡同头上的一个草垛旁边,熄了火,站在车旁大口呼吸了一下,转身往胡同口走去。墙头上嗖地蹿出一只野猫,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走到我们租的那个房子的时候,我猛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大头车,这是谁开来的车?我站在车后面犹豫着,不会是小杰这小子又联络了别人吧?那样岂不是乱套了嘛……小杰不知道胡四给了我一辆小面包,莫非这是他临时跟朋友借的车?我把耳朵侧向院子里听了听,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估计小杰正野狼般的在屋里卧着等我呢。站在车前踌躇了一会儿,我还是敲响了街门。
    全文字-www.
    里面悉索了一阵,随即,一个很轻的声音问:“谁?”
    全文字-www.
    我听出来了,这是天顺,我也轻声回答:“我,你哥。”
    全文字-www.
    天顺打开门,一把将我拉了进去,探出头去打量了一番,拽着我就往屋里走。
    全文字-www.
    小杰站在堂屋的黑影里,跳出来猛地捣了我的前胸一拳:“哥们儿,发财啦!”
    全文字-www.
    我一把将他推进里屋,天顺随手关了门。
    全文字-www.
    里屋没有别人,我直接问:“外面那辆车是谁的?”
    全文字-www.
    小杰啪地打了一个响指:“我的,刚才在路上‘顺’的,性能优良,丰田。”
    全文字-www.
    “不错,哪里的车牌?”我很满意,这正是我需要的。
    全文字-www.
    “黑龙江的,”小杰坏笑一声,“妈的,车上还有两把刀,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全文字-www.
    “很好,”我想了想,坐下说,“别动他们的东西,用完了丢在路上,这叫**阵。”
    全文字-www.
    “刚才我听见一阵汽车声,你也弄了一辆车?”小杰问。
    全文字-www.
    “是胡四给我的。”
    全文字-www.
    “啊?你把这事儿告诉胡四了?你可真够‘膘’的啊!”小杰一把拽起了我。
    全文字-www.
    “撒手,紧张什么?给我好几天了,咱们这事儿他不知道。”
    全文字-www.
    小杰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让他知道了呢,这事儿大意不得啊,亲爹也不能让他知道,不是朋友不害你啊,哈,”拉我走到炕边上,指着炕上的一张纸说,“再看看方位,这次看你的脑子了,别跟上次似的,上次你设计得有漏洞……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情况啊,晚上十点他们开始交易,大牙的人没变,还是他们那几个湖北人,但是大牙说,很可能强子带人藏在哪里跟着他们,大牙不敢肯定,他说他今天碰见过强子,强子的眼神不对,好象有什么事儿。这个咱们不必操心,整个交易全是大牙操作,交易完了从哪里走也是大牙说了算,所以,操作好了,咱们拿下这一票应该没有问题,谈谈你的想法。”
    全文字-www.
    我捏着那张纸,脑子不住地翻腾……孙朝阳肯定会安排人保护大牙,这个人估计应该是强子,他的身边没有几个他相信的人了。强子会在哪里藏着呢?最大的可能是,他带人提前躲在延吉旅馆的某个房间里,万一交易过程中出现突发事件,他们会直接冲出来,如果交易顺利,他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最多在后面跟着大牙他们,直到大牙安全地把钱送到该送的地方去。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在旅馆里动手就有些冒险了,必须等他们彻底放松了警惕,钱即将到了孙朝阳手上的时候再动手,那样成功的把握会大一些。我紧紧盯着那张纸,脑子里在想,从旅馆出来,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通往风景区的路,因为带着那么多现金,他们的第一目标是把钱安全地送到孙朝阳手里,不可能从那里走。如果走通往市区的路,那就好办了,经过立交桥就得拐上芙蓉路,芙蓉路正在埋下水管道,车辆要想通过的话,得走很长的一段窄路,如果在那条路上动手……有了,我的心头蓦然一亮。
    全文字-www.
    我冲小杰一呲牙:“这次万无一失了,”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多一点儿,倒头对天顺说,“一会儿你带广元和常青开着大头车在芙蓉路最南头等着,估计他们交易的很快,十点一过就差不多了,你们看见大牙的车开过来就装做车坏了,把车横在那条窄路上,等大牙他们下车催促的时候,直接下手,得手以后,就别管车了,从楼道里往光明路上跑,我和小杰在路口的电话厅那里等你们。记住,动作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开枪,好了,马上给大牙打电话,把这个意思告诉大牙……”
    全文字-www.
    “打住打住,”小杰猛扒拉了我一下,“孙朝阳不傻,这般时候还会让大牙接电话?”
    全文字-www.
    “就是啊远哥,”天顺神色暧昧地吐了一下舌头,“他连大牙的BB机都没收了呢。”
    全文字-www.
    “我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我出了一身冷汗,“那怎么办?强攻?”
    全文字-www.
    “哈哈哈哈!”小杰放肆地笑了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全文字-www.
    “想到一块去了?当他妈暴匪,玩儿强攻啊?”我叹息一声,“那不成膘子了?”
    全文字-www.
    “什么强攻,你前面设计的,我他妈早安排好了!”小杰一把推了我一个趔趄。
    全文字-www.
    我明白了,这小子的智力比我差不到哪儿去。
    全文字-www.
    我扑拉了两把头发,哈哈一笑:“你行,刚才耍我大头啊。”
    全文字-www.
    小杰把脸一搭拉,正色道:“咱哥儿俩一样,都不是空着吹蛋的主儿,”转头对天顺说,“抽根烟你就走,别让广元和常青等急了。‘设备’都给我支棱好了,一旦哪个反动,直接开枪,打腿,只要不出人命,天王老子也会原谅咱的,我就不信天王老子见了这种钱他不动心。记住了,钱必须在你手上,从楼道里跑出来以后,你上蝴蝶的车,我用摩托车带着广元他们走。蝴蝶,你千万在广元和常青面前别露头,尽管他们心里清楚你在背后策划,只要他们没看见你,即便将来出了什么麻烦,你也有话说。不是我在这里说些不信任弟兄们的话,我是吃亏吃多了总结出来的经验,祸到临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出啊。”
    全文字-www.
    天顺附和道:“这话没假,一根筋,撅起来不认亲啊,何况这么多钱?”
    全文字-www.
    小杰喷了他一口烟:“什么钱?我不是说钱的事儿,好了,赶紧走吧。”
    全文字-www.
    天顺刚要抬腿,我拉住了他:“兄弟你的了,保重!”
    全文字-www.
    天顺笑得很憨:“怎么搞得跟上刑场似的?嘿嘿,有票子在那儿顶着,我不会出事儿的。”
    全文字-www.
    小杰又嘱咐了一句:“千万别跟广元他们说蝴蝶也参与了,都划拉到一块儿不好。”
    全文字-www.
    天顺边走边说:“我不傻,他们也不是膘子,知道得多了容易死人。”
    全文字-www.
    天顺一走,小杰就上炕躺下了:“估计这一票肯定能成功,我打算好了,钱一到手就杀了大牙,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妈的脑后有反骨啊,吃着孙朝阳的,背后‘掂对’孙朝阳,这种人咱们能留着他吗?”见我摇头,他没趣地笑了笑,“说着玩儿呢……操他妈的,累死我了,要不孔夫子就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呢,动脑子比动他妈体力可累人多了,哈哈,蝴蝶,我这智商不在你之下吧?咱哥儿俩这一联手,还有别人活的吗?操,孙朝阳才到哪儿?”
    全文字-www.
    我挨着他躺下了:“别小看孙朝阳啊,毕竟他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
    全文字-www.
    小杰嗤之以鼻:“不管用,前几年他之所以能混起来,那是因为咱哥儿俩没在外面的原因。”
    全文字-www.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慢慢来吧,是大是小还得扔碗里滚滚。”
    全文字-www.
    “蝴蝶,”小杰忽然坐了起来,“你说万一这一票又砸了,孙朝阳会怎么办?”
    全文字-www.
    “我也不知道,”我躺着没动,“到时候再该死该活不由人,大不了一拼。”
    全文字-www.
    “拼?”小杰笑得有气无力,“我也就是嘴硬罢了,唉,咱们的势力比人家差了一大截啊。”
    全文字-www.
    “所以咱们才会这么拼命的,不然整天把脑袋别在腰上干什么,耍猴儿?”
    全文字-www.
    “是啊,不把姓孙的砸沉了,咱们永远混不成老大。”
    全文字-www.
    “呵呵,你他妈跟胡四一个德行,都惦记着人家朝阳哥这点儿地盘呢。”
    全文字-www.
    小杰又躺下了:“胡四?胡四算个屁,除了有点儿脑子,杀个鸡都能吓出尿来。”
    全文字-www.
    我不想跟他谈论胡四的事儿,岔话道:“万一这票砸了,你打谱怎么办?”
    全文字-www.
    小杰咬牙切齿地说:“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我隐了,跟他来暗的,迟早杀了他。”
    全文字-www.
    我把胳膊垫到脑后,望着昏黄的屋顶,喃喃自语:“没意思啊,都是他妈钱给闹腾的,你说咱们跟孙朝阳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唉,可话又说回来了,还是他先惹咱们的,咱们想发展点儿势力,他楞是想把咱压下去,不折腾他折腾谁?我算计好了,孙朝阳只要一倒,别的都不管用,什么凤三啦,什么周天明、庄子杰啦,一砸就沉……所以我说,就应该先从孙朝阳下手,他完蛋了,其他的都完蛋,这叫那什么‘米诺效应’,谁让他先来惹我的?砸。”
    全文字-www.
    小杰插话说:“他先惹你?哈,孙朝阳过得好好的,你跟胡四先去抢人家的饭碗嘛。”
    全文字-www.
    是啊,我无声地笑了:“不说他了……也许咱们想多了,没准儿这票很顺利呢。”
    全文字-www.
    闷了一阵,小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从胸前摸出一个紫色的小雕塑来,是关公。
    全文字-www.
    小杰小心翼翼地把关公摆在窗台上,双手合十,虔诚地跪了下去。
    全文字-www.
    墙上的挂钟走得很慢,像小时候我用弹弓打土墙那样,隔很长时间才噗地响一下。
    全文字-www.
    拜完了关公,小杰的脸挂上了轻松的微笑:“蝴蝶,我估计这票没问题,关老爷说的。”
    全文字-www.
    我看了看表,九点多了,不躺了,去芙蓉路转转,再把环境熟悉一下。
    全文字-www.
    我下炕系紧了鞋带,咚咚地踹了两脚地面,抬头问小杰:“枪在你身上吗?”
    全文字-www.
    小杰从裤兜里拿出枪,递给我:“给你,我带着广元他们,他们身上有。”
    全文字-www.
    我抽出弹夹,往下压了压弹簧,感觉子弹很满,收起枪,冲小杰一偏头:“走吧。”
    全文字-www.
    出门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天,一个星星没有,空气潮湿,漫天大雾。
    全文字-www.
    我在胡同里倒车的时候,小杰推着他的摩托车从院子里出来,一声不吭直接从胡同的另一头走了,他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在幽深的胡同里……雾水把风挡玻璃湿得朦朦胧胧的,我开了雨刷,还是不管用,只好下车拿着抹布擦了擦。擦车的时候我在想,有时候人生的路就跟这辆车的玻璃一样,需要经常擦一下,否则会失去方向的。擦完了车,我上车点了一根烟,感觉非常空虚,一点儿也没有干大事前的紧张与充实。
    全文字-www.
    因为大雾弥漫的原因,路上跑着的车都很慢,车灯把前面照得一片朦胧,雾水在光柱里翻腾着,泛出斑斓的光辉。我把车开上大路,感觉很不得劲,跨过黄线掉头扎进了一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也可以到达光明路。小路上的车辆很少,甚至连行人都没有几个,我在心里策划好了回来的路线,胸有成竹。走到半路,我索性下车把车牌拆下来,扔到了驾驶室里。
    全文字-www.
    光明路跟芙蓉路的交叉口往西边过一点,就是我说的那个报废的电话亭,电话亭再往西十几米就是另一条路口,这条路叫天水路,可以拐上通往立交桥的大路,也可以转回头进入通往郊区的小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四通八达。我把车停在电话亭的旁边,来回打量,感觉我设计的这个地点简直太好了,天顺一上车,我就可以将车一头扎进天水路,怎么走,那就看我的了。正在沾沾自喜,小杰骑着摩托车突然从车缝里钻了出来,没等停稳,就冲我低吼:“赶紧上车,天顺他们动手了!”
    全文字-www.
    啊?!这么快?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刚刚九点呢!幸亏我们提前来了。
    全文字-www.
    来不及回答,我一步跨上了驾驶室,小杰嗖地蹿了出去。
    全文字-www.
    我把车发动起来,两眼紧紧盯着四周,生怕错过一切时机。
    全文字-www.
    刚稳定了一下情绪,小杰又回来了,跨在摩托车上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全文字-www.
    这个手势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如果我能够继续活下去,这个手势将伴我一生。
    全文字-www.
    小杰的笑容是那么的安详……没想到,从此一别,我再也没能看到他。
    全文字-www.
    小杰闪进了车流,我刚想笑,脸立马就凝固了,我分明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枪响,这不是我们的枪,猎枪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难道这一票又完蛋了?一瞬间,满脑子的钞票哗地散开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我不能让我的人被他们抓住!一踩油门往芙蓉路的方向冲去,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小杰也一头扎进了芙蓉路。车还没拐上路口,就听见一声猎枪的沉闷响声,我们的人也开枪了!旁边有人大声喊:“黑社会火拼啦——”接着就看见从芙蓉路那边呼啦跑出几个脸色焦黄的人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加大油门就往路中间冲,我想在必要的时候用车撞孙朝阳的人。车刚冲上路口,我就听见天顺在车后面大声喊,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的,声嘶力竭:“远哥!我在这里!”
    全文字-www.
    容不得多想,我一打方向,顺手拉开了车门,天顺猴子般的蹿了上来:“快走!”
    全文字-www.
    我看见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只黑色的密码箱,像董存瑞抱着他的炸药包。
    全文字-www.
    成功啦!那一刻,我的脑子空了,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安全回家再说!
    全文字-www.
    “谁开的枪?”车冲上了光明路,我紧盯着倒车镜不由自主地问天顺。
    全文字-www.
    “别管了,没出大事儿……”天顺气喘如牛,不住地催促,“快走快走!”
    全文字-www.
    “我问你,是谁开的枪?”我火了,我必须提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全文字-www.
    “远哥,我的脑子很乱……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全文字-www.
    “伤人了没有?”我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我还是不放心。
    全文字-www.
    “问题不大,杰哥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应该没什么问题……”
    全文字-www.
    车忽地冲上了天水路。我把车开得像风一样,眼前的雾似乎在一刹那散开了,前面的路铮光瓦亮,两旁的车辆在我的眼里就像一些纸糊的玩具一样。我从容地把车驶上了通往立交桥的大路,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天顺啪啪地拍着密码箱,不住地傻笑,我操他妈,我操他妈,真他妈好啊。好了,别的先别管,应该回出租房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越过黄线将车调了一个头,慢悠悠地拐上了通往郊区的小路。天顺似乎刚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肩膀:“远哥,广元可能受伤了……”
    全文字-www.
    “想起来了?谁开的枪?”我犹豫着,是否应该回呢?车速慢了下来。
    全文字-www.
    “没看清楚,我刚得手,就看见从另一辆车上冲出几个人来……”
    全文字-www.
    “当场把广元打倒了?”我踩住了刹车。
    全文字-www.
    “别停车呀,”天顺急了,胡乱往后扫了两眼,“常青也开枪了,然后架着广元进了楼道。”
    全文字-www.
    “他们的人呢?”我的脑子也乱了,孙朝阳,你这个老狐狸!
    全文字-www.
    “大牙的人让我全锁在车里,另一辆车上的人被常青喷了一枪,好象全趴下了。”
    全文字-www.
    这么说,问题应该不大,回去等小杰的消息吧。我猛踩了一脚油门。
    全文字-www.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天顺打开了密码箱,一沓一沓的钞票被车颠起来,像开了锅。
    全文字-www.
    哈哈,朝阳哥,无论如何,你的钱到了哥们儿的手上……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
    全文字-www.
    把车停在草垛后面,我还是不太放心,让天顺抱着密码箱下车,我又往里移了移。
    全文字-www.
    天顺似乎不会开门了,门锁在他的手里直打滑。
    全文字-www.
    我接过钥匙,打开门,歪头冲他亮了亮牙花子:“晕了?没见过钱是吧?”
    全文字-www.
    天顺像只老鼠那样吱吱地笑了起来:“嘿,嘿嘿,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票子。”
    全文字-www.
    进了里间,天顺想要开灯,我拉了他一把:“先别开灯,呆会儿再说。”
    全文字-www.
    天顺从后腰里拽出他那把锯短了枪筒的猎枪,咣地丢在炕上:“这玩意儿没用得上。”
    全文字-www.
    我借着微弱的月光,把钱猛地撒在炕上:“我操,发达啦兄弟!干得漂亮啊。”
    全文字-www.
    天顺拿起一沓钞票,刷刷掰了两下:“钱啊钱啊,亲爱的钱啊,你用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
    全文字-www.
    刚唱了两句,大哥大就在他的裤兜里响了起来。
    全文字-www.
    天顺看都没看,把大哥大直接递给了我:“肯定是杰哥的。”
    全文字-www.
    果然是小杰的号码,这种时候不先回来,打的什么电话?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全文字-www.
    “蝴蝶,我遇到了一点儿麻烦,你让天顺拿一万块钱到盛大商厦南门……”
    全文字-www.
    “出什么事儿啦?”我打断他,“你已经脱离现场了没有?”
    全文字-www.
    “别问了,赶紧让天顺去,我让常青去拿”小杰啪地挂了电话。
    全文字-www.
    我从炕上抓了一沓钱,给天顺掖到裤兜里,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去盛大南门!”
    全文字-www.
    天顺冲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把手冲我一伸:“车钥匙。”
    全文字-www.
    我抓起我的枪给他塞到手里,大吼一声:“在车上!快走!常青在那里等你!”
    全文字-www.
    外面发动车的声音,在我听来仿佛是天边滚来的闷雷……我什么也没想,撕了一块被面,三两下将钞票包起来,甩手背在了身上。在屋里摸索着找了一把斧子,把密码箱劈成碎片,然后一股脑地塞进炕下的一个土炉子里,找张报纸从下面点了。屋里顿时涌满了烧皮子的味道。我没敢把窗户打开,提着天顺的猎枪,躲在外屋的黑影里狼一般地盯着街门。小杰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估计很有可能是广元挨这一枪不轻,小杰想把他送到医院里去,或者是连小杰都受了伤,不然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要钱干什么?有心想给小杰打个电话,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我不能贸然跟他联系。等到烟味小了,我回屋又往炉膛里填了一把柴火,等柴火忽忽地烧起来,我下意识地走了出去。
    全文字-www.
    大雾已经消失了,今夜的月光原来是那么的明亮。月光洒在麻麻扎扎的树梢上,留下一地班驳的影子,我站在这些影子下像一头孤独的狼。月光同样将我的影子铺在地上,让我仿佛躺在了黑色的原野上。我站在月光下,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以外,整个世界如同死了一般。我蹑手蹑脚地打开街门,四下看了看,然后仔细地上了锁,沿着侧面的胡同往村口走去。大雾又开始弥漫,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我的头发也湿漉漉的,仿佛淋了小雨。我这是要去哪里呢?背着弟兄们拿命换来的钱回自己的家吗?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是,我没有这么想……可是,我这是什么表现?害怕了?不能吧?在我杨远的字典里,没有害怕这两个字!那你这是什么表现?小杰和广元还不知死活,天顺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想到哪里去?我操,冲锋陷阵的还不知下落,你就想临阵脱逃?
    全文字-www.
    我失魂落魄地窜回了出租房,刚刚喘了两口气,天顺就幽灵般的站在了我的眼前。
    全文字-www.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全文字-www.
    天顺扑打着粘满泥土的手说:“爬墙,我怕喊你开门让邻居听见。”
    全文字-www.
    “怎么样了?”我没等天顺喘匀和气,就急不可待地问。
    全文字-www.
    “广元伤得很厉害,杰哥也受伤了……”
    全文字-www.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全文字-www.
    “杰哥不让说,怕你趁不住气……”
    全文字-www.
    “我他妈趁不住气还能怎么着?”我边说边拿起了大哥大。
    全文字-www.
    “不用打了,常青说,他早关机了,”天顺使劲拧了两下鼻子,把手在鞋底上抹了抹,慢条斯理地说,“远哥,事到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杰哥这么办也是为了你好,他和广元去了医院,说不定孙朝阳的人会找到他们,万一你正好在医院,那不就直接明了?到时候非火拼不可,不管是谁把谁干挺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不是?你忘了咱们以前是怎么商量的?一旦出了事儿,必须有你在后面撑着。杰哥的伤问题不大,伤在肩膀上,常青说,他用摩托车带着广元上了去烟台国道,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小时就能找到医院,在医院住下以后不是还有咱们烟台的那个哥们儿吗?现在杰哥跟他混得很熟的。耐心等吧,很快他就会打回电话来的……再说,他们身边还有常青,那小子可能你不太了解,很猛的。”
    全文字-www.
    “你没问常青,孙朝阳那边是谁开的枪?”
    全文字-www.
    “问了,是强子,他也受伤了,让常青一枪喷在胸口上,估计也去了医院。”
    全文字-www.
    “大牙他们呢?”
    全文字-www.
    “不清楚,应该是跑了吧?我估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不敢去见孙朝阳了。”
    全文字-www.
    “给他打传呼,让他赶紧走,越远越好……慢着,别打,传呼有可能在孙朝阳手里。”
    全文字-www.
    天顺起身想走:“我去他表姐那里一趟,说不定……”
    全文字-www.
    我一把按住了他:“别动,去了你就回不来了。”
    全文字-www.
    天顺的鼻涕又流了出来,他猛地抽了一下鼻子:“那怎么办?”
    全文字-www.
    我打开包袱,拿了五沓钱递给天顺:“今天先这样,今晚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回家躺着睡上一觉,明天你想办法联系上大牙,把这些钱给他,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告诉他别嫌少,因为咱们的人死活不定,需要钱。如果他不满意,你就明确跟他说,想要好好活着就把这件事情忘了。记住,千万不能露头,尤其是不能接触孙朝阳的人,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大牙,你就在家里等,早晚他会联系你的。在家呆着的时候,注意点儿风声,一旦不好赶紧走人,安定下来就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全文字-www.
    天顺想了想,猛捶了炕沿一拳:“远哥,这钱不能给大牙!这是咱们的玩命钱。”
    全文字-www.
    我横了他一眼:“别这么想,大牙也在玩命,再说,这叫封口费……”
    全文字-www.
    天顺揣起钱,怏怏地嘟囔了一句:“他妈的,他敢乱叨叨,我杀了逼养的。”
    全文字-www.
    我又拿出一沓钱给天顺拍在手上:“兄弟,这几天你先艰苦点儿,钱以后再分。”
    全文字-www.
    天顺点点头,把大哥大递给我:“行。这个我也用不着了,还给你,你好跟杰哥他们联系的。大牙这边你就放心吧,我了解他,他很有脑子的,不然孙朝阳也不会那么赏识他。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啊,万一大牙有乱‘口子’的迹象,我就杀了他,这事儿我跟杰哥都商量好了。好,就这么着吧,远哥,你也得小心,姓孙的疯狂起来会吃人的。”
    全文字-www.
    “这我知道,不过暂时他还疯狂不起来,他想吃人还没找到目标呢,”我收起电话,系紧包袱,搂着天顺的脖子往外走,“走吧兄弟,我送送你,哈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杨远的亲兄弟,一旦我成了气候,我兄弟就是开国元勋。天顺,我相信你的魄力,跟着我好好混吧,天下是打出来的,咱哥们儿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来的。回去给我好好养着,下一步咱们再干点儿更大的事情。听着啊,关于大牙这边,你想怎么对他,必须跟我打声招呼,别玩儿单的。”
    全文字-www.
    关街门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个地方不能再来了。折转回屋,让天顺打着打火机,我就着光亮用小杰的口气给房东留了一张纸条,告诉房东因为有事儿要去南方,暂时退房。留在桌子上三百块钱,长叹了一声,走出门去。心里竟然有一丝惆怅。开车上路的时候,我感觉胸口闷得厉害,有一种想把车停下,站在路边大吼几声的冲动。
    全文字-www.
    “远哥,我不放心广元。”闷了一阵,天顺蓦然冒了一句。
    全文字-www.
    “怎么,怕他出卖你?”
    全文字-www.
    “不是,我怕他死了……”天顺喃喃地说,“他的胸口一直流着血,咕嘟咕嘟的。”
    全文字-www.
    “别担心,”我安慰他,“有你杰哥守着他呢。”
    全文字-www.
    “妈的,我要杀了强子。”
    全文字-www.
    “跟强子没有关系,给谁干活就得替谁卖力,要杀也轮不到他。”
    全文字-www.
    “我要杀了孙朝阳!”天顺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全文字-www.
    “别想那么多,”我不让他说了,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活着。”
    全文字-www.
    把天顺送到他家门口,看着他上了楼,我叹口气转向了回家的路。
    全文字-www.
    把车停在家门口,我把车牌重新装上,直起身子猛吸了一口气,大步进了院子。
    全文字-www.
    回家的感觉真好啊,仿佛在海浪中漂泊的一块木头,安详地触到了沙滩。
    全文字-www.
    屋里黑着灯,我轻轻打开门,摸着黑刚要往我那间走,就听见了我爹的咳嗽声。从他憋着嗓子的声音里,我听得出来,他还没睡。我没有说话,蹑手蹑脚地进了屋。拉开灯,把包袱打开,数了数那些钱,整整三十三沓,每沓一万,加上给大牙的五万和给小杰和天顺的两万,应该是四十万,比预计的还多。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一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我爹又在那间咳嗽,我连忙将钱掖到床底下,推开门问了一声:“老爷子,你不舒服吗?”
    全文字-www.
    我爹好象在压抑着他的不满:“刚回来?几点了?”
    全文字-www.
    我抬头看了一下挂钟,刚刚十点多一点儿:“还不到九点呢,我在外面办了点事儿。”
    全文字-www.
    我爹唔了一声,好象要起床:“我把饭给你热一热。”
    全文字-www.
    我连忙走了出来:“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全文字-www.
    我爹已经出来了,他穿得很整齐,我知道他还没有躺下。
    全文字-www.
    我干脆打开灯,把他扶到了沙发上。
    全文字-www.
    我爹坐下,眯着眼睛看我,目光很暧昧:“去哪里办事儿了?”
    全文字-www.
    我能跟他说实话吗?我笑笑说:“跟一个朋友在他家里商量进货的事儿,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全文字-www.
    “大远啊,这婚姻大事可马虎不得啊,”我爹摘下眼镜,用一张餐巾纸在镜片上一下一下地扭着,“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要求你必须跟我汇报,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找对象一定要找本分老实的,将来能跟你过日子的,千万不能找那些模样不错,浑身毛病,尤其是没有正式工作,整天在社会上瞎晃荡的人啊……”
    全文字-www.
    “等等等等,”我急了,他这是说了些什么呀,“我怎么不明白你的话?”
    全文字-www.
    “让你都明白了,我就不是你爹啦。”他这玩笑开得可真蹩脚。
    全文字-www.
    “咳,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全文字-www.
    我爹把眼镜重新戴上,正色道:“晚上我去你们市场了,刘梅她表姐跟那个叫那五的在你办公室里坐着,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了一个叫芳子的?你晚上是不是跟她一起出去的?还跟我搞地下工作……”
    全文字-www.
    这帮老婆嘴!我皱了皱眉头:“别听他们的,那个老憨整个一个乌鸦嘴。”
    全文字-www.
    我爹哼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你好,你想想,那个芳子连个正经职业都没有……”
    全文字-www.
    我实在不愿意听这些话,猛然打断他:“你还有没有点正事儿了?睡觉睡觉。”
    全文字-www.
    我爹怔了一下。我打从出了监狱就没跟他顶过嘴,他很不适用,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我,一句话说不出来。我在气头上也不理他,转身进了我的房间。倚在门后,我忿忿地想,人家芳子哪一点儿不好?职业算什么?你倒是有职业,可你这辈子活得舒坦吗?难道没有职业就不是正经人了吗?你儿子也没有职业呢……我爹在外屋一声不响,我几乎都能听见他沉重的喘息。不能这样对待我爹,我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我这是怎么了?你折腾得他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要惹他伤心?我的头脑一热,拉开门站在了门口,本来我想对他说声对不起,那一刻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全文字-www.
    我爹抬头瞄了我一眼,坐在昏黄的灯影下招呼我:“过来,让我好好跟你说。”
    全文字-www.
    我搬了一条凳子,心怀忐忑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全文字-www.
    我爹又把眼镜摘下来捏在了手里。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这样,那时候他的眼镜腿是用胶布缠着的,经常在他擦镜片的时候把腿掰下来,可他总是能立刻觉察到眼镜腿掉了,然后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将它缠好。我记得有一次他在缠眼镜腿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摸着我的脑袋说,儿子,等你长大挣钱了,首要任务就是给你爹买一付新眼镜。当时在我眼里,眼镜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好象比手表还要值钱呢,我就下定了决心,将来累死也要先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后来我真的领我爹去亨得利配了一付新眼镜,我爹就把他那付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眼镜收起来了,他包裹得很仔细,里三层外三层的,像藏了个宝贝。现在,我爹擦的是那付新眼镜,再也不用担心掉腿了。
    全文字-www.
    “大远,你跟我说实话,刘梅哪一点儿不如那个叫芳子的?”
    全文字-www.
    “我没见过刘梅,没有什么印象,芳子挺好的,跟我合得来。”
    全文字-www.
    “合得来管什么用?将来得一起过日子啊,那样的女人能跟你过一辈子吗?”
    全文字-www.
    “怎么不能?你又不了解她。”
    全文字-www.
    “这还用了解?她没爹没妈,整天无所事事……”
    全文字-www.
    “别说了,我自己有数。”我很难受,我不希望我爹这样看待芳子。
    全文字-www.
    我爹把镜片擦得像拉锯:“我是过来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看得很分明,女人一旦跟社会上的人接触久了就什么毛病也沾染上了,她现在跟你好,将来呢?将来谁对她好她就又跟谁好上了,你就说我们学校孙老师吧,他爱人以前成分不好,孙老师没嫌弃她,把她从干校接出来结了婚,现在呢?她又跟……说这些干什么呢?你还小,有些道理你不清楚呢。还是本分孩子好,你就说刘梅吧,那孩子多本分?从小就懂得持家过日子,从来不跟外界接触……”
    全文字-www.
    “我知道了,”我的心很乱,不想听他唠叨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全文字-www.
    “真的?”我爹停止了擦眼镜,“这就对了嘛,改天我请刘老师到家来你们见个面。”
    全文字-www.
    “最近很忙,过一阵再说,”我打了一个哈欠,“睡吧,我也累了。”
    全文字-www.
    “你先睡去,”我爹意犹未尽地扫了我一眼,“好好想想,这可是个大事儿。”
    全文字-www.
    我回屋躺下,感觉很空虚,脑子乱麻一样地纠缠成一团。我爹说的也有他的道理,可我绝对不能听他的,因为我对那个刘梅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心里只有芳子,芳子的一笑一颦似乎都深入进了我的骨髓,让我一想起她来,全身都有一种麻醉的感觉,仿佛一撮盐融化在水缸里,盐消失了,可是整缸水都渗透了苦涩的盐味。
    全文字-www.
    外屋响起了我弟弟的声音:“哥哥回来了?”
    全文字-www.
    我爹进了他们那间:“睡你的吧,你哥哥要给你找个嫂子呢。”
    全文字-www.
    我弟弟嘟嘟囔囔地说了一些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全文字-www.
    不想这些事情啦,我转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满脑子都是小杰和广元的影子。
    全文字-www.
    钟表刚打完了十一下,枕头边的大哥大就响了,是小杰的。我用被子蒙着脑袋低声问他,现在他们在哪里?小杰很平静地说,他们在栖霞的一家医院里,他的伤没事儿,是皮外伤,广元的伤厉害一点儿,肚子破了,正在做手术,大夫说问题不大,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他不想住,太危险了,警察和孙朝阳的人都有可能找到那里,想走,找家农户住着养伤。我想了想,对他说:“只要你感觉广元没什么事儿就自己看着办好了,不管到了哪里,随时跟我联系。”
    全文字-www.
    小杰说,这个我明白,你也得注意风声,尽管警察不一定想到你,孙朝阳可不是吃素的。
    全文字-www.
    我冷笑道:“他不吃素我吃素?办好你是事情就行,别担心我。”
    全文字-www.
    挂了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
    全文字-www.
    这一夜我又失眠了,脑子仿佛成了真空,什么也没有。
    全文字-www.
    东方泛出了微弱的光明,天眼看就要亮了,这很好,我每天都能看见新的太阳。
    全文字-www.
    ?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