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晓经过墓园小桥的时候,那个少年还在桥栏上发呆。
秋晓就是在经过桥栏的时候,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问。
秋晓在一瞬间涨红了脸,手被钳住,无法挣脱。
“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稍微有点霸道,捏着她的手,执着地追问:“我不相信你真的不会说话,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秋晓是一字一句听清楚了少年的发问,心里的挣扎像小鹿在跳跃着,好多好多的愿望和焦虑像突然长出了翅膀,想飞,却怎么也飞不出胸膛。她想说我叫秋晓,我能听见世间任何一种声音,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的心还在沉睡。可这些无声的话语只是一群扑腾着翅膀的小鸟鸟,在她心头乱飞乱撞,却找不到飞向天空的路。
而画夹和画稿却在这个时候散落一地。
少年的肖像散落一地。
一颗男孩子的心,就这么被幸福地撞击了一下,不敢辨认纷纷扬扬的画稿上淡粉淡彩的自己。
秋晓默默地蹲下身去,拣拾散落一地的画页。那是她四年的心血,是她成长的岁月里眼之所见心之所依手之所属的一切;是初相识的心动,是不相忘的回眸,是漫长的等待中每个黄昏的殷殷衷情,是小桥流水笛声笛韵的心醉——不仅是画,更是一种心语,一种切肤的痛,一种前缘未了的债与殇。
眼泪就那样夺眶而出,再也擦不干。
少年不敢太霸道了,俯下身子捧起了女孩的脸,心里那么幸福,有无数的喜悦和欢快,撞击着,撞击着,继而又被她的眼泪打湿了,淹没了:“告诉我,你画了多久?这么多,这么多的我?”
秋晓抬起了头,伸出四个手指头。
少年怔住了:“啊,四年?!”
秋晓点头。少年明白了,从见面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画这些画了。那时候,她总是打着那一把红纸伞;他不知道她正躲在伞面下画他,他只记住了红伞下她苍白得凄楚而绝望的脸。现在,红纸伞已被她悄悄收起来,画在画板上的,纷纷扬扬展限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从她视线里穿行而过,在涧溪小桥横笛而吹的陌生少年。
少年扶起了秋晓,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秋晓拿起他的手掌,在他手心一笔一笔地写:秋晓。
男孩子笑了:“秋晓?!多好听的名字!”
“你能说话的。”男孩说:“你一定能说话的,你一定要学会说话,一定啊,一定!”
男孩在秋晓的手心写下他的名字:钟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