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沉浮....以后争口气,让瞧不起你的富二代官二代明白啥叫有眼无珠。”
角落里传出低沉吼声,像自言自语的泄,又像自我鼓励,简短且并不高亢的一句话所蕴含执着意味远比搞传销那帮走火入魔的家伙挥动胳膊誓一年赚一百万让人心悸,几分钟后他走出僻静角落,双目微红,泪光已消散,右手两根纤细手指仍卡一支烟,左手拎着资料袋,漠然面对车水马龙的街头。
新丰一中了解他的小屁孩明白,这小子最强大之处不是免学费读几年重点高中的学习成绩,也非小学开始练就的泡妞手段以及纯熟到变态境界的篮球足球技巧,而是他们这年龄段最为欠缺的坚韧心性。
态度决定成败.....心性决定命运!
叶沉浮,貌似挺有深意的名字,据说是他记忆中没有什么印象的爷爷起的,从前父亲每每提及建国初做过教书先生的爷爷总激动不已,说自家老爷子识文断字才高八斗,他当然信...因为家里那口破铁箱子内保存几本残缺不全的破书,上面深奥晦涩的文字语句他读不通看不懂,深知没有大智慧大学问要搞明白涉及风水堪舆识人命运的深奥典籍,无疑痴人说梦。
所以,即使父母不在,他亲自保管那几本书,仅翻阅寥寥数页没心思多看,对沉浮二字的理解局限于沉沉浮浮命途多舛,近几年心酸遭遇不就印证“沉浮”二字?叶沉浮默默吸完一支烟,心头五味杂陈。
这厮打小懒得刨根问底深究“沉浮”一词来历,殊不知“沉浮”源自神话传说,盘古开天辟地,浊气下降为地,清气上升为天,沉浮是指天地,后来古人所谓的主沉浮便指主宰天地,当年才高八斗的老爷子给孙子起这么个名字好大的野心!
第二次经历高考洗礼的坚强男生扔掉烟头,沿马路缓慢前行,高中生抽烟...装*装深沉?如此说这厮肯定大错特错,一年来全靠抽烟压抑对父母的思念,父母没了,家还在,还有个疼自己关心自己的亲人期盼好消息。
新丰市应届考生和复读考生两千多人分布七十多个考场,一路行来叶沉浮没见着同学熟人,大概第二次参加高考的缘故,他异常淡定,没兴趣戳在校门口找同学确认答案争论谁对谁错,没丝毫不安或患得患失去盘算做错几道题丢了多少分,径直回家。
新丰市分旧城区、新城区、工业区,叶沉浮步行二十多分钟脱离喧嚣街道,进入旧城区一条冷清的小巷子,这段路不远不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加复读一年,叶沉浮每天早晚绑十公斤沙袋跑来回,大热天步行这么远没见他流汗,体质着实了得。
青石条铺垫的巷子两旁是破旧颓败的老房子,但一套套院落布局整齐,有些院落青砖青瓦雕花门楼高大气派,好似向路人述说它们也曾有辉煌历史,叶沉浮知道它们的历史,清朝年间新丰这地儿是晋商与塞外进行贸易的重镇,晋商走西口的第一站。
一套挨一套院落都是晋商大户所建,依稀可看出山西平遥古城老院子的古朴风格,只可惜百年风吹雨淋这片老宅子衰败下来,没几人记得它们曾经怎样辉煌,更别说与平遥古城的老宅子相提并论。
石阳巷26号挺大一院子,正房五间,东西房各八间,院落最里边是菜园子和茅厕,地方是大,可是居住十三户人家就显得拥挤凌乱,怎么看怎么像贫民区,再者家家建凉棚凉房挖菜窖,古朴大院面目全非,院落上空私接的电线和晾衣绳交织宛如狰狞蛛网,看的人很不舒服,叶沉浮的家就在这儿,进了大门绕过花纹残缺不全的照壁,父母留给他的窝——东南角那间十五六平米的老房子。
“呦....小叶回来了,考的怎么样?”
一句问话引得紧挨院门一片阴凉地几个玩扑克牌的中年妇女匆忙抬头,其中一人早起身热情拉住叶沉浮胳膊问长问短,不到四十岁的女人穿一套过时好多年的夏装,满脸皱纹皮肤粗糙,每日为柴米油盐劳心费力容易使人衰老,光瞧面相比实际年龄老了**岁,与那些五六十岁年纪还装嫩饰演美娇娘的女艺人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中年女人问完考题难不难后微微一笑更显苍老,道:“刚见你姑姑买了些瓜果肉菜,估摸晚上要给你做好吃的,你爸妈走后她当你是亲儿子疼爱,别怪婶子多嘴...以后有出息了....好好孝敬你姑姑。”
“婶子...我知道....”
叶沉浮微笑点头,心口泛起一股暖意,叶家上一辈儿姐弟六人,姑姑嫁了乡下人所谓的好人家进了城,而最小的父亲当年在部队立三等功退伍后顺理成章落了城市户口有份稳定工作,下岗前那份工作着实使不少人羡慕眼红,其余叔伯仍守着几亩薄田延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日子,姑姑最疼父亲,又同在一片屋檐下,所以把他这个侄儿当亲儿子那般疼爱,他铭记在心,终有一天加倍回报。
叶沉浮陷入沉思的片刻,大院正房门帘挑开,响起急促脚步声,他下意识侧头,只见年近半百的姑姑抱着外孙走来,焦急问:“叶子....考的咋样?”
“姑姑放心,上重点线没问题。”叶沉浮认真回答,自信源于十多年持之以恒的勤奋努力,去年那场车祸使他缺考理科综合,语数英三科加起来仍然三百五十多分,若考了卷面分三百分的理科综合会有怎样傲人的成绩?一中几个把尖子生当宝贝供着的老学究为此惋惜好长时间。
“好...好....好....”
叶沉浮的姑姑叶桂兰怀抱三岁的外孙,用力点头连说三声好,想起早逝的弟弟弟媳还有可怜的侄儿悲喜交加,热泪盈眶,一时间哽咽无语,怀里的小家伙不知外婆为什么哭,嫩声嫩气说:“姥姥....别哭,哭就不乖了。”
“对,姥姥不哭,老叶家出人才了...应该高兴.....应该高兴啊。”叶桂兰语无伦次,几个妇女上前安慰道贺,弹丸之地的新丰市谁家孩子考入名牌大学是件值得炫耀得瑟的大喜事,叶桂兰听邻居们好言好语,边抹眼泪边笑,年过半百的人可爱的像孩子。
十九岁的叶沉浮双眼湿润,默默凝视姑姑,深信大学不过是人生转折一个起点,他梦想有一天姑姑哪怕面对全天下人亦底气十足当他是老叶家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