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孤独是什么?
不是一个人落寞时的孤单,而是伫立于众人狂欢中,却遗世独立。
没有姓的琅琊从来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他没有小资情调,不会整些例如“明媚的忧伤”这种非驴非马的情感,只是作为一个遗忘过去的人,他有理由出现片刻的迷茫。他穿梭在人群中,客人买单,点单,添加蜡烛,寄存包袋,此刻他的生活状态就像是一枚被世界放弃也放弃了世界的棋子。
今晚的江湖酒吧像是嗑了太多药的男人,醉醺醺,充满了原始欲望,赤裸裸,甚至连掩饰都不屑,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疯狂扭摆他们的肉体,男人的健硕和女人的曼妙交织在一起,有意无意的摩擦、揩油和挑逗,引发出一种淫靡的滔天气息,在两个帅到一塌糊涂的中国顶尖DJ带领下整间酒吧的人们神鬼乱舞。
最乐意看到这一切的自然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的酒吧老板,被江湖酒吧员工一致称作东方葛朗台的男人,淘哥,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最可怕的是他这个老男人长着张让人感觉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算不上英俊,只能说第一眼看上去绝对不会让女人产生危机感。
他应酬完他那个圈子里的几个朋友,说完言不由衷的客套寒暄话,终于能松口气,让雷子给他拿来一瓶最普通的小啤酒,趴在二楼栏杆望着楼下舞池,贩毒的人往往不吸毒,一样的道理,淘哥从不进舞池,他甚至很憎恶蹦迪。
淘哥看着忙碌的琅琊,神情平静,这个员工说他平常,可就是他一点一滴不露痕迹地提了一个又一个意见,才让江湖酒吧有了今天的装修和定位,他不温不火,从来没有激动过,就像是他能够完全的控制情感,对此淘哥下意识觉得有点不自在,喝了口啤酒,可你要说他不寻常,也说不上,酒吧几次出现美女被骚扰事件,都没有见他有英雄救美的举动,甚至连那个意图都没有,淘哥自视不是伯乐,不过也确定这个员工不是千里马。
淘哥仰头灌了一口啤酒,不再看琅琊。人才?这个人兴许能算个人才,可中国13亿人,21世纪,最不缺的是什么?就是满大街的人才!
琅琊在给一座二楼客人拿骰子的时候,见到小鱼已经初步融入那四个美女的圈子,虽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征服她们,可很明显看得出比起琅琊,那几个气质相貌都是上佳的女孩们对小鱼要和颜悦色不少。
有点疲倦的琅琊在洗手间用水洗了把脸,镜子中倒映出一张眼神空洞的脸庞,其实要是仅仅说相貌,他无疑是俊逸的,很有味道的一张脸蛋,不会让人第一眼觉得惊世骇俗,却如酒,经得起观察。
闭上眼睛,琅琊鬼使神差一般下意识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兴许都不知道的弧度。
一个字,妖。
那张原本苍白的脸,顿时邪气盎然!
恰好那个叫青欣的女人来洗手间,因为琅琊是在过道中央的公用镜子前洗脸,那个气质典雅的高挑美女恰好看见镜子中那一幕,并不知情的琅琊很快恢复常状,转身见到这位跟他属于两个世界的大美女,很礼节性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美女轻轻摇了摇头,随即释然地微微一笑,心想今天还是酒喝多了点。
人生哪能真如一般,出现那么泛滥的一见钟情?人生更多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罢了。
现实生活中也不会一遇到美女就肯定碰上美女被恶霸欺负的桥段,所以从见到那四个美女到她们离开,都没有什么戏剧性场景上演。不过即使真遇上,琅琊八成也会袖手旁观,他从不是见义勇为的社会主义五好青年。
再疯狂的盛宴也有落幕的一刻,繁华褪去,便是无止境的空虚。
等最后一批客人离开酒吧,已经是凌晨一点,累得像条狗的雷子坐在吧台旁边,要了两瓶啤酒,今天淘哥心情不错,把那两个比大爷还大牌的DJ安顿在雷迪森五星级酒店后回到江湖酒吧,他自己有车,是辆现代的伊兰特,今天他特意将所有员工留下,每人额外发了个不大不小红包,然后开了两瓶500多的红酒,啤酒随便喝,不少人都喝高了,雷子在内的酒吧保安基本上没有一个说话是清醒的。
琅琊离开酒吧的时候,淘哥看似随意说了句,“有机会也让你姑姑来酒吧看看,酒水我买单。”
琅琊没有表态,消失于夜幕中。他计算过,只要保持匀速,16分钟45秒后他就能走到公交车站。
淘哥摸了摸下巴,神情陷入片刻恍惚,说来好笑,以前看《神雕侠侣》的时候,最迷恋小龙女,不过也惋惜那样的女人只能出现在中,可某次偶然见到琅琊姑姑的时候,他觉得神仙一般的女子离她是如此接近,这也是他有些地方对琅琊特别倚重的原因。
琅琊等车的时候,凌晨一点多的公交车站格外凄凉。
坐上只有两个人的公交车,琅琊不例外地继续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夜景。
公交车在城西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门口停下,只不过琅琊下车后继续曲曲折折走了十几分钟,这才走进一个类似杭州城乡结合部的不起眼小区,在一幢六层楼的小楼下停下脚步,望着透出四楼窗的昏暗晕黄灯光,嘴角洋溢起一个柔和的笑意,满心温暖。
他轻缓敲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若真要用个成语形容她,那便是倾国倾城。
一身清秀穿着,一双布鞋,满头青丝用一根檀木发髻随意盘起,不染半点脂粉,却容颜绝世。
一顾倾人城,再顾人倾国。宁不知道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素来是对女人的最高意境评价,可以说是文人骚客对美女想象的极致。
这就是他的姑姑。
按照常理这种女人不要说现实,就连影视作品中都不可能出现,顶多就是中作者的假想而已。
琅琊并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性无能,只是身边有这样的绝代佳人,一般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他的法眼?所以他在江湖酒吧从来没有花边绯闻,刻意跟别人保持一段距离的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饿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晚,饭菜都凉了,我帮你再热一遍。”女子嫣然道,看着琅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追究,将桌上的饭菜拿去厨房。琅琊没有解释,觉得没有必要,在他印象中,姑姑从来都是一个不需要别人刻意去证明或者解释的女人。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琅琊拿起青藤书架上的一本《菜根谭》,客厅反常地没有电视,卧室也都没有电脑,只有书,各种书籍,经史传记佛道经典,琅琊也不觉得无聊。其实这房子并不大,也就50个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小是小了点,可也需要一个月1500的房租,不过房间在他姑姑的布置下充满灵气,客厅墙上一幅她亲手临摹的怀素狂草《自叙帖》,青藤书架,檀木茶几,微缩版的蜀锦《清明上河图》,大巧若拙的地藏菩萨石像,处处可见灵动匠心。
她重新端上桌的几盘菜很平常,无非是些金针菇肉丝和西芹百合这类家常小菜,只是琅琊依然是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碗饭瞬间就被消灭阶级敌人一般闪电解决掉,她笑着再给他盛了一碗,只是看着他吃饭,安静如秋水深潭,像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姑姑,花店忙不忙,要是你忙不过来,我可以抽空去帮忙。”琅琊卖力啃着饭菜含糊不清道,朝她绽放一个灿烂却不肤浅的笑容,在姑姑面前,琅琊没有心机,没有警惕,没有白天单独一人时偶尔流露出的恍惚。
“我再忙,也没有一天三份工作的你忙。”女人莞尔一笑,继而有点心疼。
琅琊吃完饭就去洗个澡,沉沉睡去。
倾城女子收拾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闭上那双秋水长眸,手中抚摸着一副精美绝伦的银质耳环。
银白色的耳环,呈现出凤凰状。
悄悄将这枚银色耳环放入抽屉,她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笑脸,托着腮帮,自言自语:嗯,今天的饭菜做得不错,那孩子好像吃得很香,看来自己对厨艺还是有天赋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