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来不及吃饭，我一头扎进了我的办公室。大昌正趴在我的桌子上写请贴，见我来了憨实地一笑：“远哥，你来得可真及时，快帮我写请贴，我这字儿拿不出手去。”我摸了他的脑袋一把：“你以为我写的比你好啊，哈哈，我还不如你呢。随便写吧，又不是要去参加书法大赛。”大昌边写边嘟囔：“到这个时候我倒想起小广来了，他写的好，跟他妈印刷似的。”我随手抓起了电话，拨了那五的传呼号码，坐下问大昌：“这几天怎么样？没外人来找过我吧？”大昌想了想：“外人倒是没有，就派出所的人来找过你一次，好象还是因为钱被抢了的事情。”我说：“他们倒是很负责任……谁来的？”大昌说：“就是那个在医院被芳子骂走了的伙计，挺和气的，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大概十几天吧，他又问了问咱们的生意怎么样，打着哈哈走了。”这个警察不错，等我闲下来一定找他喝个酒什么的，兴许成了朋友将来还能指望上他呢。抽了一根烟，那五就回电话了：“远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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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捂着话筒对站在门口的天顺和春明说：“你们都去我家，一会儿我就回去，顺路给我爹买点水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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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顺出去了，春明站着没动：“远哥，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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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行，去跟天顺你在这里，让他先去我家，说着松开了手：“那五，我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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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想跟你说呢……刚跟黄三联系上他就住院了，唉，海哥这是弄了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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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麻烦了？”我装做不知道，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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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哥的人把黄三砍了，黄三正在医院倒气呢……连耳朵都给他割掉了，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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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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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上午我去找黄三，本来想请他喝个酒，就看见刘三站在他家楼下，”那五语气沮丧地说，“我跟刘三打了声招呼就想上楼去找黄三，刘三说，别找他了，我让松井在跟他谈事儿呢，你上去不好。我就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他，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家楼下有人在吵吵，我跑过去一看，刘三拿着把砍刀在砍黄三，松井在旁边嚷嚷，砍死他，他敢抢咱们的钱。我一听麻烦大了，怎么来不来的就说人家黄三抢钱了？以后我还怎么套他的话？这不是打草惊蛇嘛！我没敢过去，怕黄三看见我以后更没法套他的话了，就躲在看热闹的后面……刘三把黄三砍倒以后，拉着松井翻墙跑了，后来我听说海哥的人在墙那边骑着摩托车接应他们，他们直接蒸发了。本来我想昨天就把这事儿告诉你，打了一阵电话，你的大哥大老是关机，我以为你在外地忙，就再也没给你打……远哥，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要不我去一趟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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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去，咱们的人现在一个也不能露头，你回家躺着去，有事儿我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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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我就回家躺会儿……”那五结巴了一阵，嗫嚅道，“远哥，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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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等我把抢钱的那帮伙计抓住了，你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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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虑……我那摊子事儿，咳，服装，还有那些杂乱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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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你不用担心，我让兔子暂时回来帮你照应着，不是还有段丰嘛，安心在家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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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五在那边哭哭唧唧地说，我不是不放心兔子，我定的价格他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别给我捣鼓乱了，一乱就赚不到钱了，那批服装可是人家钟哥单独给我的，满港上除了钟哥有几件，我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兔子以前干过服装，让他按他的脑子给我这么一插手，那不全乱了嘛，他不知道我的打算……我打断他说，别絮叨了，在服装这一块上，兔子比你内行，你再这么胡叨叨我把你的摊子给兔子了啊。那五直接不哭了，嗓音直爽地说，远哥说的对，我应该向兔子学习，那就这么办吧，让兔子暂时帮我几天，回来以后我接过来还轻快……我挂了电话，这小子跟我来先入为主呢，回来？我还没决定让不让你回来呢。刚放下电话，段丰就进来了：“远哥回来了？我想跟你汇报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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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冲他歪了一下脑袋：“进来说。”段丰跟进来把门一关，急促地说：“长法回来了，虾米来找过你，见你不在，跟我说了说就走了。”我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别那么慌，慢慢说。”段丰喝了一口水，尴尬地一笑：“嘿嘿，我就这脾气，老是跟个地下党似的……其实也没什么。长法说，他公安的那个朋友给他打过电话，说事情基本压住了，那意思是没他什么事儿，但是胡东和小炉匠得判上几年。长法不太放心，回来了也没敢直接露面，让虾米先告诉你一声，别担心他，他暂时在朋友家躲几天，等你这边把事情彻底压住了他再跟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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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操，就这么点事儿？你抽空告诉他，我这边没什么问题，过几天让他直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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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点了点头：“远哥真猛，办事儿滴水不漏……还有，长法说他在郑州碰见你兄弟小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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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杰？我一怔：“虾米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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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说：“是啊，长法跟虾米说，虾米找不着你就跟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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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皱了皱眉头，这个膘子，他怎么一点儿不注意口风？轻描淡写地说：“也不算什么朋友，以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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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好象不知道小杰在这里干过，眉飞色舞地说：“小杰那可是一条好汉，以前我就听说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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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段哥话可真多啊，”我打断他道，“虾米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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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看我这嘴，”段丰呸呸两声，“没说什么，就是说见过小杰，小杰没认出他来，擦身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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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我正色道，“段哥，既然跟着我干了，有些话就不能随便说了，类似刚才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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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明白，”段丰点头哈腰地说，“我牙口很好的，对别人从来不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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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还有别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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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就是……”段丰欲言又止，把两只手搓得沙沙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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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回椅子，丢给他一根烟：“段哥，以后跟我说话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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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哈着腰过来给我点上烟，期期艾艾地说：“这不，那什么那五不在吗？你看我这工资……孩子上初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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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他妈钱上紧，我嘬了一下牙花子：“一个月一百，干满一个月我给你发，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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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工资不少，可……远哥，先支两个行不？孩子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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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出了有些干瘪的钱包，抽了十张大团结放在桌子上：“这是我给孩子的学费，不牵扯工资，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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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猫捉老鼠似的扑了过来，刚把钱揣起来想说句什么，我的大哥大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个很陌生的号码，谁呢？我把电话递给了段丰：“问问是谁，要是警察什么的，就说我在外地，不方便接电话。”段丰在我的指点下，按了接听键，清清嗓子，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气宇轩昂地问：“喂，哪位？找我有事儿吗？有事儿说话……啊，黄茂林，黄茂林是谁？我认识你吗？”黄胡子！好嘛，我就知道你会找我的，我一把接过了电话：“二哥吗？呵呵，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黄胡子在那头闷哧了好长时间，突然爆发：“杨远，少跟我来这套不阴不阳的把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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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捂住话筒冲段丰笑了笑：“段哥你先出去，我跟朋友谈点要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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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丰一走，我对着大哥大笑上了：“哈哈哈，二哥怎么上这么大的火？我又怎么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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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的声音像是被淬过火一样坚硬：“少来这套！我黄老二对你够忍让的了，难道你还想斩尽杀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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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胡子，我建议你把声音再弄大点儿，”我依旧平静地说，“声音小了我听着不过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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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我告诉你，只要我黄老二还有一口气，我就跟你拼到底！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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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欺负你了吗？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二哥，你提醒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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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三和松井都是你的人吧？装什么土鳖？这好象不是你杨远的做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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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住打住，”我的嗓子像是被一把苍蝇堵住了，这两个混蛋怎么能是我的人？可是我不想在黄胡子面前解释这些没用的，干脆直接说，“少说别的啊，就事论事，不许骂人，我他妈是土鳖你是什么？好了，我实话告诉你，你说的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人，在我手下干活，怎么了，你弟弟被他们打了你心里难受就来找我诉苦是不是？二哥，我理解你，可是你好好想想，我杨远至于那么没有水平？我至于派人去打你的弟弟？好象他还不值得我动什么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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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远！少跟我狡辩！”黄胡子的声音像是在用力撕一块布，“我奉劝你一句，别把我黄老二想得那么简单！黄三不值得你动脑子？你他妈混蛋！你是不是以为你丢了钱是我弟弟他们干的？我都知道了，他派那个叫松井的去问我弟弟，是不是我弟弟抢了你的钱，我弟弟说不知道，他们直接就下了手！杨远，我告诉你，你也有弟弟！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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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头发一下子竖了起来：“三哥，你听我解释……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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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三沙沙地笑了起来：“软了？我操，你杨远也有服软的时候？哈哈哈哈，我真他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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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才服软了吗？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可能！我连死都不怕，怕你个狗屎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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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调整了一下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黄茂林，听好了，你要是敢动我弟弟一指头，我让你全家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