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青风道长暗想:现在是铲除邵氏三恶的时候了。他劝慰中年受伤妇人:“大嫂,现在医治你的伤,调养好了要紧,其他的事,千万别去多想。”
跟着他又询问了这妇人的身世,在江湖是江湖上的艺人,除了她夫妇两人外,家中已没有任何亲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是自己的仇家,更不会施这样的苦肉计而来接近自己。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因而青风道长仍不敢大意。何况自己已恢复了原有的功力,获得一本人间的奇书,这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仍装着深山采药老人的样子,只顾埋头治理病人。
是夜,那四位热心肠的乡民都一齐在草庐中住下来,第二天才一一告辞离去,只留下那位不能行动的妇人。
要是其他人处在青风道长现在的情况,早就急着回岩洞修炼神功了。因为这妇人如若在这里养伤,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起码也是十天半个月才能行动,非得半年以上才能痊愈。那自己怎么去练太乙真经上的神功?
可是,青风道长到底是个出家人,也是一位侠义道上的人物,感到将一个无家可归的重伤妇人就这么赶了走,太不忍心了。连一些与这妇人素不相识的乡民,也对她伸出援助之手,辛辛苦苦抬她来这里救治。何况自己还是一带山民村妇心目中的郎中,被人们视为助人为乐的老人,自己这么无情,不叫人们失望?同时更会猜测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反常的举动,因为以前也有过重伤的人在这里住过,还一直为人们传为美德。
另一方面,要是这妇人是仇家打发来的,不更叫人思疑?同时,青风道长也想彻底知道这妇人的真正来意。听说神秘的黑鹰、慕容家的痴儿,在天门山上连罪恶累累的碧眼老魔,也可以原谅了,从而令西域阴掌门的人,从此与中原武林和平共处,不再为敌,自己为什么不能办得到?至于练太乙真经上的神功,其他如动作内功等自己不能练,但坐功、睡功和行走功,在妇人养伤期间还可以练的,只是不能在岩洞练罢了。
因为以上种种,青风道长便答应了这妇人在自己的草庐中留下来养伤,由自己亲手护理。在妇人养伤期间,青风道长完全像个仁慈热心肠的郎中,对妇人护理得无微不至,不但炖补品为妇人食用,就是那一株极为难得的九节驳骨还魂草,也用来医治这妇人,体现了医者父母心这一崇高的美德,更令这妇人感动异常,内心十分的不安。
半个月后,妇人在青风道长的细心护理之下,外伤已渐渐好了,可以下床走动,甚至可以为青风道长料理一些家务,如煮饭烧水、打扫清洁等事。当然,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跪拜在青风道长的面前。
青风道长愕问:“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青山老爷,小妇人不但感激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更感激你老人家的护理之情,小妇人怎能不跪拜?”
“大嫂,不必这样,快起来,你伤势还没有完全好,体质仍虚弱,今后更应注意调养。能走动,要多到户外走动,活动手脚,增强体质。”
“多谢老爷的关心,小妇人今后一定多走动一下。”
这样,又过了七八天,妇人伤势总算痊愈了,不知是青风道长的特别护理,那还魂草的功效,还是这妇人的体质极好,妇人的行动已如常人,除了身上和脸部留下的刀疤伤痕外,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这一天,青风道长将妇人叫到自己的跟前说:“大嫂,老朽总算将你的伤医治好了,你可以走了。老朽没什么东西给你,这里有一些碎银,路上省吃俭用,完全可以回到你的故乡去。我还有一些固本培原的药丸,你要是感到有什么不妥,可以服下两三粒。”
一个山野的郎中,为一个陌生的妇人治伤,还供给伙食,不取半文钱,在这世上已是难寻了。打发人离开时,还赠银两和补药,可以说在这世上,恐怕绝无仅有。
中年妇人突然“卟嗤”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来,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连连叩头说:“老爷,小妇人不走了!”
青风道长一怔:“大嫂!你伤势全好了,身体也恢复了,怎么不走的?”
“小妇人现在举目无亲,就是家乡的家,也为当地恶霸占了,我宁愿在这里伺候老爷一辈子,为奴为婢,以报答老爷活命之大恩。”
“大嫂,你不必这样……”
“老爷一定要小妇人走,小妇人只有在老爷面前一死,以明我志。”
说时,她向石墙上撞去,吓得青风道长慌忙拉着她:“大嫂!有话慢慢说。”
其实,青风道长要阻止这妇人的死,也用不着用手去拉,以他现在的功力,略一挥袖便可令这妇人后退几步。但这样一来,不啻暴露了自己原来的面目,所以仍装着不会武功的深山老人,用手拉着,劝她别寻死,有话慢慢说。
妇人问:“那老爷答应小妇人留下来了?”
“大嫂……”
“老爷,你别叫我做大嫂,我是你的奴婢,老爷叫小妇人为鬼奴好了!”
“鬼奴?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的小妇人已经死去了,现在能重生,全赖老爷所赐,但面目已奇丑如鬼,因而自名为鬼奴,望老爷莫怪。”
青风道长不由一笑:“这个名字也怪有意思的。”
“老爷同意鬼奴留下来了?”
“鬼奴,老朽不是不同意,老朽以采药为生,自顾不暇,恐怕苦了……”
“老爷放心,鬼奴不但可以谋生,就是老爷不出外采药,鬼奴自问也可以养得起老爷。”
“哦?你怎么养活老朽的?”
“鬼奴自问会一些武功,可以进山打猎,总之不会饿着老爷的。”
青风道长要不是心存戒意,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在自己的手下办事,正是求之不得,以后自己去那岩洞里练功,这里的事,就可以托给她料理了。
好,你说你会武功,我就看看你是哪一门派的弟子。便说:“不错!不错!老朽也知道你会武功,不然,你就不会路见不平,仗义而行,与邵氏三恶的手下人交手了。这样吧,你现在伤势痊愈了,活动下筋骨也好。你就耍两手功夫给老朽看看,不然,老朽实在不放心你独自一人进山打猎。”
“老爷不相信鬼奴能打猎为生?”
“老朽不是不放心,而是担心你万一碰上狼群和其他凶猛的野兽,不知能不能自卫。”
“老爷,那鬼奴献丑了!”
鬼奴取了一条短棍代刀,在草庐前的空地上,抱拳拱手,凝神立马,一招开门式的刀法挥出,却也虎虎生威。青风道长一看,这完全是江湖上卖艺人舞刀前的固定把式。跟着鬼奴的翻腾走步、刀光如影,青风道长看得哑然失笑:这些,都是卖艺人的花拳绣腿,姿势美妙好看,根本不能与人对阵交锋。说是刀法,不如说是刀舞还贴切些。
随后,鬼奴又抖出了十多招风格诡异的刀法来,这十多招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了,有一定的威势。不知是鬼奴的身子刚刚痊愈,还是没有什么内力,总之她怎么也发挥不了它应有的威力和作用,青风道长暗暗纳闷:这十多招刀法,却是长沙苏家柳叶刀的刀法招式,这一路刀法,也可以称得一流,但却不是上乘,打发一些二三流功夫的山贼、草寇、劫匪还可以,对付一流高手却不行了,当然更不堪上乘高手的一击。
长沙苏家的刀法,由湘中女侠苏三娘创立。这一门刀法,来源是西域阴掌门一派武功,以快、狠见长。后来苏三娘脱离了阴掌门,自立门户,维护长沙府一地的治安。
要是鬼奴是苏家的弟子,那就不是自己的仇家了,苏家的人,更不可能派她来寻找自己。苏三娘为人是不与武林中的任何门派结怨,也不卷入他们之间的是非仇杀中去,一贯以和为贵。何况自己过去与苏三娘的叔父苏总管的关系也算不错。后来苏总管在衡山死于衡山一派人的手中,就算这样,苏三娘也不与衡山派人结仇,只是互不来往而已。
青风道长想到这里,对鬼奴放心了。二十多天来的相处,鬼奴为人刚烈、爱憎分明,也不是一个城府深和奸诈之人。看来她的留下,的确是想报自己的恩,没其他不轨的意图。自己有这么一个人跟随,却也不错。
鬼奴抖完了一路刀法,收刀后问:“老爷,我的武功怎样?”
青风道长仍不想在鬼奴面前暴露自己的面目,含笑点头说:“不错!不错!老朽虽然不懂什么武功,但你有这样的身手,在这么一个深山老林中,也足可以自卫了。你要是不嫌弃老朽,就留下来吧!”
鬼奴大喜:“多谢老爷!”
“唔!你别称我为老爷,老爷是有钱人家的叫法,我听了不舒服。”
“那鬼奴叫老爷为主人好不好?”
“其实你我两人,何必以主仆相称?你称老朽为青山叟好了!”
“不不!鬼奴还是叫主人的好。”
“这也随便你。鬼奴,明天我要进山采药,恐怕要十天八天才能回来,或者半个月也不一定,你就给我好好看顾这间草庐。”
鬼奴一怔:“主人去这么久?主人,我随你进山采药,遇上野兽,鬼奴也好护着你。”
青风道长一听,心下又犯疑了:她是忠心好意?还是有其他用意?当时不动声色地说:“鬼奴,你不用跟随我去,我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留下看守草庐的好,一来你身体刚刚痊愈,不宜攀山越岭,风餐露宿,应养好自己身子为上;二来,有什么人找上门来求医,你代我接待,告诉他们我进山采药去了,有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请他们先回去,或者去找别的大夫看,别白等我了。”
“主人,要是有人像我这样伤重病危的人来求医怎么办?叫他们回去,不误了他的性命吗?”
“真有这种情况,那是他的命了!鬼奴,你可以用我医治你的办法,先为他医治,草药和药丸,我都给你留下。同时,我还有点事,要你办的。”
“主人,你吩咐我好了!”
“过两天后,你身体完全恢复健康后,带着一些银两,到山下近处的一个小市集,购买一些粮食、布匹和其他一些生活日用品回来,同时也顺路上门去感谢那四位抬你来的乡亲。”
“主人说的是,鬼奴一定要去拜谢他们。”
“银两,就放在我房内床下的一个藤箱里,你看着用好了,应用的就用,别为了节省几文钱,什么也不买。”
“主人,我知道。”
“唔,我也没其他的事吩咐。最好,你到市集后,为你自己买一把防身用的利刀,这些钱,更少不得,懂吗?”
“是!主人。”
第二天,青风道长打点好进山的准备,便飘然而去。
他在为鬼奴护理伤势的二十多天,仍早晚暗练太乙真经中的静坐、静卧、静立和行走功不缀,一身真气微增,这一次他是要去幽谷的岩洞,一路更是暗练太乙真经中的行走功,虽然徐徐而行,却轻快如烟云。
这时,他一身的真气,可以察觉自己四周一里之内一切的声响,不论飞鸟飞过,兽物走动,都逃不过他那敏锐的听觉,要是有人盯踪,更是马上就可以察觉出来了。所以他在步行练功时,用不了左顾右盼、瞻前顾后。
快要接近幽谷时,他更是凝神倾听,察觉到在自己一里之内,没有任何人跟踪而来,也没有什么人在附近走动。何况这时深山中的云雾未散,几丈之外视野已模糊不清,就算是有人企图跟踪自己,也看不见朝何处而去。除非盯踪着自己的人,一身真气比自己更深厚,才可以察觉自己的行踪。
当他要登上山坡,朝幽谷走去时,举目四盼,只见四处云遮雾锁,荒野凄凄,正是高山生烟雾、幽谷囤白云。他自己也感到身在云雾中了。
他身形一闪,快如流光曳电,已闪进幽谷中,跟着消失在峭壁下的朝天洞口处。在岩洞里,他连火把也不用举,轻车熟路,便来到了那位前辈埋骨的地方。
二十多天来,岩洞的一切,没有任何轻微的变化,与他离开时的一样。经过大洞时,他好奇地向崖壁上的几幅壁画打量了一下,感到这些壁画,与太乙真经中的深奥莫测的武功招式有极大的关系,但他紧记前辈的遗言,不可冒进。
作为青风道长有多年的练武经验和教训,练武人士根本的基础,就是练内功,有了深厚的真气,要学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如武林中有经验的人所说:练功不练气,简直白费劲。就是想学上乘武功也办不到。往往有些学武之人,舍本求末不是先打好自己的根基,却一味去追求一些奇招怪式,或与众不同的绝招、杀着,这简直是在沙滩上起高楼大厦且没有建好,就倒塌下来,砸死了自己是自取,砸死了别人,便是罪行。
也像一个写文章的人,不锻炼好自己的文字功夫,不积累自己的丰厚生活,一味去追求写作的技巧和华丽的辞藻,那他怎么也写不好,就是写出了一篇华美的文章,怎么也不能震撼人心或令人深思回味,更谈不上有迷人的魅力,长久在人世间流传。反而是文字功夫异常深厚,知识渊博,生活基础雄厚,而又忧国忧民的文人,有一颗仁爱之心,不用什么华丽的辞藻,顺其自然,信手拈来所写出的文章,或会是非常震撼人心,令人百读不厌的。文章的生命,可以说是能与天地同寿,山川并存,永传人世间。
写文章的人是这样,练功学艺的人也是这样,没有深厚的内力,惊人的真气,再上乘的武功,你怎么也学不会,只是可望而不可及。强练,最后的结果,只能令自己走火入魔,一身瘫痪,终身残废。所以青风道长不急于去看石壁上的刻画,按照前辈留下的心得提示,先练好太乙真经上的内功,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青风道长这一次,带了一些香烛、金银纸钱而来。他点燃了蜡烛、香火,插在石床前面的地面上,焚烧金银纸钱,向前辈拜祭,祝前辈英灵早升天界。
青风道长只可惜不知这位在这里悄然与世长辞的前辈姓甚名谁、仙乡何处,有没有后人留下来。看来这位前辈为奸人所害,满门抄斩,可能没有什么后人留下来了,自己今后想报答前辈的后人也不可能了。但愿以后在太乙真经中的下篇,前辈的姓氏能留下,自己以后就可以在这石室设灵位,早晚拜祭前辈。
青风道长拜祭过后,才从石箱子取出太乙真经上篇,再次重新默读、背诵,看看自己有没有遗漏之处。然后潜心沉思,自己在这二十多天的日子中,所练的几种内功,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望能及时得到纠正。
他感到自己没有记错,练的方法也对,于是他便揣摩练其余方式的内功了。他依照奇书的指点,一早一晚,练坐功,晚上练卧功,中午练站功。行走功只能到洞外山峰上去练,而若要练动作内功,还要等体内聚集了一定的太乙真气后,才可以练,它所附的一套分花拂柳掌法,就是为练动作内功各种动作和手脚的姿势而附上去的。
太乙真经的上册,有文字,更有十二经脉的、奇经八脉的示意图像,和各种练功的姿势,并不算厚,不过五十页,图像比文字多,其中有顺经脉而练,也有逆经脉而练。除了令练功的人太乙真气日渐增厚外,还指示练功的人如何控制自己体内流动不息的真气,达到以后运用自如、意到气到,最后冲开奇经八脉各处的玄关,便神功告成了。要达到这一境地,不是一两年能办到的,起码也要日夜苦练三年以上,才见成效。
不知不觉,青风道长看见自己所带来的干粮不多了,才想自己在岩洞里,已苦练了整整十二个日日夜夜,外面的情况不知怎样,感到自己该回草庐看一下。他不太放心的是鬼奴,正所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要是鬼奴有不轨的意图,他更想回去看看,鬼奴在这十多天内与什么人来往?干了些什么事?要是鬼奴对自己是忠心的,也想看看她这十多天内怎样料理自己的草庐,吩咐她办的事办得怎样?要是没有鬼奴这个人闯来,自己一个人就好办多了,看来人生在世,事事都不能那么如意。
于是他又重新将奇书藏进了石箱里,摸出了岩洞,向老林中的草庐而去。幸好他太乙真经练的方式多样,什么地方、时间都可以练。这次回草庐,一路上正是练行功的大好时机。
不同武林中的其他任何门派,修炼内功,一定面壁静坐而练,行走、赶路无法练。有的修炼上乘内功,更要闭门静坐几年,与外界完全隔绝,受不得半点打扰或惊动,不然就会走火入魔。太乙真经中的修炼内功就不同了,不需要闭门静坐,也不怕打扰和惊动,它是全神投入,视四周如无物,定力异常的好,只有在练到要打通奇经八脉时,才需要闭门静坐,不能有半点打扰。
在这段时间,日子的长短由本人的功力、定力、真气浑厚的程度而定。有的要几年,有的要一年,有的甚至几个月就行了。尤其是在风云相济、水火相融、龙虎相会,神功快要成的关键时刻,更受不了外界的惊动,也不能中断,不然,神功不但不能练成,以往的苦练,尽付东流,下身瘫痪不能行动。
一百多年前,太乙门的第三代掌门人扫雪,就是在练太乙真经最关键时刻,受了外界突然的打扰和惊动,从而神功告吹,造成终身残废,最后老死岩洞中的(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的第九回《岩洞奇人》)。
所以练太乙真气,除了这关键时刻外,其他的练法,都可以随练随收和中断,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青风道长在快要接近自己所住的老林时,便停止了练行走内功。
蓦然听到老林的深处,传来了鸡犬的叫声,他心中一怔:在这老林中,除了自己搭草庐住下,再没其他人家了,这鸡犬之声从哪里传来?难道我离开后这十多天内,有户人家也迁到这老林中住了?还是鬼奴怕孤独,劝一户猎人家搬到这老林来住?不然,哪来的鸡犬之声,就算刚巧有人来上门求医,带了猎犬上山,也不可能连鸡也带了来吧?
凭青风道长这时的功力,听出不是一只鸡的叫声,而是几只,有大鸡,也有小鸡啾啾的叫声,但却没听到人的说话声。
青风道长顿时生疑了,先不入老林,而是悄然纵身上附近的一座山峰上远眺,看看自己所住的地方起了什么变化。
从这山峰上,可以一目了然看清楚自己林中草庐四周的情景,更可以看见草庐内外的情况。这一座山峰,险峻异常,不是武林中的高手,根本不可以登上。青风道长在功力没有恢复以前,也不敢去攀登。现在,他施展轻功,轻易地登上了。
他藏身在山峰上的岩石草丛中,打量着老林中的情景,老林中,没有人来往走动,除了自己那一间草庐外,也没有其他的人家,鸡犬之声,正是从自己的草庐传来,草庐的院子中,也看不见鬼奴。
青风道长更思疑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鬼奴去了哪里?自己一向以清静为主,从来不养家禽和家禽,这些鸡犬谁带了来?总不会是鬼奴将这座草庐转让给一户猎人家住吧?那她不是自作自为?心目中还有自己存在么?
青风道长本想下去问清楚和问个明白,可是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中升起来:“是不是自己以往的仇家寻到这里来,将鬼奴杀害了,故意设下这么一个圈套,引自己去?不行,那先要看清楚才好。所以青风道长仍伏在草丛中不动。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太阳已偏西了,草庐仍不时有鸡犬之声外,老林中是一片寂静。不久,有一位妇女挑着一副重担,从山坳处转出来,直入老林,朝草庐走去。
青风道长凝神打量着,又纳闷了,这位妇女正是鬼奴,她今天去了哪里?怎么这时才转回来?还是她出去有几天了,现在才回来的?且看看她到了草庐怎样。
鬼奴推开了草庐外的一道篱笆柴门,一只精灵的小猎犬,欢腾地从草庐里仆了出来。鬼奴放下担子,亲昵地一下将小猎犬抱了起来。小猎犬亲热地舔着鬼奴,鬼奴抚摸着它。看他们的情景,鬼奴将这只小猎犬当作是自己儿子般的爱惜了,才有这的亲热。
鬼奴拍着小猎犬问:“豹儿好乖乖,你看好了小鸡们没有?”
小猎犬摇摇尾,舔着鬼奴的手,算是回答。
青风道长看得皱了眉。鬼奴养这些家禽家畜干什么?不怕引起路经这里的武林人士注意,循声寻来?同时这些家禽,也招惹野兽,不管怎样,与自己远避武林人的想法相违背。当然,作为一户深山人家,养猪犬和家禽无可非议,可作为避祸的武林人来说,不啻是自我暴露了,使追踪自己的仇敌很容易寻找上门。
现在,青风道长在练太乙神功,极不想招惹是非和发生什么事情,以免打断了自己的练功。他想一走了事,从此深藏在岩洞中几年。但转而一想,鬼奴不见自己依期而归,必然会进山四处寻找自己。她一人寻找没什么,就怕她四处央求附近的山民、猎户,一齐进山来寻找自己,这事情就闹大了。
跟着,青风道长更想到另一种可怕的事情来:鬼奴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完全为自己吃得好些,才养了这些家禽?或者她已知道,故意这样做,将自己的仇家引来?要是后者,就逼得自己要开杀戒了。要是前者,那还可恕。晤!不管怎样,要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看看这妇人是何居心。
青风道长想罢,便从山峰另一侧跃下来,穿过老林,来到了草庐前。那只小猎犬还没等自己走近柴门,早已汪汪叫起来,等他要推开柴门时,异常敏捷,矫如小豹,从草庐里直扑出来。
鬼奴大概在草庐内摆放着刚挑回来的东西,闻犬吠声忙奔了出来,一见青风道人,惊喜地叫起来:“主人!是你回来了!”同时连忙喝着小猎犬:“豹儿,这是主人,不得乱吠!”
青风道长含笑地问:“你几时养了这么一头凶猛机警的猎犬了?”
鬼奴这时身体健壮多了,人也十分的精神,笑着说:“主人,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去一位抬我来的大哥家里拜谢,见他家里有二头刚刚会走的小猎犬,于是我就抱了一头回来养,一来可以给我看守门口,二来今后可以随我进山打猎。主人,你看好吗?”
“好,好!”青风道长点点头,心想:你不是担心我突然出现没准备吧?还是我以后进山不回,带着这只小猎犬去寻找我?这样,这一条小猎犬却是一个不小的隐患了,不难找到幽谷中的岩洞来。要是鬼奴有心是这样计算着自己,那是非常可怕的了,要是忠心为自己,又非常的难得。
青风道长感到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点头赞好。说不好,要是鬼奴是爱护和忠心自己,那不冷了她的一片好心和敬意?要是她为仇家打发而来,那也令她心生戒意,更加提防自己。
青风道长对江湖上一些奸诈阴险手法,颇有一定的经验和教训,岁月的磨练,令他知道怎么才是最好的提防,那就是麻痹对手,故作不知。看对手下一步怎么行动,在对手要对自己行动时,迅速来个骤然反击,没有不胜的。他到底是有了一把年纪的人,担心自己的多疑会伤害了好人和无辜者。慕容家的事,对他的教训太深刻了,不但自己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还几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遇事特别懂得控制着自己,千万别像血气方刚的青年人那么冲动,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总感到,鬼奴不是一个奸诈要暗算自己的人,这更要谨慎、小心。他看了看在院子中走动寻食的大鸡小鸡,问:“你养这些家禽,是为了要补补我的身子吧?”
“主人说对了,主人在外面采药太辛苦了,我马上要宰一只大肥鸡,用红枣炖给主人补补身子。”
青风道长笑着:“鬼奴,我多谢你了!”
“不!这是鬼奴应该做的。”
“可是,你养了这么一群鸡,不怕将狐狸、黄鼠狼等野兽招惹来吗?”
“主人,它们来了才更好呢!”
“什么?野兽来了更好?”
“是呵!这样,我打猎就不用上山了,就守在家里找猎,而且还有豹儿帮我的忙。”
“好,好!这么说来,是一举两得了!”
“主人,别说笑,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主人,你先坐会,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将所有的衣服换下来。这几天里,我买了两匹布,给主人缝制了一件袍子,和一些衣裤,就是等主人回来换上的。”
青风道长不由感动了。自己从小上武当山出家学艺,以后又一直在江湖行走。以后虽有徒弟伺候着自己,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鬼奴这么细心关照自己。心想:就算她是仇家打发而来的,我也不会下手杀了她。便说:“鬼奴,那我更要谢谢你了!”
“主人,你别跟鬼奴客气啦!”鬼奴说着,便去厨房烧水了。
青风道长便在草庐四下走走看看。自己在屋后种下的一些草药,鬼奴不仅打理得很好,更在旁边开垦出两块地来,种上了一些葱、蒜等蔬菜,屋里屋外,整理得整整有条,打扫得十分干净,自已的房间,简直是焕然一新,被子、垫褥,全部洗得干干净净。
他暗想:这位跑江湖的妇女,竟然是这么的能干,她所干的工作,自己以前的十个弟子恐怕也干不了。她要是不为她家乡的那个恶霸逼得倾家荡产,她夫妇两人就不会穿州过府,卖艺为生了,同时她丈夫也不会惨死在邵氏三恶的刀棍下,大可以在家乡幸福地过日子,不致流落在这荒山老林里与自己为伴了。看来,她在我的暗暗考察中,证明是对我忠心的,我真要传授给她几门武功,令她今后能手刃仇敌和杀了她家乡的那一个恶霸,不负她对我的忠心。
青风道长正沉思着,鬼奴走过来了:“主人,水已烧热了,衣服我也放在厨房的凳子上。主人,你去洗澡吧!换下的衣服,我自会拿去洗干净。”
“辛苦你了!”
“主人!我不辛苦,你老才辛苦的。”
青风道长一个多月来没洗过澡,这一次洗,令他感到浑身舒畅。换上鬼奴给自己新缝的衣裤,大小长短,正好合身,手工也极好,不禁又暗赞了一句:“真是一个心灵手巧能干的妇人,但愿她不是我仇家打发而来的,是一位知恩图报的真诚人。”
晚饭,青风道长又吃上了自已被驱出武当派以来,最合自己口味的一顿丰富的晚餐了。他开心笑着问:“看来,我给你的银两也差不多花光了吧?”
“是!是用得差不多了。主人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用钱了!”
“哎!鬼奴,我不是一个守财奴,更不是一个吝啬鬼,该花的钱,我从来也不会吝惜。钱财不过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这些钱,花得很好,也很会花。”
“我还怕主人会责怪我。”
“哦!对了!今后你怎么不会再用钱了?”
“主人,我该买的都已买了,以后我就可以进山打猎,捕捉一些小野物到市集上卖。还有,这一批小鸡长大了,我们吃不了,也可以拿到市集上卖了换钱,不是不用花钱吗?”
“好好!今后这个家,你就全力承担起来,我有银两就交给你,你怎么用,怎么花,自已作主,不用来问我了!”
“主人这么信任我,我更应该尽职了。”
以后,青风道长每次在草庐住两三天后,便以进山采药为名,暗练太乙真功。半年多来,却也平静无事。
青风道长在半年多的日子中,太乙真功便渐见成效,功力大增,但离闭关静坐练功,还有一段日子。而这半年多来,鬼奴所养的家禽队伍也壮大了,品种也多了,不但养鸡,也养鸭、鹅,将一个深山老林中安静的草庐,变成了一个鸡、鸭、鹅的喧哗伺养场了,还养了五只山羊,在老林中自出自入,由猎犬豹儿看守,晚上,豹儿一个个将它们赶回来。鸡啼、鹅鸣、犬吠、羊叫,深山老林,成了这些家禽、家畜欢乐的天地,再也不是一处宁静的地方了。
青风道长没有判断错,这些家畜家禽,在深山老林中。真的招来了一些饿狼野狐的觊觎,鬼奴也打杀了一些饿狼和野狐,的确不用进山,就可以捕杀野兽。其中有的是猎犬豹儿的功劳,令这些野兽不敢再来侵犯。
可是,它却又招来了山贼、强徒洗劫的念头了。他们比饿狼野狐更为凶残。青风道长准备要练太乙真功高一层的境界了。但要练,不能像以往十天半个月或两三个月回来一次,一闭关静练,不但不能受外界的半点打扰,一练,一年也不一定,二年也不一定,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对鬼奴说才好?
直到现在,青风道长在鬼奴的面前,仍没有说出自己的真面目,依然以采药老人身份出现。半年多的相处青风道长在暗中多方观察鬼奴,可以说对她完全放心和信赖了。这一次他回草庐,就是考虑怎么和鬼奴说清楚,自己要在岩洞里闭关一两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事前要做好大量的准备工作。首先粮食和食水,就要充分准备足才行,自然更需要鬼奴的配合和协助。才能防止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那一处岩洞,因然人和野兽不可能进去,因为那一个朝天的洞口,青风道长已用一块重达四五百斤的大石头完全盖上了。别说这幽谷极少有人进去,就是有人偶然进去,也不可能发现乱石、杂草、峭壁下的大石头下面,有这么一个朝天的洞口。退一万步来说,知道了,也无法将大石头搬开,不是具有一定深厚内力的一流高手,一个人怎么也搬不动这么一块大石头。
青风道长所担心的,是那个在半天上山腰怪石中的大洞口。人固然不可能登上,万一自己闭关静心练功到最关键的时刻,一条大蛇突然蹿了进来,或者一只苍鹰飞扑进来,那怎么办?不惊动了自己?这样的事,虽然极少发生,也不是不可能,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曾想过,要是在逝去前辈的那一间石室中练功,用石头将石室口封起来,就不会有这种突然而来的惊扰了,但也要有人每隔三个月给自己送食物和送水才行。因为石室不大,不可能装下一年多的食物和食水。要是有人在自己练功时,给自己护法就好了,及时给自己送些新鲜的食物和食水,而给自己护法的,只能是鬼奴,其他的人不可能。这些,也是青风道长回来要和鬼奴说清楚的。
青风道长这次回来,鬼奴的高兴自不必说,又是给他烧水洗澡,又是催他换下衣服。那只灵敏的小猎犬,已成长为一只雄健的大猎犬了,成了鬼奴一个有力的好帮手,青风道长见鬼奴这么幸福过日子,真有点不忍心叫她放弃这里的一切,跟自已到那个岩洞里,挨一年多的艰苦生活,岩洞里过的真是非人的生活。所以这一夜,他和鬼奴也没有说什么,打算明天先试探一下鬼奴,愿不愿随自己去。要是鬼奴勉强答应,就不必让她去受一年多的苦了,自己再想其他的办法来练功。
深夜,青风道长在练静卧内功时,一下听出二里之外的地方,有人步行声音,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伙人。由于他练了半年多太乙真功,一身的真气比以往深厚得多,深夜里可以察觉到三里之内的一切行动来。惯闯江湖的他,一下警惕起来,在这深夜的深山,怎么有这么多人赶路?并且还是朝自已所住的老林而来。不会是山里的人,成群结队,抬着什么伤者,来向自己求医吧?要是这样,这位伤者不但伤势严重,可能还是什么有钱的人家了。
青风道长再凝神倾听,有兵器互相碰击的响声,而且已进入老林中来了,同时也隐隐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有人喝着问:“是不是在这一处林子里?”
“是!三爷。小人打探清楚了。”
青风道长一下感到,这是一打家劫寨的山贼!来洗劫这间草庐了。自己以前估计得没有错,这些家禽、家畜,将一伙强贼招惹来了。幸好自己回来了,不然鬼奴可危险了!青风道长这时,才根本不将这伙草寇看在眼里。
这时,猎犬豹儿也唁唁地大吠起来,将鬼奴惊醒了。
鬼奴起身走出来:“豹儿,你叫什么?有野兽闯进来叫吗?”她还没听出有人已进了老林,朝草庐而来。
不久,鬼奴也听出有人来了,自言自语说:“奇了,这么个深夜里。怎么会有人来?是来找主人求医?”猎犬豹儿更是狂吠不已。
鬼奴拍拍它:“别吠!别吠!小心将主人吵醒了!”
青风道长装着熟睡了过去,看看鬼奴怎么应付这一伙山贼,同时也是最好的考验鬼奴是不是真正的自己人的时候。是自己人,必然与贼人拼力一战;是仇家打发而来的,便悄悄避开;要是是她勾结山贼而来图谋自己,那今夜里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能活着出老林。世上的一些事,互相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往往坏事变成了好事,有时自己的敌人,反而从另一面帮了自己的大忙。所谓因祸得福,就是这种关系发展的结果,出人意料之外。
这伙山贼来到了,其中一个贼人一脚将篱笆的柴门踢开,大声喝喊:“屋子里的人。统统给老子滚出来!”
鬼奴大吃一惊:这不是来求医的人,是一伙强盗#糊吩咐猎犬看守着门口,自己慌忙去叫醒主人:“主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
青风道长故作惊慌害怕:“那、那、那怎么办?”
“主人,你快从后院跑到山里躲避,由鬼奴与他们打交道。”
“你怎么不和我一块跑出去躲起来?”
“主人,这样我们两个都跑不了。主人,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鬼奴,你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主人!你快走吧,我先拖祝蝴们,最后大不了与他们拼了!”
“不、不#蝴们要钱要物,给他们好了,别为钱财和他们相拼。”
“主人,恐怕他们不会这么好说。”
这时,外面的贼人又在吼叫起来:“里面的人再不出来,老子们就要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一间草棚子!”
鬼奴着急了:“主人,你快走,我先出去应付他们。不然,他们真的要放火!”鬼奴说完,转身便走。她打开了大门,在月光下昂然而立,那一只猎犬,在她身旁唁唁的低吠,准备随时保护自己的主人,朝贼人们扑去。
一些贼人见鬼奴突然背刀挽弓开门出来,在月光下一看,吓了一跳:这个妇人,怎么面目似厉鬼般的可怕?她身旁还有一只凶猛的大猎狗。
有个贼人惊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老娘是鬼!”
“什么?你真的是鬼?”这个贼人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贼头恼怒地一脚将这个贼人踢到一边去,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怎么出来跟老子找食?一个丑婆娘,也这么害怕?”
另一个贼人说:“三爷说得对,就算这婆娘是鬼,我们这么多人,怕她干什么?”
鬼奴一听这个叫三爷贼头的说话声音,心头大震:这副嗓子,她印象特别深刻,就像一把利刀,刻在自己的心头上,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叫三爷的贼人,正是带人来追杀自己夫妇的贼人们中的一个贼头,自己受伤的丈夫,就是惨死在他的刀下。鬼奴顿时燃起了一股怒火,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鬼奴自从伤好了后,在半年多的日子里,除了料理家务事情外,就是勤练武功,苦学刀法,希望在报答自己主人的大恩之后。有这么一天,上老蓬顶找邵氏三恶为夫报仇雪恨,讨回终身难以忘怀的血债。想不到这个贼头,今夜里就自送上门来了!
本来鬼奴还打算听从主人的吩咐,花些钱财,打发这伙贼人离开的。现在,她却想要贼人们的性命了!就算自己死,也要拼杀了这个叫三爷的人。女人报起仇来,近乎疯狂,什么也不去顾及了!
这个叫三爷的贼人,正是纵横在湘、粤、桂边界上一带的老蓬顶山贼的邵氏三恶的三寨主,他带了十多个山贼,洗劫了附近的一处山村,听耳目说,这处深山老林中,有一户富裕人家,鸡鹅成群,牛羊遍野,于是三寨主在回山寨时,特意绕道而来,想顺手牵羊,洗劫这个处在深山老林中的殷实人家。本以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大概也是他作忍多端、杀人太多、恶贯满盈了,鬼使神差地叫他跑到这里来,碰上了青风道长。
鬼奴一声十分凄厉的惨笑:“你就是老蓬顶邵家寨的三寨主吧?”
邵三寨主反而一怔:“你认识我?”
鬼奴面目狰狞他说:“三贼头,你就是化成了灰,老娘也认识你!”
“哦!老子好像见过你这丑妇。”
“你还记不记得大半年前,你苦苦追杀我夫妇两人?”
邵三寨主又是一怔:“什么?你就是那一对多管闲事的跑江湖的男女?”
“你想起来了?”
“你还没有死?”
“老娘要是死了,谁向你讨命?姓邵的,你纳命吧!大老爷也算开眼,叫你自动闯到了这里。”
邵三寨主一声冷笑:“你没有死,已算命大了!老子现在叫你这臭婆娘再死一次。”他一挥手,喝着手下人,“上去四个人,给老子先将这婆娘活捉起来,扒光了衣服,老子要令她生不如死!”
四个山贼便提棍弄棒奔了出来,嗷嗷地狞笑着,淫猥地说:“丑婆娘,你乖乖扒光了衣服吧!”
鬼奴愤恨填胸,利刀出鞘,杀气顿生,尽管鬼奴学的是花拳绣腿,但有十多招刀法,却是真才实料,她大半年的勤学苦练,武功没多大的进展,但却熟能生巧。而这四个贼人的功夫,比花拳绣腿也好不了多少。
鬼奴一连几招抖出,加上猎犬豹儿也凶猛扑了过来。这条猎犬,敏捷异常,凶猛如豹。它首先咬断了一个贼人的脖子,跟着又将另一个贼人大腿上的一块肉,活生活撕了下来,痛得这个贼人惨叫连天。另个的两个贼人,也给鬼奴一把愤怒的刀活劈了!这只是转眼之间的事。
邵三寨主看得心下大震,他想不到这个在自己刀口下余生的婆娘,武功比以前大进,更凶狠异常,他连忙叫几个匪徒去对付猎犬,自己将刀一摆,亲自对付鬼奴。
鬼奴凄厉如鬼,完全不顾死活的进招,形同疯了似的,一时间弄得邵三寨主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但他的武功、刀法,始终比鬼奴高出一倍有多,很快就转危为安,连连进刀,令鬼奴的一条命,在生死的一线之间。
他得意地狞笑着:“臭婆娘,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一边逼得鬼奴无法进招,一边吼着他的手下人,放火烧了这草庐。
在这十分危险之际,一条黑影,在月夜中凌空而至,首先将企图放火的两三个贼人拍死踢飞。跟着身形一闪,形同鬼魅,骤然来到了鬼奴、邵三寨主交锋中间,衣袖一佛,一股劲风,令邵三塞主连连踉跄后退几步,几乎要翻倒在地上,从而解了鬼奴之危。
鬼奴惊愕了:这是从哪里跑来的一位武功莫测的高人,前来打救自己?
邵三寨主更惊震了,勉强站稳了脚跟,惊问:“你是谁?”
那骤然凌空而来的人说:“老夫黑豹!”
“黑豹?”邵三寨主惊骇了,讶异非常:这一带的地方,从没听说过有黑豹这样一个人,就是在江湖上,也没人传说过。
邵氏三恶,横行在湘、粤、桂一带多年,是黑道上颇有名气的三个魔头,对武林中的高手,他们是知道的,武林中闻名的人物,有黑鹰、青衣狐狸、云南小怪物、漠北奇丐吴影儿等等,就是从来没听闻有黑豹这么一位老者,而且声音冷漠、苍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邵三寨主又惊愕地问:“黑豹?我好像从没听人说过你老的?”
“不错!老夫是第一次出江湖,从今以后,就有黑豹这个人了。”
可是鬼奴却听出来了:这不是自己的主人青山叟又是何人?她比邵三寨主还惊讶愕异,但更多的喜悦和激动。刚才,主人不啻又一次从邵氏三恶的刀口下救了自己。她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装得不懂武功的样子,以采药为生。看来主人一定有他这样做的原因。原来主人是位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不自量地说要保护主人。也怪不得主人一个人经常在深山大野中出没,而能平安无事回来!“黑豹”之名,她也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其实青风道长以“黑豹”自称,只是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过去面目;二来也临时触景而发。因为他看见猎犬豹儿行动敏捷、机警无比、机智异常,四五条大汉居然没办法打倒它,反而有两个给它咬死咬伤了,行动几乎是一位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在月夜黑暗中袭击敌人,一击而中。所以当邵三寨主问自己是什么人时,便随口而说出“黑豹”两字出来,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邵三寨主这一次来打家动舍,带来的人不多,加上自己,只有十八人,但个个都算是寨中的好手。可是现在,黄瓜打狗不见了一大半,七死三重伤。自己这里一停手,那一边与猎犬搏斗的匪待也停手了。
猎犬豹儿,蹲伏在地上不动,虎视耽耽地注视着贼人的行动。它是敌动己动,敌不动也不动,宛如一位有风度的高手一样。
邵三寨主见黑豹的一招半式自己也接不了,手下的弟兄只剩下八个还能战斗,不由心怯了,问黑豹:“你、你、你想怎样?”
“老夫什么也不想,只想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她的丈夫,你自然要还她丈夫的一条性命。”
“可是我手下死了几个人又怎么算?”
“那你们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你们不来,老夫会去老蓬顶杀你们的!”
“那你是要杀我了?”
“不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么?就算老夫答应,鬼奴也不会答应。”
邵三寨主见话不对路,他是一位凶顽、残忍成性的土匪,给逼急了,也会反扑,他一挥手:“弟兄们!全上,先放倒了这个自称什么黑豹的老头再说。”
山贼们同时一哄而上,鬼奴、猎犬也同时出击。
黑豹说:“鬼奴,你带着豹儿退下去,由老夫来打发他们已足够了!”
鬼奴不放心地说:“主人……”
黑豹以命令的口吻说:“退下去!提防有个别贼人放火!”
“是!主人。鬼奴求主人别杀死了那邵贼,鬼奴想亲手杀了他,为死去的丈夫雪恨。”
“唔!老夫会将他活交给你处理的!”黑豹一边出手一边说。他这时的武功,比恢复时的武功又高出一筹。出手极快,一招就取贼人性命。
青风道长从此以后,就一直以黑豹之名出现了,青风道长这四个字,真的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代之是神秘的黑豹在江湖上出现。他固然不杀无辜之人,但对为非作恶、打家劫舍的匪徒,出手绝不留情。再说,今夜里的事,他也不想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因为太乙真功自己还没有练成,绝不能让武林中的人知道自己和今夜的事有关。
转眼之间,除了邵三寨主,其他贼人全死于他以指代剑的招式之下。最后,他轻出一指,重伤了邵三寨主,顺手将这贼头活擒了过来,扔在鬼奴的脚下:“鬼奴,老夫将他交给你了!”
鬼奴大喜,激动地说:“鬼奴多谢主人了!”一把利刀尖、顿时贴在邵三寨主的胸口上,“贼头,你想不到也有今天吧?”
邵三寨主已身受重伤,又给黑豹一扔,一身骨架子几乎要散了,就是黑奴不用刀尖贴在他的胸口上,他也不能动弹了。他知道自己求饶也没有用,便闭目而说:“你杀了我吧!”
鬼奴咬着牙说:“你还想活么?”跟着,她仰面说:“相公,妻子现在手刃这邵贼,为你报仇雪恨了!”便一刀砍杀了这个老蓬顶横行多年的三寨主。
随后,那三名重伤的贼人,也给鬼奴一一打发去见了阎王爷。
她长吁了一口气,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她拜倒在自己的主人下:“多谢主人又一次救了鬼奴,更令鬼奴能为夫报仇。如此的恩深情厚,鬼奴今后就是尽心伺候主人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鬼奴,你先起来,我们一块埋葬了这十八名山贼的尸体再说,今夜的事,你更不能向任何人说了出去。”
“鬼奴明白,主人是想世人不知道你老身怀绝世的神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你明白这一点就好了!来!我们一块动手。”
“不!主人,这些脏事,由鬼奴一个人干就行了,以免弄污了主人的一双手。”
“鬼奴,我们一块动手的好。埋葬了之后,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的。”
“主人有什么话要跟鬼奴说的?”
“要说的话就多了,来,我们动手。”
“主人,我知道这老林中有一个深坑,鬼奴将这些尸体一抱到那里,再拖上土就行了,用不了多少功夫的。”
“那也好。”
黑豹和鬼奴在埋葬山贼时,清点现场,发现贼人的四大包袱中,竟有不少的金银元宝和布匹丝绸,有些是妇女们用的金银首饰。
鬼奴问:“主人,这一批金银财物我们如何处理,送回原主么?”
黑豹摇摇头:“你这样做,虽然好心,却又招来许许多多的麻烦,也许会招来杀身大祸。”
“主人?怎么会招来杀身大祸了?”
“鬼奴,你也算在江湖上混过的人,你要是将这一批金银财宝交回原主,说不定原主早已给这伙穷凶极恶的山贼们杀了,没留下一口活口来。就是有人留下来,他们一定问你这些财物是怎么得来的,那我们今夜的事,必然会闹得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同时也会惊动了官府。一惊动官府,麻烦的事就更多了,先别说老蓬顶其他的山贼来找我们生事,单是官府追问我们怎么擅自杀人,不将土匪山贼交给官府查办,会不会疑心我们是山贼的一条道上的人?只因分赃不匀,互相火拼,在山贼们中站不住,才不得已将赃物交回原主,求得官府的保护,到时,你浑身是口,恐怕也说不清楚。”
鬼奴睁大了眼:“主人!事情是这么复杂么?”
“事情一到了官府手中,就是最简单的事,也变得复杂和纠缠得不清楚。单是杀人一事,私自埋葬,就可以判你几年刑。所以武林中人,一般是不愿与官府打交道,武林中事,以武林规矩来解决。就像你杀了这些山贼为自己的丈夫报仇一样,干脆了当。要是你跑到官府去击鼓呜冤……”
鬼奴说:“哎!我才不跑到官府衙门前击鼓鸣冤的,官府也不会给我伸冤。”
“哦?你也明白官府不是讲理的地方?”
“主人!要是官府真的是为民伸冤,我夫妻两人就不会给当地恶霸害得倾家荡产,逼得在江湖上四处流浪,卖艺为生了。老蓬顶上的邵家三恶,也不能横行到现在了!”
“鬼奴,江湖上互相之间的仇杀,可以说是逼不得已的,尤其在现在朱家王朝上下腐败,权贵们的争权夺利,文官贪财,武将惜死,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横行,四下盗贼蜂拥。江湖上人要报仇雪恨,只有靠自己了。要是皇帝贤明,各处官府为民作主,政治廉正,大公无私,江湖上也就没有这么多的冤冤相报、互相仇杀的事了,也就不需要什么侠义人士在人间仗义行侠了!一切将由官府依法行事。”
“主人!这样的人间,不知几时才能有!”
“鬼奴,所以今夜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更不能说出去。”
“主人!那这一批金银财物……”
“我们暂时收藏起来,以后慢慢去验查失主。要是失主还活在人间,我们以侠义的办法,悄然送回原主,然后又悄然离去,不让原主知道我们是什么人。要是原主已死,我们就用它来救济人间穷苦的孤寡人家。”
“是!主人。”
他们埋了尸体,打扫好现场。当一切恢复原状后,黑夜早巳过去,黎明又临大地。
黑豹说:“鬼奴,你已累了大半夜,先去休息吧。”
“主人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
“休息后再说。”
“主人不休息?”
“我当然也要休息。”
“那主人快去休息,鬼奴不敢再打扰了!”鬼奴对自己的主人,以前只是敬重,现在已是崇拜了!那怕主人叫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去死。她感到自己的主人,武功惊世骇俗,人又侠义。是江湖上人流传的那种世外高人,自己能够伺候这样的一位高人,真是三生有幸。
鬼奴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其实她哪里睡得入眠。她略略休息一会,又爬起来了,她昨夜能够手刃了仇人,心情兴奋、激动不已。又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位世外的高人,武功深奥莫测,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置对手于死地。要是自己今后能得到主人的指点,学得一招半式,那就终身享受无穷了。在这样兴奋激动的心情下,她怎么睡得着?何况她养的那一批家禽家畜,更要自己去料理、喂养,将它们放出去。
所以,她躺了一会,又悄悄爬起来,去做平日白天应做的事情,为主人烧好滚水,泡茶,准备一天的菜饭。她打理的这一间草庐,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天地,除了油、盐、米和布匹,要到市集上去购买外,其他的全部可以自给自足,什么也不用买。
她准备好一切后,便到一条清清的小溪旁洗衣服。正要洗完时,她的主人黑豹,不知几时,己悄然坐在她身后的一块岩石上。她一看,惊异地问:“主人!你怎么起身了?几时来到这里的?”
“我刚来一会,衣服洗好了?”
“洗好了!我正想回去晾晒。”
黑豹环观了溪边四周一眼:“鬼奴,这里没人,也没有鸡、鸭、鹅的叫声,我们在这里谈话吧!你先坐下来。”
“好的!”鬼奴坐下来,心想:主人有什么话,这么慎重要跟我说的?黑豹看了看又说:“鬼奴,我将要练一门内功,要去一处偏静无人的地方练,恐怕一二年内不能回来。”
鬼奴一下怔住了:“主人要练什么内功的?要一二年?”
“什么内功,你别问了。一二年只是我的估计,说不定要四五年,或者永远回不来!”
鬼奴又呆了半晌:“主人怎么会永远回不来的?”
“要是我在练功当中,万一走火入魔,全身瘫痪,不是回不来么?”
“主人不练这门内功不行吗?”
“鬼奴,我练到现在,不练不行了!”
“主人,我跟你去,可以在你身边伺候你,真的有什么不幸。鬼奴也可以背你回来。”
“那个地方暗无天日,生活是非常的艰苦,而且绝对不能养什么鸡鸡鸭鸭。”
“主人,什么苦我也不怕,只要我能在主人身边伺候,就是死,我也甘心。”
“你留在这里不好吗?”
“不!我怎么也要跟着主人。”
“那这些鸡鸡鸭鸭怎么办?”
“主人!我可以将它们卖了,或者全部宰杀了。主人,其实我养这些,也是望主人吃得好些,生活得好些。”
“鬼奴,我知道你的心意,也感谢你!”
“主人,你怎么这样说的?主人对我的恩德,我一生也报答不了。”
“鬼奴,这些话我们今后别去说了!你真的愿受几年的艰苦?随我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主人!你不会要鬼奴将一颗心挖出来给你看吧?”
黑豹一笑:“这却不必,你的心不挖出来,我也知道。”
“主人!那我们几时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别急,就是要去,我们也要有一段日子,做好各种准备的工作。首先,我要传给你两门能真正防身自卫的武功。”
鬼奴又是惊喜:“主人传给我两门武功?”
“唔!你愿不愿学?”
“哎!主人,我怎么不愿学呵!我就是担心我学不来,叫主人失望。”
“鬼奴,我不客气说一句,你过去所学的刀法,除了苏家教你那十多招刀法有用外,其他的都是些花拳绣腿、好看不中用,只能打发一些不会武功的小贼、流氓,对付会武功的人,尤其是一流高手,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