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翩翩飞舞,花丛中一名少女静静坐着,细腻的脸孔轻轻抬起,纤眉轻皱,眸光凝动,容颜鲜研。她大伤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下巴瘦出了尖尖的样子,素白的脸上少了几分血色。虽然有几分病态,可少女的容颜还是让周围百花尽数失去了颜色。
上官惊染拿起一朵花儿,在鼻子间闻闻,她想要摘下来,可是见这朵花开得这般美丽,于是手缩了回去,也不忍心摘下来。
“简怀箴真是坏人吗?”上官惊染痴痴的想,只不过禁止自己再想。可是就算不想,内心之中也是不是没有答案。
她身边传来沙沙的足步声,却是简怀箴走到她身边,上官惊染垂头看着腰上的剑,此剑名惊霜,是她十岁时候,上官惊鸿送给她的礼物。这把剑锋利无比,采用五精之精,集日月之精华,锻造而成。从小到大,这把剑都是她最珍爱的宝贝。
这把剑对上官惊染而言,不但是护身的兵器,更是师父留给她的信物。她外表对人冷然生疏,其实内心极是柔软,小时候的一个布娃娃,本来是她最珍爱的东西。就算上官惊染长大之后,也还是留着这个破的布娃娃,虽然没有拿在手里玩,珍爱之情仍然不减。
无论师父怎么样子,在上官惊染心中,师父便是师父。
“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伤口还疼不疼?”简怀箴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的平淡,水纹不动。可是上官惊染不知道怎么了,却分明听到了一丝关切。
上官惊染垂着脑袋,咬咬嘴唇,没有说话。简怀箴说道:“你现在还想不想为上官鸣凤报仇?”
“自然还想!”上官惊染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如今便有一个机会,于谦斩首之日将近了,若你随我一道,去将于谦救出来,那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自然就一笔勾销,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简怀箴柔柔的说,这些日子上官惊染和白清清相处,两个人感情甚好,简怀箴也全看到眼里,知道上官惊染对着白清清别有一种感情。
这些日子,上官惊染也知道白清清和于谦的故事,她更知道,于谦本来是一个好官,民间极有威望。当初于谦被抓入大牢,上官惊染也恳求师父去救于谦。上官鸣凤却是呵斥上官惊染不懂事儿。
如今听简怀箴这么说,上官惊染挑眉说:“我当然不答应!”
简怀箴不觉愕然。上官惊染双颊微微发红,有些激动,说道:“简怀箴,你也不要将我看轻了,于谦是个清官,白清清又一直照顾我,我去救她们,可不会用来做什么交易,那是心甘情愿的。”
她看见简怀箴带着欣慰看着自己,上官惊染脸颊更红了些,大声说:“你可不要误会,以为我会放弃报仇。”
简怀箴清淡一笑,说道:“我自然知道。”
上官惊染在简怀箴面前,却感觉一阵狼狈,翘翘嘴唇,匆匆走了。南宫九重从简怀箴后面走出来,清目之中带着欣慰:“她毕竟和她师父不一样,单纯无垢,还很有正义感。”
简怀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骄傲,心中对上官惊染的爱怜更加增加几分。想到明天拯救于谦的计划,简怀箴迅速冷静下来,说道:“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吧?”
“这些日子,明日的救于谦计划,早就反复推敲了很多次了。”南宫九重柔语说道。
简怀箴内心叹了口气,她虽然给英宗下毒,可并没有真个想将英宗杀死,只因为英宗若是死了,必定会天下大乱。这大明王朝风雨飘摇,可是再也经不住折腾。
天光初明,这承天门外已然聚集无数百姓,于谦处斩一事,已然全国皆知。于谦为官期间,清正廉明,惠民无数,如今听到了于谦将要被处斩的消息,前来送行的百姓也不知有多少。平时承天门外杀一个人,围观者无不以猎奇之心观看,评头论足。如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这承天门是明朝永乐十五年建成的,至于“承天门”之名,却是有“承天启运”、“受命于天”这两个词的意思。却是简怀箴之父,明成祖朱棣决意修建,负责设计和施工的正是蒯祥这个著名的匠师。这正门竣工之后,沿用唐代皇城正门旧称“承天门”。举目望去,却是黄瓦飞檐,三层楼式的五座木牌坊,
简怀箴混迹人群之中,她打扮朴素,和一般妇人无二,脸上带着斗笠,遮住了动人荣光。眼见百姓,心中不由得感到安慰。于谦一生为国为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锦衣卫将他抄家,眼见家中清贫,并无多余的银两,不由得悻悻而归。这件事情暂且瞒住了英宗,简怀箴却是知道。
今日劫走于谦,事关重大,免不得要兵刃相见,恐怕有血光之祸。简怀箴虽然知道白清清担心之极,却也没有带白清清前来。她目光转动,见着明处有锦衣卫镇着场子,暗处有东厂的探子鬼鬼祟祟,心中冷冷哼了一声。张眼望去,却见行刑台上,石亨正坐在监斩官身边,监斩官对着石亨唯唯诺诺,脸上露出了谄媚之色。
石亨却对那监斩官不理不睬,他手里拿起一杯茶,解开了盖子,吹去了上面的茶叶,轻轻的喝了一口。他眼珠一望,只觉得人群中多了许多行迹可疑的江湖客,忍不住微微冷笑。
快到午时时候,囚车滚滚,几名兵士带着于谦前来了。但见于谦囚衣之上,斑斑点点,有着许多血迹,那囚衣本是新的,想来是新给于谦套上了,然而伤口流出的血水,却还是将于谦衣服给染红了。
二三十余年不见,于谦再也不是昔日英气勃发的少年郎。他的两鬓已然斑白,面色苍苍,唯有精神依然大好,双目矍铄。
有许多百姓见到此景,呜呜咽咽哭了出来,显得伤心之极。石亨听见了,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就算位极人臣,只怕也断不会有于谦这般人心。这些百姓看着石亨,眼光之中都有些不屑和仇恨。石亨心中微微一窘,转念一想,自己得势之后,史书如何来写,自然随他欢喜。
囚车押送到场上,于谦被押送下来。两旁的护卫守卫地密密麻麻,只是人人都无精打采,面露不忍之色。
于谦送押上囚台,石亨对监斩官微微示意,监斩官颤颤抖抖提起笺子,说道:“斩!”
简怀箴见此情形,知道再也不能耽搁。她长啸一声,声音犹如鸣凤清鸣,直入云霄。
“忏情门”的弟子听见了,纷纷拿出了刀剑,欲要劫人。
这时候忽然传来爆炸之声,直有山崩地塌之势,震得在场之人手足酸麻。百姓遇见这等可怕之事,纷纷奔走,将那维护的官兵都冲散了。
一时间哭泣声尖叫声响起,“忏情门”的弟子和东厂与锦衣卫缠斗,场面乱坐一团。那爆炸引动大火,烧得噼里啪啦的,阵阵热风伴随杀意,当真混乱之极。
石亨眼见场面乱像初起,就抽出鱼龙宝刀,也不等侩子手动手,便要亲手杀了于谦,否则让于谦逃脱,当真后患无穷。英宗对于杀于谦一事,原本犹豫不决。如今永乐朝的公主忽然出现劫人,情形自然大大不妙。
只不过他方才抽出刀,那爆炸声便已经响起了,石亨猝不及防,手中的刀一顿,便挥下去迟些。这片刻之间,已经有一道素影掠上了行刑台上,手中白链一挥,缠住了石亨的刀,将那刀锋一带。
素影正是简怀箴无疑。
江少衡亦跟随简怀箴上去。二三十年后,两个人衣袂翩飞,仍旧宛如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