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黑豹叫聂十八就这么去见自己,什么也别带去。
第二夭,聂十八遵照黑豹的盼咐,什么也没有带,只身来到了潜心斋。
雨儿一见:“少爷,你来了。”
“老爷在里面不?”
“在、在,正等着少爷呢。”
聂十八慌忙走了进去,果然爷爷已在圃团上等候自己了,他先上前请安问好。
黑豹“唔”了一声“你先坐下来。”
“是,爷爷。”聂十八恭敬地坐下来。
黑豹说:“看来在这大半个月里,你没有白过,一套掌法,练得十分的娴熟,你知不知道,在练第二层内功前,我为什么要你先练这一门掌法?”
“母亲说,我练好了这一门掌法,可以与一些武功极好的人交锋,同时还可以避免伤害一些罪恶不大和无辜的好人。”
“不,我叫你学这门掌法的主要意图不在此。”
聂十八愕然:“爷爷,那是什么意图?”
“你在练这一套掌法时,是不是要运气行走全身,然后凝集于双掌之中?”
“是的呀。”
“接着的是每拍出的一掌,都有相应不同的运气方法,意到气到,气到掌出。”
“是,母亲是这样教我的。”
“所以你每练完一套掌法后,不但不感到累,反而感到浑身舒畅,精神增添,像练了一遍内功似的,你有没有感觉到?”
聂十八愕了愕:“爷爷,我可没有注意到,我只是感到练了一遍掌法后,既不辛苦也不怎么吃力,以为大概是我拍出的掌法,没有怎么用劲吧。”
“聂儿,其实你每练一次掌法,就等于练了一遍内功一样。”
“真的?这套掌法这么奇怪?”
“这就是你这一次闭门练功中的一种行动内功,它比坐练、卧练、立练和走练又进了一步。分花拂柳掌法,就是练行动内功的八门方法,你学会这入门的方法,再看真经,便会深刻明白真经上所说的练功方法,练起来心中更有数了,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练。”
“怪不得爷爷要我先练这一套掌法了。起初我还以为爷爷要母亲教我一门与人交锋、搏斗的武功,作为防身自卫。”
“聂儿,你要学会了这一门内功,不但是掌法,就是各样的武功,包括你的兔子十八跑和穆家的短刀法,都可以练。这样,你就是今后遇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一流高手,也可以与他交锋了。今后你一身的内力,将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宛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滚滚而来。”
聂十八惊愕地问:“那么,水远也不知道劳累了?”
“不错,正是这样。就是你武功胜不了对手,也可以将他们弄得精疲力竭。”
“爷爷,那我要练多久?”
“这就要看你能否专心苦练了。要是你能深沉地呼吸,气能通过丹田,直达涌泉穴位时,那就说明你这一次的闭门练功练成了。”
“涌泉穴位?那不是在脚底心么?”
“不错,正是脚底心。”
“一口气能直达脚心?爷爷,这可能吗?”
“对一般人来说是不可能,他们一般坏胶砹糠菥秃舫隼戳耍械囊部芍钡降ぬ铩5粤诽艺婢娜死此担坏赡埽龅剑裨颍土凡怀商疑窆ΑD舳闼嫖业侥谑依锶ィ蚁晗附哺闾!?br>“是,爷爷。”
聂十八随黑豹到内室一看,不由目瞪口呆。这哪里是原来的内室了?只见室内横七竖八摆满了各种不同的岩石,奇形怪状,大小高低不一,似乎是一座小小的石山林,岩石与岩石之间,有的仅容一个人侧身而过,有的缝隙也没有。
聂十八几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是到了内室,而是到了一处阴森森的乱石坡里了。心想:这怎么练内功呵?他再看看内室门口和打量室顶,这又的的确确是自己十多夭前所练功的内室,他愕然地问:“爷爷,这内室怎么变成这样的了?”
黑豹微笑:“这是助你练行动内功用的,每块岩石,都是我特意安排的,按九宫八卦图而摆设,你记熟了行动内功的心法和口诀之后,每日都在这乱石群中穿来插去走动,然后在岩石中或岩石上飞越翻腾,纵跳来往。直到闭上眼睛也可以来往纵跳如飞。而不撞倒岩石或从岩石上掉下来,那你的行动功便算基本练成了。跟着你就在这岩石当中抖展你所学过的‘树摇影动’‘折梅手法’和‘分花拂柳掌法’,那么你今后在江湖上行动,哪怕在任何恶劣的地形中,都可以从容不迫地与一流上乘高手交锋。”
“爷爷,那么我早晚还要不要练坐卧内功的?”
“怎么不练?而且要紧持不懈地练,要不,你就练不成太乙真经的第二层内功了。聂儿,你要明白,这座乱石阵只是助你练行动内功的。”
“爷爷,我明白了。”
“唔”黑豹衣袖一拂,将室内门关上,然后带聂十八弯弯曲曲地穿过石林,来到一处长宽不到五尺的地方,这里曾是聂十八过去练内功的坐卧处。过去聂十八在这里练功,举目便看到室内四壁,现在举目看见的尽是石头。
黑豹叫聂十八坐下,将太乙真经取出来。这是太乙真经上篇中第二层的练内功法。黑豹为了方便聂十八练太乙真功,将太乙真经的内功篇分成三部份,令聂十八能按步就班地练。黑豹将自己练太乙真经的心得和经验,一步步地传授给聂十八,一步步打下聂十八深厚的根基,避免聂十八在练内功时出现差错。
黑豹先教会聂十八练第二层内功的口诀,讲解练内功的心得和方法。见聂十八能准确无误接受下来,便说:“聂儿,现在你先记下这内功的口诀和方法,你将他全背熟为止。然后按真经中的的指示去练,切不可前面的未练成,就去练后面的了。不然,你就会经脉错乱,一旦真气走入岔经,你今后想练也没法练了。”
“是,爷爷。”
“好,我走了,明夭这时我再来看你。要是你能准确无误地将一段真经背诵出来,就可以练真经上的内功了。”
“爷爷放心,明夭我会背出来的。”
聂十八不愧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言必信,行必果。果然第二夭,黑豹来检查时,他一字不漏地将太乙真经这一段经文背诵出来,不论黑豹从中抽出哪一句,他都能背诵如流,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爷爷,曲则全,梳则直的意思是说,在练气功时,遇上不能冲破玄关时,不应硬闯,先委曲婉转疏通真气,使真气在弯曲过程中,伸展流畅而去冲破玄关。与敌交锋也是这样,聚然遇上强敌,不要去硬碰,先迂迥周旋,暗蓄真气,才能一击而中。”
“唔,洼则盈,敞则亲呢?”
“爷爷,一低洼处才能集水,空谷中方可聚气。在练功时使自己十二经脉像低洼、空谷一样,令所练的太乙真气聚集起来,同时要不断地排除浊气,更新自己的真气。”
黑豹微笑:“很好,你理会没错,大成若缺,其用不敞;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你又是如何理会?”
“爷爷,聂儿认为,这跟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智似愚,大勇似怯是一个道理,是说一个人武功修练到最佳的境界时,往往反朴归真,看去好像仍有缺陷和不足,像是一个乡民或没有练过武功的人一样。”
“哦,你就是这样去理会?”
“爷爷,聂儿还有一个理会,就是在练功时,千万不可自满和沾沾自喜,不再练下去。哪怕是大功练成了,也还有缺陷的地方;自己的武功很充实了,也有一些不足之处。爷爷说过,艺海无边,学无止境,应该永远看到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这样,才能永远鼓励、鞭策自己去勤学苦练,从而在运用时取之不尽,与敌交锋时用之不竭。”
黑豹开怀笑了,捋着胡须:“聂儿,你能从多方面理会真经中的含意,我就放心了。”
“这都是爷爷教我的,聂儿初时什么也不懂,连真经上的话,聂儿也看不明白。”
“那么说,真经上的话,你现在都弄明白了?”
“聂儿不敢说全都弄明白,但爷爷的话,聂儿全装在心里,以后在练功中去加深理会。”
“很好,这几个月内,你就这么去潜心苦练,其他一切的事。不要去想,在练功中要达到忘我的境地,一切我自会给你安排。”
“聂儿多谢爷爷了。”
从此以后,聂十八在内室中日夜勤学苦练,早晚练坐卧内功,其他的时间,就在乱石中来往穿插走动、翻腾、飞跃,施展自己所学过武功,其实也是练行动的内功。在乱石中练,是永远保持自己体内真气用之不竭,去故纳新。而早晚练坐卧内功,就是一点一滴积蓄自己的真气了。
遵循太乙真经中所说的:“丘山积垒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故海不辞东流水,大之至也。”也就是说,泰山之高,是一块块岩石垒积起来的,大海之深和宽广,是它有容纳百川之水。练太乙真功,也是这样一点一滴将练得来的真气聚集起来,靠别人的输入,水远有限,再深厚也没有自己苦练来的那么扎实和深厚。
别人可以助你打通任督两脉,只是打通你的玄关,但真气,还是要靠自己去苦练得来,其他门脉奇经的玄关,别人就无能为力为你打通了。除非你练成了佛门的“空谷贮气”和星宿海门派的“春阳融雪”功,以及邪道的什么“吸星大法”,才可以将别人的真气吸取过来,化为已用,从而增厚自己的真气,不用去苦练。
可是这三种奇门异功,也必需要有深厚的内力和练成了特殊的功力才行,不然,一旦将别人各种不同的真气吸入自己体内,冲突、痛苦万分,甚至经爆脉断而亡。
自己苦练所得来的真气,就没有这种危险,而且越集越深厚,更不用去苦练用强力融化别的异体真气,就是会“空谷贮气”“春阳融雪”等功,也不敢过多地去吸取别人的真气,多吸取一个,就多一份凶险。除非你练成了九阳真经,才没有这种凶险,其他的都不行。
整部太乙真经,实际上是太乙门的创始人,将老子、庄子和其他道家学说的精华,集中、融化在一起。初时只是道貌岸然家一派养生练气,最后用于武功之中,后来经过几代人的实践、修改、补充,去其糟粕,存其精华,从而形成了这一部为武林人士视为奇珍异宝的太乙真经。
再说聂十八在内室里日夜苦练了四个多月,不但身形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在别的武林人士看来,简直是身如鬼魅,在大小高低的奇岩怪石中,任意翻腾飞奔,如入无物之境,此时的他已如一个影子,仿佛是穿石而过,顷刻之间,便走遍了所有的怪石奇岩。
黑豹曾经在每一处岩石放了一些铜钱和其他的细小之物,聂十八转眼便全部取了出来,交到黑豹手中。但气定神闲,不费丝毫之力。同是,他深吸一口气,便直通脚底的涌泉穴,已练到这段真经中的要求:“其息深深,直达于踵,神功初成。”
四个月的苦练,聂十八浑身的真气又比以往深厚了三成。只要他在运气调息时,慧眼之人可见他浑身上下隐现一道滚动不息的紫阳真气,形成了一层外物不能伤害他的气墙。尽管这时他不能冲开冲脉、带脉、阴跷、阳跷、阴维、阳维这门脉奇经的玄关,但却为下一步练太乙神功,打了十分雄厚的坚实基础。
聂十八却不知道自己在内室的乱石林中练了多长的日子。这一夭,他却感到自己在练静坐内功时,深沉吸气时,竟然直达涌泉穴位。难道他这么快就练成功了?可是他几次深深呼吸吐纳,都感到涌泉穴有气流转动透出,他才相信了。爷爷和真经上的要求,自己真的练到了,他一时激动想呼唤爷爷,但转而一想,我要是真的练成了,爷爷自然会知道的。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看来我还没有真正练成,所以爷爷才没有跑来看我,我还得再练,练到运气纯熟才好。聂十八压下了心头上的激动喜悦情绪,却感到自己一身真气充盈滚动,好像没地方盛下这一股真气了,不由纵跃起来,轻如飞鸟,捷似灵猴,在乱石林中来往飞奔起来。
聂十八不知道已过了四个多月,可是他母亲鬼妪却是知道的。鬼妪自从聂十八离开自己后,尽管自己处理幽谷大院的一切事务,有时还要接待外面回来的重要成员,或者离开幽谷大院,到外面处理一些重大的事,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聂十八已练多少日子,惦挂着聂十八在内室的起居饮食,他会不会忘我练功忘了吃饭了?夭气渐渐凉了,会不会多穿衣服?聂十八已成了她唯一的亲人。在幽谷大院,每到晚上,她便和小兰灯下谈到聂十八。
小兰说:“夫人,你这么关心少爷,我明夭去看看少爷好不好?”
“不、不,你千万别,不然,就会分散了少爷的心,影响了少爷的练功,老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鬼妪又又微微叹息一下说:“丫头,我想老爷会比我更关心少爷的。”
“夫人,那你还那么关心少爷干吗?”
鬼妪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怎会这样?明知他爷爷比我更关心他,我还是那么的不放心。”
“这是夫人太过惦记少爷的原因。”
“小兰,你知不知少爷去了多久了?”
“夫人,我知道,有四个半月了。”
“不错,还差两夭,就整整四个半月。”
“夫人,怎么少爷练功要练那么久的?”
“丫头,对练上乘的内功来说,四个半月是很短了,听说有些武林人士,为了练上乘内功,足足闭关面壁修练三年呢。”
“那不闷吗?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关在一间小屋子里,要是我,恐怕三夭也受不了。”
鬼妪一笑:“丫头,所以你和我,就没法能练到上乘的内功。”
她们正说着,一条人影悄然而来,出现在她们面前。鬼妪一愕,定神一看,又惊喜了:“爹,你怎么这么夜来了?”她又看看黑豹的身后,问,“聂儿呢?没来?”
小兰慌忙站起,叫了一声:“老爷。”便忙着斟茶了。
黑豹坐下问鬼妪:“你惦挂聂儿了?”
“爹,我有点不放心他的。”
“聂儿没事,你放心。”
“聂儿这一段日子,练功练得怎样了?”
“唔,还不错,比我当年练功更专心。”
“爹,你说笑了。聂儿怎么比得上爹的。”
黑豹摇摇头:“不!我是说真的。当然,在练内功时,聂儿根基没有我那么好,但他比我专心,没任何杂念,正因为他没有什么根基,却像一张白纸,可以画最好的画,不像我练功时要改来涂去。聂儿练功虽然比我进展慢一点,但扎下的根基比我坚实。看来他今后的成就,恐怕比我还好。”
鬼妪欣慰地说:“聂儿要是及得上爹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鬼女,你太过容易满足了。在名利上,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在生活上也应该这样,但在事业和练武,有这样的想法却是一种坏事,起码是自甘落后和不求进取。要是聂儿在学习上也像你这样,我就太失望了。
“你应该鼓励、鞭策聂儿今后要胜过我才行,在武林中的各门派,若是一代不如一代,那这一门派就没法在江湖上立足!应该是一代比一代强,每一代都出一两个杰出的人才,这一门派的事业才能兴旺。
少林寺所以能长久在武林中立足,成为武林中的北斗,就是每一代都有杰出的人物出现,且超过了前一代人;慕容家近百年来一直雄视武林,它先是有慕容子宁和小魔女,后来又有多位俊才,慕容家没有这样杰出的人物出现,不但武功失传,恐怕武林中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处,早就在江湖除名了。
要是只学到我一半的武功就满足,那随便找一个为人正直的人来传授好了。何必千辛万苦,不惜跟踪万里将聂儿找来?鬼女,你应该明白,既然成为我的衣钵传人,就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但我老脸有光彩,今后的太乙门也有指望了,更使太乙门这一盖世神功,不致在武林中埋没。
鬼妪听了不禁心头凛然。她感到聂儿练功学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是有关太乙门能不能长久在武林存在的大事情。她说聂十八学黑豹的一半武功就心满意足,这虽然是一句歉虚的话,也像黑豹一样有本事,但绝没有想到超过黑豹的,她认为黑豹的武功,是没人超过的。可是黑豹的这一段话令她震动了,也震开了她的眼界。
不禁说:“爹,女儿说错话了,请爹原谅。女儿今后一定鼓励聂儿学好爹的所有武功,不辜负爹的期望。”
“爹,我叫小兰炖碗鸡蛋给你吃。”
“不用了,我在这幽谷四周巡视了一下,顺便来这里告诉你一声,明夭一早,你去接聂儿出来吧。”
鬼妪又是惊喜:“爹,聂儿学成这一段内功了?”
“今夭略略在窗口看了一下,不错,他是练成了,可以出来走走,散散心。你不是希望早点看到他么?”
鬼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爹,我是希望能早一点看到聂儿,但听了爹的话后,却盼望聂儿多一些日子学武练功了。”
“练功,应该有张有弛,聂儿练功告了一段落,应该让他出来走走,轻松一下,一味紧张,反而对练功没有好处。你明夭一早就去接聂儿出来,顺便也带他到外面走走,调节一下他的身心。”
“爹,女儿明夭一早就去接聂儿。”
黑豹看了一眼在一旁愣愣听着的小兰,见她双眼充满了惊喜而又带迷惘的神色,问:“我和夫人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老爷,婢女听到了。”
黑豹严厉地说:“但你一字也不准说出去,包括你的父母在内。”
“婢女知道大院的规矩,绝不敢对人随便乱说,不该问的也不能乱问。至于老爷和夫人的谈话,婢子更不会说了。”
黑豹满意地望了望鬼妪一眼,说:“你知道就好了,夫人最近教了你什么武功?”
“夫人教了婢子一套太极两仪剑法。”
“唔,这一套剑法,可以说是武当派的镇山宝剑法,以柔克刚,料敌于先机。可惜武当的传人,剑法上都超不过掌门,而且一代不如一代,至今沦落到比云南大理的点苍派还不如,更不要说与少林寺相比了。这都是武当山历代掌门人墨守成规、不思进龋葫致。”
黑豹说出了这段话,不胜叹息。他正因为看到了武当派的致命之处,想将西门剑法取回来,一时不慎,错误的与碧眼老魔为伍,从而铸成了一生的大错。而小兰听得似懂非懂的,问:“老爷,这套剑法不好么?”
“这套剑法也是一流的上乘剑法,没有什么不好。当年,常掌门还没成为武当派的掌门时,曾在武当山与威镇江湖的小魔女一战,交锋过百招,最后才为小魔女迅速了断,一击而败〔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这在当时,是唯一与西门剑法不相上下的剑法了,可是西门剑法经慕容家几代人精益求精修改后,已大有进展,而太极两仪剑法,却墨守成规,继承人不敢有半点创新或改进,弄到以后,竟没有一个传人能超过常掌门。好了,这些往事,我不去谈了。小兰,你将你所学的剑法,就在这月下抖一遍给我看看。”
小兰有点惶恐地说:“老爷,我——?”
鬼妪说:“丫头,这有什么害怕或害羞的?老爷想看看你的剑法学得怎样了,你有如此难得的机会,得到老爷的指点,别的人求也求不到哩!丫头,你还不快使一遍给老爷看?”
“是。婢子马上去取剑来。”小兰很快将剑取来了,神态凝重,一丝不苟地将太极两仪从开式到收剑式,一招一式地抖展出来,步法、身段和剑法配合得十分默契,毫无半点错乱,而且剑势优美,宛如剑舞。太极两仪剑法以一个少女使来,更能发挥柔的优势,黑豹看得暗暗点头赞许,看来小兰这女子,颇有一些慧根,基础比鬼妪还好。鬼妪初学剑时,仍多少带刀式,剑中含着怨气,而小兰掌握的的太极两仪剑法,心平气静,顺其剑式自然走动,令人舒目。
鬼妪问:“爹,这丫头的剑使得如何?”
黑豹说:“看来你教导有方,能从严着手。以小兰这样年纪,使出这样的剑法,也颇为难得了,以她目前的功力和剑法,固然不能与一些高手为敌,但一般的武林中人,恐怕四、五个人近不了她的身。”
鬼妪听到黑豹称赞自己的弟子,心中十分高兴,说:“爹,你指点这个丫头一下吧。”
“不用了,你传授得很好,这剑法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要挑剔的是功力不足,火候仍有些欠缺,这主要是内力不济,难以发挥剑法的威力。她今后除了多勤练剑法之外,更需要早晚勤练内功,达到以气御剑,而不是单纯以力使剑。”
鬼妪对小兰说:“丫头,老爷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
“婢子听清楚了老爷指点,我今后要勤练内功。”
“你早晚练了内功没有?”
“夫人,婢子早晚都在练的。”
黑豹问鬼妪:“小兰练了多久的内功了?”
“爹,大概有半年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半年有如此的功力,可以说是进展相当的快了,一般人练半年,也不可能达到如此的功力。这样看来,小兰可是一位难得的良材了。”
在这一点上,不但黑豹不明白,就是连鬼妪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聂十八暗中把鬼影侠丐吴三的卧式内功修炼法传给了小兰,因而才使得小兰的内功比别人进展得快。
鬼妪高兴地说:“爹,你别夸奖这个丫头了,这丫头在学武练功上,也是勤快和专一的,领会也不错。”
黑豹点点头,对小兰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气色。”
“是,老爷。”小兰走到黑豹的跟前。黑豹在灯光下打量了她的眼神和脸上的气色,发觉隐隐有一股小小的真气在流动,于是伸手在她肩腹上轻拍一下。
小兰在黑豹一拍之下,顿时感到有一股暖流直通心田,零时遍全身,又似乎那里震动了一下,接着只觉得浑身舒畅。小兰不知道这一拍是怎么一回事,以为老爷是满意自己学武练功的表现而已。
但鬼妪却一下看出来,这是黑豹以自己的一股真气,暗助小兰打通了任脉的玄机,令小兰今后练起内功来,进展更快,于是激动地说:“丫头,你还不快跪下来向老爷叩头谢恩?刚才老爷以他的真气,打通了你任脉的一处玄机,令你今后受用无穷。”
小兰顿时惊喜万分,慌忙跪下叩头说:“婢子小兰,叩谢老爷恩赐。”
黑豹说:“小兰,你起来吧,今后你就要好好勤学练功上进,老夫也盼望幽谷大院再出一位令人侧目的小女侠。”
“婢子今后要加倍努力勤学苦练,不辜负老爷的期望。”
“很好,很好。”黑豹转对鬼妪说,“看来,小兰将来会胜过你了。”
“女儿也希望这丫头能胜过我。”
“那么说,我们幽谷大院今后更有希望一代胜过一代了。”
“爹,那不更好吗?”
黑豹笑了,又谈了其他的一些话,才起身离去。
第二夭一早,鬼妪和小兰便高高兴兴地去潜心斋接聂十八了。她们有四个半月没见过聂十八,不知聂十八在这四个半月里变得怎样。尤其是小兰,更想看看自己的小主人练了四个多月的内功,是不是比以前更神威勇猛和神采奕奕了。她却不像鬼妪那么担心聂十八是瘦了还是胖了。
鬼妪了解闭门练功的艰难辛苦,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一旦进入化境,几乎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大火燃眉而不慌,哪里还顾得吃饭换衣了?她记得黑豹以前练功,每次回来时,几乎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她们主仆两人走进幽静的潜心斋,见黑豹似乎在等候自己。黑豹一见她们,只说了一句:“哦?你们来了。”
鬼妪问:“爹,聂儿呢?”
鬼妪和小兰随黑豹来到内室,见室内紧闭,黑豹凝神听了一下说:“唔,他在练功。”
鬼妪问:“爹,我们这时开门,那不惊动了他吗?”
“不怕,他现在在室内练的是行动之功。”黑豹说时,将内室厚厚的室门打开了。
鬼岖、小兰往室内一看,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见迎面挡住视线的是峥嵘的怪石头。她们正惊疑时,蓦然看见一条人影一闪,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衣服又脏又破烂的人,一下子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可将小兰吓了一跳,急问:“你是什么人?”
“小兰,是我。”
鬼妪说:“丫头,这是少爷,你怎么认不出来了?”
小兰惊愕地说:“什么?他就是少爷?少爷怎会变成叫化样了?”
聂十八高兴地问:“妈,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鬼妪见了他这副样子,又心疼又爱怜地说:“聂儿,你怎知道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爷爷说过,要是我这一段内功练成了,妈就会来接我回去的。”
“那你的功练成了没有?”
“既然是妈来接我,我看是练成了。”
“那你还不去拜谢爷爷?”
聂十八轻纵到黑豹跟前跪下:“聂儿拜见爷爷,感谢爷爷对聂儿的教导。”
黑豹以三成的功力运在衣袖上一挥,想扶起聂十八来。这三成的功力,哪怕是一块重如千斤的大石,也可以扶起来。可是这时聂十八下沉的内劲比千斤石还重,只略略动了动,依然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黑豹不禁暗喜:这个孩子,四个多月的苦练,练得真气比自己想象的还来得深厚。要轻,轻似云烟;要重,重如巨石。这已是当今武林第一流上乘高手的功力了。一时心欢地说:“聂儿,你快跟你母亲回去,好好休息,也可以到外面走走,见见世面,知道一下江湖的风云。”
聂十八愕然:“爷爷,我可以到江湖上走么?”
“不错,你可以和你母亲到广州一带走走看看,既增进江湖上的一些见闻,也可以散散心。爷爷可不要你与世隔绝,变成了只一味想练武的武痴。除了武功,什么也不懂,那就不好了。”
“爷爷,那我几时再回来练功?”
“你辛苦了四个多月,爷爷特准你一个月的假期到外走动,一个月后的今天,你必须回到这里,不可有误。”
“爷爷,我一定会赶回来。”
“很好。”黑豹又对鬼妪说,“女儿,你这次好好陪聂儿玩一个月,幽谷大院的事,我自会吩咐老察打点,你不必担心。”
鬼妪说:“你和我们一块出去好不好”
“不,我和你们一块,一来你们玩得不痛快,二来也引人注目,那就不好了。记住,你们这次出去,只是散心,令聂儿增长见识,千万不可与人生事,非不得已,不可在人面前显示自己的武功,尤其是聂儿,更要注意。”
聂十八忙说:“爷爷,我不会生事的。”
黑豹一笑:“以你的善良本性,当然不会生事,就怕有些恃强好胜的人,会主动找你生事。”
“爷爷,那我怎么办?”
“这就看你如何应变和处理了。”黑豹转对鬼妪:“女儿,我想你会教聂儿怎么处理的吧?”
鬼妪笑道:“爹,你放心,我知道如何打发这些生事者的。”
于是她们三个,告别了黑豹,转回听雨轩。
一到听雨轩,小兰便嚷起来:“少爷,你这身子和这一身衣服臭死脏死了,快脱下来,我去打盆热水给你从头到脚冲洗一下,不然,就会将整座听雨轩都熏臭了。”
聂十八忙说:“是、是,我真的要从头到脚洗干净才是。不过,让我自己来,麻烦你将我一套衣服取来给我就行了。”
“少爷,我和夫人早已给你准备好了,所有内外衣裤,都放在洗澡室里,水也烧滚了,盛在大木桶里,旁边还有一桶冷水,你快去洗澡室就行啦。”
“那我多谢妈和你了。”
聂十八不敢走进听雨轩大厅,从院子轻纵直奔洗澡室,真是身似轻烟飞鸟,一晃而逝,没半点响动之声。
小兰惊讶:“夫人,这四个多月,少爷的轻功怎么这般的俊了?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鬼妪欣慰地说:“丫头,这就是少爷苦练四个半月的结果。来,我们一块到厨房里去,弄好饭莱,好好慰劳少爷。”
小兰本想说,我一个人就行了,夫人不用操劳。但一想到夫人疼爱少爷的心意,非要自己弄一点莱不行,若叫夫人不去,反而令夫人不高兴。便说:“好呀,我知道少爷很喜欢吃夫人弄的红烧鹿肉,这味莱,婢子是弄不出来的。就是弄出来,少爷也不喜欢吃。”
“你这丫头,怎么知道少爷喜欢吃我弄的红烧鹿肉了?”
“因为婢子看得出来。同时婢子也弄过一次,少爷说婢子没有夫人弄得那么好吃。”
鬼妪笑着:“看你这丫头,心眼还不小哩!我们决去吧。”
“好的。夫人,我们几时带少爷去广州玩?不会是今夜里吧?”
“让少爷好好休息两夭再说。”
“我看少爷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哦?你这么了解他?”
“我不了解,但我知道,少爷跟夫人一样,是一个好动不好静的人,我也是一样。”
鬼妪笑起来:“你这丫头,简直是投错了胎,你不应该是个女孩子,是个野小子,是个小野子才对。”
“是呀,我爹娘也是这样说我的,说我简直像个野小子。”
鬼妪和小兰把这一顿饭莱弄得十分丰富,除了红烧鹿肉外,还有冬菇炖山鸡、炯兔子肉、炒黄鼠肉等山珍,将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的,连一般城里人也吃不到的。
这些山珍,聂十八都吃过,他见满桌都是一碟碟的莱,说:“好,弄这么多莱干什么?妈,是不是将我当成客人了?”
鬼妪笑着:“妈将你当成了远方归来的孩子。聂儿,你饮不饮酒?”
“妈要是高兴,我可以陪妈饮两杯。”
鬼妪一听,知道聂十八是体贴顺从的孝意,而且也知道聂十八不善饮酒,说:“好,那我们只饮两杯助兴,不可多饮了。丫头,你去将廖总管送给我的那瓶贵州茅台酒端来,你也和少爷饮两杯。”
小兰高兴地说:“是,夫人。”
小兰很快将一瓶没有开封的茅台酒端了出来,打开酒瓶盖,给鬼妪。聂十八先斟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斟。聂十八顿时闻到一股特别浓郁的酒香,几乎飘满了大厅,说:“这酒怎么这么的香浓?”
小兰说:“这是地道纯正的贵州茅台酒,是廖总管特意从贵州带来给夫人的,当然香啦!夫人、少爷,婢子先敬你们一杯。”
说完,她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聂十八看了愕然:“小兰,这么满满一杯酒,你一口就饮完了,不怕醉么?”
鬼妪笑道:“聂儿,这丫头是个小酒鬼,五周岁时,她就学会饮酒了,家里没酒,她有时还去别处偷酒饮呢!别说一杯酒,就是这一瓶酒,也醉不了她,你千万别和她比酒量了,随你自己的量饮些好了。”
“妈,小兰这么能饮酒?”
“这是她夭生的海量,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两个月前,廖总管、岭南双奇等人在幽谷大院相聚,她代表我向大家敬酒,所有人都醉倒了,就是你爷爷也有点醉意,她却是依然如故,没半点醉意。论饮酒,她比每一个人都饮得多,别人饮一杯,她饮五杯。那一天她足足饮下了七、八斤酒都不止,所以有人称她为酒中女仙。”
聂十八十分惊奇地问:“妈,怎么小兰不会醉的?”
“你爷爷说,小兰体内有一种先夭的免酒力的奇功异能,这是任何人怎么也练不来的。在武林中,百年前曾出现了小魔女,也是有这种奇功异能。想不到现在的小兰也有这种奇功异能,能千杯不醉,也可以说是人间的一个奇女子。”
小兰说:“不醉有什么好?要是我也像小魔女那样有本事才好。”
“丫头,这就得靠你自己今后勤学苦练啦。”
随后,她们便高高兴兴地饮酒吃饭。小兰到底还是个孩子,喜欢到外面玩,忍不住问:“夫人,我们几时和少爷到外面走走?”
鬼妪转问聂十八:“聂儿,你想什么时候到外面走走?”
“妈,我随你的意思。”
“聂儿,你要是累,休息多两夭去。”
“妈,我不累。”
“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夭动身好了。”
小兰高兴地说:“好呀!夫人,婢子今夭就准备一切路上用的东西。”
聂十八问:“妈,我们去哪里走走?”
小兰说:“少爷,你不知道么?夫人和我说好了,去广州玩呀。”
聂十八愕然:“去广州?”
“是呀!少爷,你不想去?”
“广州离这里远不远?”
“当然远啦!起码有六百多里的路程。”
“这么远?”聂十八愣住了。
鬼妪问:“聂儿,你不愿去广州?”
“妈,我是担心这么远,一来一往,恐怕要十夭的时间,妈辛苦了。再说,我也担心不能依期赶回来练功。”
小兰嚷起来:“哎,少爷,以夫人的轻功,一夭就可以来回了。十夭时间,夫人足可以去京城了。”
“一夭能来往?”
“少爷,你不相信?”
鬼妪说:“聂儿,我看你现在的轻功比我还好,你也可以一夭来往了。”
“我?”聂十八对自己的轻功没估计过,他仍不知道自己这时一身的真气,比鬼妪还深厚,要是尽力施展起轻功来,鬼妪真的会追不上自己。却问:“我也可以一夭之内来往?”
“聂儿,你没信心?”
“妈,我不知道。”
“这样吧,明夭一早,我们在荒山野岭中施展轻功先去阳山,你便知道一夭之内能不能往返广州了。”
小兰问:“夫人,我轻功不好,怎么追上夫人呢?”
“丫头,你没去过阳山么?”
“我去过。”
“我和少爷会在阳山城内的盛和饭店等你的。”
“夫人,你和少爷可一定要等婢子呵!”
“丫头,你担心我会丢下你么?”
“婢子就是怕夫人少爷先赶去广州了。”
“你这丫头真没出息,就是这样,你不能赶去广州找我们么?”
“夫人,婢子可从来没有去过广州呢,一个人去心里有点害怕。”
“你这么胆小怕事,将来一个人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婢子跟夫人多走几次,就不害怕了。”
聂十八说:“妈,小兰还是个小姑娘,让她一个人走路,是有点叫人不放心。”
“聂儿,你放心,以她目前的武功,一般的山贼草寇,四、五个人根本接近不了她的身。何况这里去阳山,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一流的武功高手。只是这丫头一路上别生事,就不会有危险,让她一个人练练胆量也好。”
“妈,我们还是和她一块上路好不好?”
小兰说:“少爷,别担心我,只要你和夫人在阳山城里等我就行了。”
“哦?你不害怕?”
“少爷,我害怕什么?就是碰上老虎,我也不害怕。”
第二夭,鬼妪便带了聂十八、小兰从幽谷大院启程了。鬼妪指点着东南面一处遥远的山峰说:“聂儿,那山南面的峰下,不远处就是阳山县城。我们施展轻功,笔直朝那山峰奔去,就不会迷路。现在为娘先走一步,你随后跟来。”
“是,那小兰呢?”
“这丫头自会取路赶去阳山县的。”
鬼妪说完,身形一闪,如流星般向东南方向奔去。
“小兰,你呢?”
“你别管我了,我自己会赶去的。”
“好,那我走了。”
聂十八身形一纵,真是身似轻烟疾鸟,转眼之间,便在小兰跟前消失。小兰看得心里实在羡慕不已,心想不知几时,自己才能练到像夫人、少爷这么俊的轻功。她也尽力施展轻功追赶,可她到底功力有不够,初时,她还可以看见前面两个黑点飞奔,转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莽莽的群山峻岭。
她不敢像夫人、少爷那样遇山翻山,遇林过林,取直路飞行,而是沿着山道施展轻功奔走,这样,当然便慢了。
鬼妪初时还有点担心聂十八追不上自己,可是回头一看,聂十八似乎气定神闲,不徐不慢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她不由一愕,惊讶聂十八这么快就追上自己了,于是便全力施展功力往前飞奔,要试试聂十八的内力,轻功到底有多俊。
鬼妪这时的内力和太乙门的轻风千里轻功,当今武林,恐怕除了黑豹、黑鹰和莫纹之外,就连少林寺的掌门也无法能比得上,以鬼妪这样的速度,不出两个时辰,便可以到达广州。鬼妪只感到身旁的树林、山峰以及脚下的乱石,不断地往后飞逝而去,这样尽力施展轻功,是她十多年来的第一次,就是当年跟随黑豹在江湖上行走,也没有这样的快。要是这时山野中有人,根本不可能看清他们的身影,他们像一阵风似的,一晃而逝。
鬼妪以为自己这一阵急奔,就是不能将聂十八抛开得远远的,起码也抛开了四五丈之遥,因为完全听不到自己身后有半点动静。但她回头一看,聂十八依然和先时一样,气定神闲,不疾不徐跟在自己身后五步左右的地方,一步也没有拉开。鬼妪心服了,看来这个孩子,内力比自己还深厚,奔走近半个时辰,不见气喘,轻松自如,他所以不超过自己,一是恐怕是尊重自己,不想超过自己;二是紧跟在自己身后,好看顾自己。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超过自己,跑到前面去了。
当翻过那座山时,阳山县城早已在望了,山下的路上,已有行人来往,鬼妪便停了下来,不再施展轻功。鬼妪一停,聂十八也跟着停下来,问:“妈,你累了?那我去找一处地方,让妈休息一下。”
鬼妪一笑:“我不累,聂儿,你累了?”
“妈,我不累。”的确,聂十八在室内苦练的行动内功,这时发挥了明显的效力,他一路飞奔行走,如一路在练内功,内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增长了,更添精神,又怎么感到累?
鬼妪打量了他的神态,的确没半点疲倦的样子,反而目光湛湛,神蕴异常,不禁暗喜:看来他四个多月的闭门苦练没有白费,怪不得令爹满意,叫他出来走走了。便说:“聂儿,既然不累,我们就取道下山,转到大道进城吧。”
“妈,你真的不累么?”
“你看,我像累的样子吗?”
“想不到妈的精神、体力这么好。”
“孩子,看你说的,我们走吧。”
他们在卯时左右从幽谷大院动身,当时旭日未升,晨雾如丝带般在山山岭岭中缠绕,树梢草尖,尽是朝露。当他们下山转进城的大道时,大道上已有人来人往了。行人以为他们母子俩,只是附近一带的人家,谁也想不到他们是从百里外而来。
今日正好是阳山县城的墟日,一早赶墟的人不少。他们进临阳山城,大街小巷,已是非常热闹了,不少摊档已摆开,墟场上有各种各样的粉、粥档做买卖,两间茶楼,更是人满为患。
聂十八见大街小巷尽是人头如雨,人人摩肩接踵而过,其中有不少服饰艳丽的,看样子不像汉人装束打扮。他有点担心了,问:“妈,这么多人,小兰能找到我们吗?”
“放心,阳山城她随我来过两次了,会知道去哪里找我们的。”
“妈,小兰不会路上出事吧?”
“这丫头聪明伶俐,不大可能出事,你别去为她担心。”
说着,他们转过了一条青石板大街,来到了盛和饭店前,饭店也坐了不少远地来的客人。掌柜的中年人一见鬼妪,慌忙转出来说:“夫人,你这么早就来了?”
鬼妪说:“你不用特别招呼我,安排一间房间给我就行了。”
“是,夫人请随小人来。”掌柜吩咐店小二招呼其他客人,自己亲自带着鬼妪、聂十八转进内院的一间雅致的房间坐下。鬼妪指着聂十八说:“这是我的儿子,聂儿。”
掌柜早已听察大管家说过聂十八的事了,只是从没见过面。当他看到鬼妪身后神采飘逸的青年人时,早已猜到是幽谷大院的小主人了。现听鬼妪一说,连忙拜见:“小人张勇,叩见小主人。”
聂十八慌忙扶起他说:“别这样,你叫我聂儿好了。”
鬼妪对聂十八说:“这是勇叔,是我们大院负责在阳山县城打点的人,也是这饭店的掌柜,你今后叫他勇叔好了。”
聂十八说:“勇叔,你坐。”
“多渊小主人。”张勇坐下问,“夫人,你和小主人来,是路过这里,还是在这里住下办事?”
鬼妪说:“我们是路过这里,你最好给我雇一辆马车,等小兰这丫头一到,我们就启程去广州。”
“夫人放心,小人马上去办,她便可以赶到了。既然还有一个多时辰,夫人和小主人慢慢在这里休息,小人叫人给夫人、小主人准备些茶水点心。夫人,要不要到墟上看看?”
“不去了。老张,你忙你的,别管我们,随便叫人送来茶水来好了,你照顾买卖要紧,看来今夭可够你忙的了。”
“小人不忙,夫人和小主人请休息。”张勇说完,便出去张罗。没多久,张勇便打发人将茶水、点心送了来。
聂十八问:“妈,我们坐马车去广州么?不走路了?”
“你还想走路么?这一路看来,你的轻功完全可以在一夭之内往返广州了。我们这次出来只是散心,不用赶时间。要是我们再这么赶路,就会将小兰累坏了。”
“妈说的是,我们就坐马车去,以免累坏了小兰。妈,小兰真的会在一个多时辰后赶到这里么?”
“没发生意外,她准会赶到。”
“妈,我去路上接她好不好?”
“她是沿着大小不同的山道而来,你不熟悉来路,怎么接?别将你也丢了。要去,我自会打发张勇派人去接,你还是安心坐在这里,别为这丫头担心。”
鬼妪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兰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真的在路上出事了。小兰在穿过连山县,进入阳山县时,发现一个人老是跟在自己的身后走。她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分精灵的小青年,比自己大四五岁左右,圆面圆眼睛,一脸是笑,模样顶奇怪的。小兰初时以为是偶然与他同路而已,没去注意。可穿过一些村庄、小镇后,他还是老跟在自己的身后跑。她不由停下脚步转身问:“你老跟着我干吗?”
奇怪青年愣了愣:“我几时跟着你了?”
“你还说没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说,你老是跟着我是何居心?”
“你这小妹妹怪了,你”
小兰“呸”了他一口:“谁是你的小妹妹了?鬼才是你的小妹妹。”
“你不是小妹妹,难道是大姐姐吗?难道你比我还大么?”
“我是你的小姑奶奶。”
奇怪青年笑起来:“看你一身还没脱奶气,就想做人家的姑奶奶了,丑不丑?”
“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哎,你怎么这般的凶呵?”
“我凶又怎样?你怕我凶,就别老是跟着我走。”
“小妹妹,你讲理好不好,这条路”
“你还敢叫我做小妹妹?”
“好、好,我就叫你做小姑奶奶。小姑奶奶,这条路可不是你的吧?你走得,我怎么走不得?”
“那么多的小路大道你不走,干吗偏偏跟我走这条路?”
“我这是走这条路回家呵,这条最近,你总不能叫我另走别的路吧?那我怎么回家?”
“你的家在哪里?”
“在前面呀。”
“好,那你先走。”
“我先走,那你不跟着我了?”
“喂,你走不走呀?”
“好、好,我先走,那你慢慢跟着来吧。”
“鬼才跟你慢慢来。”
奇怪青年哈哈大笑,先走了。
小兰见他走了,便四处打量一下,看准东南方向,不再走山道,奔入树林,施展轻功,取直路而走,心想:这下你就没办法跟着我了。小兰像小鸟似的穿过这片树林,飞越两个山头,最后转上朝阳山县城而去的大道上,看看后面没有人跟来了,便放心在大道上奔走起来。可是,她刚跑了一、二里路,听到身后又有人跟来了,一看,不禁傻了眼,跟来的不是别人,又是那圆脸圆眼睛奇怪小青年。她“咦”了一声:“是你?”
奇怪青年又傻了眼,他眨眨眼睛,想证实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或认错了人。他惊讶地问:“你、你不会是我刚刚见过的那位十分凶恶、刁蛮的小妹妹吧?你们不是一个人吧?可是你们倒是长得一模一样呵?”
小兰又气又好笑地说:“我几时凶恶又刁蛮了?”
“你真的是她?”
“谁跟你真的假的?我问你,怎么又悄悄跟上我了?”
“小妹妹,这真是夭大的冤枉,你明明看见我是先走的,几时跟着你了?倒是奇怪,你几时跑到我前面去的?”
这一点,小兰也感到奇怪。自己施展轻功取直路,若是一般人就是跑步,也不会追上自己,而他怎么偏偏追上来了?她迷惑地问:“你真的不是有意跟踪我?”
“小妹妹,我怕你怕得不得了,还敢跟着你吗?我还怕你赶上来,慌忙朝小道上走,好早点赶回家。现在你反而跑到我面前去了。小妹妹,你是怎么走路的?”
“你罗罗嗦嗦有个完的没有?”
奇怪青年瞪大了眼:“那、那、那我怎么说才好?”
“我问你,你的家在哪里?”
“阳山城里呀!”
小兰愕了:“什么?你家住在阳山城?”
“不错,不错,就是阳山城。小妹妹,你不会也是去阳山城吧?”
“你管我去哪里不好?”
“好好,我不该问,我先走了。”
“你不准走!”
“因为我对你实在不放心。”
“那你要我怎么办?”
“你站在这里,等我走了半个时辰后,你才走。”
“这半个时辰,我一直站在这里不动吗?”
“你可以找个地方歇息,睡一下也可以,半个时辰后,你才准走。”
奇怪青年一双圆眼的眼珠转了一圈,笑了一下说:“好,横竖我也跑累了,在这树下睡一觉也好。小妹妹,你先走好吧?不过,你一个人走路小心了,我听说这路上不平静,有土匪,也有人贩子,你千万别碰上他们了。”
“你想吓唬我吗?”
“我是好心对你说呵?”
“我才不怕呢,只要你不悄悄跟着我就好了。”
“小妹妹,你怎么这般不放心我?”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吗?就不是阳山县人,鬼才相信你住在阳山城哩!而且你行为鬼鬼崇崇,一直从三排镇跟踪我来到这里。”
奇怪青年愕然:“哦,你知道了?”
“你以为我是傻的吗?”
“小妹妹,我见你一个小姑娘走路不放心,在暗中保护你呀。”
“鬼才要你来保护,你不来害我就好了。”
“嗬,我怎么害你呵?”
“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实在怀疑你是个骗子,或者是某一处贼的线眼。”
“好、好,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走吧,我不跟着你了,不过出了事,你别怨我。”
“鬼才来怨你。”
“好,你快走,我可要睡了。我实在担心你身上背的这一把剑管不管用。”
“不管用,你要不要试试?”
奇怪青年一笑:“我最怕刀呀剑的,再说,我真的要试,你疑心就更大了,还是不试的妙。”
“你知道就好啦,我这把剑不是吃素的。喂,你真的不会跟着来?”
“我不敢担保,你总不会叫我在这里睡上一夭的吧?”
小兰对这个一路悄悄跟踪自己的古怪青年所说的倒是十分怀疑,暗想:他要在我身上打的什么主意?今后,我可要格外提防他了。她用眼角瞅了他一下,说:“你千万别悄悄地跟来。不然,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杀了我吧?”
“这就得看你识不识趣啦!”小兰说完,拔腿便走,再也不理会他了。她走到远远的地方回头再看,见他真的躺在树下的草地上睡了,没跟踪自己。不禁暗想:他真的这么听话?不会是我疑心错了人吧?不管他,我赶快到阳山城见夫人才是。
小兰见道上无人,便施展轻功又奔走起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见前面有一处树林,打算到树林里休息一会再走。谁知刚一踏进树林,便看见一个人仰面八岔躺在树林小道上呼呼大睡。再定了定神看,更傻了眼:这个仰面呼呼大睡的人,不是那个圆脸圆眼睛的怪青年,又是什么人了?自己不是明明看见他躺在二、三十里开外的山坳睡着了?几时不声不响又跑到这里来睡了?莫非自己碰到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会变化的妖怪?别说是一般人,就是武林高手,也没有这么怪异的。小兰真的惊愕住了,他要是妖怪,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