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琰拉他的手:“走吧,咱们把赤草拿出来,赶紧做药。”
这味药材有些奇怪,名字叫赤草,长得却一点都不像草,反而有点像蘑菇,只是比一般的蘑菇长,伞盖也没那么大,小小一圈顶在头上,蘑菇摸起来是湿润的,柔软的,赤草却非常硬,非常干,小刀不锋利,甚至不能伤到它一星半点。
娄宏再一次见此奇药,瞪出来了,盯着看了半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对对没错,就是这个!你们怎么搞到的?哪里还有卖,方便让我知道么?有这东西你们早说啊,又何必为换血之法纠结!”
激动半天,娄宏又犯了愁:“若是药炙之法,没的说,我都会,且手艺精妙熟练,可这药膳——我不会啊,要不咱们直接用药,虽说效果锐减,肯定也是能救命的……吧?”
顾停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我来!”
“啊?你会?”娄宏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玄幻了,这年头都流行把狗骗进来杀么?你们真的需要请个大夫治病,而不是故意让人看着眼馋的?
赤草他没有,药膳之法也不会……他寻思着来一趟不能白来,治不了病,他可以学嘛,他搓着手,十分不要脸的请求围观:“万没有偷师的意思啊,就是特别想开开眼界,公子能允我旁观么?”
顾停并不介意这些:“只要稍稍离远些,不打扰我便好。”
他离开房间,霍琰当然立刻跟随,寸步不离。
石炙之法确实特殊,却并非完全失传,顾停从来没这么做过,不代表不会。他走到后厨,捋起袖子,让人准备一些大小合适的鹅卵石,起火炙热,再把药材清洗干净,进行第一遍石炙。
他动作很干脆,并不过快,也一点不慢,眼神始终不离,看起来行云流水,观感舒适。
直到第一遍炙烤结束,进入第一道煮,他才轻轻呼了口气,暂得轻松,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霍琰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你做的太好,感觉不认真一点,都对不起你的这份专注,”霍琰拿出素帕提他擦了擦汗,“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会做药膳,还如此擅长?”
据他所知,顾家没有人擅长这个,开的铺子也没一间做药膳,想要学习似乎很难。药膳不比做饭,自己长点心眼,多多在厨娘做饭时旁观,慢慢的,山珍海味做不出来,家常菜肯定没问题,药膳要求很高,是药三分毒,怎么配伍,怎么调合,怎么适应不同人的体质,都是大学问,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可顾停一直做的很好,效果甚至比得上专门做药膳的世家。
顾停盯着锅里滚沸的水,用筷子小心拨了拨,眉眼弯弯:“厉害吧?”
霍琰眸底倒映着他的笑颜,缓缓颌首:“很厉害。”
煮的差不多了,顾停把东西捞出来,进行第一轮的蒸:“我其实也不知道,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有时间研究什么药膳?药材也是要用钱的。可有段时间我老生病,怕死,就各种想法子,然后就发现……嗯,我从记事起,身边就有一个小箱子,说是我娘留下来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本破书,还缺页缺角的,大概就是因为太烂,别人不稀得拿,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了。我小时候不认字,没当回事,后来发现破书虽破,也是有点内容的,跟着里头学,就学会了这些。没事时,能喂饱自己,生病时,可以顺便给自己治个病,体虚了,还能给自己补一补,最重要的是这种手艺还能卖钱,比一般的吃食可贵的多……”
顾停一点点说着,有上辈子过往,也有这辈子经历,有过心酸,也有过温暖,往前总结,这一手药膳本事的确帮了他很多,不是会这个,他断难走到现在。
那些书真的不错,看起来破,记录的手法可不破,非常有用,他懒,平时用的都是简单手法,难的,练习的略少,可都记在脑子里呢,需要时稍稍想一想就知道怎么做了。
“……自学就能成才,大概是天赋?”
顾停最后还小小得瑟了一下,冲霍琰笑出一口小白牙。
霍琰却很难笑出来:“你娘……去的很早?”
顾停轻轻叹了口气,知道霍琰心疼他了:“你是不是想问我委不委屈,伤不伤心?当时肯定是难过的,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我娘最初只是我父亲的外室,独自生活在外,没资格被接回来,直到她去世,五岁的时候吧,我才被接到了顾家,早知道顾家那德性,但凡我大一点,都不会去。”
灶下火光正旺,温暖了灶前人的眼睛,顾停和霍琰断断续续说了会儿话,之后就没再说了,因为第二轮的石炙已经开始,他不得不全副心神盯着,连自己的手背烫伤了都没注意。
反倒是霍琰,一时看看正在各种炮制的药,一时看看灶里的火,一时又看看顾停的手,似乎有些火气,又不知道向谁发,最后只好紧紧握了拳,打手势命令下边赶紧去找烫伤膏。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娄宏是大开眼界,原来是这么搞的!此炮制之法如此精妙!顾公子先这样又那样又这样……完蛋,眼花了看不清怎么办!
怪不得人家说不介意,可不是不介意呗,你就算过来旁观偷师了,又能偷得到多少?这事是看天赋的!
不管学没学会吧,今天这一幕着实深刻的印在了他脑海,此后久久不能忘,甚至每每为人治病,提起这件事总是叹服连连,言道顾公子算是他唯一佩服的外行人。
不知过去多久,世人好似也记住了顾停这个名字,不是医者,却能做膳医人……
“好了!”
在厨房里好去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得到一碗汤药,顾停急急的拉着霍琰出去:“再晚天都要亮了,不知道现在来不平得及!”
可一定要是好消息啊!
顾停冲进房间,就要给孟桢喂药,可惜孟桢牙关紧咬,怎么都不肯张嘴,药当然就喂不下去。
“怎么这样呢?”他十分着急,“孟桢你张嘴吃药,要吃完就好了,这种时候可不能任性了!”
怎么努力,药都喂不下去。
娄宏叹了口气:“该是之前用药消耗太大,他现在并不是有意抵制,只是尚在昏睡,神思不属,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想办法撬开他的牙,硬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