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玲玲她们走了以后,承福就进入了深沉的思考,为什么这两个人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到她们家呢?难道真的是冲着报恩来的吗?父母到底对她们有多大的恩惠,值得她们这样?他很是费解。
承福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叠得豆腐块似的,褥子平展的铺着。他伸手试试褥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墙上挂着父母的结婚照。父亲微笑着,母亲的头偏靠着父亲的膀子。满脸灿烂的笑容。他深情的看着照片,心如刀扎,泪模糊了视线。双膝不由得跪在地上。
“爸,妈,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呀?”承福哽咽着说,“妈,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自个儿走了,妈啊,我想您!爸,你为什么也不管我呀?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在一阵的述说之后,他饱尝了失去父母的酸辛。一股强烈的痛楚突然一下子控制住了他。他又仔细的看了看父母的像,他觉得不能被悲痛所压倒,那样,狱中的父亲会失去一切希望,地下母亲的魂灵也得不到安慰。他想,既然是男儿就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眼下有好多事情得弄清楚,然后,方可行事!
可是,眼下这么多事先从哪里开始呢?他思考了好久,父亲看来是没救了,眼下也不能去监狱看他,暂且隔开。母亲已经去世了,至于她临死前的那个梦,他至今也不会忘记,什么惟静,到底是啥意思?这是一个谜。有待以后慢慢打听。玲玲姨姨,为什么对他这样热情,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托付给她?这是急需要弄清楚的。但又从何处问起呢?
他在大脑里搜寻着有关这方面的线索。他想,既然父亲那么信任她,必定有父亲的道理。他开始翻腾父亲的东西了。箱子,柜子,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他失望的坐在了父亲的床头上,大脑一片空白。就又开始翻腾父亲的被褥,在床垫子下,他找到了一张照片,是父亲和玲玲姨姨的合影。照片是在外地照的,背景是一座长城。从照片上看,两个人亲近的很,有点情人的味道。他看了一会儿,有翻起父亲的被子,发现被子下面,还有一张,这一张更为明显,父亲的一只胳膊搂着玲玲姨姨的腰,玲玲姨姨的头紧贴着父亲的胸脯,笑的鲜花一般。
承福也是谈过恋爱的人,怎能不理解照片所隐藏的秘密呢?聪明的承福,马上想到了司机小魏,他想,小魏哥应该是知情者。拿了拿主意,正要拨小魏的电话,门铃响了。
来者是周小雨,他把周小雨让在沙发上,并给泡了茶。
“我昨天才听说你家的事情的,就请假过来看看你!”
“我也没想到没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谢谢你,还挂记着我!”
“还客气啥?应该的,你都这样了,我再不过来,就没意思了!你不要太悲伤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得好好照顾自己。还得好好活着,那样,才对得起你的父母!”
“可我眼下也实在没有办法!好像失去窝的鸟,没有了着落!”
“你还有父亲啊!怎能说倾巢之鸟呢?”
“我父亲,哎——”
“这我是知道的。现在见不到你父亲,可以后能啊,有啥事可以去问他啊!你还有依靠啊,你还有希望啊,寂寞了,麻烦了,就去看看他#蝴会给你拿主意的,再说,还有,还有我呢!”
承福感动的看着小雨,相通的心灵,在迸射着火花。他的思想一下子开通了,精神也为之一振。另一间屋里传来微微的抽泣声,承福告诉小雨是他外公。
周小雨又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出门时吩咐承福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在学校等你!”
周小雨出来之后,几乎晕倒,刚才的坚强一下子失去了脊梁,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第二天,韩文德早早起来,告诉承福和他一起回家去住。承福认为外公说的也对,就一口的答应了,于是爷俩安顿了一番,在十点钟不到,就起身坐车去了。
约莫两个小时韩文德和承福就进了清溪河村。承福在清溪村的广场下了车,他略看了一眼,广场可也算繁华,各种铺子布满了四周,正南一座大戏台,看上去还是新盖的。舞台空落落的,有点阴森。吵杂的人生,车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这里的人们正在大车小辆的卖蔬菜。人烟之阜盛,别有一番风味。
承福也没认识的人,自然也没人和他打招呼,他搀扶着姥爷的臂弯,爷俩步行向姥爷家走去。
韩文德的家住在广场的东边,是一条较深的巷子,巷子也很是宽广,各家的门楼整齐一致,只是大门的质地和颜色有所区别。可是韩文德的三间房子夹在两边高大新房的中间,显得破旧不堪,低矮简陋,缩着脖子像乌龟似的。
承福走到姥爷的门口,满头银丝的姥姥早已等候在街门,看着外孙到来,二话没说,蹒跚着走到承福跟前,一把搂入怀中,叫着名儿大哭起来。
“可怜的孩子啊,你可咋活呀?叫我咋办呀?”老泪落满了承福的衣襟。承福也是一通的哭泣。
“让孩子进家吧!别哭了,回家再说!”韩文德劝说着老伴,也在掩面涕泣。承福见了亲人,自然一肚子的泪水也倾泻而下。
老两口把承福让进了家,承福脱鞋上了炕。姥姥陪伴着坐在一起。三人聚在一起正说些伤感的话,说一阵,哭一阵的,甚是伤心。
两位老人看着外孙孤苦无依,想想女儿先逝,女婿囹圄,更是哀伤欲绝,唏嘘不断。
“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别再难过了。还是给孩子端饭吃吧!”韩文德提议。
饭菜很是丰盛,承福姥姥还专门为承福熬了一只鸡。说是补补营养。三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正要举箸用餐,姥姥将一条鸡腿夹入承福碗内,承福正要夹起喂入口中。
第二章金承福初进清溪河 杨秀花冷语闹公婆(下)
只听得当院一声尖叫,“哎呀呀,外甥来了,咋也不通知我一声,好像家里没我这个妗子一样?莫非现在还放不下贵人眼高的架子?”
承福从窗户玻璃望了出去,认得是妗子,也是见过几面的。他听母亲说过,妗子可刁钻着哩,不可随便惹她!每次,母亲来的时候,总要给她带点礼物的。可是,尽管那样,妗子跟前还是没好!承福也略知这个女人的厉害,就放下碗筷,慌忙下炕,迎接出去。
只见杨柳细腰,踩着高跟,上身穿着一件提胸灰色短衣,腰围露着一圈白,下穿一条紧身黑裤,外套一件齐大腿黑色短裤,显得凸凹、轮廓很是分明。顶着一头浅黄色浪发,柳眉细描,眼皮纹墨,嘴唇鲜红,一脸的脂粉涂抹得薄厚不均,嘴角一颗黑痣,煞是明显。走起路来,臀部像个磨盘,转来转去的。承福觉得,很有点鲁迅笔下的杨二嫂。只是比杨二嫂略为发福。
长的不丑也不难看。名字叫杨秀花。
承福慌忙迎了上去,笑着说:“我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看望您,原打算下午是要去的!”
“亏你还想着我,多俊秀的孩子啊!可惜命不好,怎么姐姐一下子就走了,姐夫也犯事了呢?”杨秀花说着,就用手拭泪。
杨秀花进了家,看看满炕摆得菜和肉,就轻哼了一声。嬉笑着说:“妈,好手艺啊!熬肉味,我在街上都闻的见,还成天的念叨着姐姐,我看是有了好吃的什么都不想了!”话语酸溜溜的,毫不留情。
“外孙登门,我也是强挣扎着做的,哪里有啥好心情?是为了孩子才做的!”婆婆解释着说。
“哎呀呀,看您说的,好像我当媳妇折磨您了不成?连顿好饭也不让您吃!”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很孝顺的!”婆婆说。
“妈,爹,您就放心吧!缺啥到我家拿去,咱家那点光景,不能做大事,还能养得起外甥的!好歹,您儿子打工还一个月千数八百的能挣回来,不要发愁的!”
承福听着话里有话,妗子是怕自己长期住下来负担她们。再看看姥姥气的脸色也变了,姥爷坐在一旁列着身子,满脸抽蓄着。他看着这个场面。自己也很尴尬,就对妗子说:“我还要读书上学呢,来上两三天我就回去了!”
“哎呀呀,外甥,你也太小看你妗子了,我是来看你的,不是来撵你走的,你咋能这样想呢?咱农村人没文化,不会说话,本来是好心,就惹人了!”嘴扭的包子似的。
承福也一时无语,心里更是难受,一种寄人篱下的酸痛,像是一把盐撒在了伤口上。他尴尬的站在后地,靠着姥姥的红柜,不知是该走还是该在?
“这事,不用你管,我愿意。又不是上你门了,孩子再穷也不会求你的,你走吧!我嫌你丢人!”韩文德低着头,看都没看媳妇一眼,就撵她走。
“爹啥意思?我丢人,我丢啥人了?姐姐和教徒的事,那才叫丢人呢?您还嫌丢脸丢得不够,,还不够人笑话。我也是为咱家好!”杨秀花的刀子嘴是什么话也能说出来,还委屈的挤出两滴泪来。
“你胡说些啥?当着孩子的面,你啥话也能说出来,还当啥长辈,什么东西?”韩文德牙关咬得嘎嘎响。
“好,好好,我不是个东西!那让你儿子娶个好的回来!我会给挪窝的!我走,我走,你就和你儿子、外孙好好过吧!一分钱也别想和我要!”杨秀花边说边哭,摔着门就气愤愤的出去了。嘴里还不停的骂着:“我再坏,还没把自家男人弄到监狱去?”
韩文德看着媳妇出来门,照着窗子唾了一口唾沫:“呸,伤门败俗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我的门风都让你败坏了,不要脸的东西!”
“前天就来了,说是看看外孙来了没有,走时把咱的那把新镰刀也拿走了,你说老头子,咱咋就娶了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媳妇!”
“唉,也怪咱那孩子太软弱了,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就由着老婆!”韩文德伤心的流着眼泪,“一个有用的女儿还死了,伤心啊!老天爷啊,我难道做了啥坏事了吗?”
一顿饭没吃,气都气饱了。承福忍着悲痛,好言劝说着二老。二位老人也为了外孙就忍着肚疼不再言语了。
韩文德帮助老伴儿,收拾了碗筷。三人就去午睡了。承福也确实是熬过了头了,倒头便睡着了。
承福正在酣睡中,感到有一双手在抚摸着他的脸,他似醒非醒的看见了母亲坐在他的身旁,心想:妈妈,怎么也来了?不睡觉和姥姥瞎聊些啥?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企图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子像是粘贴了一样,就是睁不开,可朦胧中,感觉母亲的手死死的压着他的心口,他怎么也喘不上气来,嘴里想喊,妈妈拿开手!可就是喊不出去,憋得他汗水直流,两只脚上下扑腾着。韩文德听得外孙发眯瞪,赶紧推了几把,轻声喊着:“承福,承福,醒醒,醒醒!”
承福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来回摸着,嘴里喊着:“妈,不要走!妈,不要走!”
韩文德老两口看看承福孩子梦中,就再次摇醒了他。承福终于醒了,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滴在炕上。
他悲痛的哭着和二老说:“我看见妈妈了,我妈来看我了,呜呜呜呜,姥姥,我想我妈,呜呜呜呜” 二老也无话安慰,三人抱头痛哭。
夜晚,承福的情绪也渐渐的稳定了。三人围坐在一起聊天。承福问姥爷:“姥爷,你说妗子说的是真的吗?”
“没有的事。你听那张乌鸦嘴瞎说!”
“好像妗子和我妈有仇似的,你说为啥?”
“唉,说来话长。还不是因为你舅舅找工作的事儿,”韩文德停住话题,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两口,“你舅舅和你妗子的结婚。其实,当时你妗子找你舅舅还是因为你爹有权。她们婚后,你妗子就提出让你爹,给你舅舅找工作,一来,想端国家长期饭碗;二来,你妗子想进城里去安家。当时,你爹也答应了这件事,可是,你妗子不自重,总是和男人们眉来眼去的,还和本村的一个人真的鬼混上了。这事被你妈知道了,你妈就和我商量,说你妗子在村里都这样了,要是进了城,怕你舅舅管不住,还不是跟着人跑,到那时鸡飞蛋打一场空!”
烟气笼罩着韩文德满是皱褶的脸,“这事也就隔开了。后来,你妗子过来找到你妈问了几次,你妈总是推诿。你妗子好像看出了什么,就和你妈吵了起来,结果,你妈就带着气说了真话,从那以后,姑嫂二人就结下了怨。”韩文德叹了口气说,“你舅舅也一直就在农村,光景过的也不咋宽裕。”
“每当说起这件事,你妗子就满肚子的气。有时候和我们老两口也争吵不休!”姥姥叹着气。
“唉,说来也难怪你妗子,你舅舅没啥大本事,又没有个固定的工作,咱们这里的地皮也薄,收成也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韩文德也叹着气。承福只是听着,他从窗玻璃望着满天的星斗,感到一阵阵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