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已经到来,疯狂的潮汛充满令人战栗的恐怖和高深莫测的神秘。
暗绿色的海水,卷起城墙一样高的巨浪狂涌过来,那阵势真像千匹奔腾的战马向着敌人冲锋陷阵。潮头有数丈之高,一涌而至。如巨雷般的海潮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向断崖奔来。
上千头狼组成的狼群在大自然的威力前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瞬间已被海浪吞没,席卷入无垠的大海中。
海潮狂暴得像个恶魔,翻腾的泡沫,失去了均衡的节奏。狂潮拍石,十里海岸同时如金钟齐鸣,铿铿锵锵,很有节奏。
几个人站在断崖顶上观潮,手摇羽扇,悠然自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柴灞摇头晃脑地吟道。
“好诗,好诗!”蒙缅称许赞美。
“惭愧,惭愧!一时应景而作,吾兄见笑了。”
凭谛苦笑着摇头,疯子和瞎子又臭味相投起来,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
“这次屠狼行动成功,”柴灞话锋一转,“有一人指挥若定,当记首功啊!”
凭谛的脸色柔和起来,心想,这柴灞虽然有时附庸风雅,总体说来还是挺懂事的。
“不容易啊,”柴灞接着说:“生死一线之间,仍然镇定自若,稳定军心,起到了很好的表率作用。”
凭谛的脸微微有些红了,心里想着应该怎样致答谢词,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都是大家的功劳”好呢,还是“大家太客气了,我其实没有做过什么”好呢?
“说来惭愧,我柴灞虽然文武全才,胆量过人,可是相比较之下,还是自愧不如啊。”
这个柴灞,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真是可造之才!凭谛心想,人才难得啊,以后应多提携,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能帮我减轻多少工作压力啊。
“领袖的作用至关重要,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柴灞接着侃侃而谈:“为了表彰这不世之功,我提议,以后不能对领袖直呼其名,而应该使用尊称。”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凭谛正想谦逊两句,蒙缅接过话说:”融雪当之无愧,至于尊称嘛,就叫‘无双公主’好了。”
什么?!凭谛呆若木鸡。
“‘无双公主’,人如其名,确实天下无双啊。”龙旷交口称赞。
“大家太客气了,我其实没有做过什么。”融雪谦逊地说。
“融雪率领我们大家赢得屠狼行动的胜利,却不居功,实在太伟大了。”蒙缅谗言不断,凭谛判断,这人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个奸臣。
“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都是大家的功劳。”融雪继续保持谦虚的美德。
“如此虚怀若谷,令人肃然起敬啊。”颜骏赞叹不已。
“我们先回惊吓堡,为无双公主庆功,今晚彻夜狂欢,大家说好不好?”柴灞提议,凭谛心里暗骂:这狗东西,会有什么好主意!
众人轰然叫好,如同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融雪往山下走,凭谛步履沉重地跟在后头。
只听柴灞在前面吟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无双公主,这首词是我特意为你而作的,你觉得好不好?”
凭谛在路旁找了块大石,约摸有一、两百斤重,他盯着柴灞的后脑勺,心里犹豫着,是当头砸下去,还是跳过去直接掐死他……
屠狼行动成功后,融雪的威望无以复加,在她的小手指引下,大家投入了惊吓堡的重建工作中。聚义厅重建起来了,门前“替天行道”的大旗高高飘扬。融雪的小树屋自不用说,比以前更为精致,木梯前也重新钉上写着“无双宫”、“男士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匾。
龙旷和颜骏感怀救命之恩,凡事努力向前,不遗余力。虽然有时也会发些“在女孩子手下当差”的劳骚。
新惊吓堡落成,刚举行完升旗仪式,回到聚义厅里,龙旷和颜骏却站起身来告辞。
“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可寄人篱下!”龙旷慷慨陈词。
融雪一歪头:”我倒有个办法。”
龙旷和颜骏齐声说:“请讲!”
“你们两位向我投降,以后当我的手下,不就不算寄人篱下了吗!”
“不妥,不妥!”龙旷摇摇头,“好男儿顶天立地,哪能屈服在小小女子手下。如果换个人嘛,倒可以商量商量。”眼睛往凭谛脸上一打转。
“你不用看,他也是我的手下。”融雪笑吟吟地说,凭谛冲着龙旷耸肩一摊手。
见二人去意已决,旁人也不再强留。龙旷和颜骏又坐了三个半小时,清茶喝了一壶接一壶,阐述了“抛头颅、洒热血”、“好男儿、走四方”的理想八十七遍,日影西斜,倦鸟归巢,两人才磨磨噌噌地站起身来。
凭谛他们送出大门,相互告别。龙旷和颜骏慢吞吞地在城堡外走着,柴灞从后赶上来:“等一下!”
颜骏惊喜地回转身:“还是舍不得我们啊!”
“矜持,矜持!注意风度。”龙旷提醒说。
柴灞到身前停下脚步,伸手递过来一只野山桃:“这是你们落下的吧。”
“……对。”
柴灞把野山桃交在龙旷手里,随即双手一抱拳:“有空常来玩,886!”
龙旷和颜骏手上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目送着柴灞的背影渐渐远去。龙旷一跺脚:
“柴灞也太小家子气了,一个桃子,怎么够我们晚餐两个人分的嘛!”
两人回去后如何分桃,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是当晚两人坐在草棚前,对月悲歌,歌声悠长凄凉,引人泪下……
……
“嗖”的一声,一支飞镖钉在大门的柱子上,入木三分。
几个人循声望去,一个背影正慌慌张张地往树林里跑。
蒙缅过去拔起飞镖,带出一张纸,蒙缅把它展开,仔细读了起来。
“上面写着什么?”融雪问。
“要不要省略错别字?”
“那当然了。”
“那就没有了。”
柴灞一旁插话:“这些字迹力透纸背,不用问,肯定是龙旷写的。”
“难怪!”凭谛说:“蒙缅把内容翻译一下。”
“信上说,他谢谢我们的大恩大德,做鬼也不会忘记,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肯定会有报应的……”
融雪皱起眉头:“拣重要的说。”
“然后说到正题了,他们向我们挑战,输的一方加入赢的一方,两派合一,成为武林中第一大帮派……”
“还有呢?”
“最后问候我们的祖宗十八代!”
“好啊!”凭谛舒展筋骨,“好久都没打过架了,难得有人送上门来。”
“不把他打得连他妈都不认得他,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蒙缅也是忿忿不平。
“不许说脏话!”融雪把脸一沉。
“是,是……不把他打得连他母亲都不认得他,我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这就对了。”融雪满意点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二天上午,龙旷和颜骏等候已久,凭谛和蒙缅走上前去,凭谛对着龙旷,蒙缅对着颜骏,四人鼻尖对着鼻尖,八道凌厉的眼神正面交锋。
忽然,凭谛和龙旷同时努起嘴,隔空打了个蹦儿。
融雪和柴灞在旁边呕吐起来,融雪扶着腰边吐边说:“真受不了你们!”
凭谛无奈地转过头:”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惺惺相惜的感情而已嘛。”
“废话少说,动手吧!”龙旷刹那间后退十几步,“颜骏,你先上,我掩护。”
“老抢我的台词,”凭谛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只见颜骏嘴里蠕动,随即吐出长长的一道口水,“咦!恶心死了……”众人避之唯恐不迭。口水见风凝固,竟成一把水剑,颜骏抄在手中,上下挥舞,朝凭谛他们冲杀过来。
龙旷笑道:“颜骏早有准备,从昨天开始,喝的是菊花茶,吃的是凉伴莲藕、海带、冬瓜,饭后甜点是冰冻绿豆沙,全是性寒食物,现在吐口口水都能结冰,你们还是乖乖投降罢。”
几个人齐齐发出一声喊,扭头就跑,融雪小蛮腰一扭,隐了身形,蒙缅施展开凌波微步,三两下没了踪影,剩下凭谛和柴灞还在拼命跑,凭谛边跑边说:
“那是你兄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知道。”
“那你还没命地跑?”
“那就说来话长了。”
“说来听听。”凭谛脚下一点也不迟缓,“反正现在除了逃命,也没别的事可干。”
柴灞果然博学多才,边跑边侃侃而谈:
“我国是最先使用牙刷的国家。因为在辽墓穴中发现过骨质的牙刷柄,它是迄今发现的、世界最早牙刷实物,距今已有1000多年时间……”
“……所以,中国人没有不刷牙的,当然也有例外。”
“颜骏?”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逃跑了吧?”
“……”
见他们跑得无影无踪,颜骏茫然停下手来,眼望龙旷:“怎么办?”
龙旷一顿脚:“你也太没有眼色了。我们下战书,本来就是个借口,随便过个三、五招,投降认输,明正言顺地入伙,以后跟着融雪,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好的事,被你搞砸了。现在怎么办?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跟他们说,还不把我们笑话死?”
颜骏还没开口,只听“扑哧”一笑,空气中传来融雪的声音:
“我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