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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烈日暴晒着红土地上的一切。
    光秃秃的山坡上偶尔看到几片菠萝，这叶上满是励刺的植物曾经在周小渝的身上留下不少伤痕。
    伤痕往往在特殊的时候就成了意义非凡的见证。
    现在周小渝坐在颠簸于山路间的马车上，回望着熟悉的山间叫道：“我走了，我还会回来的。”
    细腻清秀，淳朴味厚重的周小渝二十岁。无论从名字还是样貌气质看，他都不应该是这个贫瘠高原上长大的孩子。可他就是。
    光秃秃的山，外围那条被红泥染红的河流，距离小镇二十公里的与世隔绝的周家堡，一个佝偻的脊背的满脸沧桑皱纹的七十岁老头，一个中年妇女，就是周小渝的全部童年……
    骨瘦如柴的老马儿拖着马车到达镇上时午后已过。
    每天唯一一趟开往县城的班车已经快要发车，赶马车的中年妇女皮糙面黑，眼睛里流露出些许难舍的感情。她不擅于表达，拿一个包裹递给周小渝：“据出过远门的人说火车上骗子多，东西贵，鱼酥饼你路上吃，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别多管闲事，别被人欺负。”
    周小渝点头道：“蒽姑我知道了，你要照顾好爷爷啊。”
    蒽姑道：“叫你不要多管闲事。我照顾我爹是天经地义的，要你提醒？”
    周小渝不在多话，快步跑向了已经启动的班车。
    小镇人少，简陋陈旧的班车空空荡荡，他选择靠窗户座下来，透过窗口看着赶马上逐渐远去的蒽姑的背影沉思。
    周小渝从小喜欢沉思，只是尽管如此，他也始终想不明白很多东西。比如周蒽为什么没嫁人？她叫爷爷为爸爸，自己不叫她妈妈，那么妈妈爸爸又去哪了？
    关于这些他从不知道，爷爷和蒽姑也从不提及。周小渝曾试图打听，结果并不皮糙肉厚的他被蒽姑和爷爷揍个半死。从那以后他不正面提及了。
    老人曾经多次说，不该知道的东西就不要知道。
    他曾带着蒽姑准备的“鱼酥饼”作为午饭，起早贪黑的去读书。在那所距离周家堡几十里的破旧学堂里，他听据说是来支援西部的“大学生”的年轻老师提过“知情权”。他了解到自己的一些权力，被爷爷和彪悍的蒽姑剥夺了。
    爷爷曾经问他：“小鱼儿，你觉得你开始和我们不一样了？”
    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念过书的周小鱼的确想的有些不同了。那个状态不可避免的被爷爷看出来了。
    那时的周小渝道：“是呀，爷爷，学校里的东西和你们教的不一样，都在说工业化，科技化，城市化了。”
    那时爷爷道：“你上初中了，比我们的学问大了。价值观念开始和我们不一样了。”
    几乎对什么都好奇的周小渝想追问点什么，不过那时蒽姑却打岔道：“小鱼儿喜欢吃什么？”
    周小渝马上道：“小鱼儿喜欢吃鱼。”
    这就是鱼酥饼诞生的来由。
    鱼酥饼是蒽姑用炸制过的小鱼，专门为小鱼儿设计制作的食物，营养和口感都还不错，但真正爱如性命的只是周小渝一人。他总说：周小渝爱吃鱼……
    小镇通往县城的一样是崎岖的山路，摇摇晃晃的颠簸至接近傍晚的时刻，才到江城县。
    和内陆山区的县城不同的是，江城作为一个边境口岸相对要热闹点，规模大一点。
    汽车站距离火车站很近，就几步路。周小渝按照事先设计好的步骤，来到售票口等待买票。
    蒽姑曾经告诉他：据有学问的人说，高原山区的火车要比汽车慢很多，但是票价便宜50块，因此只要多带点鱼酥饼，就一切不是问题。
    火车站这个时间，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看，都至少可以看到多达“十人”以上的人群。这是周小渝见过“最多最大”的人群。
    记忆中，他跟蒽姑来过县城不多的几次，他总认为拥有近“八万人口”的县城里的人，就是所谓的“城里人”了，县城就是大城市。直到他开始了周家堡其他小孩没有的“求学之路”，那时他从书本上看到了许多无法想象的东西，也学习到了“坐井观天”一词。
    激动的周小渝回家摇晃着爷爷道：“你知道上海这个大城市吗？你说它得比江城大几倍呀！我觉得，至少得有三个大吧？”
    那时，满脸皱纹的爷爷也不责备孩子的菜鸟，露出回忆的神色喃喃低声：“其实世界也没有想象中的大，说小，它其实很小……”
    周小渝并没有鄙视爷爷这“没有学问”的话，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直觉告诉他，爷爷说的许多话、做的许多事都是反的。比如爷爷总是佝偻着苍老的身躯、漫不经心的走山路，但即便是周小渝体力最强的时候，也从未在走路上超越过爷爷……
    窗口外的那熟悉的山和树木、随着火车的开动不停跑向后面，沿途的风观“制式”却总也逃脱不了贫瘠的高原山区。
    这些没有给第一次坐火车的周小渝带来多少兴奋和紧张。此时的他老觉得少了一些什么难以捕捉的东西。
    从四岁时候记事起，周小渝总是渴望新奇和改变，却又害怕改变。
    那时，爷爷坐在荒芜的红土地上，对身边苦练筋骨的懵懂孩子喃喃道：“害怕没有用。从你踏进‘四门方卦’的时刻起，你已经走在了一跳特殊的道路上。”
    儿时的周小渝天真的道：“爷爷，这条路通向哪里呢？”
    爷爷看着即将的落日道：“那个地方，我们把她叫做‘江湖’。”
    江湖是个比较抽象的概念，不过儿时的周小渝总喜欢把一切简单化，在他眼里看来的世界，总是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的淳朴清澈。他总认为：一把剑，一壶酒，就是江湖。
    爷爷的房间里挂着老旧的长剑，爷爷说，这个年代，剑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此外爷爷不喝酒，吃饭时桌上总有一壶很香的高粱酒。周小渝问怎么不喝？爷爷说，我们喝得起酒了，却不能忘记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