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随随意意的说着话,眼底的慌乱,心中的紧张,慢慢都沉了下去,走到主院,他已经能完全平静下来。
桂嬷嬷唇角带着笑,一路配合着二人的脚步,亲自打帘子:“禀太王妃,顾公子来啦!”
顾停后背微凛,跨步迈进门槛,乖乖按礼拜见——
“晚辈顾停,见过太王妃。”
太王妃看起来六十多岁,满头银发梳得整齐利落,眼角皱纹可见,眼神却不见浑浊,看起来相当矍铄,眉长颊丰,鼻挺唇薄,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顾停多看了两眼,瞧着太王妃不像寿数不长之人,眼下面色不佳,浅浅上了妆仍然有些惫态……待闻出屋子里药味,心中已然知晓,太王妃该是病了。
他小心观察的时候,蔺氏也在看他。不似少年青涩,未至及冠之年,这孩子有些瘦,脸上尚有成长期独有的薄润软肉,正是一个人最好的年纪,朝气蓬勃,神采奕奕,难得眉眼干净清澈,有股特殊的灵气和通透,同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很不一样,怪不得孙子会看上眼。
“起来,快起来!”蔺氏声音慈爱又热情,“多谢你护了玥姐儿!我养的姑娘我知道,性子要强,等闲不怕事,可到底心智未成,人前应对差了火候,还得再练——”
一边说着话,蔺氏一边看向孙女:“你有没有谢谢人家?”
霍玥这才微红了脸,端端正正朝顾停行了个礼:“多谢顾公子帮我。”
蔺氏轻啧一声:“停哥儿与你哥哥交好,感情非同寻常,不必那般生分,你可唤他一声停哥。”
小姑娘相当听话,立刻改了口:“谢谢停哥。”
顾停耳根立刻红了:“不不用,没这没什么的……”
停哥儿?可唤一声停哥?
这一刻他尴尬到极致,不知道该劝太王妃别那么快接受事实,孙子好了男风家中香火怎么办?还是立刻严词解释我们不是,我们真没有!
可对上太王妃慈爱的眼神,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老人家还生着病呢,能少打扰还是少打扰吧。
似乎看出他窘迫,蔺氏浅浅叹了口气:“九原城惯是如此,战事风波种种,换着花样来,这回连累你啦。”她强撑着精神,冷哼一声,“你放心,一点小事罢了,不就是攻城,让他们攻!我镇北王府挡得住!真当琰哥儿吃素的不成?”
顾停也看出太王妃心力明显不足,这么累,这么难,还要强撑着站起来,给小辈们护出一片天……
他有些心疼,表情柔下去,声音也变的轻缓:“若太王妃信得过,将此事交由晚辈斡旋如何?”
蔺氏有些意外:“你……”
顾停手抄在袖子里,展眉一笑,似雪后初霁阳光明媚:“停,有策。”
见太王妃怔住,他又补充道:“停虽不擅武力,不能亲战退敌,却可拖延时间,让我守城军士有时间调理修整,鼓舞士气,亦可静息以待王爷援军前来!”
蔺氏笑了:“大战在前,我镇北王府确该上下齐心,同力同为,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她还立刻转头吩咐桂嬷嬷,“林教头何在?告诉他,不用在府里看着我老婆子了,全力策应顾停!”
顾停不知道这位林教头是谁,但肯定是帮忙的,当即应下:“晚辈定不负所托!”
蔺氏闭上眼,叹了口气:“年轻人朝气足,敢想敢拼,总比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强的多……停哥儿放心,不管结果如何,你敢出头,就是我镇北王府的福气。”
桂嬷嬷看着快撑不住坐的太王妃,眼圈有些红:“主子您看,家里人都很能干,您就别扛着了,去歇一会儿吧。”
蔺氏看了眼顾停。
顾停微笑:“您只管放心休息,若晚辈真扛不住,自会来请您出山,几只捣乱的泼猴罢了,哪能逃得过您的手掌心?”
蔺氏乐了:“好好,随你们折腾去,我老婆子歇一会儿。”她扶着桂嬷嬷的手站起来,还不忘叮嘱,“这孩子长得好看,我喜欢,阿桂啊,大战在前,紧张是紧张,大家也得吃饭不是,你那手艺,可不能藏私。”
桂嬷嬷笑了:“您放心,待会儿奴婢就去厨房做点东西,让顾公子尝尝。”
看着蔺氏不再坚持,真的去休息了,桂嬷嬷悄悄拭了把泪。别人不知道,她这个贴身伺候的最清楚,太王妃顶不住了。若是平时还好,太王妃身体一向康健,偏生这几日染了风寒……主子有多累,是怎样在强撑,没有谁比她更知道。
她走到顾停面前,深深一礼:“多谢顾公子。”
这一礼她行的结结实实,无限感激,无限尊重。
霍玥也悄悄掉了泪,跟着过来同样一礼:“有任何需要,停哥请尽皆提。”
很多时候,她都恨自己不是个男丁,也无习武天赋,否则这个年纪,她已经能帮上忙了。
霍玠小炮弹一样冲进来,脚下没刹住,直直撞到了顾停大腿,他干脆紧紧抱住,仰起头:“对!如果需要我上战场,你一定要带上!”
顾停一看,是刚刚门口被按住拖下去的小男孩,对比刚刚脏兮兮的样子,他应该是净过面更过衣:“这是?”
霍玥有些不好意思,盯了弟弟一眼警告他要懂规矩:“这是我弟弟,霍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