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回不去了。
无论是在此刻,在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
还是在当初,在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
回不去的日子注定会有一些遗憾和残缺,一些难以深入的失落和戛然而止的喟叹。
对于我来说,回不去意味着我必须和我所钟爱的式微妈妈和尼姑庵告别,因为我的思绪和我的笔已在这遗世独立的尼姑庵里泛滥成河,不能自控——那些故事已疯长成昔日庵堂里的一棵枝繁叶茂的花树,所有的飘落和婆娑都摆脱不了鬼气森森的阴影。我常常循着幼年时式微妈妈的讲述,和我自己的超越了这些讲述之上的探究和想像,走进尼姑庵——那些不堪忍受的寂寞,那些烟灭灰飞的盼望,那些被压抑的渴望。我常常弄不明白,我何以如此钟情,如此痴迷沉醉。我年少时的心事和长大后的愁殇无一例外,都是情欲的殉葬,都是尼姑庵里的祭品。
对于式微妈妈来说,回不去意味着她必须斩断情丝了却愁肠,由尼姑庵里的活鬼变做活在这一世的冤魂。她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带着好奇与探究,轻轻松松、寻寻觅觅、飘飘游游于那些前尘往事和今世奇闻。她那时已经深知有一些东西是活生生地从她的命里撕扯开了,那些痛楚和伤痕最初是陌生而鲜活的,慢慢地竟也麻木,变做别的痛楚和伤痕。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超脱和造化。
对于古居来说,回不去意味着他将由此而步入另一种生活。
一件生死攸关的身世之谜就这样被揭秘。
无论这样还是那样他都是表哥。
只是此表哥和彼表哥是那样的不同。
以前他是伞郎的儿子,现在他属于尼姑庵属于嫣红。
原来舅舅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原来他和秋晓并不是亲兄妹。
古居那时真是一个被劫数追赶的孩子,逃离尼姑庵虽然逃离了前生后世的灾难的笼罩,回到大连却是真正回到了在劫难逃的新的苦难。
自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