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小于,大事不好了。”
李恒生人还在办公室外,里面就能听见他的声音了,典型的人未到声先到,也只有方志科这样的科室才会有如此活宝了,要是换了别的科室,少不得要落一个不稳重的评语,但方志科嘛,闲极无聊的人们八卦之心尤烈,李恒生传播小道消息的时候,就连科里最稳重的张副科长都要做竖耳状,遑论他人。
因而,李恒生的大呼小叫被方志科的众人视若无睹的忽略了。
“李哥,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次乡镇挂职干部名单出来了,我刚才听到了消息,名单上竟然有你。”李恒生难得的没有卖关子,爽快地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李哥,你居然用了竟然二字,难道你认为凭我们于哥的实力,还不足以成为乡镇挂职干部中的一员吗?难不成你是在嫉妒?”
屡教不改的小谢再次发扬了她心直口快的本色,叽叽喳喳的反驳道。
“嫉妒,我嫉妒个屁,小谢啊,你李哥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难道看不出这是好事,可正因为这是好事,所以才大事不妙啊。”
“哦,这是为什么?”
小谢的不耻下问让李恒生越发的得意,嘴角止不住的唾沫翻腾,“你们想想看,别人下基层基本都是个副科以上,回来都是要提拔重用的,小于还是个科员呢,能和人家比么,更何况他前不久还得罪了那个人。”
李恒生用手指指了指邓秀春办公室所在的方向,给了大家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
“兴许是于哥在我们市委大院里学历最高?”小魏想了一个理由,不过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大相信。
果然,李恒生给了小魏一个不屑的眼神,“硕士学历算得上什么最高,如今有几个领导没去买个文凭,说是博士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那李哥你的高见是?”小魏知道自己说不过李恒生这老油子,干脆一顶高帽子送过去,以老李的爱现,由不得他不就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李听了小魏的恭维,便得意洋洋地卖弄起了学问:“所以,李哥我的结论就是,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小于的阴谋。”
对于阴谋论,显然大家都没有异议,作为同事,于无声平日还是很照顾两个新来的大学生,有什么不懂的一问就成,也不摆什么臭架子,小谢和小魏一直都对他比较感激,现在眼见于无声卷进了一场阴谋里,不由有些关心的道:“那李哥,你说说看,都可能是些什么阴谋,于哥提前知道了也好有个提防不是?”
李恒生晒然一笑,“领导的手段岂是我们所能猜到的,不过嘛,以我老李多年的经验看,无非也就是发配到最边远的山区啦,给你最艰苦的岗位呀,然后让你一直在那动弹不得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吓人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呀,要是换了我,肯定辞职不干了。”小谢听了李恒生的话,后怕的吐了吐舌头,做出一个将要晕倒的表情。
“哎呀,不就是个挂职嘛,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伙儿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等会要是领导来了可得让黄姐挨骂了。”
于无声看办公室闹哄哄的成了菜市场一般,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众人的八卦。
其实对于李恒生的猜测,于无声心里有数,以邓秀春的心胸,能忍自己将近一个月就算是不错的了,算算日子,也该是他发作的时候。
别人都担忧于无声的前途,但他自己却没有半点担心,当初既然做了,就有被小人报复的觉悟,所以,于无声仍然同往常一样,平静的看自己的资料。
“你这个时候还能看得进去书呀?”
于无声抬头一看,宴雨晴美目盈盈,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看书难道还需要心情?”
宴雨晴很明显被于无声的话给噎住了,良久才听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怪人”。
就在李恒生发布小道消息的第二天,挂职干部名单便正式公布了,果然不出所料,于无声挂职的地方是昭阳市最边远的山区――青花乡。
青花乡距离昭阳市有三百多公里,虽然前面的两百多公里是属于市级公路,但从河口乡到青花乡的最后那几十公里却是盘山的土路,山势险峻,路况极差,稍微不注意便有车毁人亡的危险。
而且青花乡更是昭阳市有名的贫困乡镇,全乡都位于海拔两千多米高的青花山区,全乡人口也仅仅只有极少的三千多人。耕地少,人口少,据说当地的很多老百姓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提起青花乡,每个领导无不摇头。
“怎么样,果然不出我所预料吧,我说小于啊,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以后李哥我不能时常提醒你了,你可要把这话放在心上啊。”
李恒生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虽然其中不无调侃之意,但语气中的担忧还是扑面而来。
“李哥,瞧你说的,不就是去青花乡嘛,干嘛弄得给生离死别似的,太酸了啊。”
于无声听了消息后心情依旧没有多大波动,如平日一般笑嘻嘻的打趣道。
“就是,好歹也是挂职锻炼,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嘛。”
小谢根本就不知道官场的黑暗,没心眼的一个劲往好处想。
“回来就不用想了,怕的还是人家早给青花乡那边打了招呼,过去就要给你小鞋穿,到时候,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小于啊,我劝你还是辞职吧,凭你这身学问,去哪里不比留在这里强啊。”
“啊,李哥,你可别吓我,这也太黒了吧。”
“切,吓你,小谢啊,你问问你于哥,我到底是不是在吓你,比这更黒的你还没见过呢,以后好好见识吧。”
“嗯,不过辞职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这样做,到时候人家给你档案上记下不服从组织安排这样的话来,你就一辈子别想在体制中混了,眼下虽然困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某人难道还能压你一辈子不成?当然,你要打算以后都趟这堂浑水,那前面的话就当我没说。”
张正平的老成持重之人还是让于无声不由有些触动,一开始他也并没有什么当官的想法,只是毕业后想离家近点,方便照顾年长的父母,这才进了昭阳市委。
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来说,儿子当了公务员,那是祖上保佑,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很有些光宗耀祖的味道,平日老实巴交的父亲在乡亲面前也终于挺起了脊梁。
而对于无声来说,方志科虽然清水了一点,当工作轻松,更有大把的时间用在他喜欢的经济学上,工资能养活自己,还能时不时的给家里寄钱。
基于这些原因,于无声被发配到方志科时才没有辞职的打算,在这破地方一呆就是六年。
如今看来,是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啊。
宴雨晴看于无声沉思的样子,以为他起了辞职的心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只有向前冲的卒,没有转身逃跑的兵,被人家逼走算什么英雄好汉,要走也该自己走才是。”
宴雨晴一番话说出来,方志科的众人不由刮目相看,“哎呀,小宴同志啊,我还真没看出来呢,平日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居然比大老爷们还血性啊,不错不错,我喜欢。”
黄文丽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对,他不就是想逼我走嘛,我就偏不如他的意,看他能奈我何!”
“嗳,美女的力量真是无穷啊,连小于这么老实巴交的孩子都被美女的一句话变成了英雄啊。”
李恒生故作酸溜溜的语气道。
办公室众人不由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