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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重出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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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二十九回重出江湖
    上回说到黑豹希望鬼奴成为一个神秘的女侠。鬼奴听了,心里是十分的高兴和激动。要是她没有这一次的韶州之行,听了这句话,可能没有什么反应,也不为“神秘女陕”这四个字所动,会说:“主人,我可不想当什么女陕,我只想在幽谷中伺候主人就够了。”
    可是这一次的韶州之行,不但今她增加了见闻,也唤起了她以往仗义而为的本性。她要是没有这一善良本性,就不会见义勇为,与老蓬顶邵家三恶结仇,以致落得丈夫无辜死去和自己几乎命归地府的地步。
    为了报恩,她愿意终身伺候主人。尤其在杀了邵氏三恶的两恶和一些匪徒后,认为自己已为丈夫报了仇,雪了恨,就再没其他的牵挂了。她所以练功练武,除了能自卫外,更主要的是想更好地保护主人,为主人分一份忧,尽一份力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女侠。于是,她这一好善良本性,便慢慢湮没在日常家务事中去了。再说她在江湖上卖艺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这时更连影儿也没有了,怎会想到自己要到江湖上做一位神秘女侠呢?
    这一次的韶州之行,又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短短的五天里,她看到了岭南双奇这样的奇人怪事,也看到了武林中名门正派一心掸顺的一流上乘武功。她对岭南双奇那种近乎荒唐的行为不怎么赞赏,甚至有点反感,但却非常羡慕黑罗刹那种叱咤风云的豪迈气概,连令人战栗的双魔,也给黑罗刹追杀得远远逃命,不敢露面,这实在令人痛快。尤其是那名车夫方圆,武功不高,却能挺身而出,维护客人的安全,更是十分欣佩。听主人一说,又勾起了她以往见义勇为的豪气。希望自己也能像黑罗刹一样,令为非作恶的匪徒们闻风丧胆。主人叫自己勤练武功,将来成为一位神秘的女侠,她又怎不欢喜和激动?她问黑豹:“我能行吗?”
    “鬼奴,你怎么这般的没信心?以你目前的武功,就是与黑罗刹交手,你固然胜不了她,但她也伤不了你,完全可全身而退,令她不敢来追赶你。”
    鬼奴一双眼睛顿时闪现了光彩:“主人!是真的吗?”
    “你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所学武功的奇奥莫测。只要你将树摇影动、摘梅手、分花拂柳掌这三门绝技揉合在一起,随心所发,再加上你的剑法、刀法,恐怕你的武功,只有在黑罗刹之上。而不在她之下。鬼奴,你像我一样,潜心专一练吧,准会成功的。”
    “好的,主人,我会好好勤练这三门绝技的。”
    “鬼奴,更主要的是要早晚勤拣内功,这是一切上乘武功的基础,没有一身雄厚的真气,任何上乘武功都发挥中不了它应有的威力。”
    “是的,主人。”
    “哈!从明天开始,我们都勤练武功,在这半年里,我们哪里也别去,排除任何杂念,一心练功练武。”
    正是剑锋经由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父女两人,经过大半年的勤学苦练,双双都练出了一身惊人的武功。尤其是黑豹,在一线天峡谷的狂风暴雨中,不但能像一声巨石般屹立不动,更能在狂风暴雨中施展身手,迎风搏杀,令他所练的太乙门的各种绝技,又达到了更佳的境地。黑豹这时,对崖洞中那位前辈在真经下留下的那一段遗言才有了深深的体会:只有在一线天的狂风暴雨中,能施展出太乙门的各种绝技,才真正算是太乙神功练成。
    而鬼奴在半年里苦练内功,功力大增,她原先已打通了任、督两脉,现在又打通了另外两条奇经,令她一身真气增厚,从而使她所练的三门绝技速度更快,威力大添,以往一些高难度的招式,现在轻易地就能抖展出来,挥洒自如,几乎达到了从心所欲的境地。
    黑豹见她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又传给了她一门太乙真经的绝技一流云飞袖功。流云飞袖功更适合女子运用,以水袖作为防身的兵器,抖展起来,恍如轻歌曼舞,姿态美妙,但一双水袖在内力的灌输之下,成了武林中的一门奇形兵器,对手若给水袖拍中,人会横飞出去,不死也得重伤。它比一般的软鞭威力更强,既可飞接、发射暗器,也可将对手的兵器卷了过来。百多年前,云南碧云峰的碧波仙子,就是以流云飞袖功独步武林,纵横江湖,令当时中原七大名门正派的高手,不敢与她交锋。
    黑豹见鬼奴的流云飞袖功练成,以袖击石,可将一块成百斤重的岩石拍飞击碎,击兽兽亡,就是凌空拂出的袖劲,也可将掠过的飞鸟击落下来。似乎鬼奴的袖功,比她所学的剑术刀法更好。黑豹看得暗喜,心想:想当年纵横江湖的碧波仙子,流云飞袖功也不过如此。鬼奴看来已成为一流的上乘高手了,便说:“鬼奴,我们可以下山,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了!”
    “主人!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明天。”
    于是鬼奴收拾好行装,带上在江湖上行走的一切必用的东西和随身洗换用的衣服及金银珠宝,仍然将猎犬留下来,其他牲畜让它们在幽谷里自生自灭。鬼奴与黑豹父妇相称,双双下山,取道北上,越过南岭,路经九嶷山。
    九嶷山,是湘南的一座名山,在蓝山县之西,宁远县之南。蓝册具属于衡州府桂阳州的一个县,而宁远县却属于永州府道州的一个县,所以九嶷山在当时地跨两府两州两县之间。相传舜帝南巡,不幸身亡,葬在九嶷山上,因此山上有娥皇、女英、舜庙、舜池和紫霞洞等名胜古迹。山上风景名胜,自古以来,就名传神州大地,惹得不少名人雅士前来游览。
    他们正在一处叫和林峰的山腰上,这里是峰峦叠翠,山高林密,山道幽深。蓦然,他们见到山峰下一处山窝中火光冲天而起,隐隐传来人们的怒吼和妇女的悲号。鬼奴一怔,说:“主人!那里可能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唔,我们去看看也好,要是村与村、寨与寨之间的互相械斗,我们要制止他们杀人、伤害妇孺,只可劝解他们,切不可卷入他们之间的冲突中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一时是怎么也不清楚的。”
    可是当他们赶到时,却已是被山贼洗劫后山村的一片惨状,一个褐衣凶恶大汉,还在指挥七个山贼,在山村中放火杀人,抢劫财物。黑豹看得心头火起,对鬼奴说:“你快下去救人,这是你第一次出山干的行侠仗义之事,对这些匪徒不能手软,一个也不能放他们走。”
    “是!”
    鬼奴飞身下山,跃入村中,一下像幽魂般出现在正想奸淫妇女的两个匪徒前面,厉声叱道:“给我住手!快放开她!”
    两个匪徒闻声一怔,抬头一看,是一位蒙了面的妇人,一幅黑纱中遮盖了鼻子、嘴巴,只露出一双如利剑般的眼睛。其中一个匪徒愕然问:“你是什么人?敢叫老子停手?”
    另一个贼人淫笑着:“兄弟,管她是什么人不好?现在我们一人一个,不用争先后了,不更好么?”
    “不错不错!小娘子,你来陪老子吧!”说着,这个匪徒便伸手来抓鬼奴。
    这两个匪徒,正是水浸眼眉,不知自己已是死到临头,仍想作恶。鬼奴听了更是大怒,一招摘梅手配合树摇影动身法,出手一下将这匪徒伸来的手,“咔嚓”一声折断,同时扔了出去,摔得他晕头转向,半晌爬不起来。
    另一匪徒愣了楞,跟着大怒:“臭婆娘,你敢还手摔倒了我的弟兄?”拔出了利刀,朝鬼奴砍去。
    他仍然不知鬼奴是个不平凡的妇女,以为是自己弟兄一时大意,顺势给鬼奴扔了出去,这妇人顶多只有两下蛮力而已。一个村妇,经常上山打柴、挑水做饭,怎会没有力气的?
    鬼奴同样以树摇影动配合一招摘梅手,将他劈来的刀夺了过来,叱声:“你去死吧!”顺势一刀,将他这颗恶脑袋砍了下来,给摔晕了的匪徒正挣扎着爬起身,见状大吃一惊,吓得他断手骨的痛也忘记了,拔腿便跑,一边大喊:“大哥!大哥,不好了!我们的一个弟兄,给一个山婆娘杀死了!”
    鬼奴有意不去追杀,让他大喊大叫,引动其他贼人奔来,省得自己一个个去找寻他们,而且起码可以令匪徒们暂时停止抢杀奸淫。她对那位险遭污辱的妇女说:“大嫂,快穿上衣眼,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我杀完了贼人后,你再出来。”
    这个妇人慌忙穿好衣服,要叩谢鬼奴,鬼奴说:“快去躲藏起来,别叩谢了,等会贼人到来,我可顾不了你。”
    “是!恩人。”
    妇人慌忙找地方躲藏。果然,那个断手骨的贼人大喊大叫,将正在洗劫的其他贼人纷纷引了过来。那褐衣凶恶大汉首先喝问:“出了什么事?谁敢斗胆杀了我的弟兄?”
    “是,是,是个蒙面的婆娘。”
    “什么!?蒙面的婆娘?”
    “是,是!大哥#糊好大的力气,将我的手骨也扭断了,呵哟!好痛呵!”
    “哦?这婆娘现在哪里?”
    “在,在,在……”
    “我在这里。”鬼奴走了过去,说话冷冰冰而带杀意。她看见一些老人、妇孺倒卧在血泊中,因而她愤怒异常。
    褐衣大汉盯着她:“是你?”
    折手的匪徒说:“大哥!就是她。老七兄弟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以褐衣汉子为首的这八名匪徒,号称湘南九嶷八虎,不时聚集在一起,洗村劫寨,每行劫一次,全村鸡犬不留,得了财物之后,便各自分散,自寻快活。平时他们分散各处,官兵无从追剿,有行动便集中在一块。他们洗劫的,都是不到百人的小村小寨,手段异常的凶残,劫后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还一把火把房屋烧为平地,因此无人报案,也无人知道是他们所为。
    正所谓寞冥之中自有报应,他们今天偏偏碰上了黑豹和鬼奴经过这里。黑豹对这九嶷八虎,简直不屑出手,只叫鬼奴来打发他们,自己却在半山上静观,防止个别匪徒逃走。黑豹有异常丰富的江湘经验,知道凡是洗劫小村小寨的匪徒凶贼,武功不高,但却残忍得令人发指,留下他们,只能令无辜的平民百姓和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惨遭杀害,所以他在打发鬼奴进村时说:“不能手软,一个也不能放他们走。”
    这时鬼奴面对七个匪徒,冷冷他说:“不错!是我杀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褐衣大汉大怒:“好大的口气,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臭婆娘,或者腰围粗大的丑山妇,原来不过是一个风吹得起的村妇。老六、老八,你们两个上去,给我将这个蒙面的婆娘活捉了过来,扒光了她的衣眼,先好后吊起来,为我们的老七报仇!”
    “是!”
    两个匪徒纵了出来,一个说:“你好大胆,敢杀了我们九嶷八虎中的老七,你乖乖地受擒,我们还可以让你好好死去。不然……”
    鬼奴冷不防地突然出刀,白光闪后,鲜血喷出。这个匪徒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这一下,令剩下的六个匪徒全傻了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褐衣汉子一怔之后,吼道:“上!全给我上去,给我乱刀先分了她!老子不要活的了!”
    除了断了手骨的匪徒没上之外,四个匪徒一齐拔刀扑了过来,四把白光闪闪的利刀齐向鬼奴砍来。鬼奴身动步移,从刀光中不可思议地闪了出来,出手三招,就将这四个匪徒全放倒了。没一个是活口,全都成了尸体,个个都是一招致命。断手骨的匪徒惊震得说:“老大,我们快跑,这个女子不是人。”
    鬼奴冷冷他说:“你们还想活着离开吗?给我全部躺下来!”
    老大一时呆若木鸡,想不到这个蒙面妇人竟是这么的厉害,转眼之间,就杀掉了自己的五个弟兄,令九嶷八虎变成了两虎,其中一个还断了手骨。老三说得对,这个妇人不是人,再不逃走,自己也会没命。他再不敢答话,拔腿就往村口跑。他还没跑出村口,前面站着的又是一个蒙面妇人,与刚才的一模一样。他更是傻了眼,往后一看,没有人,只有跟着自己逃跑的老二。他更疑这蒙面女子不是人了,否则怎会转眼在村口出现的?他惊骇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不错!我正是鬼,特来追讨你们这几个人的命。”
    “吓!你真的是鬼?”
    “少废话,快将命交出来!”
    “我,我,我跟你拼了!”
    这个贼首老大发狂地举刀凶狠劈来,鬼奴再也不想多费时辰了,闪身顺手一刀,将他劈翻在地,跟着一脚,又将他踢飞起来,撞在一家房屋的石墙角上,脑浆迸裂,睁睁眼,也死去了。剩下断了手骨的老二,吓碍早已软了腿,连跑也人会跑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命。
    鬼奴恼恨这伙匪徒凶残太无人性,心里对这匪徒没半点怜悯,只有厌恶,说:“你现在才求饶太迟了!村中死去的老人妇孺,能饶恕你吗?他们不怨我放走了你?”一刀挥去,又将这匪徒的一条腿砍了去,令他连跑也不能跑了,说:“现在找不杀你,将你交给村中受害的人,看他们怎么处置你!”
    鬼奴扬声说:“躲藏的父老乡亲和姐妹们,这伙山贼全给我杀了,只剩下一个已不能跑动,我将他交给你们。你们出来吧,不用害怕。”
    首先奔出来的,是那个险遭这匪徒奸污的妇人,她披头散发,提了一条扁担奔过来,跟着一些逃过大难的山民也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了,提棍的提棍,拿锄头的拿锄头,一齐朝这受伤的匪徒奔来。一阵乱棍,将这匪徒打得不成人形,就是连死去的匪徒也不放过。
    鬼奴在人群的忿怒中闪身而去,等到村民想起救了全村的恩人时,鬼奴和黑豹早已离开了,已远在几十里之外。
    鬼奴问:“主人,我这样做不过份吧?”
    黑豹说:“不过份,这伙贼人该死有余,不杀难平民愤。不过,以你的武功,早将为首的两三个山贼杀了,其余的制服了他们,交给村民去处理更好。”
    “主人,我知道今后怎么办了。”
    鬼奴一举而歼灭了九嶷八虎,只是牛刀小试,初露锋芒而已。就是她没有学到太乙真经上的几门绝技,单凭黑豹传给她的太极两仪剑法,也是可以将九窟八虎打发掉,但这就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交锋才行,不会这么快速而干净刮落。她这一行动,却留给几嶷山一带百姓极为深刻的印象,有这么一个神秘的蒙面女侠,杀了九嶷八虎,救了全村人。不到几天,这事就传遍了湘海一带的村村塞寨,从而引起了黑、白两道上人的注意。
    是夜,他们以行商走贩的身份,在宁远县城投店祝恨。在有人的地方,鬼奴对黑豹的称呼也变了,问:“爹!我们明天去哪里?”
    “长沙。”
    “长沙府?”
    “唔!长沙苏三娘对你有传艺之恩,你不去拜谢她么?”
    “那爹去不去?”
    “我不去了!你也别说出我来。就你一个人去拜谢她好了。”
    “那我以后去哪里找爹的?”
    “不用找,到时我自然会来见你。”
    “爹,我拜谢她后又怎么样?”
    “苏三娘有湘中女侠之称,人面极广,不但与黑、白两道上的人都一有来往,也与长沙官府中的人有来往。你相机向她打听一些官府中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岩洞逝去前辈的一些线索来。”
    “好的。”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宁远县,一到荒野,便施展轻功,直奔长沙。
    第二天中午,他们便出现在长沙府城郊的豹子岭上,在豹子岭,已看见长沙府那高大的城楼了。黑豹说:“鬼奴,我们要在这里分手,你一个人进城去吧。”
    “爹不进城?”
    “长沙府城是中原武林人士来往的地方,我不想碰上他们,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全。鬼奴,你进城后,就到鸿运客栈投宿,然后再拜访苏三娘,”
    “爹!我知道鸿运客栈是武林中人员喜欢投宿的客栈,几乎所有成名的武林中人,都一定要去这家客栈祝恨三四天的。”
    “哦?为什么?”黑豹有些奇异。
    “我听人说,什么神秘的黑鹰和青衣狐狸莫女陕,曾经在这家客栈里住过,现在它成了武林人十和江湘中人一个瞻仰的地方,觉得去住一住,很荣幸似的。”
    黑豹不以为然地一笑:“原来这样,看来江湖上有不少是沽名钓誉之徒。”
    “爹!那找还去不去住?”
    “去!为什么不去?找看当今武林,你更有资格去住。干脆,你就将客栈里的一间单门独户的楼阁租下来住。”
    “爹!听说这样有庭院的楼阁,一天的房价是很贵的,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
    “女儿.钱财是身外物,你别去为这钱担心了!你应该像王候似的生活着,甚至比他们过得更好才是。而且单门独户的楼阁,我去看你更方便。”
    “好的!那我就去住吧!”
    黑豹凝规鬼奴去后的身影,遥望长沙府的城楼,不胜感慨。长沙,已有七八年没什有来过了。当年,他作为武当派的长老,中原武林七大剑客之一,经常来往长沙,备受当地武林人士的敬重。可是自己身败名裂,给废了武功后,一下成了落荒之犬,连长沙也不敢去,绕道湘黔边界上的重山峻岭,远下岭南避祸。想不到自己因祸得祸,练成了一身神功,七八年后,重出中原,又涉足武林了。
    七八年前,长沙可以说是风云际会、武林人士云集的地方,几乎当时武林的上乘绝顶高手,都先后在长沙出现。神秘黑鹰、青衣狐狸莫纹、小狐狸小芹出现长沙固然不在话下,九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和一些世外高人,如怪丐吴影儿和长白山的人魔星君、后来的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以及梵净山掌门水中仙子,都先后在长沙出现了,共猎碧眼老魔,一时成为了武林有史以来的盛举,使人们津津乐道。
    现在,长沙城楼依旧,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今健在否?他们又去了何处?也想不到黑鹰和青衣狐狸住过的鸿运客栈,现在却成了武林人士仰慕的地方,这大概是鬼奴和她丈夫当年在江湖上卖艺为生、曾经在长沙逞留时听人说的。现在她重游长沙,又会有何感想?自己因为想她能过上富豪人一般的生活,以弥补她以往的艰辛,因而叫她一个人去鸿运客栈住,会不会令她触景生情,引起她心中的痛苦或伤感?要是这样,自己不应该叫她一个人去了。
    接着,黑豹又联想到另一件事来,鸿运客栈既然是武林人士仰慕的地方,必有不少的武林中人去那里祝恨,鬼奴此一去,会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从而惹上麻烦?尽管以鬼奴目前的武功,就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也伤害不了她,但她的江湖经验到底没有自己丰富,而且她也从来没有与上乘高手打过交道。何况一些身怀奇功异能的人,行为作风,往往与常人不同。就像岭南双奇这样的人物,不是傲慢得我行我素,就是总喜欢试试人家的斤两。鬼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与他们发生冲突就不大好办了。不行,得暗中去护着她才好。黑豹想了一下,为免鬼奴有所闪失,便闪身暗中跟随鬼奴而去。
    果然不出黑豹所料,鬼奴前去鸿运客栈祝恨,不们引起了人们的惊讶和注意,也招来了麻烦。
    鬼奴仍然是山里妇人的装束,头戴一顶露髻而披着黑纱的斗笠,前去鸿运客栈投宿。过去鬼奴随丈夫在江湖上卖艺,住的都是下等的客栈,有时就在荒野破庙中祝恨,哪有住过大府城这等豪华的客栈?单是店中店小二的一身衣裤,就比自己光鲜多了。没有主人黑豹在自己身边,心里不免有些怯意,她怯生生地问店小二:“有住的地方吗?”
    店小二这一类人的眼睛,最为势利不过了,他们往往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见鬼奴一身山妇装束,风尘仆仆,说话带怯意,显然没见过大场面。这样的人,应该去找下等的客栈投宿,不应该跑来这里。因而说话便带七分轻蔑:“大嫂!我店的房间有的是,就是下等的客房,也要五钱银两一天。”言外之意就是,这么贵的房间你住不起,到别的客栈去问吧。
    鬼奴为难他说:“我要的是独门独户的带庭院的楼阁,有吗?”
    鬼奴这么一说,不但店小二瞪大了眼,连一些在座的旅客也惊讶了,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店小二问:“大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刚才听不大清楚。”
    鬼奴只好为难地再说:“我说,我要独门独户带庭院的楼阁,有吗?”
    店小二瞪大了眼,他不能再说自己听不清楚了,因为鬼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而且咬字清楚。他眼睛睁得像一对铜铃,问:“大嫂,这是你要的,还是代别人要的?”
    “我要的呀!怎么代别人要了?”
    “你一个人?”
    “是呀!我一个人。”
    店小二不由再次上下打量着鬼奴。他阅人不谓不广,鬼奴一身打扮,既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江湖上的豪客,只有一个行囊背包,没有任何兵器在手,当然更不像富豪人家的家眷了,居然要住独门独户的豪华楼阁。莫非这人是疯的?胡言乱语?来这里闹事的?顿时,他吊起了一双白鸽眼问:“大嫂!你知不知道独门独户的楼阁,一天的房金要多少银子?”
    “要多少银子?”
    “一天要十五两白银!”店小二意思是说,十五两的白银,恐怕你一年也赚不到,这么贵的客房,你住得起吗?店小二满以为这一句话,就将鬼奴吓得不敢再开口。谁知鬼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元宝,起码有十两重,一放在柜台上,问:“这够了吧?”
    这一下,不但店小二呆若木鸡,掌柜的也惊讶、愕然,就是一些在座的武林人士和旅客,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店小二揉着眼睛,再看看这一锭金元宝,怕是自己眼花了,看不清楚,想走过来掂掂重量。掌柜的却是一个生意上的精明人,一看黄金白银,便能分出真假来,虽然这样,他也不大放心,抢先拿了过来,放在手掌上掂掂重量,又仔细地观察一下,店小二问:“掌柜!是真的吗?”
    掌柜瞪了店小二一眼:“怎么不是真的了?你还不去好好招呼夫人坐下?”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店小二立刻对鬼奴奴颜相敬,弯腰拱背他说:“夫人,请先到客厅坐坐,饮杯香茶,小人自会给夫人办住房的事。”现在,他不敢再以“大嫂”称呼,而改口敬称“夫人”。
    鬼奴说:“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就行了。”
    “不不!夫人,请先到客厅休息一下,我店老板有话会同夫人说的。”
    鬼奴心想:店老板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了?但也只好客随主便,随店小二到小客厅坐下,跟着便有人敝上香茶和水果、瓜子。鬼奴又想:原来住独门独户的楼阁,还这么隆重招待的。
    鬼奴赶路,没有认真休息过,心想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好。不久,掌柜便陪同一位锦服的中年人进来。来人双目有神、步履稳健,鬼奴一看,已看出这位店老板是武林中人,心中暗暗纳闷:我只不过是来投店祝恨的,不是交不起房钱,干吗店老板要来和我说话?为了礼貌,她不得不身站起来相迎。
    店老板慌忙趋前一步,拱手说:“夫人不必客气,请坐!”
    “不敢!店老板和掌柜请坐。”
    大家坐下之后,店老板问:“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鬼奴想了一下说:“不敢,小妇人贱姓蒙。”
    “原来是蒙夫人,久仰!久仰!’’
    鬼奴心想:“你这不是胡说吗?刚才只不过是我随便说的一个姓而已,恐怕这世上没这么一个蒙面妇人的,你几时久仰了?但她也知道,这是江湖上一句极为平常的客气话。便问:“不知店老板有何赐教?”
    “不敢!蒙夫人既然相问,在下就只好直说了。想夫人必然听过小店内的独门独户楼阁,曾经是云南点苍派掌门夫妇住过的,名震武林的黑鹰和莫女侠,芹女侠也曾住过。”
    “不错!小妇人也略有所闻。”
    “因为这样,不少的的武林人士慕名而来,指名要住这些独门独户的楼阁,尤其是他们曾经住过的两栋。”
    “这样,又怎么了?”鬼奴暗想:难道他们住过的地方,就不准别去住了?那不霸道么?
    “夫人,要是来一二人,那也没有什么,可是有时来八、九、十人,互相争夺要住,这就令小店为难了。”
    “你们没这么多独门独户的楼阁?”
    “小店总共只有四座,只能同时安排四户人家住下或四伙人同住。”
    “那你们不能分先后吗?先到的先得不就解决了?”
    “夫人,你知道,武林中有些人并不怎么讲道理,各不相让,一定要自己住。”
    “那怎么办?”
    “最后大家只好凭武功的强弱来决定了,强者住下,弱者让出。”
    “他们互相交锋,以决高下?”
    “不错,就是这样。”
    “那会举弄出人命来?就是伤了人也不好呵!”
    “夫人所说极是,弄出人命,弄伤了人,小店也担当不起,而且让点苍派掌门和慕容家的黑鹰、莫女侠和小芹姑娘知道了,也会不耻和冷笑。”
    “那怎么办?”
    “所以小店请了苏三娘女侠、湘西方家和丐帮在长沙堂的堂主,与在场的武林人士,共同订了一条规矩。”
    “哦?什么规矩了?”
    “试内力,比轻功。”
    “怎么试,怎么比?”
    “小店内院门口两旁有一对五百多斤重的石狮子,还有一口莲花池塘,凡是能一脚一掌踢倒拍翻一只石狮,便算是过了一关,然后脚踩莲花荷叶掠过池塘而不湿脚者,算是过了第二关。两关过了,方能入住。这样,大家就不必动手交锋以决胜负了。”
    鬼奴点点头:“这也不错,办不到的就去别家客栈住了?”
    “不!小店还有十多间上等的房间,陈设大方、舒适、光亮、宽敞,里面也有厅和卧室,办不到的,就住这些上房或其他客房。”
    “那么,那四座楼阁就没有什么人去住了?”
    “夫人!住的人虽然少了,因为有不少的人过不了这两道关,但却有些人例外,不用过这两道关。”
    “什么人可以例外了?”
    “就是路经这里的官宦人家和武林中颇负名望的人士,如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四大世家,以及名动江湖的侠义人士。其他的人,都要过这两道关了。”
    鬼奴想不到要住鸿运客栈的独门独户楼阁,还有这么个规矩的,要不是主人的吩咐,她才不来住鸿运客栈了,就是住,也不去住这么昂贵的地方,住客栈,还要过关,这真是自古以来少有的新鲜事情,便问:“那么想来住的人是不多了?”
    “夫人!小店规矩订下来之后,想来住的人反而多了,个个都想来试试,以住上楼阁为荣。”
    鬼奴这下才明白店老板来见自己的真实用急,便问:“那么我要入住,非要闯过这两道关?有钱也不行?”
    “夫人请原谅,在下不能坏了规矩。其实小店的上房也不错,房钱也便宜,住一天才要五两银子。”
    鬼奴心想:五两银子住一天还算便宜吗?我们以前在江湖上卖艺,十天半个月,也赚不了五两银子,要是碰上当地的恶霸豪强,所赚的钱还会给他们全收去。可是主人黑豹叫自己别心痛这些银子,非要住上这些楼阁不可,以方便主人的出没。便说:“店老板,我想去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过这两道关口。”店老板和店掌柜不由相视一眼。店老板是武林中人,知道江湖上的一些禁忌:凡是单身在江湖上行走的妇女,僧尼、退土,必然身怀一门绝技,要不,就用善于用毒或使暗器。这些单身人,尤其是妇女,更不可轻易得罪了。现在,鬼奴一个人前来投店祝恨,一出手就是金元宝,不但蒙了大半边面孔,还戴着一顶垂下黑纱布的斗笠,就是进了客厅也不除下来,更令人增添神秘之感,不知是哪一处三山五岳的人物。生意人嘛,当然既看在钱份上,更不知此人的来头,要是一般人,由店掌柜应酬说明就可以了,不必惊动店老板亲自出来。
    店老板一见鬼奴,便感到来人有一种谜样的神秘,所以格外客气,婉转他说明本店的规矩,希望来人知难而退,住一间上房好了,别生事端。可是在对话中,店老板感到来人不是一个好生事、行为怪异的人,而是明事理、识大体的人,才略略放下心来。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人会有深厚的功力。现在听鬼奴说要去试试,不禁与掌柜愕然相视一眼。随后店老板站起来说:“夫人既然要试试,请随在下来。”
    “店家请带路。”鬼奴也站了起来。
    鬼奴随店老板、店掌柜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内院的一座圆门前,果然有一对约五百多斤重的石狮蹲伏在圆门的左右两旁,而面前不远,有一口几亩地的莲花池塘,现在正是初夏之际,池中的莲花朵朵盛开。
    在客栈中住下的一些武林人士,听说有位蒙面女子要闯那两道关了,大部分因闯不过而住到其他房间的,纷纷好奇地也拥了进来观看,他们有的是有惊人的臂力,踢倒拍翻了石狮,但轻功却不济,掠不过莲花池;有的轻功不错,但内力不足,拍不动石狮;更多的人只能望楼兴叹,住不上独门独户的庭院楼阁。
    鬼奴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一对石狮子,石狮子是十分的光滑,大概是经历了不少人的掌拍脚踢之原因,所以狮身十分的光滑,而且石狮座下的一块石块,深凹地面有几寸之深,要踢倒拍翻,的确也不容易。
    鬼奴打量了一下,问店老板:“我弄翻它就可以了吗?”
    “夫人能够踢倒拍翻其中的一只就行了,然后请掠过莲花池。”
    “好!请店家和各位闪到一边去,小心给石狮子撞着擦伤了!”
    众人听了愕然相视:这位蒙面女子莫不是大话吓人?我们已离石狮子约五尺远的地方了,怎么还会擦伤碰倒我们了?石狮总不会给你拍飞了起来吧?
    店老板也有些惊讶:难道这蒙面女子真的有如此的神力?不管是真也好,说大话吓人也好,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请大家闪到一边去了。鬼奴暗睹凝神运气于双袖之中,然后一招流云飞袖拂去,“啪”的一声,水袖击在石狮身上,一个约五百多斤重的巨大石狮,应声飞起,摔到一丈多远的地方,横卧在草地上,摇摆两下,便不动了。跟着鬼奴又是另一水袖拂去,右边的石狮也是应声飞起,摔到另一边草地上,却屹立不倒,仿佛给人从圆门口搬到这块草地放下似的。
    店家和众旅客全都惊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自从鸿运客栈订下这一条规矩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有的人只能够将石狮子弄翻倒,却绝不可毙有这等不奇思议的袖力,竟然能将五百多斤重的石狮拂飞了。这事就是当今一些颇负盛名的侠义人士,也不可能办到。有人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胡言乱语,要是得罪了这位蒙面女人,给她衣袖一拂,那还有命吗?
    的确,自鸿运客栈订下规矩以来,没有人能显示过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一些绝顶的武林高手,他们不屑这样做,也用不了他们显示。一来他们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用不了闯关而可以入住;二来他们也极少跑来种鸿运客栈投宿的。来鸿运客栈要住独门独户楼阁的人,绝大多数是没有什么名气的武林人士,更多的是想显示自己的武功,借此在江湖扬名显威,跻身于武林的名流之中,真正的上乘高手,实在没有几人。
    鬼奴的情况却是异常的特别,她根本不想出名,更不想在人们面前夸耀自己的武功,压根儿也没有打算跻身于名流中去。她只不过奉主人黑豹的命令行事而已。这样一来,她却惊动了长沙一地的武林人士了。
    鬼奴以流云飞袖功拂飞了石狮子后问店老板:“我可以了吧?”
    店老板早已给惊震得不能说话了,半晌才说:“女侠何止是可以,完全有条件可以去住了!小店能得到女侠的光临,实在荣幸。女侠,请!”
    “我不用从莲花池上掠过了吗?”
    店老板说:“女侠功力如此深厚,想必不用了!”
    人群中有人叫喊起来:“店家,你可不能坏了规矩。”
    跟着有人响应:“是呵!老子昨天也踢翻了石狮子!”
    鬼奴说:“店老板,还是让我从莲花上走过吧,别令你难做人。”
    “多谢女侠,让众人开开眼界也好。”
    鬼奴提气上升,就地一跃而起,飘然飞到了一面荷叶之上,亭亭站立,荷茎不弯,荷叶不摇晃,这等极梭的轻功,又令人不禁由惊骇中喝起彩来。一面荷叶,就是一只青蛙跃了上去,也会摇摆晃动,这位蒙面女子,轻得像一只蜻蜒似的亭亭立在荷叶上,又怎不令人惊奇喝彩?
    鬼奴说声:“店老板,看我从莲池上走过了!”说着,人似一团轻云青烟,缓缓地从莲花上面款款而过。太乙门轻风千里的超凡轻功,武林中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些绝顶的高手,就是要走过莲花,往往只是一闪而过,绝不能像鬼奴这样缓缓的过来。再粗的荷叶茎,也承受不了一个人的压力,何况还是落下来的压力,所以有些轻功颇俊者过莲花地时,曾踩断了不少的荷叶茎。而鬼奴缓缓地踩过来,竟然没折断一根荷叶茎,没碰落一片花瓣,更令人惊愕得瞠目结舌了。这是鸿运客栈近几年来,第一次碰上了这么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
    人们看得惊疑不定,这位蒙面女子是什么人?在江湖上可没有人传闻的。有人轻轻地说:“这一定是青衣狐狸莫纹女侠再次重来长沙了,要不,谁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和这么超绝的轻功。”
    青衣狐狸四个字一说出,人们的心顿时如电击似的震动了。青衣狐狸再出江湖,那说明江湖上必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的确,这几天以来,长沙府一带就出现了不少神秘的人物,传说东厂的两位高手,也曾在长沙附近出现了,就是连长沙知府大老爷也紧张起来,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莫不是青衣狐狸闻风而来,以蒙面女子出现,故意在此显示武功,以惊震不轨者?
    有人说:“不可能是莫女侠。”
    “不是她又是谁?谁又有这么好的武功?”
    “莫女侠早两年与黑鹰慕容智成婚,此后便再不涉足中原。也半步不离慕容家的紫竹山庄。当时,所有的武林人士,纷纷前去广西孟英山庆贺,亲口听她这么说的。”
    又有人说:“现在的店掌柜,就是当年接待过莫女侠的店小二标哥,要是莫女侠,他还有听不出声音来的吗?”
    “不是莫女侠,那又是谁?”
    “我看极有可能是当年赌馆中的七姑娘。”
    “什么?是她?”
    “七姑娘为梵净山的水中仙子收为徒弟,现在恐怕她是艺成下山,重游长沙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梵净山的轻功最巧最好?尤其是水面功夫,称雄武林。”
    又有人反驳说:“要是七姑娘,店掌柜更知道了,七姑娘也曾在客栈住了一段时间,能分辨不出来吗?”
    “你说,既不是莫女侠,又不是七姑娘,那又是谁了。”
    “老兄,江湖上的奇人异事不少,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人们在纷纷议论。店老板和店小二标哥,早已恭请鬼奴到一座有花木庭院的独门独户楼阁去住了。这座楼阁,也正是当年黑鹰和莫纹女侠、小芹姑娘住过的楼阁,楼阁内的一切布置、陈设、家具,与八年前时一模一样,没有变动过,只是负责打理、伺候客人的珍妹子已不在,换了另一个叫满妹子的少女来。珍妹子已跟了苏三娘,成了苏三娘贴身的一位女弟子。店掌柜亲自对满妹子说:“满妹子,这位是蒙女侠,就住在这座楼阁里,你要小心伺候,切不可怠慢了!”
    满妹子是城郊农村的一个女孩子,生性活泼、勤快,也天真。她满脸是笑他说:“标叔,我知道啦!我会殷勤小心侍候客人的。”但她心里想:怎么这人蒙头蒙脸的?怪不得叫蒙女侠了。
    店老板对鬼奴说:“蒙女侠,请进去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店还有两座这样的楼阁,可以换过一间。不过,这一座就是过去莫女侠所住过的。”
    鬼奴说:“我看不用换了,就这一座好了!”
    “既然蒙女侠满意,请进里面休息,需要什么,对满妹子说一声,我会打发店小二立刻给女侠办到。”
    “好的,你们忙,也请便。”店老板再吩咐满妹子几句,便告辞和掌柜而去。
    满妹子说:“蒙女侠,我带你到楼阁里休息去,洗脸洗澡的热水,我也准备好了。”
    “麻烦小妹子了!”鬼奴说。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鬼奴踏入楼下的大厅,里面陈设得如富豪人家一样,靠近南面的,是一间精雅的书房,窗外有花木树林草地,幽静极了。鬼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间客栈,简直是户富贵人家的府第。
    满妹子说:“蒙女侠,我带你上楼看看那两间卧房去,看要添置什么,我好去拿来。”
    “也好,你带我去看看。”
    鬼奴跟随满妹子楼上楼下看了一遍,又到院里四周走走,感到十分的满意,心想:这么一座院子,楼阁太精致了,怪不得每日要收十五两白银了。好是好,但作为一个路过的旅客来说,仍然是太过奢侈了,只有富商大贾、官宦人家才住得起,就这么一处昂贵的楼房,还要经过两关,才有条件入住。要不是主人吩咐,我才不来这里住了,随便找一间较好的房间住不更好?何必去拂飞那两个石狮子?满妹子待她看完后问:“蒙女陕,需要添一些什么吗?”
    “不用了!”
    “那蒙女侠请上楼休息,我去帮女侠挽一桶热水来洗洗脸、抹抹身。女侠可以睡一会儿,我再给女侠端饭菜来。”
    “满妹子,这里的饭菜钱是怎么算的?”
    “女侠不知道么?在这里住的客人,每日三餐,全由店里包了,不再收费的。就是女侠换下来的衣服,也由店里洗晒,也不再收钱的,因为全都包在十五两银子里面了。”
    “多谢你指点了。”
    跟着鬼奴打赏了她十两银子。满妹子一见这么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吓得不敢去接受。鬼奴说:“这是我给你的,怎么不要?”
    “女侠,你就是打赏我,给我几文钱就够了,用不着给这么多。”
    “你还嫌银子多呀!”
    “女侠,我从来没拿过这么一大锭银子的,心里有点慌。”
    鬼奴一笑:“傻妹子,这是我给你的,你慌什么了?是不是害怕我将你卖了?”
    “女侠又怎么会卖我的?就是卖我,我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好了!你收下吧!”
    “多谢女侠,叩谢女侠!
    满妹子收下了银子,更勤快地伺候鬼奴了。她来鸿运客栈打工,破天荒碰上了这么慷慨大方的一位客人。十两银子,比她做三年的工钱还要多。她一个月才有二钱银的工钱,初来的一年,根本没有工资,店里只负责她的吃穿。
    鬼奴露出了这两门惊世骇俗的武功,暑时间便传遍了长沙城内外,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丐帮和苏三娘的耳中。说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有人猜疑是青衣狐狸莫女侠,也有人说是当年赌馆里的七姑娘,也有人说不是。
    苏三娘听了也思疑起来,不是莫女侠和七姑娘,江湖上谁又有这么俊的武功了?苏三娘自从离开阴掌门,收集了原二十八骑的弟兄,宣布自立为金刀门,为手下弟兄推选为金刀门的第一任掌门人,接管了阴掌门在长沙、衡州、永州三府所有的产业,与湘西言家和丐帮结成联盟,成了湘中一地的有财有势的知名人物,与黑、白两道和官府的人都有来往。苏三娘为人慷慨好义,对部下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不但为手下弟兄们拥戴,更为百姓敬爱。因为她订下了颇为严格的门规教律:不得仗势凌人、欺侮百姓、奸淫妇女,要维护地方上的治安、敬老惜幼、除奸助弱;不得卷入到江湖上的思怨仇杀和其他门派的是非中去;不得与不屑之徒为伍,勾结外人,背叛本门派,出卖自己的弟兄。
    苏三娘的立意不错,创派宗旨也很好。可是江湖上群雄并立,在社会上处处弱肉强食的斗争中,要建立一个门派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致命的弱点,金刀门没有一门独步武林、纵横江湖的武功。他们的一套刀法,也不过是得自阴掌门,凶狠却不及阴掌门的一些黑衣武士。何况湘中一地,是群雄眼睛里的一块肥肉。群雄们至今不敢指染,主要是忌畏金刀门与湘西言家、丐帮结成联盟,而且苏三娘与青衣狐狸莫纹的交情也很好,因而不敢侵犯。但本门无所倚重,单靠外人支持,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苏三娘一旦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金刀门就四分五裂,在江湖上自动除名。这是十年之后的事,这里不说。
    再说苏三娘听了手下弟兄的报告,说鸿运客栈来了一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心中甚是思疑。苏三娘何尝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是在群雄的虎视耽耽之下,不知几时有人找上门来挑战生事,所以有什么高人在长沙出现,她不能不提防。苏三娘极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武功难与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争上下,也不及黑道上的一些成名人物,要不是为了自己手下几百名弟兄们的生计和生活,她才不想创立这个金刀门。由于这样,她才订下了这么一条门规:不得卷入到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和其他门派的是非中去。
    正当苏三娘在思疑时,守门的弟兄进来向她报告了:“掌门,那位蒙面女子前来登门拜访,要面见掌门。”
    苏三娘一怔,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这么快就来登门拜访自己,有什么意图?问:“她有没有带人跟来?”
    “是满妹子带她前来见掌门的。”
    珍妹子在旁边说:“师父,不会是莫女侠和七姑娘来拜见你吧?”
    苏三娘暗想:莫女侠行为往往出人意外,而七姑娘为人忠厚老实,可能是她第一次出外走江湖,不想人知道,蒙了面孔也说不定。要是真的是她们来,那就太好了。就是不是,人家身怀绝技,亲自登门拜访,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自己总不能不去接见。便说:“好!大开中门,我要亲自去迎接她。”
    苏三娘带了珍妹子和两名贴身的丫环,亲自出大门迎接这位蒙面女子了。
    出到大门口石阶上,果然见满妹子带着那位一时惊动长沙的蒙面女子,衣袂迎风飘展在等候自己。苏三娘隐隐感到来人身上有一股英气在流动,这只有上乘一流高手才会有的现象,可是她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出于礼貌,她慌忙走上一步,拱手相问:“请问女侠,找我苏三娘有何见赐。”
    鬼奴见苏三娘面带戒意,也感到在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说:“苏女侠,我特意来拜访你,不请我去里面坐么?”
    苏三娘一听,更肯定来人不是什么莫女侠和梵净山的七姑娘了,疑云更起,但来人说话的口吻,似乎不含恶意,便说:“女侠!请!”
    来到金刀门的忠义厅上,分宾主坐下,苏三娘叫人奉上茶后问:“女侠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鬼奴反问:“苏女侠,这么快就记不得小妇人了?”
    苏三娘愕然:“我苏某似乎与女侠素味平生,从未谋面,几时见过女侠了?”
    “苏女侠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是贵人事忙,怎记得我这个跑江湖的小妇人。”
    苏三娘更诧异:“我苏某曾与女侠有过过节了。”
    鬼奴看看珍妹子,又看看四周,问:“苏女侠,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吧?”
    “请放心,这里没有外人!女侠有话请直说好了。”
    “苏女侠请原谅,小妇人的事,除了苏女侠知道外,我不想任何人知道,不过请放心,苏女侠对小妇人只有恩,而无怨,更没过节。”
    苏三娘又是思疑不已:自己怎么会对这位女侠有恩了?要是来人是七姑娘,有恩还说得过去,不是,有恩之话又从何说起?以她这样的武功,衣袖能将石狮拂飞,能身立在荷叶莲花之上,缓步过莲花池,武林中又有谁人能战胜她了?就算是她有急难,以自己的武功又如何能救得了她?而且在自己的记忆中,也没有碰到过如此武功奇高的女子,遭到另一高手追杀,而自己出手相救的。
    苏三娘自离开阴掌门之后,采取一条明哲保身的办法,不卷入任何高手的斗争中去,更不卷入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除非是一个弱者,受人欺凌,自己才出面干涉,而眼前这位蒙面女子,武功之高,可不是什么弱者。自己谈何有恩于她了?既然来人要单独与自己谈话,便说:“好!那我带女侠到密室中谈。”同时吩咐珍妹子,“你给我守着,任何人也不准接近密室半步。”
    “是!师父。”
    至于带鬼奴来的满妹子,在鬼奴见到了苏三娘后,已回客栈去了。
    到了密室,并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建筑在一口清池之中,四周绿水包围,只有一条道路出入,那就是一条长桥,珍妹子带刀守着长桥口。这里,是苏三娘与金刀门各地首领们的会议处,商议金刀门的重要大事,没人会听到。
    走过长桥,进了密室,苏三娘说:“女侠,这里谈话没人听到了。”
    鬼奴一下在苏三娘面前跪拜叩头,弄得苏三娘一时手忙脚乱,慌忙扶起她来:“女侠有话请说,何必行此大礼,我苏某实在不敢当。”
    “苏女侠对我不但有相救之恩,更有传艺之情,小妇人怎敢不拜谢?”
    苏三娘更怔住了,问:“什么?我与女侠有相救之恩、传艺之情?女侠不会是弄错了吧?”
    “苏女侠,不记得三年多前在望城的事情了?”
    “三年多前望城之事?”
    “苏女侠,你真的忘了?当时一对江湖卖艺的夫妇正在望城卖艺,遭受到当地一位陈家恶少的欺辱,苏女侠不是出手相救么?后来还传授小妇人一门刀法……”
    苏三娘惊讶:“女侠就是当年那位卖艺的女子?”
    “不是小妇人又是谁?”
    “哎!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女侠,我们坐下谈,尊夫现在哪里?”
    鬼奴一听,神情有些凄然,轻叹一声,伤感地说:“小妇人丈夫两年多前,在岭南为邵氏三恶所害,惨死异乡,就是小妇人也几乎死于贼人的刀下。”
    苏三娘怔了半晌,说:“女侠,对不起,我触动你的伤心事了。”
    “苏女侠,这怪不得你,是小妇人命该如此。”
    “女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告诉我?”
    鬼奴略略将自己经历、遭遇说了—下,最后叹了一声:“小妇人总算手刃了仇家,为先夫报了仇,伸了冤。”
    “江湖上传说,湘粤边上的邵家山庄,在一夜之间,给人夷为平地,就是女侠所为?”
    鬼奴摇摇头:“那不关小妇人之事,小妇人只杀了邵氏三恶中的两恶,铲平邵家山庄的,是岭南双奇所为。”
    “岭南双奇!?”
    “那是一对行为怪异的夫妇,他们武功奇高,举止令人莫测。”
    “你的一身绝技,是他们所传?”
    “不是,是另一位世外高人。”
    “哦?这位高人是谁?”
    鬼奴摇摇头:“苏女侠,这位高人不想任何人知道,也叮嘱小妇人不可说出他来,请苏女侠原谅。”
    “我知道武林中的规矩,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说出去的,我多问了。”
    “苏女侠知道就好了,我还担心苏女侠会怪我哩!”
    “我怎会怪你?不论报恩报德,你都不应该将这位世外高人说出去,这是江湖上起码应遵守的信诺。你过去真的是姓蒙?”
    “苏女侠,过去的那一位江湖女子早已死了,我也不想再提起。我现在姓蒙,是不愿人看见的一个丑陋面孔的蒙面人。”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看我们两人别再以女侠女侠相称了,我们以姐妹相称好吗?”
    “小妇人不敢如此放肆。”
    “那你是看不起我了!”
    ‘小妇人怎敢如此?苏三娘要是不怪罪,我就斗胆叫苏女侠为苏三姐了。”
    苏三娘大喜:“那我叫你为妹妹啦!妹妹,你这次来长沙——”
    “我这次来长沙,主要是来拜谢三姐往日之恩。”
    “妹妹千万别这样说。”
    “还有,我还想向三姐打听一件事。”
    “哦?妹妹要打听什么事?”
    “三姐,我在岭南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他留下的遗言十分含糊,既不知道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代的人,只知道他全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只有他一个人逃到了岭南,老死于山洞中,望有缘人在埋葬他的尸骸时,代他上报国以除奸佞,下为民以杀凶残,那他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所以我想向三姐打听,湖广一地,有没有哪一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而又逃出了一个人,受到官府通缉追捕的。”
    苏三娘不由沉思了良久,说:“妹妹,我十岁时,曾听大人们说,正德三年,太监刘谨,将在职的官吏三百多人,投入狱中,其中有的是湖广人士,有的全家被惨杀。不过两年之后,太滥刘谨就为正德皇帝杀了,家产充库。在那次冤案中,似乎没听说有人逃出来,也没有什么人为官府通缉追捕。”
    鬼奴说:“这么看来,那位逝去的前辈,不是这一次冤案的牺牲者了。”
    “妹妹,你能不能说出那位逝去前辈尸骸的情景怎样?”
    鬼奴没有见过,只能依据主人所说心里大概有个了解,便说:“三姐,当时死者身上所穿的衣服早已风化,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骸骨,山洞的尘埃积有寸许,似乎已死去有几十年了,而且这位前辈还是一位老年人。”
    “哦?妹妹怎么看得出他是老年人?”
    “因为他在遗言中说,他在山洞隐居了十多年,可惜天年已尽。不是老年,能说天年么?”
    “妹妹,这么看来,你不用去为他报仇雪恨了。”
    “哦?为什么?”
    “年代这么长久,恐怕他所有的仇家,早已不在人世了,再说,这是朝廷、官府中的事,我们江湖中人,不必去插手,想理也恐怕理不了。”
    “三姐说的是,历代给皇帝冤死的人不知多少,往事渊如浩海,又怎么去查?”
    正说着,忽然守门的一个弟兄,神色慌张地朝密室奔来,守着桥口的珍妹子正拦着他问话。苏三娘闻声向外一看,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对鬼奴说:“妹妹,你先坐下,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姐,那你忙去吧,不用来招呼我。”
    这时,珍妹子也奔过桥来,说:“师父!有人来踩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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