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外,鸟语花香,远道而来的读书人络绎不绝,以文会友吟诗作赋。金宝穿梭其中渐渐觉得乏味,随着拥挤的人潮返回前院寻找秦布。
人多的地方总有是非,有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子混迹于人群之中,不安分的贼爪子频频解开别人的荷包占为己有。诗性正浓的文人压根没想到这种地方竟有梁上君子,只顾着结交朋友卖弄文采。
世间之事仿佛早就安排好了的,那贼不偏不倚正好偷到了金宝身边的一位秀才,而金宝恰恰不是胆小怕事忍气吞声之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贼的手腕,柳眉倒立杏眼圆睁大喝一声:“小偷,放手!”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行走江湖的小偷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被失主抓到痛打一顿还是小事,更有甚者被人扯着头发游街示众。然而,能让小偷甘心受罚的前提条件是被失主亲手抓住,若是换了别人他们可会凶相毕露的。
趁着还没引起注意,贼爪子识相的还回荷包,惊慌失措的秀才捂着荷包匆忙逃离,看也不敢看凶神恶煞的小偷。贼爪子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恐吓金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臭娘们,想死了么!”
“呸,你这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居然偷到这儿来了,真是贼胆包天!”金宝以秋府准少夫人的气势指着他的鼻尖叫骂,“还不快把偷来的荷包还给大家,敢漏一个我就抓你去见官。”
“啥?你说啥?”贼爪子装疯卖傻混淆视听,一手括在耳边佯作听不清楚,一手把怀里的荷包转移到裤腿里,不时地向周围的兄弟打手势。不一会儿,躲在各个角落的小偷横眉竖眼目露凶光靠近金宝,形成包夹之势把她围困其中,贼爪子得意洋洋地蹭着鼻子,阴阳怪气地昵向金宝,“你他妈的快给老子乖乖闭嘴,我这帮兄弟好久没有碰过女人啦,今儿个正好开荤,啊哈哈……”
“靠,老娘不发威,反倒被当成病猫了!”金宝撩起裙摆系在腰间,撸起袖子攥紧双拳,出其不意弯腰踢出扫堂腿,把那得意忘形的贼爪子咣当一声撂倒在地。刹那间,哀嚎震天尘土飞扬,贼爪子四脚朝天哭爹喊娘,他手下的小偷气急败坏拔出白晃晃的匕首,发疯了似的刺向金宝。
围观的文人有的仓惶逃窜,有的呆楞当场,还有几个胆子大点的也只是手持树枝乱舞一通,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的作用。金宝纵身一跃,后退数丈开外,冷眼扫向这帮穷凶极恶的小偷,一场恶斗即将爆发。
金宝正寻思着对敌良策,只见饿狼似的小偷攥着匕首纷纷扑了上来,金宝抬脚踢中其中一人的手背,却见另一人已是近在咫尺,那把七寸长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小腹,忽闻阵阵疾风呼啸而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帮小偷已经横七竖八跌倒在地,盯着报废了的双手欲哭无泪。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金宝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正对上那双多情的眼睛,一时之间竟忘了作答。施以援手的英俊男子退到柔美公子身后,依然面无表情惜字如金。闻风而来的秦布乍见这幅场面,失魂落魄的奔向金宝连声追问她有没有受伤。
金宝朝思暮想地未婚夫秋瑜终于现身了。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后院。面色苍白地望着柔美公子。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向他致歉:“棠。棠公子。您。您受惊了。秋瑜。罪该万死……”
棠公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示意英俊男子扶住浑身颤抖地秋瑜。走到金宝面前关切地询问她地伤势。向众人赞扬她地杰出表现:“方才多亏了这位姑娘。机智勇敢擒拿恶徒。维护了各位地利益。我们应该向她表达最诚挚地谢意。”
惊魂未定地文人纷纷附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金宝倚在秦布怀里。浑然不为所动。只是怔怔地注视着面无血色地秋瑜。多日未见久别重逢。她地未婚夫居然没有看她一眼。满心都是那位非富即贵地棠公子。也许棠公子地身份非常尊贵。但不至于毫不关心受了伤地未婚妻吧。金宝地恋爱经验并不丰富。却也明白秋瑜心里根本没有她。这是她无法接受地事实。身体地伤远远不及内心地痛。
秦布温柔地拍着金宝地背。附在她耳畔悄声安慰:“九妹。秋瑜这几天忙地焦头烂额。宾客聚集一堂偏又发生意外。他实在没有精力顾及你地心情。你一定要体谅他啊!”
金宝幽怨地望着被众人围拥地棠公子和秋瑜。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哥。你也有未婚妻。如果程四小姐像我一样躺在地上。你会不闻不问吗?”
秦布无奈地叹了口气。派书童送金宝回家:“九妹。你先回去休息。今天我一定为你讨个说法。”
事到如今,留在这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个男人心里没有她,即使她伤得再重,他也不会心痛。金宝挽着书童离开了秋府,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她会窒息,她会看不起自己,她不需要虚伪的男人假装疼爱,更不需要死乞白赖缠着对方。该走的留不住,该留的走不了,何必苦苦伤神钻牛角尖呢!
话虽如此,金宝还是挺伤心的,回到秦府躲在房里什么人也不见,郁闷的是胃口依然好得很,荷花送来的饭菜吃得一点儿都不剩。天还没黑,金宝迫不及待支走了荷花,直奔寻芳园那处清净雅致的池塘。
瑰丽的晚霞映红了天边,如同一幅泼墨画,置身其中有种人在画中的幻觉。金宝沿着池塘走到池子中央的凉亭,听到阵阵娇媚而怪异的笑声,抬眼望去,只见亭子里的软榻上,身形窈窕的纤丽佳人正吃吃的笑着,仪态虽是婀娜动人,但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人不敢恭维。金宝心下一惊转身就走,面对她的两名“丫鬟”好奇的指着她嘀咕:“她是谁啊?模样瞅着挺眼熟的。”
亭亭优雅的侧过身子,丝绢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别有一番妖娆的韵味。他随手拿了颗李子丢了出去,正好砸到金宝的后脑勺。
“谁这么缺德……”金宝捂着脑袋回头怒斥了声,却见亭亭酥胸半敞神情妩媚的望着她,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卑贱的侍女,既然来了,干嘛又要走啊,难不成还怕了我嘛!”
“怕你?真是笑话!”正愁没处撒气的金宝一溜小跑进了亭子,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瞪着满桌红艳艳的李子,揪下一颗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不错……”
亭亭抿唇不语只是微笑,她身边的“丫鬟”却不乐意了,一左一右拍向桌子厉声喝斥:“你这馋嘴的丫头,见了亭姐也不问安,太没规矩了!”
“亭姐?”金宝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又往嘴里塞了颗桃子,指着他俩笑道,“那你们就是小强和阿贵喽!”
小强和阿贵面面相觑,嘴角剧烈抖动,脸上的香粉簌簌直掉,涂满胭脂的腮帮子几乎快要冒出火来:“我们不叫那种俗气的名字,你是听哪个八婆嚼舌根的?”
“哦?那你们叫什么?”金宝发觉惹人生气挺好玩的,最起码好过她一个人生闷气,“说来听听啊,下次我就记得啦!”
“我叫小青,青梅竹马的青!”左边那位“丫鬟”清了清嗓子,随即指向右边那位,“他叫阿俊,俊朗不凡的俊,你这丫头记清楚了吗?”
“小青,阿俊!”金宝来回指着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两位“丫鬟”,笑得前仰后合,“你们是不是跟王妈学的描眉画眼啊?”
小强和阿贵没好气的昵向思维太过跳跃的金宝:“是又怎样!好吃懒做的蠢丫头!”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的。”金宝故作高深的跷起了二郎腿,“寻芳园里最有本事的就属王妈了,不但能将黑姑娘变白,还能将麻子姑娘脸上的洞填平,所以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脸上那粉没有半斤也有二两,根本就看不出原来长得啥模样!”
“你,你……”小强和阿贵火冒三丈怒气冲天,扬起手中的扇子拍苍蝇似的撵她,“快走,快走,我们不要看到你……”
“哎,我还没说完呢!”金宝很无赖地推开他们,轻浮地挑起亭亭的下巴,“真正的美人是不需要过多粉饰的,像这位亭亭小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绝色佳人哪!”
“去你的,死鬼!”亭亭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眼神想是跟恩客**似的,金宝立马被他刺激的精神抖擞,咧开嘴巴傻笑个不停。
“小青,阿俊,你们去端两碗桂花羹来,我要赏赐这位能言善辩的侍女!”亭亭慵懒地挥了挥衣袖,不服气的两位“丫鬟”只得怏怏离去。
金宝不明白亭亭为什么要遣走他们,自顾自地啃着桃子,懒得琢磨他的心思。半晌,亭亭出其不意地抛出一句话:“不就是失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失恋?你,你说谁失恋?”金宝心下一颤,手中的桃子应声而落,骨碌碌滚到亭亭脚边,金宝扯着衣袖擦了下嘴巴,先发制人,“喂,你不要胡说八道哦,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到处道人是非……”
亭亭嫣然一笑,胸有成竹的望着她:“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当着大家的面狼吞虎咽自毁形象,当然也有特殊情况,譬如,被男人抛弃了!”
“谁被男人抛弃了?你,你神经病!”金宝忍无可忍跳了起来,难道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会读心术?不然他怎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金宝恼羞成怒的样子更验证了亭亭的推断,他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幽幽地笑道:“我是过来人,你的心情我懂!”
不知为何,金宝忽然不再讨厌这个人了,一句你的心情我懂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颓丧的趴在桌子上,再也无力掩饰满腹委屈:“虽然他很出色,但我的条件也不差啊,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亭亭微笑着摇了摇头,紧挨着她坐下:“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离开一个人更没有什么理由,缘起缘灭相聚离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又何必拘泥于此呢!”
金宝缓缓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不一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亭亭微微颔首,久久地凝望着她的双眼:“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开心或是难过的时候,泪水会从心里涌出来。但你的眼睛除了红血丝和眼屎,什么也没有,可见你并没有爱上他。失去一个你不爱的人,有什么好痛苦的,除非,你心有不甘。”
金宝怔怔地望着男人身女人心的亭亭,不得不佩服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秋瑜那种内外兼备的美男子,哪个女人嫁给他都会欣喜若狂,至于爱或不爱又有什么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其实他们只不过见了两次面,怎么可能情比金坚爱似火烫呢!而她自问不是花痴,至于为了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伤心难过么!
亭亭的安慰使金宝重新振作,她们相谈甚欢惺惺相惜,完全没有性别的代沟,俨然一对情投意合的姐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