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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我一个高兴,抱起太傅怀里的猫咪,使劲揉了揉,在猫咪的嗷呜抗议声中,我满口答应:“好的,太傅,元宝儿先替你照顾团团!”
    太傅停笔,抬头看了一眼我怀里挣扎的猫咪被我使劲镇压,面有不忍:“你抱它去厨房喂点吃的,再回书房来。”
    “好的,太傅!”我一溜烟去了厨房。
    没想到在厨房里遇着苏琯,他正生火做饭,或者可能是在开小灶。
    我跳到他跟前:“嘿,苏琯,原来你也跑来偷吃了!”
    他笑一笑,揭开锅盖,拿勺子搅动一锅汤:“陛下这么开心,还能溜到厨房来,太傅终于为你孝心感动,给你批奏本了?”
    我搂着毛茸茸的猫咪,往厨房四下勘察,翻翻菜筐,搜搜柜子:“苏琯你的妙计果然不错,太傅在给我票拟呢,我只需自己再誊录一遍就行了。”
    “票拟?”苏琯若有所思,“太傅若开了这个先河……”
    “那朕从此就轻松了!”我搜着一只萝卜,往身上擦了擦,便坐着啃了起来。
    苏琯回头看我,先是注意到了我搂着的猫咪,再是望去了我头上:“太傅票拟,陛下批红,轻松是轻松,但陛下万不可因此掉以轻心。”
    我嘴巴停了停,想起方才太傅给我梳发的耐心细致,便不愿去想更多:“太傅不会负朕的。”
    苏琯叹口气,寻了只小碟,摆上几根小鱼干,蹲身放到我脚边。我俯身抓了两根小鱼干,塞嘴里吃了。再放了怀中猫咪,由着它窜去苏琯手边啃鱼干。
    “陛下得认清一事,太傅待你好是真心,太傅待自家族人好,更是理所当然。”
    ☆、第59章 陛下还朝日常三三
    抱着猫咪回到书房,太傅还在埋头票拟奏本,已经批完大半。我摸着猫咪的脑袋,凑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太傅面前的山堆,一张张纸条上写满了批语。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奏事一一答复,有准批有驳回,准的必有重点关照建议,驳的必有缘由罗列。
    太傅批完最后一本,长吁口气,起身离案,抱过了我怀里的猫咪:“自己誊抄去。”
    我看了看爱抚猫咪团团的太傅,坐去了书案,按照他分门别类的几小摞,从最边上的一摞抽了一本,摊开,执笔,在奏本上对照着纸条开抄。抄完五本,手腕便酸,歇了口气,看看还有如山的本子,都抄完也是一份不小的体力活。然而再推三阻四也不成,毕竟太傅都给如山的本子批复完了。他替我干了脑力活,都坚持着做到底,我这体力活才开始,实在没法抱怨。
    尤其太傅还就站在案边,看着我誊抄,不知是怕我写错字还是怕我偷工减料不按原文抄写,总之是对我十分不信任地监督着。
    我的字委实不算好看,在与太傅成熟端凝的原文笔迹对比中,尤显幼稚轻佻。抄着抄着,就不自觉模仿起他的笔迹来。一边模仿笔迹抄写,一边当然也不忘过目文中意蕴。
    这个过程中发现,对于一些简单的朝事,太傅批语也简单,我看一眼便明了。而对于一些复杂曲折的政事,太傅批语详尽,未必是对上奏者的耐心审批,极有可能是为了让我看懂,才深入浅出剖析入理。我再抄录一遍,一方面加深对朝事的理解,一方面也是在大臣们的奏本上彰显为君者的见识。
    太傅盯着我抄完三摞,这才对我生出点微弱的信任,没再紧盯不舍,拽了把椅子安在书案对面,坐下看起自己的书来。
    我从奏本上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手握的书卷还是那本午睡前翻阅的《素问》,书都翻旧了,快到韦编三绝的地步。看着也不像是心血来潮打算跟太医哥哥抢职业,难道是兴趣突发转移?
    好似察觉我在偷瞄他,他目光从书上陡然一转,盯我脸上:“错一个字,反复抄十遍。晚饭前抄不完,晚饭就免了。”
    事关口粮问题,我虎躯一震,忙低头加快速度抄写。
    咬牙提速飚字正停不下来,脑门挨了一本,姜冕沉声:“抄得太快,晚饭也不准吃!”
    我想甩了笔不干:“不能快了不能慢了,究竟要人家怎样嘛!”
    姜冕瞅了瞅我的一张怨念脸,事不关己继续看他的破书,口气凉凉道:“自己体会。”
    “哼!”我回到奏本上,老老实实按正常而又略快的速度誊抄。
    书房沉寂,一个看书,一个抄纸条,两个时辰飞快过去。我合上最后一本奏章,丢下笔,整个人瘫到扶椅里,往椅背一靠,累得说不出话来。有生以来写的最多的一次字,满脑子都是朝事奏对。
    “抄完了?”姜冕拿起奏本检阅,一连翻了许多本。
    “太傅,我抄得如何?”我歪在椅子里,有气无力。
    “狗刨字有点进步。”姜冕面上淡淡,颇有些勉为其难地评价。
    “然后呢?”累了一场,得到一溜溜的肯定,当然想要更多。
    “你还想要什么然后?”姜冕一副不情愿再夸奖更多的模样。
    我彻底泄气倒在椅子里,果然还是得不到夸奖啊。也是,照葫芦画瓢,抄个作业而已,既没有创造性,又没有可发挥余地,委实夸不出什么花来。
    我便不得不很有自知之明地打起精神,整理书案上的奏本堆,再将笔墨纸砚都规整好,书案擦干净,重又恢复整洁。
    姜冕搂着懒猫坐在椅子里享清福,待我忙碌完,才张口:“替为师抱一下小猫。”
    我走去太傅椅边,依言从他臂弯里抱团团,团团还没转移到我怀里,他便起了身。我脑袋撞上他衣襟,正晕头转向,便有衣袖从我脸颊拂过。我抱着团团,他抱着我。
    “太傅,我不是团团。”我被迫趴在一个怀里,提醒他道。
    “没关系,太傅并不嫌弃。”一道声音从头顶传到耳边。
    芳香醉人,如醇酒醲酿。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的人迟疑开口:“……陛下,太傅,晚饭好了。”
    我从姜冕怀里退开,当然因为他也放了阻在我腰上的手臂。
    “抄了这么多奏本,一个错字没有,特准你吃晚饭。”若无其事的太傅卷起自己的书纳入袖中,再拂了拂衣袖上的猫毛,格外开恩。
    ……
    晚饭是苏琯筹备的,正屋里准备了丰盛的一桌。苏琯叫我与太傅去吃饭,已是日暮黄昏,屋里燃起了夜灯。我们三人到达堂屋,屋里只有阿笙姐姐与一个丫鬟在等待。
    我当先跨进门槛,柔和的灯光与久待的饭香有家的温馨,尤其当家中还有个温柔美貌的女子相候。
    阿笙姐姐起身来迎,虽然她要迎的未必是我,然而她的目光被骤然吸到我发顶,再移不开。她眼神震惊,整个人便呆了一呆。我摸了摸头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便没多想,直接溜去了饭桌边坐定。
    姜冕步我之后,跟阿笙姐姐打了个招呼,便转向我:“元宝儿你净手了么?筷子放下!”
    苏琯抱着被我转移的团团,最后进屋,劳苦功高而又功成身退,站在最下首。
    小丫鬟送了脸盆来给我洗手,我洗净了手上的猫毛,重提筷子就要直奔荤菜,一块红烧肉被太傅挟送我碗里,我才注意原来他坐我旁边。整个屋里就我们两人落了座,阿笙姐姐愣在方才的位置还没醒过神,太傅进门跟她打招呼完全没注意到他世妹的情绪,但苏琯最后一个进来时注意到了,于是在暗中看了我一眼。
    我当然没有忽略苏琯的示意,哄太傅帮我批奏折只是第一步,哄他明日上朝还要再接再厉,我得继续我的孝心大计,于是对阿笙姐姐道:“师……阿笙姐姐,太傅叫你来吃饭!”
    “你们吃吧,我不饿。”阿笙姐姐扶着门,出去了。
    我啃着碗里的红烧肉,闷头道:“太傅,阿笙姐姐肯定生我的气了。”
    回应我的是又一快红烧肉送过来,接着是小炒肉、扣肉、糖醋肉、水煮肉、东坡肉……堆满了小碗碟:“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话。”
    我扭头对苏琯道:“你做这么多肉,想把朕喂成个胖子吗?”
    苏琯默默不做声。
    太傅一筷子肉送进我嘴里:“反正怎样都是个胖子,还不如多吃点。”
    我咽下他送来的肉:“可是我准备减肥了……”
    又一筷子肉塞进来:“吃饱了再减。”
    苏琯做饭的手艺比太傅强太多,不知不觉我就吃多了,吃饱了才发觉自己的筷子几乎就没动过。嘴巴不停地吃,脑子就不管事,吃的全是太傅投喂过来的肉类。
    “东张西望什么?”正投喂的太傅对我的不够专注不满。
    “苏琯呢?”我得寻求人来解救我。
    “走了。”
    “……”
    “一脸失望需要做得这么明显?”
    我抬手推开他的筷子,纠结道:“并不是呢,只是觉得就我们两个人吃饭好冷清好寂寞。”
    “要多少人陪你才会不冷清不寂寞?还是只因为我陪着你才冷清才寂寞?”姜冕搁下筷子,屋里便静极了。
    我寻思着小心回复:“吃饭不是要人多才热闹么……”
    “人心那么大,心中不住人,如何热闹得起来。人心那么小,住进一人,便容纳不进其他人。”
    跟太傅打机锋,我自认不是对手,便想开溜:“吃饱了,我去喂团团。”
    “坐下。”
    我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开凳子,就又粘回去了。首次面对着满桌盛宴,却如坐针毡。
    “陛下对臣在外建府可有异议?”坐在身旁,太傅面对着一桌菜肴,似乎兴致也不是太高。
    这个问题的用意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揣摩:“太傅若是不愿继续住留仙殿,在宫外更自由,朕当然是尊重太傅意愿。”
    姜冕转头将我看着:“那么陛下莅临臣的私宅,只是为了寻人批阅奏本。”
    “当然还想恳求太傅不要罢朝,不要把朝事都抛给朕。”我垂头小声。
    “你恳求了么?”
    “……”
    “你一来就唯恐气不死我,梳头也不过是你权宜之计,定是那苏琯给你出谋划策,不然你如何肯屈尊侍奉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太傅……当然不是毫无干系的人……”我小声反驳。
    “陛下口是心非惯了,旁人于你不过是工具,哪里见你有过心。”如此直接斥责我,姜冕还是头一次。斥责完了,他便离席,走到门上,背对着我,低声说了最后一句,“想来还是平阳县以及赴京路上,你未知身世,迫于情势委身相就,更可爱些。”
    我一个人坐在饭厅,一场夜宴,尾声只我一人。重新提了筷子,自己挟菜,味道竟已不似方才。
    我也离席而出,独自走在夜里的宅院,想去寻找苏琯,摸黑走了一条道,寻到一个亮灯的屋子。走到门前将要敲门,才听有人在说话。
    “羡之哥哥去休息吧,我不吃。”是阿笙姐姐的声音。
    “你生的什么气?”是太傅。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阿笙语中含怒。
    “你远道而来,我照顾不周,你可以直接说。”太傅赔罪。
    “羡之哥哥还跟我装傻?”阿笙语气激动,“我问你,你姜氏家传三宝之一的白玉螭龙簪为何在元宝儿头上?!”
    ☆、第60章 陛下还朝日常三四
    面对阿笙姐姐的质问,姜冕支吾道:“一根发簪而已,随手送人罢了。”
    “你族兄弟三人,一人承一件传族之宝,这些年怎么没见你随手送人?有族人央求你一看,你都不肯!偏在今日随手送人?姜冕,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糊弄?”
    “……我行事素来率意而为,从前如何,未见得如今就得如何。何况在西京时,我就曾一掷千金,纨绔习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你休息吧。”
    “羡之哥哥,你待元宝儿不同,没人看不出来,你将传族之宝赠她,阿笙也无权过问。我只问你一事,你对婚约避而不谈,西京两家催促甚繁,你究竟待怎样?”
    “阿笙,这门婚约是在我出游时两家认定,我并不知情,且这婚约结的是两族之好,恰好我姜氏族兄弟轮到我。我出游便是不想被世家联姻束缚,当时便对族中说过,姑且别管我,给堂弟们安排亲事。为何最后会轮到我头上,我并不想耽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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