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神,满脸疑惑:“我怎么今晚心神不宁的?”
顾璃屈膝,单脚踩椅子,“恭喜啊二胖,看来你已经有预感,明早郝奶奶的课又要中奖了。”
“……”不是吧?
呜呜呜,她不要再被叫到讲台上去!
可惜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的画法几何课上,习萌果真又一次被郝教授点名。
开学以来,已经是连续第四回。
她欲哭无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真想给这位号称“灭绝师太”的老太太跪了!
郝教授见她走路磨蹭,眼风扫过来,“速度快一点,别耽误大家时间。”
“……”她不会啊,她真的不会啊!
刚靠近讲台边缘,老太太就将手里的三角板递给了她。深黄的颜色,和烫手的山芋无疑。
习萌抬脚迈到黑板前,盯着两条毫不相关的线段,眉头皱成一团;捏着粉笔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缝里掐出了细小的粉末。
她一咬牙,左手举起三角板,右手挥动粉笔,破罐子破摔,信手涂鸦。
“停停停,别画了!”老太太严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她战战兢兢地转身。
“你找灭点了吗?作真高线了吗?都不按步骤来,前面的课都白学了?”
习萌缩着脖子,一动不动。
还好离得远,不然得被喷一脸唾沫星子。
老太太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锐利:“我上节课是不是也喊的你?”
岂止上节课,上上节,上上上节,都是她啊奶奶!
习萌泪目。
她名字果然萌萌哒,特别吸引眼球呢……
老太太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上节课就不会,下课回去也不知道下点功夫,你觉得我的课不重要是吗,我告诉你,你不好好学,不止期末考试过不了,平时成绩也别想我给你打高分!”
“……”
“下来,别站着丢人。”老太太偏眸,视线一扫,“陈嘉甯,你上去把透视画出来。”
陈嘉甯一声不吭地出座位,习萌一声不吭地回座位;两人擦肩而过。
她稍稍往他脸上瞟了一眼,反观陈嘉甯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老太太恰巧立在过道中央,习萌经过她身边时,被她肃杀的眼神盯得头皮一炸。
“你辅导员是谁?”
啊?
辅导员……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莫迟说晚上七点让她去操场跑圈……
呃,准确来说,是昨晚七点!
她瞬间傻住,睁大眼睛没说话。
老太太不耐烦,看向其他学生,“谁是你们辅导员?”
没人吭。
“班长呢,班长在哪儿?一班班长?”
一个中个头男生硬着头皮站起来。
“谁是你们辅导员?”
“是……莫迟莫老师。”
“莫迟?”老太太了然地挑挑眉,转而对习萌说,“我课后会联系他,让他找你聊聊。”
习萌:“……”
“丫头,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忽然从严肃的口吻转为遗憾,“都要像你这种学习态度,那当初费尽心思地考到这里又是为什么?”
习萌心脏震了震,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酸涩难当。她本就粉白的脸颊又白了一度。
老太太说完就不说话了。
讲台上的陈嘉甯非常迅速地作出图,老太太的眉眼终于稍稍舒展。
陈嘉甯是她第一节课就记住的学生,知识掌握快,运用能力强,符合她的期望。这门课有一定的理解难度,需要非常灵活的空间思维能力,她能够体谅有些学生学起来吃力,但她不能谅解他们在学习态度上的放任自流。
“难”不是学不好的理由,“懒”才是。
老太太一边夸奖陈嘉甯一边朝讲台的方向走,习萌立在原地没动,她脑子嗡嗡的,想到了一些久违的人和一些久违的事。
原来,很多事她并没有完全释怀呢。
陈嘉甯返回座位需要同排的两个男生起身让出一条通道,他站在桌边等待,一抬头,不经意地对上习萌与平日全然不同的目光,沉寂,茫然,甚至透着一丝荒凉。
***
那天,所有人都认为习萌被郝奶奶的厉声厉语打击到了身心,所以才整整一天都提不起精神。关系要好的小伙伴纷纷表达安慰,就连经常逗-弄她的顾璃也适时收敛,与临安岳桃一起想法设法地逗她开心。
临安假装看墙上的月历海报,“小胖,你生日快到了。”
习萌蔫蔫的:“嗯啊。”
岳桃和临安对视一眼,默契配合道:“想要什么礼物?事先说好啊,你可别狮子大开口。”
习萌趴在床上,脸压进枕头里,独自想心事,话没过脑,直接答:“随便啦。”
临安默叹,故意问:“随便么?哦,那我们三个每人给你买一支蒙牛随变好了。”
顾璃表示同意:“再多加一支可爱多,祝咱二胖越来越可爱。”
“可爱多?”习萌弹跳而起,双眼呈放射状,“可爱多在哪里?在哪里?”
众:“……”
整整一星期,习萌都过得提心吊胆。
一方面她不确定莫迟什么时候会找她聊学习态度的问题,另一方面她也不清楚上周四他是否真的去过操场等她。无论哪方面,都足以令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时刻悬在空中,七上八下的。
转眼又到周五,又是郝奶奶的课。可莫迟一直都未找她谈话。
她吊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平安熬过两节连堂课,看着郝奶奶身姿飒飒地消失在教室门外,一时间竟难以置信。
哇,她没有被点名耶……
“安安,快掐我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璃主动请缨:“这种事不适合心慈手软的安安做,我来我来。”
“……”你走开!
***
五月初,习爸固定打来生活费。习萌还清外债后一身轻松,又重新进入拼死吃喝模式。
万万没想到,某天又会在“天天美食”遇见莫迟。
小炒排骨、辣子鸡……她不遗余力地将心心念念已久的食物统统装进盘里,转身寻找座椅时便看见他鹤立鸡群般独处于喧嚣人潮中。
脚步踟蹰了一番,习萌还是决定走过去。
人未坐,盘先落。
她扬起笑脸:“莫老师,又碰见啦。”
莫迟抬眸,目光清淡,在她脸上停留不到两秒。
习萌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地主动开口问:“那个……郝教授有和您……”
“有。”简单干脆。
“……”妈妈,她还没说完呢。
她一愣,内心纠结,小声问:“她、她怎么说的?”
他安静用餐,她木木地坐着等他发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
她心突突狂跳。
忽地,他眼皮掀了掀,无端说了句:“幼儿园程度的大学生,先天蒙古症的青蛙头。”
“呃?”郝奶奶是这样说她的?前半句还能听懂,先天蒙古症的青蛙头是个什么鬼?
她不明所以地冥思苦想着,莫迟倏地目光笔直地投射过来,定定地凝视她的眼睛。
“习萌。”
这是认识以来第一次,他喊她的名字。
习萌惊讶,呆呆应话:“嗯?”
“对于你而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活着的意义……
好哲学的话题。
她随意想了想,原以为即便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可以顺嘴胡诌一个;然而,却始料未及地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