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这样的课程,对木槿来说本身就是个奇迹,她从来没上过这种课。开始,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英文听力不够好,虽然刚开始她并不能完全听懂那个摇头晃脑的俄罗斯老头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相信过几分钟就会适应过来他的俄罗斯口音。英文专业的毕业生,习惯在老师讲课的时候先在心里将意思用中文想好了,再用英文把句子组织妥了,随时都可以等待老师提问,或者争取主动发言。
木槿摆出专心听老师讲课的样子,然而她的思维完全跟不上,她紧张地捕捉着老头儿每句话里的意思,保持着东方人的娴静,随着老头儿讲课的内容呼啸而去,木槿心里终于有种被人撇下的,无助的感觉。她像块石头一样沉默着,这种为了表白和捍卫自己尊严的紧张,在国内多年的求学生涯里,还从来没遇到过。窘境来得这样不由分说,木槿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努力地做出反应。
中午刚下课,木槿就急着离开教室,她看到杨博士已经收拾好文件包正在往外走。不知道杨博士准备回寝室还是直接去餐厅,木槿急忙赶上去。韩峰跟在后面叫道:“木槿,木槿!你先等等我。”
“叫魂啊你。”木槿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眼睛却追着杨博士,她担心杨博士走远了赶不上。“走,韩峰,去找杨博士请教几个问题。”
“你先告诉我,刚才上课的这位老司机说的是什么语?” 韩峰急切地问道。
“当然是英语了,难道还是汉语?”木槿看着他,心里掠过同病相怜的安慰,又表示理解地说,“不过博罗夫斯基要是讲俄语,咱们这些人还真没几个人能听懂。”
韩峰哭着脸道:“英语?完了,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他这是讲的哪国英语啊。”
“就算是俄罗斯英语吧,”木槿也无可奈何地说,“其实,我也没完全听明白,大家受的是同样的罪,真不知道全班同学有几个人能听得懂。”
那位长得像肖恩.康纳利的老头儿摇头晃脑地讲了一上午,木槿知道他说的是英语,可是,也不是她学的那种英语,博罗夫斯基卷着舌头叽里咕噜,木槿硬是听不懂他说些什么。最后木槿竖着耳朵凝神屏息听了半天,总算听懂了大体意思,却还是不得要领。
“你说怎么不搞个同声传译呢?唉!”韩峰跺脚叹道。
木槿扑哧笑了,还同声传译呢,你以为这是来开联合国大会?是不是还想上去发个言,走两步讲上几句?这韩峰就是想法多,这样上课的美事,也亏他想得出。
“反正带着录音笔把他讲的话都录下来了,回去多听几遍就会听明白。实在听不明白的话就去问别人。”木槿安慰韩峰。她心里暗暗庆幸,多亏带上了邵永浩给她买的录音笔,没想到还真用得上。上课没听明白,回去多放几遍录音不就听懂了?还是邵永浩想得周到。
“哎,木槿,你说那小子,”韩峰又朝那个和杨博士一起去机场接他们的小伙子望了一眼,对木槿努努嘴问,“真的是克格勃?”
“人家现在是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木槿说。他们已经赶上了杨博士,木槿就问道,“杨博士,这位谢尔盖的身份,真的是那啥?”
即使不用问,教室里每个人的脸,要么看上去像间谍,要么看上去像警察,要么看上去像军人,谁都不像别的。就说杨博士的身份吧,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他的反应非常迅速,回答之坦率,却完全出乎木槿的意料。
“谢尔盖属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文职人员,他是捷尔任斯基高等学校的教师。倒是今天上午讲课的博罗夫斯基,”也许是谢尔盖的身份在一定范围内本来就不需要保密,而博罗夫斯基已经退休多年,他现在是大学里的著名客座教授,身份早已对外公开,否则杨博士说话会滴水不漏,介绍的时候不会这么放得开。
杨博士甚至还有些显摆地说,“博罗夫斯基了是位公认的老牌帅哥,资深克格勃。网上都报道过那件有名的笑话,博罗夫斯基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克格勃第九局工作,跟随叶里钦出访过美国,”说到这里杨博士笑了笑,解释道,“就是叶立钦在飞机上喝醉了酒,飞机到达华盛顿机场又掉头飞回来那次。”
木槿和韩峰都听得目瞪口呆。“哇噻!这老头儿,还真是位资深克格勃,杨博士,你快给我们介绍介绍这位老牌帅哥的光辉事迹。”木槿央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