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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顺手而已”这四个字,让萧若着实一愣。
    楞完了以后,他依然客气道:“还是要多谢你。”随后又看向宁瑟,“你刚才把剑落在地上了,我把它带了过来。”
    宁瑟瞧见清岑以后,扔下剑直接跑向了他,萧若捡起剑送到她眼前,她有些意外,抬手收了剑,顺便同他道谢。
    递剑时,萧若的手指碰到了宁瑟的手背,他顿了一瞬,接着伸开五指,摸到了她的整只手。
    宁瑟的手白白净净,但摸上去并不像诗经里所说的“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因为常年握剑修法,手上有几处薄茧,虎口还有一道半寸长的疤。
    萧若收了手,低头又对上宁瑟不解的目光,顿时耳根微红,仿佛被摸了手的人是他。
    月下草木迭影,风声微不可闻,远望天际的浮云,似乎遮掩了半边星光。
    萧若本本分分地站在原地,忽然感觉有些冷。
    “这些式魂要怎么办呢?”宁瑟挨近清岑,靠在他身侧问道:“还会反噬吗?”
    她低垂着头,凝神打量那六只式魂,脸上肌肤胜雪,眼睫浓密卷翘,显得十分讨喜。
    清岑看她一阵,应了话道:“丝毫不会反噬,完全可以物归原主。”
    言罢,竟是十分友好地将那六只式魂递给萧若,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萧若抬头,见清岑泰然自若,便伸了手去接。
    方才清岑和宁瑟说话时,萧若略微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萧若以为,清岑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讲了类似“我不想说了”这种闹脾气的话,而今,却见清岑如此友好,他不禁反思自己定是想多了吧。
    手指碰上式魂的那一瞬,当空忽然有道惊雷划过,清岑揽住宁瑟的腰向后瞬移了三丈远,刺目的蓝光倏尔闪过,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巨大无比的雷响。
    那雷光刚好劈中了萧若。
    不远处有天乾山的弟子惊叫出声:“天哪!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嘈杂的人群在这一瞬寂静。
    纪游拢着衣袖站在院门边,瞧见萧若以后,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唏嘘不已:“哎呦我的天,他的形象全毁了。”
    庭院正中央的位置,萧若拎着六只式魂立在原地,衣衫褴褛,满面黑灰,神情也很错愕,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天劫。
    他的师弟师妹跑了过来,慌张不已地问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玄阴仙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站在人群不远处插话道:“不用担心!那是最轻的天雷,根本没伤到筋骨,休养个两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纪游有些不信,挨过去问:“可是师尊啊,他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休养两三天也能好么?”
    “管头发作甚。”玄音仙尊道:“我们修法之人,不能过于注重外貌。”
    纪游啧了一声,向萧若投去无比同情的目光。
    萧若怔然回神后,提起六只式魂,心怀不平地看向清岑:“方才为何诓我?既然没有反噬,怎的……”
    “你误会了。”清岑道:“我不过打算将它们还给你。”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似乎受了委屈要拂袖离去:“哪里想到它们还不认主,瞬间引来了天雷。”
    走了一半又说:“我若是想害你,方才为何要救你?”
    话中带着冰冻三尺的冷意,和不被理解的怒气,俨然一位被误解的好心人。
    听到这里,萧若的师弟也不禁奉劝道:“大师兄,你别误会人家了,他刚刚救了你,也不想你被雷劈的啊!”
    一旁的师弟师妹也纷纷附和:“大师兄,你别难过了!”
    “大师兄,你看开点吧,别冤枉了好人啊!”
    “大师兄,不能因为天雷只劈了你一个人,你就迁怒别人啊!”
    萧若心中涌上一口血,几乎要当场喷出来。
    他明知自己被诓,又想不出话来辩驳清岑,强自镇定一会后,他终于冷静了许多,而后抬头看向清岑,冷冷问道:“莫要扯东扯西强词夺理,我只问一句,方才那阵天雷是不是你召唤来的?”
    清岑停步站在树下,侧目看着他道:“你质问我的话,难免叫人寒心。”
    语调虽清冷,却掷地有声。
    话音一落,萧若的师弟便扯着萧若的袖子道:“大师兄,我们都知道你被天雷劈了心里难过,但真的别迁怒无辜的人了……”
    萧若无言以对,低头静了一阵,觉得自己没被天雷劈伤,却要被清岑的话气出病。
    宁瑟从来都是完全倒戈在清岑这一边,即便她当真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心里还有些难以名状的羞愧,也只是开口说了一句:“既然萧若仙友负了伤,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调养吧。”
    众位天乾弟子连连称是。
    萧若和他的师弟师妹们离开以后,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宁瑟再偏头看向清岑,见他神情冷淡地立在树下,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几步开外处,有个面颊泛红的女弟子,揪着衣袖似乎打算走进,她的眼波脉脉含情,并且毫不避讳地望向清岑。
    清岑冷然看她一眼,没什么兴趣地侧过了脸。
    那女弟子受了打击,原地一跺脚后转身悲切地跑了。
    宁瑟见状有些好笑,抬脚走到他身旁,挨着他问道:“你今晚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清岑矢口否认:“我很高兴。”
    宁瑟哈哈笑出了声,一拍他的手臂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
    清岑挑眉,侧目看向她。
    月光澄澈如水,庭中有花影流云,她安静地站在树荫下,双眼明亮更胜星辉,他没有说话,却忽然理解了花前月下这个词的意思。
    宁瑟挨着他站着,抬头看了一会天,又轻声道:“没想到今晚你会来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清岑确实是来找她的。
    他听说宁瑟要和天乾山大弟子斗法,并不是非常放心,于是特意来了这里。
    然而宁瑟问了这个问题以后,他却这样回答:“我路过这里,恰好碰上了。”
    宁瑟有些失望,应道:“哦,那真是很巧啊。”
    “机缘而已,你平日没事,多参悟些道法。”
    “也许别人悟道的时候,喜欢独自静坐,我悟出道理最多的时候,都是和你在一起啊。”
    清岑闻言便失了声。
    倒不是因为无话可讲,而是因为宁瑟踮起脚尖,亲了他的侧脸。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种体会,一时竟然懵在了原地。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眼底映着皎洁月色,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任她为所欲为。
    宁瑟贼胆乍起,踮起脚尖又亲了他一下。
    红润的唇贴着他的脸,像蜻蜓点水,却食髓知味。
    清岑依然没有反抗。
    宁瑟心里十分高兴,侧着脸贴上他硬实的胸膛,发觉他的心跳有些快。
    “亲够了?”他问。
    “嗯!”宁瑟答:“我是个习惯细水长流的人。”
    ☆、第12章 汀葭
    细水长流。
    清岑被这个词说得心头微动,顿了一下后,抬手揽上了宁瑟的腰。
    她贴进他的怀里不再说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她其实有很多心里话想同他说,又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急于一时。
    宁瑟想,神仙的寿命那么长,如果独自一人看遍星沉月落云海翻浪,大概是一件很孤独的事吧,还好她找到了清岑,往后也有很多事,可以和他一起做。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十分满足,仿佛悠长岁月的空隙被填满,乏陈可味的光阴被染上颜色,心底开出一朵名为相思的花。
    院门外的人群几乎散光了,唯独纪游和玄音仙尊还没有走,纪游背靠石墙站了一会,搓着衣袖开口道:“师尊啊,我师姐和清岑师兄还没有抱完,我们要不要过去打断他们?”
    玄音仙尊闻言后,飞快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捏了个法诀关上院门,一本正经道:“打断他们作甚?”
    他一手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回去的路,“你师姐相貌好,心地好,法力也高,和那个清岑不是般配得很么?”
    纪游小跑着跟了上来,接话道:“昆仑之巅的其他弟子都觉得我师姐配不上清岑,我还和他们吵架来着。”话中叹了口气,又道:“而且我还吵不过他们。”
    松树林下月影徘徊,将路上的鹅卵石照得通亮,玄音仙尊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纪游道:“他们不信是他们的事,你信是你的事,你管别人作甚?以后莫要与别人争论了,不仅争不出什么结果,还会伤了和气。”
    纪游“啊”了一声,低头看着铺了鹅卵石的小路,应话道:“我和他们争执,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和我想的一样啊。”
    玄音仙尊来了兴致,双手搭上拐杖,看着他问:“那是因为什么?”
    “师尊你不懂。”纪游右手握拳,捶上了左手掌心,眸色一凛回答道:“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是太难受了。”
    玄音仙尊愣了愣,转身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这孩子脑袋虽然笨,性子倒是直。”
    纪游完全忽略了前一句“脑袋虽然笨”,心念着后一句“性子倒是直”,将它当成一句表扬话,欢欢喜喜地接道:“师尊!这是你第一次表扬我。”
    早在玄音仙尊关上院门的时候,清岑便松开了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宁瑟今晚和别人比武斗法将近一个时辰,必定受了累,现在大概需要休息,于是开口同她道:“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早点休息。
    宁瑟并未领会他的深意,只是点头应好,并且随口道:“明天辰时之前起床,能看到幻日的天象。”
    “天上会多出一个太阳的影子,辰时之后就消散了。”说完这些,宁瑟盛情邀请道:“这样的天象并不常见啊,明天早上我们一起看日出吧。”
    为了清岑,多早起床都可以的。
    宁瑟在心里暗暗想到。
    清岑嗯了一声,回话道:“现在是子时,两个时辰后日出,你还睡觉么?”
    为了清岑,不仅可以早起,甚至可以连觉都不睡。
    思及此,宁瑟拢了袖子,诚恳道:“不瞒你说,今晚一番波折下来,我已经完全不困了。”
    言罢,她抬头望着他,“走吧,我们一起去太虚山看日出。”
    放眼整个天界,有许多美不胜收的秀水山川,而其中当以太虚山最为出名。
    太虚山坐落在昆仑之巅的南侧,一年到头四时明媚,仙气灵韵清风骀荡,朝来夕往,云海翻浪,皆有无尽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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