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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汗工厂(1)
    2005年,电影制作人吉姆·基迪(JimKeady)和莱斯利·克罗茨乌(LeslieKretzu)与我联系,他们请求对我进行现场采访、拍摄。跟他们进行电话交谈。在经过电子邮件交流之后,我最终认为,他们是站在经济杀手的对立面的,代表倡导进步的新一代活动家。
    “除了现场采访之外,我们也想让你了解印度尼西亚血汗工厂的事。”我们最后一起碰头的时候,莱斯利告诉我,并简明扼要地给我做了解释。2000年他们曾和印度尼西亚耐克工厂的工人一起生活过,“一起在同样恶劣的条件下工作,靠同样的工资生活—或者至少是准备就靠这点工资生活”。
    我问他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说来话长。”莱斯利说,“以前我加入过耶稣志愿服务队。那时,我被告知,如果加入该服务队,我的人生将为此改变。我亲眼目睹了那些我不敢想象的情形:贫穷和痛苦。我想,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生活被毁了,我的观点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不久,我加入特里莎修女(1910年8月27日~1997年9月5日,是世界敬重的天主教慈善工作者,主要为印度加尔各答的穷人服务。她于1979年得到诺贝尔和平奖,并被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在2003年10月列入了天主教宣福名单)志愿者团队,在印度协助她,帮助她所认为的那些‘最贫穷的人’。一旦你曾经和那些最贫穷的人一起生活过,你将再也不是从前的你,你再也无法习惯以前的种种生活方式,你将永远无法忘记。你得为此而做点什么。”
    我看着吉姆。
    “我的心被绑架了。”他笑着说,“听起来很好笑,但这么说我绝对是认真的。当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我想以后我会去华尔街工作,赚得百万财富,在36岁前退休。1993年,我做了一次环球旅行,那时候我21岁。我第一次踏上了不少发展中国家的土地:印度尼西亚、老挝、越南、缅甸、尼泊尔等。我看见了真正的贫困生活。这之前,我在天主教学校接受了12年教育,还在圣约瑟夫大学接受了教育。在这次旅行中,书本的东西全部同现实结合起来了。现在我理解了耶稣是为什么目标而战。从此,我也开始秉承耶稣的理想,为同样的目标而努力。当然,不仅仅只有耶稣如此,其他任何受人景仰膜拜的精神领袖都终身为此奋斗。事实上,世界上主要宗教在其最根本的理念中,都倡导社会的公正性。”
    我请他们将故事扼要写出来。
    那还是1998年,我们已经开始追踪报道耐克公司滥用劳工的问题。当时,吉姆在纽约市圣约瑟夫大学担任足球助理教练。他一边工作,一边攻读神学硕士学位,并最终决定以天主教社会课程为基础写一篇论文,探讨耐克公司滥用劳工的问题。在开始展开研究的时候,圣约瑟夫大学的体育系正着手和耐克公司进行代言宣传谈判。如果谈判成功,该校所有教练和运动员都将穿上耐克产品进行推广活动。作为回报,耐克公司将为此支付300万~500万美元报酬。开始的时候,吉姆私下表达了不愿参加的意思,后来,他又公开表态:考虑到耐克涉嫌滥用血汗工厂的劳工,出于良心,他不想为耐克公司到处代言,进行推广活动。而圣约瑟夫大学竟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穿上耐克产品,对本交易三缄其口;要么辞职。1998年6月,他被迫辞职。
    吉姆想对自己所持的立场进行论证,确保观点的准确性,因此他请求耐克给他一次机会,允许他在耐克公司所属的工厂工作一个月,实地了解工厂的工作条件。耐克写信告诉他:他不懂东南亚各国语言;一个月的时间太短;而且,他这样做,将抢走一个工人的饭碗。吉姆回信告诉他们:如果一个月太短,他愿意去那里待半年,甚至一年—只要能大致弄清楚工厂的工作条件,并能确定那些工厂到底是不是血汗工厂,他不在乎将在那边工作多长时间。他还指出:他能说西班牙语,因此耐克也可以把他安排到设在中美洲的工厂;至于将被他挤掉工作机会的那个工人,他已经在奥尔良(耐克公司总部所在地)找到了一家非营利机构,他们同意资助这个工人—给机票让他或她飞到美国,为之安排伙食及住宿,同时发放薪水—也就是在吉姆接替那个工人工作的整个期间,让他或她在美国休假。耐克回信表示,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
    因为吉姆无法进入耐克工厂工作,所以我们决定开始做一件事,也是我们认为唯一能做到的事:和那些村落的工人一起生活,严格限制我们的开支,不能超过那些工人得到的工资。于是,2002年,我们去了印度尼西亚,来到雅加达城外的坦格朗,与在耐克工厂工作的那些当地工人住在一起,按照他们的工资水平生活—每天开销1.25美元。
    一个月之内,莱斯利瘦了15磅,吉姆则瘦了25磅。和那些工人一样,我们住在狭小的水泥隔间中,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空调—试着想想,这可是在跟蒸笼没什么两样的热带城市啊!里面是盖着纸的水泥地板,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席子,席子上面常年都布满了垃圾焚烧、工厂污染及废气排放带来的灰尘和砂粒,这就是我们睡觉的地方。厕所排泄物全部流入街道两旁的排水沟。村庄里滋生了大量的蟑螂和老鼠,蟑螂的个头足有拳头那么大,老鼠的体型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
    有人对我说:“在印度尼西亚这种地方,每天只要有1.25美元,你就能过上非常奢侈的生活。”这种论调之冷漠,之荒谬,让人震惊。持这种论调的大多数人,从来就没有到过印度尼西亚。1.25美元,我们只能勉强买到两顿根本算不上充裕的米饭和蔬菜,外加几根香蕉。如果还想买肥皂和牙膏,就必须吃得更少,把钱节省下来。有一天,吉姆不小心把我们做饭用的小火炉中的煤油给打翻了,于是,我们不得不把洗衣用的肥皂拿出来,把打翻的煤油清洗干净。那简直是一场灾难—首先是经济上的灾难,其次在精神上也给我们以重创。
    想想这样的情景。你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工人,从早晨8点一直干到晚上8点,从星期一一直干到星期六,有时星期天还要加班。当然,这不包括上下班在路上或工作前做必要准备的时间。你没有钱买礼物庆祝朋友的生日,没钱买收音机,就更不用想买电视了。两年多以来,你从来没为自己买套新的衣服。完成工作下班后,你还要花上30~45分钟时间洗衣服,用手自己洗。当然,你的衣服也就那么几件。下班后,不管你穿的是什么衣服,显然都已经很脏。如果你是女的,在上班时,即使在你例假来临的特殊时期,每天仍然只准许上两次卫生间,因此,你不得不在腰上系一条丝巾,或者穿上一件长长的衬衣,只有这样,才能遮盖例假来临时沾在裤子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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