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琰还是没说话,就任他骂,什么反应都没有。
顾停都气笑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霍琰右手边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往上,从坑边绕出来,连着一根木条,那个木条和山坡夹道角度一起撑着一只木板,木板上装的,都是土。
这是个简易机关,也就是说,只要霍琰一拽那根绳子,木条离开,木板上的土就会倾泻而下,填满这个坑,以及坑里的人。
他是真心求死的。
也许顾停只是早来了一步,他若没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没感觉风声有异跑过来看,霍琰下一刻就会拉动绳子,慢慢在这个土坑里失去呼吸,失去心跳,失去生命。
“好!你想死是吧?你现在就死,我看着你死,我亲眼送你离开,绝不强求!你现在就拉那根绳子,把你埋了!我动一下就不姓顾!”
顾停真的疯了,什么理智,不存在的,他瞪着霍琰,双眼通红:“你去死好了霍琰你去死去死!你现在就死,我马上后头跟着,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是要折腾我!”
霍琰终于躺不下去,坐了起来,干裂的嘴唇抖动:“你别哭……”
“我没哭!我就是死,也不会为你这样的混蛋掉眼泪!”顾停狠狠擦眼睛,目光阴阴,“我就算哭了,又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霍琰,你这种又臭又硬的狗脾气,活该做一辈子孤独讨厌的王爷,没有人会喜欢你,没有人会在乎你,你注定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茶一个人睡觉,等你老了,都没有人帮你盖一下被子的!你这么可恨又可怜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哭的!”
霍琰看着顾停。
他的目光很安静,有皎皎月光在里面流淌,似映照了星辰,又似映照了大海,他一直直都没说话,只是看着顾停,看得很认真很认真:“你守城时,我曾回去过。”
“嗯?”顾停是真的很意外,“什么时候?”
不过片刻,不等霍琰回答,他自己就想到了,前后守城战只有两次,第一次韦烈被派回来了,霍琰肯定不在,那就是第二次,孟策来援的时候。
可霍琰当时在哪里,为什么他没看到?
霍琰目光不离半分,一寸寸抚过顾停的脸,顾停的眉眼:“我很想遵守承诺,可边境战事仍然凶险,见你安全,我就走了,头都没回。”
“说的再大义再豪情,我仍然失了言,对你。”
顾停抿着唇:“既然一直不想说,为什么现在又肯说了?”
“怕以后没机会。”霍琰唇角微涩,“你好像很怪我。”
顾停瞪他:“你现在说了,我还是很怪你!”
霍琰笑了:“我没忘记你,从始至终都没有,顾停,你的安危对我来说,很重要。”
所以求你,别再坚持了,好吗?
顾停眼泪刷的掉下来:“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安危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所以求你,为我再坚持一次,好吗?
两人对峙,谁都说不服谁,谁都很坚持。
霍琰嘴唇抿成一条线:“我的命,我说了算。”
“不,你的命我说了算!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顾停咬牙,“你才说过要听我的,什么都听我的的!”
这一刻的顾停特别执拗,特别任性,特别凶。
“喵——”
二人再次僵持时,一个小东西蹿了过来,是那只小猞猁。
月光素雅明亮,给万物披上银辉,不仔细看,小东西就是一只小猫,圆脸圆脑袋圆眼睛,毛茸茸的惹人怜爱。
“喵嗷——”
第一次,它靠过来,蹭了蹭顾停的腿。
顾停现在随时都要带点猫能吃的小零食,拿出来喂给了它。
小东西仍然是那副凶猛吃相,护食,气吞万里如虎,可它这一次吃完东西并没有离开,而是仰起头,巴巴的看着顾停,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顾停试探的伸出手,小东西没躲。下一刻,他的手落在小东西的圆脑袋上。小东西毛茸茸,暖暖的,任他摸,任他挠,被摸的舒服了,还‘喵喵’叫着撒娇或是催促。
顾停突然泪如雨下:“你看……你说它是野物,养不熟,可它还是喜欢我了。你认为我是外人,对你的事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再伤心,一两天也过去了,可我告诉你,过不去。比如现在,我要在这种时候把小猞猁扔了,它一辈子都会记得这种被遗弃感,一辈子都难再和人交心,为自己寻个主人。这样的感觉——你也想让我感受么?”
霍琰声音有些艰涩,似是认输了:“我不是你的主人。”
顾停看着他:“你想是我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