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痴儿不愿把银子交给赌场的人,正与他们争辩,毛四爷说:“姓墨的,你敢来这里闹事,算是找错了地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赌场是什么人开的!”
“什么人?不是言家人开的吗?”
“言家的人,早已死绝了!现在,可是我阴掌门人开的。”
痴儿又吓了一跳:“什么?言家的人死绝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的?”
“不错!是死绝了!”
“嗨!我还以为是言家人开的哩!早知这样,我就不来玩了!”
“姓墨的,废话少说,要么你就交出银子来,要么,你们主仆三人,全给我留下!”
“留下什么?”
“还赌债!”
“喂!你讲不讲理的?我几时欠你的赌债了?”
毛四爷再也不跟痴儿说了,喝着自己身后的两个打手:“给我将他们捉起来,吊在大厅上,看他们交不交银子!”
痴儿说:“哎哎!你别乱来!”
一个打手以为捉这样的公子哥儿,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便扑上前捉痴儿。痴儿急了,侧身一闪,一拳挥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这个打手的腰部,打得这个打手“呵呀”一声,滚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莫纹这次看清楚了,痴儿这一拳挥出,看似胡乱的一拳,其实暗含不测之机,击中的腰部,正是人身上的要害穴位章门穴。怪不得一拳就击得对手爬不起来。
第二个打手本来是去捉莫纹、小芹的,一见,不由怔了怔,不去捉莫纹、小芹了,反身去扑痴儿。痴儿又是迎面一步转身,出现在打手的身后,双掌推出,又将这个打手直推出了贵客房,很狠摔在外面走廊的栏杆上。
小芹看得欢笑起来:“少爷,你这两招用得很好呵!”
痴儿不知劲敌当头,嘿嘿笑起来:“当然很好呵!不好,我学吗?”
奠纹急喊:“兄弟!小心!”
可是痴儿还来不及转身,便给毛四爷以不可思议的擒拿手法,捉小鸡般的提了起来。莫纹想看痴儿抖出的第三招,谁想到痴儿那么大意,自己也来不及出手,痴儿便轻易给毛四爷揪住了。
小芹大惊:“你快放我少爷下来!”
痴儿也在挣扎着:“你快放了我!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要朝你吐口水了!”
毛四爷愣了一下:吐口水?这哪里像什么武林中人说的话?这简直是小孩子的口吻,连一个成年人也不像,这哪里是什么公子哥儿了?他动疑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打发你来胡闹的?”
“没有呵!是我自己跑来玩的,你,你快放我下来,你揪得我好痛!”
“哼!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会家子,原来是个绣花枕头,真污了我出手!”毛四爷将痴儿丢给了闻声而来的打手们,说:“给我将他绑起来,老子要问问他凭什么敢来这里捣乱、胡闹!”
他刚将痴儿丢出,蓦然只见灯下人影一晃,痴儿在空中就给这条人影接住了,同时又见人影衣袖一拂,四五个打手全部身形飞起,摔到院中的假山、树林和水池中去。这才是真正的一流上乘武功。毛四爷骇然,在灯光下定神一看,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墨公子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随从。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原来是这么一位高手,跟随着这么一个近似白痴的公子,怪不得他敢来胡闹了!
毛四爷定定神,惊讶地问:“阁下是何处高手?有什么跟在下过不去?”
莫纹不去理睬,问痴儿:“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你放我下来,我要和这老鼠打过,他干吗突然将我提起来又抛出去。”
小芹说:“少爷!你别打了!”
痴儿待莫纹放自己下来时,扬着脸说:“我为什么不打?我还有第三招没抖出来。”
莫纹说:“兄弟#恒了,以后你再抖出来,现在由我跟他说话。”
毛四爷从他们三人的对话中听出,较小的才是这白痴般公子的随从,较大的是位隐藏不露的高手,只是化妆随同而来。莫纹朝他说:“你先别问我从何处来,我也不是什么高手,跟你也没什么过不去。我只想问你,言家的人去了哪里?”
四爷不答,反问:“阁下与言家有过节?”
“谈不上什么过节。”
“阁下是来——!”
“讨债!”
“讨什么债!?”
“赌债!”莫纹转问痴儿,“兄弟!上次你来赌,一共赢了多少银子?”
痴儿愕然:“我,我……”
小芹说:“少爷!是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啦!”
“对!对!是这么多。”
莫纹转对四爷说:“姓毛的,对不起,姓言的不在,你接管了这赌场,请将这笔银子交出来!就算你赢了九千多两,我们大方一点,要一个整数,你交出十八万银子来!”
痴儿叫起来:“他几时赢了银子?他只赢去了十九块筹码。”
“兄弟,大方一点,他这么热情招呼你来这贵客房,又陪你玩掷骰子,这九千多两,就算赏给他好了。姓毛的,你是交现钱?还是交银票?”
“姓言的欠你们的债,关我什么事?”
“哎!父债子还。你接管这赌场,我不找你要?找谁要去?”
“在下不交怎样?”
“对不起,请你离开,这赌场由我们来接管了!”
痴儿叫起来:“对对!我也当当赌场的老板玩玩,那么,以后就时时有人和我掷骰子玩了!”
“看来,阁下是存心来闹事的了。”
“不!我们是存心来讨债的。姓毛的,要么,你就交出银子来,要么,请你马上离开!”
“哼!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打发了在下离开!”
莫纹微笑:“看来你是想试试我的手段了!”
“在下正想领教阁下的高招。”
莫纹摇摇头:“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小芹,你来教训他。”
小芹笑着走出来:“好呀!”
痴儿争着:“不行!我来!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少爷,你别争了!你已打了二个人,现在轮也轮到我啦!”
毛四爷惊讶地望着小芹,见她一脸的天真,仍不脱稚气:“你来接我的招?”
小芹笑着:“是呀!要是你赢得了我,这笔赌债我们就不要了。”
“你们还想要赌债?你们能出得了这赌场,我姓毛的将头割下来给你们!”
“哎!我要你这颗老鼠脑袋干什么?我要的是十八万两银子!”
痴儿叫着:“不!我要这间赌场!”
小芹说:“姓毛的,对不起,我少爷说要这问赌场,不要那十八万两银子了!”
毛四爷怒吼一声:“你去地府找姓言的要去!”人如隼鹰似的冲起,凌空向小芹扑下。
小芹一招迎风柳步,闪开了毛四爷这凌空一扑。毛四爷不愧为一流高手,身形矫捷,一扑落空,第二扑又来,双手如锋利的鹰爪。直取小芹。小芹又是一招迎风柳步,轻易闪开。毛四爷一连几扑,全部落空,心中大异,想不到这么一个不脱奶气的娃娃,居然有这等奇异的身法和步法,说:“小娃子,你果然是有两下。”
小芹一边闪开一边说:“你扑够了没有?扑够了,到我出手啦!”说时,盘龙剑“嗖”的一声弹出,寒光一闪,既突然又刁钻。毛四爷怎么也想不到小芹有这么一把剑的,等到他想闪避也来不及了,自己的一只手,齐腕叫小芹削了下来。他刚“呀”的一声叫喊,小芹以奇诡的剑法,挑了他的伏兔穴,令他一下软瘫于地,跟着剑尖又对准了他的膻中穴。
莫纹叫声:“小芹,先别杀了他!”
小芹剑尖顿时贴在毛四爷的心胸上,问莫纹:“干吗不杀了他?”
“杀了他,我们怎么追讨银子呀!”
毛四爷断了一只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娃娃,竟然有这等不可思议的武功,刹那间,就弄成自己这样。自己曾经威镇安化一县,仍不堪这娃娃一击,险些还成这娃娃的剑下游魂,他怨毒地说:“你们杀了我好了。”
小芹问:“哦?你宁愿死也不交出这赌场来?”
“哼!你们杀了我,别想能飞出湘西,迟早有人代老子报仇?”
“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离不开这赌扬吗?现在怎么又飞不出湘西了?”
“要杀就杀,别多问!”
莫纹问:“你说!言家的人去了哪里?”
“不是死光了,就是跑了!”
“言家四小姐呢?”
“她!我们的冷队长也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什么?你们不是追债?是找她的?”
莫纹一听,一颗心略为放下,知道言四小姐仍没有落到阴掌门手中,要不,冷血就不会四处去寻找了。莫纹说:“我们找她要债呀#涵叫你出来挡道。”
“那在下不伤得冤枉了?”
“你也不冤枉,谁叫你接管了这赌场?”
“现在这赌场不是言家之物,是我们阴掌门的了。”
“对不起,我们不管你们是阴掌门也好,阳掌门也好,凡是言家在安化城的产业,我们是全要了!”
“你惹了我们阴掌门,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房外一个深沉的声音说:“不错!是死无葬身之地,不是将来,而是现在。”声落人现,一个双目如冷电的中年汉子出现在贵客房的门口。
莫纹打量了来人一眼,见他来而无声,说话中气充沛,声音不大,却轰鸣震耳,显然这人才是真正的赌场老板,毛四爷只不过是位副手而已。莫纹问:“你大概是这赌场的真正管事吧?”
“不错!”来人看了毛四爷一眼,“你们伤了赌场的人,知不知后果是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错!”
莫纹一笑:“看来你比我们好一点。”
“这话怎说?”
“因为这赌场就是你葬身之地,不是比我们好一点吗?”
来人杀意顿起:“你——!”
莫纹有意激怒来人,对小芹说:“杀了这姓毛的,他已没用了!”
小芹应声:“好呀!”一剑就挑了想叫喊的毛四爷,一脚将尸体踢到来人的脚下。莫纹、小芹志在为言家人复仇,不在乎多杀一个或少杀一个。
来人想不到在自己出现之后,莫纹还公然敢在自己面前杀了一个已无反抗能力的得力助手。这不单是存心来闹事,而且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他一声怒吼:“外面的人听了,不准放走了任何一个人!”
外面十多个护卫、打手,几乎一致应道:“是!二爷!”
二爷又吩咐:“有人从窗跃出,给我乱刀劈了,乱箭射了!”
“是!”外面的人,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应着,声震夜空。
莫纹看了小芹一眼,笑问:“外面那么多人,你怕吗?”
小芹笑说:“姐姐不怕,我怕什么?”
痴儿更是不知死活,也说:“是呀,人多了才好玩哩!”
莫纹不禁奇异地打量着痴儿,心想:到底这痴儿是勇敢?还是不知厉害?便说:“兄弟,你闪到一边去。小芹,注意窗口,有人窜进来,就别客气。”
小芹应道:“我知道啦!”
二爷以一种疑惑的目光审视着莫纹等三人,见他们神色自如,暗想:难道他们武功极高?听了阴掌门三个字,居然不知顾忌?当今武林备大门派,就连少林寺和丐帮,一听说是阴掌门的人,莫不动容,如临大敌。
的确,自从碧眼教主伤好重出江湖,和法王一起来到中原之后,两三个月之内,先后击败了少林寺的枯木禅师、丐帮帮主金秀姑,击伤了昆仑派的掌门人鬼影大侠乐正谷,从而威震中原,令其他门派不是俯首臣伏,便是退避三舍,不敢轻举妄动。有的还力劝和阴掌门修好,共同对付青衣狐狸。
现在,阴掌门声势日旺,如日升中天,谁敢不敬畏?这三个娃娃,居然不知道害怕的?对阴掌门三个字,竞毫不在乎。
二爷又暗想:这三个娃娃到底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从他们的行为作风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成名的人物。就是黑道上成名的人物,也不屑去杀一个不能反抗的对手,可是他们不但杀了,还当着众人毫无顾忌的杀了!这种行为,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侠义道上人所为的。莫非他们是初出江湖某一帮派的弟子?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二爷又喝问:“你们是哪一派的弟子?”二爷感到单杀了他们三个人仍不解恨,要将这一门派连根拔掉,在江湖上除名,就像血洗湘西言家一样。
莫纹一笑:“没门派!”
“什么!?墨门派?这是哪一派的?”
小芹答道:“没门派就是没门派嘛,还问哪一派的?”
二爷奇了。这个墨门派在江湖上可没听过呵!难道是新起的一门帮派?又问:“你们的师父是谁?”
痴儿却嘻嘻地笑起来,问小芹:“我们有师父吗?”
小芹说:“没有呵!”
“对!对!我们没有师父,只有个姥姥。”
莫纹喝着:“兄弟!别乱说。”
“好!我不说,我不说。”
二爷一阵狞笑:“等我马某人废了你们的功夫,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看你们说不说!”说毕,柳叶刀出鞘,目视莫纹:“你亮兵器吧!”
莫纹不屑一笑:“对你这等的人,也用得着兵器吗?”
“小子,你太狂妄了!老子先砍了你,再打发他们两个不迟。”马二爷一刀横扫而出,宛如一泓寒水乍起,无声掠过。柳叶刀,形如柳叶,薄而锋利,似剑而不是剑,这是江湖上使刀杀手惯用的一种杀人之刀。凡是使柳叶刀的人,一般是行动轻快敏捷、刀法诡异,杀人之后,近乎无声,往往是一刀弊命,不用第二刀。
这位马二爷,正是西天法王所训练出来的四十位杀手之一。
冷血只带了马二爷等十名杀手,以及第二十四骠骑的人马-,重出湘西,便血洗了言家寨,横扫了整个湘西,无人能敌,从而惊震武林。至于其他三十名杀手,有十五人跟随碧眼教主,十五人护着西天法王,他们既是无情的冷血杀手,也是碧眼教主和法王最忠诚的贴身护卫。
冷血自从血洗了言家之后,便坐镇在浮坭山,负责指挥在湖广所有阴掌门的人,就连二十四骑骑主苏三娘,也得听冷血的调遣。他俨然已成了湖广武林中的一位霸主。这个马二爷,就是受冷血之命,坐镇安化,按管了言家在安化的所有产业。毛四爷和妖艳五娘,只不过是他的两个副手而已。他们原先是二十四骑的人,苏三娘的手下。
再说,莫纹见马二爷出刀不凡,有些类似小芹所学的时家剑法,便知道他是西天法王所训练出来的杀手了。
马二爷见一刀走空,第二刀又出,竟是当胸朝莫纹刺出,刀当剑使,真的是诡异刁狠。莫纹心想:看来这一批杀手,比过去的那两批杀手的武功是强多了。莫纹以灵猴百变身法,轻灵地闪过了他十招。马二爷大感惊讶:这是哪一门派身法的?自己的刀明明砍中,怎么全落了空?他这才感到莫纹的武功不可思议。这个一直在西域生长的杀手,又几时看见过当年九幽小怪墨明智的这一门绝技?何况莫纹身法还暗藏了迎风柳步,别说是马二爷,就是碧眼教主和法王亲自出手,十招八招,也无法能击中莫纹。
莫纹见他武功虽然比过去那二批杀手好,但也不过尔尔。何况莫纹的武功已今非昔比,已集两门上乘武功于一身。所以她一招折梅手法,就将马二爷手中之柳叶刀夺了过来,同时衣袖一拂,便拂中了他的伏兔、环跳两穴。一个是足阳明胃经上的要穴;一个是足少阳胆经的穴位。两穴同时给拂中,马二爷比刚才死去的毛四爷更不如,更像一滩烂泥般坐在地下不能动了!
莫纹提着他的柳叶刀问:“现在是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我了?看来你是什么法王所培训出来的杀手了,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
外面几名护卫、打手一见马二爷倒地,便从门口,窗口抢进来救人。莫纹看也不看,右手举刀向后一挥。这刀真不愧是杀人之刀,“嗖”的一声轻划而过,四个人奔进来倒了三个,另一个也不见了一只手。至于从窗口跃进来的三个打手,小芹仅身形轻闪,利剑便一一割断了他们的喉管。这等的武功,马二爷又几时见过?他惊骇得不能说话。
莫纹说:“姓马的,你想你的手下不往枉死城跑,最好叫他们别再乱动。”
马二爷已看出事情严重,大喊:“你们别乱动了!快跑!不用来管我。”
莫纹问:“你这是叫他们不乱动吗?是不是叫他们出去搬人马来?告诉你,就是你们碧眼老头儿来,也救不了你。小芹!去!将外面的人给我全放倒了!”
小芹欢喜得叫起来:“好呀!”身形如轻燕般地飞了出去。
马二爷惊问:“你们连一个人也不放过?”
“你们血洗言家寨,又放过什么人了?”
“什么!?你们为言家的人复仇?”
“没想到是吗?”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配问吗?说!碧眼老头儿和那个法王现在什么地方?”
“好!我告诉你,一个去了少林寺,一个去了岳阳,你去找他们吧!”
“你以为我不敢去找他们吗?他们去干什么?”
“要荡平丐帮、少林!”
“看来,他们的胃口真不小,放着我不死,他们休想得逞。”
“你是什么人?”
“你本来不配问,但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青衣狐狸!”
马二爷一时惊震:“你是青衣狐狸?”
“不错!现在你是求生还是想求死?”
“我落在你手中,早已不存生的希望。”
“原来你想求死。”
马二爷狠狠地说:“死有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对不起,我现在却不想你死。”
“你想怎样?”
“叫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你一一!”
莫纹早已出手,又点了他经外两奇穴,不单武功全废,也一身瘫痪不能行动,就是自杀也不可能。马二爷闪着歹毒的目光,凶狠地叫起来:“你不如杀了我!”
“杀你这样的人,简直是污了我的手。我留下你,就是要你将话传给碧眼老头儿和法王,叫他们洗干净脑袋,等着我来砍。你想死也行,只要七天七夜滴水不进,活活地饿死,除此之外,你再没其他自杀的途径了!”
痴儿问:“他七天七夜不吃东西,那不很辛苦吗?”
“这是他跟随阴掌门血洗言家人的报应。”
“那他二十年后,还是不是一条好汉?”
莫纹笑道:“饿得一身皮包骨头,他还有气力去投胎吗?”
这时,小芹转回来了。莫纹问:“外面的人怎样了?”
“凶悍的,叫我杀了,没反抗的,我都一一点倒了他们。”
“没有人逃走?”
“我不敢说没有。”
“好!我们快走。”
痴儿问:“那五千多两银子我们要不要?”
莫纹想了一下:“那带走吧!以后散发给穷人也好。”
于是小芹提了那一袋银子,莫纹提着痴儿,跃上屋顶,返回了投宿的客栈。
一到客栈,痴儿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莫纹和小芹同住一个房间。小芹仍兴致未尽,说:“姐姐,今夜闹得太好玩了!”
莫纹却想起一件事来,问:“芹妹,你在赌桌上做了什么手脚?”
小芹奇异:“没有呵!我做了什么手脚。”
“兄弟在买大小时,你没做?”
“没有!”
“奇了!为什么一连几次,都是开大的?”
“这是少爷的手气好吧!”
莫纹目光凝视着小芹,见小芹不似说谎的神态,又问:“丫头,你真的没做?”
小芹也奇异了:“没有呵!姐姐,你干吗这么问的?”
“丫头,你难道没看出,不论那妖艳女子和那毛四,在摇骰子时,都暗暗做了手脚,可是桌面又有一股暗劲,将盅里的骰子又震了回来,这样才出现次次是大,叫兄弟赢了!”
“真的?我没有注意呵!我为少爷赢钱高兴得不得了!”
“奇了,那是谁暗中相助兄弟的?”
小芹蓦然想到一个人来,说:“不会是那位落魄秀士吧?”
“你怎么想到他?”
“姐姐,我从窗口跃出去打发那一批打手、护卫人时,正奇怪怎么没有乱箭射来,一看,只见有一个白衣人,正掌拍脚踢,早已将一批伏在暗处的打手打得四处奔逃,可是他一见我跃出便走了。”
“芹妹!你怎么不叫祝蝴的?”
“姐姐,我在打发伏在近处的一些人呀!怎么叫祝蝴?”
莫纹沉思:奇了!这位秀士是什么人?他干吗出手相助?为什么又不辞而去?他是敌还是友?小芹问:“会不套是他在暗中相助少爷赢钱?”
莫纹摇摇头:“不可能,也不会是他。因为兄弟在下大小的第三次之后,这两种暗劲就在桌面上交解了,他是在最后才走过来看。”
小芹自语:“那又是谁呢?不会是少爷他自己吧?”
莫纹不由心头一动:要真是这痴儿,那他一身的真气就相当的深厚了。有可能吗?就算姥姥输给了他一成的真气,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造诣。要是这样,他怎么在贵宾厅输给毛四?因为毛四不论是痴儿还是他自己掷骰子时,都暗运了内力,将痴儿明明掷出来的三个六震得成了一二六,而自己次次都大过痴儿的点数。痴儿既然在买大小时会运用暗劲,干吗不在贵宾厅掷骰子时抖出来?而次次是孔夫子搬家?莫纹想到这里,更摇摇头:“我见兄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小芹说:“不是我,不是你,又不是那秀士,那是谁呵!”
“算了!别去想了!芹妹,我们睡吧。”
她们正想灭灯睡时,蓦然见窗外远处两起火光冲天,跟着大街上有人鸣锣叫喊:“走火了!走火了!当铺、妓院都走火了!大家去救火呀!”
莫纹、小芹听了都奇异起来,这不是过去言家的产业吗?现在为阴掌门所占有,怎么全走火了?这显然是有人纵火与阴掌门人为敌。这个纵火者也真会选择时机,自己刚大闹了赌场,令马二成为瘫痪的废人,他就从另一处纵火,令阴掌门的人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怪不得他们离开赌场时,不见有阴掌门的人奔来救援。看来,这纵火者先在两处大闹,然后才放火的。这纵火者是言家的人?还是其他与阴掌门人为敌的侠义人士?
这两处大火,不但惊动了全城,同样也惊醒了客栈中所有的投宿者。他们纷纷走出房门,来到客栈院子中观看火势,互相议论纷纷。有人说:“看来安化城流年不利,才一年,就发生了两起大火,上一次是烧了赌馆、酒楼、当铺、妓院,这一次却同样烧了妓院、当铺,不知赌馆、酒楼会不会起火?”跟着又有人说:“听说赌馆也给人闹了,死了不少人,连最富有的马二爷也成了废人。”
“什么?马二爷是本城的新暴发户,武功极好,会给人打成废人?”
“江湖上的事,叫人难以预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言家人在安化不好过,看来阴掌门的人在安化也并不好过。”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去招惹阴掌门?他不怕死吗?”
“现在不是有人去招惹了吗?”
“上次听说是江湖上可怕的女魔头青衣狐狸招惹了言家,这一次,又不知是什么人招惹了阴掌门。”
“不会又是青衣狐狸吧?”
“青衣狐狸与言家过不去,怎么又与阴掌门的人过不去了?难道她杀人放火成性了?”
有人轻“嘘”一声:“你们别乱说,小心叫青衣狐狸听到了,摘了你们的脑袋瓜子。”
“是呵,江湖上的恩怨仇杀,我们还是少说为佳,以免惹祸上身。”
“……”
旅客们在院子里的议论,自然也让伏窗而观看火势的莫纹、小芹听到了,小芹轻说:“姐姐,他们在胡说你呢,要不要去教训一下?”
“哎,小妮子!你别乱来!”
她们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轻叩房门,莫纹和小芹不由相视一眼。小芹喝问:“难?”
“三妹,是大姐。”
莫纹、小芹顿时惊喜了,是言四小姐#糊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问客栈投宿而深夜来访?小芹慌忙将房门打开,一条人影闪入。莫纹、小芹在灯下一看:果然是言四小姐。小芹关上房门,莫纹、小芹几乎同时问:“大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言四小姐家遭惨变,人已清瘦多了,但没有颓丧和消沉,反而比以前更显老练,眉宇中充满的是一团愤怒的英气,一双风目,仍不减昔年之威,目光阴沉似利刃。这是忿恨之利刃,也是复仇之利刃。她见了莫纹和小芹,目光显露喜悦也含悲伤,说:“二妹、三妹,当你们出现在那片废墟时,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莫纹惊讶:“大姐知道是我们?”
小芹问:“大姐,你怎么不出来和我们相见?我们还担心大姐也出了事哩!”
言四小姐苦笑一下:“你们都换了男装,我的线眼人不敢相认,只伏在山峰上远远看见你们进了南门,飞跑来告诉我。”
“大姐就在那一带附近?”
“没有,我一直就在安化城中。”
莫纹问:“大姐在城中,怎么在那废墟中有线眼人?阴掌门的人经常到那里去而监视他们?”
“不!我知道二妹、三妹必然会来找我,所以我日夜派人到那附近等候着。果然,叫我等到了你们的到来。二妹、三妹,我盼得你们好苦呵!”
莫纹内疚地说:“大姐,是我害了你们!”
“二妹,你怎么这样说的?就是没有二妹的来到,我言家也与阴掌门有不解的仇恨,他们早已想霸占湘西了,只不过二妹的到来,将这事提早爆了出来,不然,我言家死得更惨,恐怕没一个人能生还。”
的确,湘西言家,凶悍;骠勇、傲黠不驯,一旦察觉阴掌门人在暗中鲸吞自己,怎能俯首屈从?暂必爆发一场惨绝悲烈的流血拼杀,那后果真不敢设想。莫纹又叹了一声:“大姐,伯母、三兄他们现在怎样?他们好吧?”
“我三兄已去辰州府一带了,家母却在这城中,他们都很好。”
小芹一怔:“大姐,伯母在城中不危险?”
言四小姐说:“别看阴掌门人毁了我言家在湘西所有的事业,他们想赶尽杀绝我言家人恐怕办不到,到处都有我言家忠诚的人在掩护我们,在人多繁华的城市中,反而比在荒野之中安全得多。现在我们是在暗里,他们却是在明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线眼,他们要找我们找不到,而我却轻易找上了他们,就在这半个月的日子里,我们在各处已杀掉了他们一百多人,弄得阴掌门的人都不敢一个人出外,起码要三五成群才敢走动。论复仇,我们言家的人,是不择手段的。”
莫纹心想:阴掌门人招惹了言家,又想在湘西扎根,那真是一个大错误。言家在湘西经营了二百年,已是树大根深叶密、枝茎蔓延处处,要想一旦完全铲除,谈何容易?得罪了,言家,走出湘西还可以,要想在湘西安家立业,不啻陷入了烂泥潭,想拔出就不易了。莫纹问:“大姐,这两处火,是你放的吧?”
言四小姐点点头:“当我知道二妹三妹去大闹赌场时,就去这两处大闹,然后一把火将它们烧了。”小芹又问:“大姐怎知我们去闹赌场了?”“有一位你们熟悉的人,告诉了我。”“我们熟悉的人?谁?”1400
言四小姐朝外面唤道:“时哥,你下来吧,这客栈的伙记,也是我的人。”
一条白影,从窗口一恍而入,莫纹、小芹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赌场上所见到的那位毫不在意的落魄秀士,一位隐藏不露的高手,怎么会是自己熟悉的人了?
四小姐又说:“时哥,将你的面具除下来吧,不然二妹、三妹将你当成陌生人了。”
落魄秀士将面具取下,竟然是一位潇洒俊俏的青年。小芹惊喜地叫起来:“时少爷,是你吗?”
莫纹更是意外,这位高手,竟是时老夫人玉罗刹的孙儿——时逢春,一位腼腆而又有礼貌的少爷,他怎么也来到湘西,与言四小姐成了朋友?从言四小姐对他的称呼来看,关系不比一般的腮友,便笑说:“原来是时公子,失敬了!”
小芹又问:“时少爷,你怎么也来了?还带了那么一个人皮的面具,叫我认不出来。”
时逢春笑一笑:“小芹,你变成一个小厮,我在赌场也几乎认不出你来。”他又对莫纹一揖说:“莫姑娘,久违了!”
莫纹回礼说:“不敢,时公子怎么来了湘西?”
“在下奉祖母之命,也奉金帮主之命,听说莫姑娘和小芹遭到了不幸,前来寻访。”
莫纹问:“我们几时遭到不幸?”
“莫姑娘不是在湘桂边界上碰上了点苍派的豹叔叔和翠婶吗?后来发生误会,为豹叔叔击伤了?又为不知名的黑衣人救了去,以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祖母和金帮主担心江湖上人心险恶,那黑衣人又不知是好是坏,她们不放心,特命在下寻访。”
“多谢令祖母和金帮主了。”
小芹却问:“那少爷怎么不在湘桂边上,而在这里?”
言四小姐说:“我也去寻找你们呵,途中碰上了阴掌门的人,展开了一场激战。其中有位叫扫雪使者的,武功极好,我战她不过,正危险时,是时哥赶来救了我,挑伤了扫雪,才将阴掌门的人赶跑了,互相询问,才知道人家也是寻找二妹、三妹,便结伴而行。刚进入广西,便碰上了丐帮的笑长老,叫我们不用去寻找你们了,并说阴掌门人大举东进,言家寨恐怕有大难,叫我赶回来,时哥不放心我一个人上路,陪伴我行。不料到宝庆府的新化县,便传来阴掌门的冷血这杀人魔头,带人已血洗了我言家寨。要不是时哥在旁,我恐怕没有勇气活下去……”
莫纹和小芹这才明白,为什么时逢春会在湘西了。大家一时无语,沉入悲痛之中,半晌小芹说:“大姐,你别伤心难过……”
言四小姐说:“三妹,我的悲痛、难过早已过去了,我现在只有仇和恨,不杀冷血,不除阴掌门,我死不瞑目!”
莫纹说:“大姐,我们这次来,就是找他们算帐的,我要阴掌门人的十滴血,还我们一滴血来!大姐,我们现在商议一下怎样对付阴掌门好不好?”
“二妹,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这事。”
时逢春问:“慕容二兄弟呢?”
小芹说:“他恐怕已睡着啦!要不要我去叫醒他?”
“不用了,慕容二兄弟既然睡了,不必去惊醒他了。”
院子里的旅客仍在观看、议论这次大火,他们四人便在房间灯下低声商议今后的行动,以图寻找最好的方法对付阴掌门。
也在他们商议的同时,如意赌坊那些给小芹封了穴位的打手们,也自行解了穴位。当他们能行动时,才感到自己的一条命算捡了回来,看到同伴们的尸体,一颗心仍在乱跳。逃到外面躲藏着的五娘,这时也摸了回来,见一些打手们仍活着,急问:“四爷,二爷呢?”
一个打手说:“四爷、二爷恐怕已经死了!”
“他们的尸体在哪里?”
“在、在贵宾厅。”
“我们快去看看。”
五娘带人来到贵宾厅,灯火仍在亮着,但贵宾厅已变成了死人厅,走廊、门口、厅内都躺着尸体。毛四爷的尸体横卧在厅门口,马二爷却横在厅内地板上,一双眼睛在转动着。
五娘惊喜:“二爷,你没有死?”、
马二爷微弱的声音说:“我死不了,但也跟死人差不多。”
“二爷,别这样说,你没有死就好了!”五娘喝着打手,“你们还不快去抬二爷!”
马二爷说:“五娘,先别抬我,你过来,我吩咐你办一件要紧的事。”
“二爷,等你身体好时再说吧!现在先要医好你的伤才是。”
“不!我的伤是没办法医了,你过来!”
五娘走近马二爷,蹲下问:“二爷,什么要紧的事?”
“你快找一个可靠的人,连夜赶去浮坭山向冷爷报告,青衣狐狸在安化城里出现了!”
五娘一旺:“青衣狐狸?”
“是!就是青衣狐狸。”
“青衣狐狸是谁?她怎么来的?”
“是那来赌钱的墨小子,他其中的一个跟随,就是青衣狐,狸。”
“青衣狐狸不是女的吗?怎么是男的了?”
“我们都走了眼,就是她化装成跟随,快!你快命人去报告冷爷,叫他小心了。”
“二爷,我马上命人去。看来,两处的大火,都是她放的了。”
“什么两处大火?”
“二爷,你还不知道?当铺、妓院,都给人放火烧了!”
五娘一边叫人用床板抬马二爷走,一边命人骑上一匹快马,连夜赶去浮坭山报信。
晓风残月,晨雾如烟。整个浮坭山沉睡在如烟如幻的晨雾中,一切事物,分外宁静。就是连宿鸟也没有醒过来。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奔上了浮坭山,冲破了晨雾,马蹄之声,也敲碎了浮坭山的宁静,惊动了山寨,望台上的哨兵,喝问:“来人是谁!?”
快马上的人答道:“安化马二爷信使!”
快马很快在山寨大门停下,守门的人在晨雾中打量来人,喝问:“亮出信物!”
来人亮出信物,说:“麻烦两位大哥传报一声,兄弟有要事禀报冷爷。”
“你等等。”
守门的一个卫士,奔进了山寨大堂,不久,惊醒了内寨沉睡的冷血。他一听安化马二爷的信使连夜而来,有要事禀报,便披农而起,问:“信使在哪里?”
“在寨门口听候。”
“传他在大堂上等候,我就出来。”
“是!”
冷血这个头号的杀手,自从在虎岭岗断去了一臂,又在那条山村死里逃生,他不但将青衣狐狸恨之入骨,也将湘西言家恨透入心。他回西域之后,养了一个多月伤,后又叫人做了一只用精铁制成的假手,西天法王和碧眼教主再传他如何运用假手交锋。尽管不如真手转动得那么灵活,但也恢复了他以往的武功,成为一个左手抓刀,右手以利爪伤人的可怕的杀人魔头,这只假手,不单是他的手,也是他出奇不意取人性命的一件可怕兵器。这次他奉命重出湘西,带了十位武功不下他的杀手,一举而血洗了言家寨,惨杀了言家父子三人,跟着横扫湘西,真是所向无敌,就是丐帮派人来支援言家,也损兵折将。他们不但占据了言家在湘西各地的产业,也扫平了丐帮在湘西的各处堂口,成了湘西的一个新的土皇帝,而且势力扩大到整个湖广。这么一来,湖广也就成了阴掌门进据中原武林的一个大本营了。因为在湖广,只有丐帮与阴掌门分庭对抗,但在碧眼教主亲自率领下,要拿下丐帮的总堂——洞庭湖君山,也只在迟早之间。
冷血唯一不称心的就是走脱了言三少寨主和言四小姐。他初时根本不将漏网的言家兄妹放在眼里,认为他们成不了气候,谁知后来,言家兄妹竟然是神出鬼没,没有什么激烈的交锋,也没有什么刀光剑影的拼杀,而他的手下的一百多个弟兄,没声没息地失踪了,有的是死在无人的荒野山林中,有的却尸横热闹的大街上,几乎全部都是死于僵尸掌下。他这才感到这两条漏网之鱼——言家兄妹,已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最危险的敌人。他也曾四处派人追踪言家兄妹的下落,可是湘西全是崇山峻岭、深沟险谷,森林莽草,又何处去追踪?他也曾四下张榜,指名道姓,约言家兄妹出来交锋,以决胜负,可是言家兄妹完全没有武林成名人物的风度,也完全不同已死去言家父子的作风,光明磊落地出来应战,而是不理不睬,仍偷偷摸摸干暗杀的行为,不时将他手下的一两个人打发掉。这时,冷血才体会到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句话了,也暗暗心服二十四骑骑主苏三娘所说的一句话:“对言家父子,千万不能杀害,应以恩德笼络为上,不然,我们就别想在湘西立足。”当时,他报仇心切,对苏三娘的话嗤之以鼻,相信以武力可征服一切,以戳杀能威摄湘西。他是碧眼教主手下的头号杀手、一把利刀,相信的是武力。现在,他有点后悔了,但这也是他在夜深人静、孤独一人饮酒时一闪念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后悔。其实他就是后悔也无济于事,对言家的仇恨,他怎么也消除不了。
所以他一听安化马二派信使来报,便想到言家兄妹可能有了下落,急忙披衣而起。来到大堂上,问来人:“有什么要紧之事?”
信使说:“冷爷,青衣狐狸出现了!”
冷血不由心里打了一个冷战,一下站起来喝问:“青衣狐狸出现了?”
“是!冷爷。”
“说!在哪里出现?”
“安化城中,昨夜里她大闹赌场,杀了不少人,毛四爷死于她的剑下,马二爷也给她打成残废,瘫在床上不能动,所以连夜打发小人前来向冷爷禀报。”
冷血怒喝:“你们怎么不早来报?”
“冷爷,当时谁也不知道她是青衣狐狸,她化装成一位公子身后的跟随,混了进来,直到她杀了毛四爷,重伤了马二爷才说出来。”
“现在她在哪里?”
“小、小、小人不知道。”
蓦然间,大堂横梁上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笑声响起来:“你别问他了,他的确不知道。”说时,一条青影似团青云般从梁上飘落下来,冷血一看,脱口惊问:“是你?”
冷血左右两名杀手也惊问冷血:“队长,这是谁?”
“她就是青衣狐狸!”
不但是两个杀手,堂上其他人也惊震了:“她就是青衣狐狸?”一个个不由全都拔出了兵器,凝神备战。
莫纹一笑:“不错,我正是人称的青衣狐狸。姓冷的,你最好叫你手下的人别乱动,不然,这堂上站着的不是活人,都是尸体。”
冷血既惊又恨,狰狞地笑着:“好好!我们正愁找不到你,你却自己进来了!你一个人敢空手而来。未免太胆大了吧?”
“你难道不知,我一向都是这么胆大的么?连你们的碧眼老主儿所住的地方,我都敢闯,何况这浮坭山?”
冷血身边一个杀手喝着:“你敢这么对我们教主不尊敬?不想活命了?”
这杀手的话还没说完,便只见眼前人影一恍,“啪啪”两声,捱了两个清脆的耳光。当他再看时,莫纹却在原来的地方,好像没有动过一样,手法之快,身法之奇,令所有的人骇然。
莫纹说:“你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杀手,敢这么对我无礼?连你们的碧眼老头儿见了我,也尊称我一声莫姑娘,请我坐下喝茶,口口声声请我当副教主哩!我真的当了你们的副教主,你算什么东西?”
捱了耳刮子的杀手在惊震之后,便想提刀扑上,冷血连忙喝声:“杜三,住手!”
杜三顿时停下:“队长,她——!”
“我叫你住手就住手!”冷血压下心中的仇恨,以目示意杜三,“你给我退出去!”
这个杀手一下明白冷血的用意,示意自己出去布置人马对付青衣狐狸,便故意悻悻转身而去。冷血然后向莫纹拱拱手问:“请问莫姑娘,来此有何赐教?”
莫纹哪有看不出冷血的用意?有小芹在暗中监视着,外面还有言四小姐和时逢春等人接应,他将人召集起来更好,就更易大开杀戒。当时也故作不知,笑着:“姓冷的,你这样就对了,这才是待客之礼嘛!赐教不敢,特来拜访。”
“拜访?”
“是呀!如今阁下已是威震湘西,坐镇湖广的大英雄啦!”
冷血一时不明莫纹的来意,暗想:难道这狡黠异常的狐狸女,见我阴掌门在武林中声威日重,雄称武林,前来进见投靠?还是她自问武功不及法王、教主,不敢为敌,特来修好?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大闹安化,杀伤我们派多人?难道她以此为手段,增加与我谈判的声威?便不动声色地问:“莫姑娘不单是来拜访吧?”
“你说对了,我还要向你讨回三个人。”
“三个人?哪三个人?”
“言老寨主父子三人。”
“对不起,在下一时失手,已杀了他们,没法交给你。”
另一个杀手冷冷地说:“你到地府去讨吧!”
“人又不是我杀的,干吗让我去地府讨?姓冷的,既然你没法交人,那请你去地府把他们追回来见我!”冷血一下色变:“莫姑娘,你这是要为言家找我们算帐了?”
“不错,不但讨回三条人命,也讨回上百条人命。”莫纹环视大堂,“姓冷的,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出手?”
顿时有两个杀手如闪电般跃出,人快刀也快,几乎令莫纹没有丝毫闪开的机会。但莫纹以不可思义的身法、步法,仍然从两把快刀中闪身出来了。但两把快刀并不慢,又是左右横劈过来,只听见“呀”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在两把刀光中倒了下去,鲜血飞溅,可是倒下去的不是莫纹,而是惊愕一旁的安化城中来的信使,他不知怎么,莫名其妙闯进两把快刀的刀口上。莫纹却在一旁“格格”笑着:“好刀法,不愧为一流杀手!”
两个杀手惊呆了,他们不明白自己手中的刀明明劈向莫纹,怎么劈到自己人身上去了?死的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信使,但也大大丢了一流杀手的名声。因为法王亲自培训出来的这一批杀手,不但以快著称,也以准著名,就是他们要劈死一只苍蝇,绝不会劈到并排的第二只苍蝇上,也不会惊飞了它。现在要劈莫纹这么大的一个活人,怎么竟会劈到自己人身上去?
冷血更看得目瞪口呆,他几疑莫纹不是人,是一只千年灵狐的化身。看她今天的武功,更是大异于虎岭岗上所见到的莫纹,他惊喝着大堂上所有的武士:“你们快闪开去,别误伤了你们!”
大堂上十二名武士,闻声一下全闪到大堂的两旁,堂中只剩下冷血和三名一流杀手。形成了对莫纹的包围。
冷血这次坐镇浮坭山,除了带着十名一流杀手外,还有扫雪、除尘两位使者相助,一百多个西域来的武士听其调动,其他的便是二十四骑和其他骑下的弟兄,一共有四百多人在湘西。冷血派出了一名杀手马二镇守安化城,又派出了扫雪、除尘和两名杀手,带着一批弟兄巡视湘西各处,一面搜捕言家兄妹,一面招收湘西各地的黑道上人物,经营言家各地的产业。所以留在山寨上的,只有七名杀手和二百多个弟兄。
现在在大堂上的,只有三个杀手和十二名武士以及冷血自己,另一个杀手杜三,已授意在山寨调动人马了。就是说在大堂外,山寨内还有四名杀手,几十名西域武士和一百多名弟兄。这些武士和骑下的弟兄,每个人都有一门看家本领,能在江湖上走动,不同黑道上的一般喽罗和山匪,只会一些拳脚功夫。
冷血见莫纹在自己和三名一流杀手的包围中,仍神色自如,毫不在乎,他既敬佩莫纹的镇定,也惊疑莫纹身怀妖术,不由说:“莫姑娘,在下等人自问不及你,就算你能杀了在下几个,我那十二武士都是发射暗器的高手,你能走得了么?”莫纹一笑:“我根本就不打算走。”“你要血洒此地?”“不错,但不是我的血,而是你们的血。”“你这么有把握?”
“你不妨试试。”
“好!我算你能杀了堂上所有的人,外面还有我的二百多位弟兄,单是乱箭,也可以将你射成刺猬。”
“你别吓我,我看他们全部是死人。”
“死人?”
“是呀#轰然现在不是,等会就是了。”
也在这时,一条尸体给人从外面扔了进来,一个少女声音说:“姐姐,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死人啦!”跟着从大堂后面转出一位丫髻的小女孩出来,一双大眼圆而明亮,目光流盼,英气逼人,正是小芹。
冷血和众人一看,心头大怔,这个尸体,正是刚才出去的那名杀手杜三。冷血惊问:“是你杀了他?”他简直不敢相信小芹能杀了一个与自己武功不相上下的杀手,而且还听不到半点交锋的响动之声。
小芹回答得更妙:“你以为是他活得不耐烦了,自己割断脖子吗?”
莫纹说:“芹妹,你出去,这大堂上的人,由我打发好了,这里没你的事。”
“姐姐,那你小心啦!”
冷血怒喝:“你想出去?上#涵也不想出去,拼了我们,也要将这两小女妖放倒!”
冷血这命令,不啻叫堂上所有的人以死相拼。
刹那间,大堂上刀光齐飞,冷血和一名杀手及六位武士围攻莫纹,两名杀手和其他六名武士联手战小芹。要是在半年多前,小芹战一个杀手还可以应付,战二个恐怕不行。可是现在,她的剑法得千年女鬼的指点,更是刁狠莫测一配上她那迎风柳步,武功比以往增长了十倍。她不但轻易闪开了敌人的围堵,还放倒了两个武士,人似滑鱼般的溜出了大堂。
两名杀手吼道:“小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跑,紧追不舍,人到刀到,小芹不得不与他们周旋。四名武士更是不顾厉害地奔来,从侧进刀。也在这时,一条黑影凭空而来,人还在半空,便掌拍脚踢,招式奇诡,“砰嘭”几声,四名武士便一个个横飞了出去,不死即伤,惊得那两位杀手一看后退,定神一看,是位蒙面黑衣人,只露出两只如冷电般的目光,可以直透人心。两名杀手骇然问:“你是何人?”
来人苍劲的声音冷冷吐出“黑鹰”两字。
两名杀手全身一震:“你,你,你就是黑鹰?”
这两名杀手,未来中原以前,已听说中原武林有位神秘莫测、来往无踪、武功极高的黑鹰,所有武林中人,都不知道这神秘黑鹰是什么人,是何门何派,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无人能挡,就是连他的真面目,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但他却杀了阴掌门不少人。有一点可以肯定,往往青衣狐狸出现的地方,十有八九,就有他的出现。现在果然如此,青衣狐狸出现了,他也出现了。
小芹也惊喜地说:“黑鹰,是你老人家吗?你来得太好了!”
黑鹰冷冷说:“唔!你去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快去寨门接应四小姐,她已带人杀入了山寨。”
小芹又是惊喜:“真的?”
“快去!别罗嗦!”
“老人家,那我走啦!我姐姐就由你老人家看顾啦!”小芹说罢而去。
两名杀手相视一下,心意相通,骤然一齐出手,他们感到黑鹰是个可怕的劲敌,不是敌死,便是己亡,没有半点侥幸。所以他们一出手就是杀人的绝招,两把柳叶刀分上下,以破云而去的闪电功,无声而至。
黑鹰一声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他们交锋不到五招,黑鹰的掌力便先震碎一个杀手的心脏,跟着以匪夷所思的手法,将另一名杀手揪了起来,扔到假石山上,立时头破而亡。他然后步入大堂,一看,莫纹根本就不用兵器,以灵猴百变身法,配合她流云飞袖之功,如一位仙子凌空飞舞,满堂飘动。地上,早已躺下了五名武士的尸首,他们都是给莫纹袖劲之力拂中身上和头部要害穴位而死的。当黑鹰悄然步入大堂之时,莫纹又以莫测的身法,轻出玉掌,拍中了第六名杀手的右肩,这名杀手顿时武功全废。这是梵净山的天殛掌法,看去姿态优美,出掌轻而无力,宛似轻拍一下,无关痛痒,却含阴柔之劲,不伤表面皮肉,而碎断筋骨,人给拍中,真是不死即残废。
这名杀手手中的柳叶刀刚脱手落地,莫纹衣袖轻拂,这把柳叶刀骤然飞起,直插入了最后一名武士的眉心之处,令他无声扑地而亡。大堂上只剩下冷血和那位武功全废的杀手了。莫纹所以不急于下杀招杀冷血和那名杀手,就是要活擒了他们,交给言四小姐来处置。
冷血见莫纹武功高深莫测,转眼之间,就将自己跟前的入全打发掉,所使的手法,几乎是杀人于无形之中,早已惊得心胆俱裂。本来他还想自己和手下人,不惜一死以拼了这狐狸女,所以不顾一切地出招,招招都是凌厉逼人的杀着,全不管自己的空门大开,可是莫纹根本不与他相拼,令他想同归于尽也不可能。
冷血心里明白,这个狐狸女之所以不向自己下杀招,就是想活捉了自己。可以说,他心里是又惊又怕又怒,想拼不能,想走也不可能。每当他想脱身而走时,莫纹不是以流云飞袖之功将他逼了回来,就是以掌劲将他逼退下去。而莫纹一身的真气,更令他不能接近半步。他现在见大堂上骤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心头更是大震,停了下来:“你,你,你是黑鹰?”
黑鹰说:“不错,老夫正是黑鹰!”
莫纹出手废了那名杀手的武功时,早已看见黑鹰来了。现在见冷血停手,她也停下手来,但仍然提防冷血逃跑,笑着问黑鹰:“你怎么也来了?”
“老夫应承了一个人,不能不来。”
莫纹一听,知道黑鹰所应承的人,是那千年女鬼,便说:“那我多谢你啦!”
“莫姑娘别客气!”
冷血见自己在两大高手包围中,知道自己气数已尽,万难走脱。这个曾经威胁湘西、惊震湖广的新土皇帝,长叹一声:“好!你们要我自行了断,我就自行了断!”说时,想举刀自刎,跟着“嗤嗤”两声,黑鹰和莫纹几乎同时出指,凌空封了冷血的穴位,使他手中之刀,当的一声落地,令他自尽也不可能。
冷血惊怒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莫纹笑着:“你想死得这么容易吗?”
“你们……”
“对不起,我答应过言四小姐,要将你活生生交给她。”
黑鹰说:“莫姑娘,你快去外面看看言四小姐,她正与敌只有先活捉了你,去见我们教主、法王,你是他们指名道姓所要的人。”
这名杀手,可以说是狂妄极了,自认为自己手中的一把柳叶快刀,中原武林无人能敌。的确,这也难怪他如此狂妄,他踏入中原,真的没碰上过强手,他要提要杀的人,没一个能漏网。他认为莫纹只不过是一流高手而已,教主、法王指名要捉她,一来是她盗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二来恐怕也看在她有绝世之美,他也的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姿色惊世、貌若天仙的少女。
莫纹听了感到好笑,她转问言四小姐:“大姐,你是想我活捉了他?还是杀了他?”
“二妹,你最好能活捉他,我要将他活祭言家惨死在他刀下的英魂。”
“大姐,那你先站在一旁等着。”
这名杀手听莫纹这么说,一怔:“什么?你要活捉我?”
“不相信?这样吧,我先让你三招,三招之中,只要你能伤了我,我就跟你去见你们的教主、法王,不然,你只好乖乖受擒。”
“好!你伤了莫怨我!”
这名杀手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三招不能削中莫纹,便一刀劈出,一边喊:“小心了!”
莫纹一眼看出这杀手只用刀背向自己劈来,目的只想伤自己,并不想取自己的命。莫纹身形一转闪过,口中说:“这是第一招!”这名杀手突出奇招,用手肘来撞自己,而不用刀,莫纹一笑闪开,说:“这是第二招!”这杀手以不可思议的快速刀法,刀背竟向莫纹头顶击下。莫纹以迎风柳步一下闪开,是受伤了吧?”
小芹笑说:“大姐你放心,时少爷半点也没伤,只是我砍下敌人的手臂时,敌人鲜血溅到他身上而已。”
时逢春也忙说:“美凤放心,我没受伤。”
“我真担心你受了伤哩!”
小芹向言四小姐眨下眼皮:“大姐,你好好看看时公子,说不定他真的受伤了,我去那边看看二姐杀贼。”说完笑着而去。
言四小姐不由笑骂一句:“这个丫头,人细鬼大。时哥,你真没伤?”
“我真的没伤,你别听小芹说的。”
“好!时哥,我们也杀贼去。”
兵书上有云:“哀兵必胜”。言四小姐所带的三十多名勇士,正是哀兵,一个月来,他们将仇恨埋在心里,悲痛咽于肚中,分散在安化县四处,一直潜伏不动。现在,他们的仇恨、悲愤爆发出来了。这三十多名勇士,都是言家的嫡系子弟,平常已是骠悍、勇猛、善战的勇士。这一次他们带着仇恨、悲痛而来,更是锐不可挡,一个个矫如龙,猛如虎。尽管阴掌门的人有他们五倍之多,犹似一把把利刃冲杀入敌人之中,以一当十,凶猛异常,大砍大杀,吼声震天,宛如狂风怒涛,不可阻挡。
阴掌门的人却是仓促应战,有的人从梦中跳起,赤膊上阵;有的睡眠惺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的还大梦未醒,便已给冲进来的言家的人砍掉了脑袋。所以交锋双方刚一接触,阴掌门便有四五十人躺倒在血泊之中,已先失锐气。
等到三名一流杀手闻声赶来,挡住了言四小姐和时逢春两人,阵脚才稍为稳定下来。随后是小芹赶到,不久又是莫纹赶来。转眼之间,率队的三名一流杀手死的死,就擒的就擒。听到是青衣狐狸来了,阴掌门的人阵脚又开始乱了。但他们指望冷血队长带人前来,所以仍拼命抵挡。最后听说冷血已给青衣狐狸和黑鹰活捉了去,四名一流杀手和大堂上的十二名西域武士全部丧生,更是人心在乱,无心恋战。首先是二十四骑下的弟兄纷纷各自逃生,仍在拼杀的,只有西域来的那一批武士,他们又能挡住仇恨填胸、忿怒似火、不顾生死、猛打猛冲的言家子弟兵?加上莫纹、小芹莫测的武功和身法,来回冲杀,谁最顽强的就打发谁先回家。转眼之间,这一批西域武士又倒下了一大半,更是溃不成军。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剩下不多的西域武士,也急忙夺路逃生了。
言四小姐怒喝一声:“追!”她首先带头冲入中寨的大堂,追杀阴掌门的人。跟着是言家子弟兵,有的也冲入大堂,有的绕过大堂,直杀入内寨。这些言家子弟兵,地形熟悉,又是一场血洗言家的惨剧重演。上一次是阴掌门人血洗湘西言家,这一次是湘西言家血洗了阴掌门,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争迟与早。而这一次报应,却是阎王债,追得快。
莫纹担心言四小姐他们冲入大堂,会与黑鹰发生误会,赶忙闪入大堂,一看,黑鹰不但不见了,就连受绑的冷血和那成为废人的杀手也不见了,大堂上已添上几具尸体。莫纹心想:可能是黑鹰带着冷血和那名杀手已转到其他的地方,避免与言家人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也跟着奔入内寨。
内寨,也倒下了不少阴掌门人的尸体,言家子弟仍在内寨四处搜索走散的敌人,有的仇恨得连妇孺也不放过。莫纹看见,一闪身,一招折梅手法,将四五个言家子弟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将这些妇孺从刀口下救了出来。
这几个骠勇、狠斗的湘西大汉一怔,愕然问:“莫女侠,你这是——!”
莫纹说:“我知道湘西言家有这么一条规矩:不滥杀无辜,不欺负妇孺,你怎么忘记了?”
一个汉子悲忿地说:“莫女侠,你不知道,阴掌门血洗言家寨时,我们多少妇孺惨死在他们的刀口下,山寨几乎是鸡犬不留,没有一个活口,我们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全杀了他们?”
“我很同情你们,但我们不能这样滥杀无辜,不然,湘西言家,不但在武林中失去了别人的同情和支持,也在江湖上失去了百姓的同情和支持,将湘西言家视为同阴掌门一样的杀人恶魔。”
言四小姐闻声赶来,问:“二妹,出了什么事?”
莫纹说:“没有什么,这几位大叔、大哥,一时杀得顺手,险些将这些妇孺也错杀了,幸而他们及时收手。”
“二妹,你别为他们说好话了,我了解他们的仇恨,也了解他们的性格。”四小姐转身对一个短髯的大汉说:“井叔,你是我的长辈,我们上山时怎么说来?”
这位叫井叔的大汉说:“四姑娘,是我们错了,幸而莫女侠及时阻止了我们。”
“井叔,我了解你,你有一个儿子惨死在他们手下,讲到仇恨,我比你更大,但我们是湘西言家,可不是阴掌门的人,不能因仇恨而乱来。言家的祖训,我们还是要遵守的,不然我们言家今后怎能在湘西立足?怎能取得湘西百姓的同情和帮助?没有他们在暗中帮助我们,单是上一次,我们就给阴掌门人赶尽杀绝了,还能报仇雪恨吗?”
“四姑娘别说了,我知错了!你处罚我吧!”
言四小姐叹了一声:“井叔,这一次算了,下次可别这样啦!这些妇孺,放了她们,分给她们一些银两米粮,让她们投奔到别处。井叔,你将这一命令传下去,这事就由你来安排。”
“是!”
莫纹不由暗暗佩服言四小姐对这事处理得当,不愧为湘西的一位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等井叔他们走后,莫纹说:“大姐,你可是一位将才呵,很能带兵打仗。”
言四小姐笑着:“二妹,你别笑我了!我算是什么将才?做个山大王还差不多。”
“大姐,你有没有看见黑鹰?”
“黑鹰?”
“是呀!”
“是你所说过的,那出没无常、神秘莫测的武林高人?”
“就是他,你看见了他?”
“没有呵#蝴也来了这里?”
“来了!”
言四小姐惊喜:“真的?他现在哪里?”
“大姐,我正问你有没有看见他哩!我要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还问你吗?”
“二妹,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
“大堂上。”
“哦?我追杀敌人进大堂,可没有看见。”
“大姐,你带来的人有没有看见一个蒙面的黑衣老人?”
“看来没有,要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们会来向我报告的。”
“也没有人看见冷血这杀人魔头?”
“没有!我们正追寻这魔头。二妹,我也正想问你,怎么,不见了这魔头?难道他知道你来,闻风先逃走了?”
“不!”我已活捉了他。”
四小姐更是惊喜:“真的?现在这魔头在哪里?”
“我将这魔头和另一名已成了废人的杀手,交给了黑鹰看管,现在既然黑鹰和那魔头都不在大堂上,大姐,你快命人在山寨四处搜索,看有没有他们的下落。”
“二妹,现在我的人,正三五一群,四下搜索躲藏的敌人,不难发现黑鹰和这杀人魔头的。等一会,就有下落了。走!我们到中寨大堂前等候搜索、追杀的人回来。”
这时红日东升,晨雾完全消失,浮坭山的峰峰岭岭清清~楚楚可见,去搜索、追杀敌人的言家子弟兵陆陆续续回来了,连追上山峰的小芹和时逢春也回来了。浮坭山的一场战斗已宣告结束。言四小姐问遍了所有的人,都没有看见过黑鹰和冷血。
莫纹疑惑在问:“大姐,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没搜索到?”
井叔说:“莫女侠,这山寨我们比阴掌门的人还熟悉,知道什么地方可藏人,什么地方不可藏人。我们仇恨压心,还有什么地方没去搜索过的?”
言四小姐也说:“二妹,黑鹰不会故意将这魔头收藏起来不交回你吧?要不,我们哪有搜不到的?再说,黑鹰这时也应该将人交给二妹了。”
莫纹一想也是,黑鹰绝不会故意将这魔头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可是,又怎么不见了?只有两种可能:一
是逃入大堂的一些西域武士顺手将这魔头救走了,或者事先有冷血忠实的手下将他抢了去;二是这魔头自绝身亡,黑鹰怕不好向自己交代,丢下这魔头尸体,自己悄然离去。
莫纹再想一下,认为这两种可能都不可能产生。黑鹰武功奇高,又有谁能从他手中抢走了魔头的?二是冷血已给封了穴位,全身都不能动,又怎能自杀?
小芹说:“姐姐,别不是这个黑老头儿将这魔头带走了?”
莫纹问:“他带走这魔头干吗?”
“谁知道呢!这黑老头儿稀里古怪,行为作事不同常人,说不定这老头儿看上了这魔头,将这魔头作为自己的衣钵传人哩!”
“小芹,别胡说八道,黑鹰怎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选一条狗,也不会选中这魔头。”
“姐姐,那怎么不见了他们的?”
莫纹想了一下:“大姐,我们再去大堂里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
“二妹,那我们去!”
莫纹和四小姐步入大堂,小芹和时逢春也跟了进来。莫纹的目光先打量地上横躺直卧的敌人尸体,看看有没有冷血这魔头的尸体在其中,在众多的尸体中,并没有冷血的尸体,也没有那已成废人杀手的尸体。莫纹的目光又巡视大堂四壁,除了敌人飞溅的血迹之外,也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留下来。最后,莫纹的目光注意到大堂上面所有的梁柱了。小芹的目光也跟着莫纹转,她一下叫喊起来:“姐姐,你看,两边两条的横梁上,好像都捆着人哩!姐姐,我上去看看。”
莫纹一看,果然在自己悄然进入大堂时所伏过的横梁上,有人直卧着捆在那里。便说:“芹妹,小心,有可能是漏网的敌人缩卧在上面!”但话一出口,莫纹又感到自己说错了,要是躲藏的残敌,叫人发觉,还有不行动的?等人去捉么?
小芹应了一声,人似轻燕,凌空而起,附在一条直梁上,一看,欢叫起来:“姐姐,是那杀人魔头冷血和一名杀手给黑鹰捆在横梁上哩!还留下一张字条。”
“芹妹,你取下字条让我看看。”
小芹取下字条跃下,交给了莫纹。莫纹一看,上面写着:“老夫有事先走,请见谅。”小芹问:“姐姐,这个黑老头儿干吗将人捆在梁上?”
莫纹已知黑鹰之意,看来不愿与言家的人见面,借故有事先走。他所以将人捆在横梁上,一是怕阴掌门人将冷血劫走;二是担心言家的人冲进来将这魔头乱刀分了,自己不好交代。她笑着回答小芹:“我怎么知道?丫头,你不是说他稀里古怪的吗?”一边将字条交给言四小姐看。
四小姐看后问:“这位高人有什么要事先走了?”
“大姐,他行动跟他的人一样神秘,谁也不知他去哪里,也不知他干什么。”
“可惜我无缘能见到这位人间奇人。”
小芹说:“大姐,就是见了他,只能见到他的眼睛,也见不到他的真面目,见了也没用。”
“哦?他经常都蒙了面孔?”
“是!”
“二妹,你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莫纹说:“没有见过。”
“二妹,你怎么不叫他揭开面巾给你看看的?”
“他说他面容奇丑无比,不想人看见。”
小芹说:“姐姐,他是在骗你,我看他一点也不丑。”
“哦?丫头,你看见过他的真面目了?”
“我没见过,但少爷说他看见过,说是位白胡须的面容慈祥的老头儿。”
莫纹一下想起了在桂北的山中养伤时,是黑鹰将这痴儿带了来,痴儿也曾的确见过了这黑鹰的真面目,但形容不出来。便说:“好了!大姐,我们也不去说这黑鹰了。芹妹,你去将这杀人魔头提下来。”
当杀人魔头冷血和那名杀手给提下来时,言家的人,一个个两眼冒火,便想冲去将他乱刀分了,言四小姐说:“大家别乱动,不能让这魔头就这么便宜地死去!”
有的说;“四小姐,将他凌迟处死!”有的说:“不!先将他的皮剥下来!”有的吼道:“先砍了他的双手双脚,让他慢慢痛苦的死去!”
可是,在这一片忿怒的人声中,冷血却是双目紧闭,充耳不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言四小姐想起自己父兄惨死在这贼头的刀下,便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叱着:“狗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冷血仿佛如死人般的,仍然动也不动。小芹说:“莫不是他已经死了?”
莫纹走近看了看,说:“不!是黑鹰点了他的昏睡穴。”说着,用脚尖一点,便解了冷血和那名杀手的昏睡穴,冷血才苏醒过来,睁开眼一看,见自己四周尽是一双双忿怒如火的目光,尤其是言四小姐的一双目光,忿怒得可怕。
冷血说:“好好!我落在你们的手上,要杀要割任便。”
言四小姐冷冷地说:“你还想活吗?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得容易!”她转身对言家子弟说:“清理大堂,开设灵堂,我们要用这贼的人头和心肝,活祭我们言家死去的英烈们!然后碎了他的尸体,丢到山野中去喂野兽!”
“好——!”
大堂响起了如雷鸣的回应。
言四小姐在生劏了冷血和两名杀手,祭了自己死去的父兄和其他死难者后,毫不留恋地下令一把火烧了言家寨。
小芹奇异问:“大姐,这不是你言家的山寨吗?干吗烧了?”
言四小姐长叹一声:“这是我言家先人的产业,我又何尝舍得一把火毁掉?但在目前,是敌强我弱,我们无能力保得住这个山寨,派人守在这里,那是明摆着一个目标,住也住得不安稳,日夜提心吊胆防着阴掌门的人来侵犯。我又不甘心它为阴掌门人所用,不如一把火毁了。湘西之大,我言家随处可住,叫阴掌门人摸不到我们,无法知道我们的行踪,而我们不用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放开手脚,自由自在,揪住时机,冷不防突然袭击,吃掉他们的一些人,然后就跑,这不更好?”
莫纹心想:怪不得江湖上有人说:“宁可得罪皇帝、阎王,也不可得罪四川陶门和湘西言家。”
小芹说:“大姐,你这种打法,可不够光明磊落呵!”
言四小姐一笑:“三妹,我记得你在虎岭岗与我护寨长老交锋时,不也是这样吗?一站即走,四处游动,揪住时机,突然进招。不过你是用在单打独斗、两人交锋上面,而我是用在与整个阴掌门的战术中。跟阴掌门的人斗,我言家才不同他们讲什么光明磊落和武林规矩。我们是志在复仇雪恨,暗杀、下毒、偷袭,只要能杀他们,我们什么方法和手段都可以使得出来!总之,阴掌门一天不在武林除名和江湖上消失,我们就一天不停止搔扰,叫他们在湘西一天也不能安宁。这个山寨,等我消灭了阴掌门,再重新建过也不迟。”
言四小姐这一愿望,与莫纹的愿望一样,她也要消灭阴掌门,杀了碧眼教主,再为慕容家重建紫竹山庄。以往她出于报慕容家之恩,现在,她已身为慕容家的人,除了报恩,也是自己的责任。
言四小姐最后幽幽地说:“不知我以后有没有机会,重建言家寨了!”
莫纹说:“大姐,你一定有的,我会与你在一起,叫阴掌门在武林中除名,从江湖上消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底她们能否达到目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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