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德看着林文龙不居功自傲,心里特别高兴,点着头说:“是要这样,功劳不能算是哪一个人的。这样吧,储少良不肯交待问题,但我们已调查到了老城市里的一些情况,你能把你掌握的关于老城市党政领导,在工作、生活中存在的问题,跟我们说说吗?”
林文龙看着他笑了笑,有点茫然地说:“从哪儿谈起呢?我到老城市的时间总共只有短短的三四个月,因为老城市先前发生了震惊全国的1.23枪支被盗特大案件,我下来后的注意力,主要投入到了打黑除恶与侦查破案当中,对于老城市的党政领导,我真的没有多少深入交往与了解。对于他们在工作与生活作风上是否存在问题,也不是我关心的事。”
于先德听他这样圆滑地说话,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他大声说:“坐坐坐,先坐下来,我们慢慢地谈。”
秘书小陈去筛了茶来,他们三人便坐地了沙发上,中央空调一直是开着的,室内的气温很舒适,林文龙真的不想说这些事。
陈秘书是什么人,他完全不知道,于副部长能不能守住口,也十分难说,自己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这些事?你们虽然代表组织,我虽不敢不相信组织,可我只能对明远达说,对省委张书记说。现在这样一种条件下,我真的不能说他们的坏话。
于先德说:“你的谨慎是好次的,但对我,你大可放心得了,我们是不会把你讲的话透露出去的。这次省委已打算动一些人,你们市委的黄建明同志就有些不良反映,说他与储少良走得太近,储少红是不是与他有不当的男女关系?”
看到于副部长把让自己汇报式的谈话,变成了求证式的谈话,林文龙笑了起来。
他说:“于叔,我可能要让你不高兴了,我从来没有与黄建明谈过生活作风问题,也没有与储少红谈过他们的生话作风问题,我们说话要对党负责,对自己的同志负责,我不能听信别人的议论。
再说如果要查处黄建明的话,组织当然可以从外围来调查他的情况,现在储少红已被我们抓获,正从广州市回来的路上,要了解他们的这方面的情况,最好是去问问他们本人。”
于先德看着林文龙笑了起来,他大声赞美道:“不错,不错,你真的成熟了,我告诉你,这次组织上想动一批人,其中就准备把黄建明放到水电厅去,能不能做副厅长,就要看他在老城市这些年,有没有什么事出了把把。
我们这次下来,主要是来考察他的情况的,你不愿说人家的坏话,说明你这个人并不只是要做一个好好先生,你还是有原则的,好,我们不说他了。我们说说郑秋仁被杀害一案,这是你们办理的一个案子吧?”
林文龙说:“这个案子是我们侦办的,案件的起因是市检察分院,查到了市委市政府个别领导贪污的一个重要线索,这时他们内部就出了纠纷。我认为是有人想杀人灭口,正当我们在追查之中,又发生了反贪局长陈小董被害事件,让这个案子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串案。
我们也怀疑背后有推手,可是最后由张亮一个人担了,他已被判处死刑,一些真相已随他永远埋进坟墓了。”
于副部长看着他直接地问道:“明白的说,你认为这个案子涉及到了马玉新、唐仁标、黄建明吗?”
林文龙无奈地笑了,他十分肯定地说:“我们说话办事,一定要以实事为根据,这个案子我现在没有再查下去了,我不能说与他们哪一个领导有关。要说,那也是不负责任的乱说。我相信组织上也不会轻信传闻吧。”
于先德说:“小林,你怕什么呢?我们不是要你就案子来提供证据,我们组织上用人想把握一下大的方向。”
林文龙看着于先德说:“组织上怎么用人我不敢乱评议,但是目前我们的用人机制,那是有问题的,权钱交易十分普遍,与品德、才能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于副部长看着他说:“那么说,你也认为我们的用人体制问题太大了,是么?”
林文龙说:“我不好再发表什么评议,可是老百姓说,我们的用人机制是腐败分子提拨腐败分子,不花钱想当官是做白日梦。”
他们三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于副部长看着他说:“小林,你为什么只肯谈现象,不肯谈身边的具体问题?”
林文龙说:“于叔,我知道下来调查研究干部情况,是你的工作,但我不希望把没有定性的东西当成依据,并以此去决定别人的前途命运,我是搞公安出身的,我认为应该依法律为准绳,以实事为根据,当然,群众的反映也是一个可参考的用人系数。”
于副部长知道从他这里是得不到任何东西了,这个卵崽学得老奸俱滑了。他看着他说:“小林,小白没有与你一起过来,个人生活上不方便吧?”
他的意思十分明显,你不要在这方面犯错误啊。林文龙看到老于说到了他自己的头上,他看着他笑呵呵的说:“谢谢于叔关心,生活上,是老大不便的,因此我每个月都想方设法回去一趟,工作嘛,为了党的事业,我也只能为大家舍小家了。”
林文龙突然想起,是不是有人将他在老城市找了的事,告诉了他们这些人?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反正谁也没有发现老子什么,打死我也不能说自己怎么怎么了。他尴尬地笑了笑。
于先德却看着他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担心生活作风出问题,你岳父征求过我的意见,是不是不让你下到这里来,是小白让你下来的,我看她对你那么有信心,我们也就同意把你放下来了。
你才来这么几个月,可是就有人反映你生活上出了问题,老侄啊,你要好自为之啊。你不说人家的坏话,并不见得人人都与你一样,这个世界永远是充满矛盾与斗争的。”
林文龙被他这样一说,还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了。说自己没有那么一回事,是别人陷害自己的,他们会相信吗?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可是自己不争辩,不更加等于承认了自己生活作风,出了问题么?那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于是林文龙看着于先德说:“于叔,这官场上的政治斗争我也不好说,但我下来进行强力扫除黑恶势力,必定要得罪一大批人,让太多的即得利益者受到了惩处。仅我们市公安局,就有储少良、刘其明、张亮、罗会家等等一批处级以上干部受到了法律制裁、行政撤职处分。
我虽然尽心尽力地工作,可是暗箭难防,我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政治斗争,我想逃也逃不脱,为了党的事业,为了国家长治久安,我个人受点委曲,组织上能信任我,我也知足了。”
于副部长坐到了林文龙的身边,看着他轻松地问道:“你对你们市委马书记的感觉如何?你们的工作配合得怎么样?”
林文龙感觉到这种考查,明显有一种试探的成份在里面,他的脑子迅速转了转,笑着说:“马书记这个人,是一个工作经验丰富,党性、能力、原则都较强的好领导。我下来后,工作主要就是在他的全力支持下,开展起来的。
我们市公安局的每一项工作,我差不多都要向他请示汇报,而他也总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帮助、关怀了我们。在他的手下工作,我感觉有依靠、有帮助,我们的工作配合,确实相当愉快。
我与他交往这几个月以来,他从来还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进行过一次批评。我把他看成了是我工作、生活上的兄长。他是我发自内心崇敬的一个党的领导干部。”
林文龙自己也感到有点搞笑,怎么一下子对马书记拍了那么重的马屁!要是能让马老板知道,他对组织上说了这么一番话的话,应该有多么好。
不过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他的话很快就会传到马书记耳朵里去的,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林文龙才这样利用了于先德与他的秘书,做他的传声筒,反正说人家好话不花钱,赌这一把只赢不输,何乐而不为呢?
于副部长听了这些话都十分高兴,点着头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老于又提了下一个问题:“你与唐仁标的关系如何?”
林文龙看着他,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我下来后,工作主要在市委的领导下开展,唐市长的为人不错,他与马书记的配合十分默契,我跟他们几个主要领导人的关系,也相当融洽。”
于副部长盯着林文龙继续问道:“马书记与唐市长的关系真的协调吗?”
林文龙大声说:“据我参加的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会议、全市维护稳定的活动、以及一些接待、招待活动,我发觉马书记与唐市长的配合,真的是十分协调与默契的。我有个时候都这样想,别人常说一个地方的书记与市长,总是势不两立,而我们老城市的领导,为什么能拧成一股绳呢,我想,这与马书记的个人人格魄力有关。我相信他们都是能干大事的人。”
于副部长笑着说:“那么你在这里工作,真的还是比较顺心的罗?”
林文龙说:“我现在干得也还算顺手吧。我的任务是下来破1.23枪支被盗案的,我不想长期两地分居,我想把案子破了就调进省城里去。
至于我能不能快速调进省城去工作,可能要取决于对那个特大盗枪案的侦破工作进展如何了。让我感到有点郁闷的是,我下来这么久了,竟然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还没找到。”
于先德笑着说:“那个案子的线索,要是被你找到了的话,案子不是就被你破了么?你要努力,但不要急。看来你还得在这里呆上三五年的,你要好好干,争取更大的发展与作为。”
林文龙说:“发展与作为不敢多想,但求人生无愧无悔吧。”
于先德说:“好吧,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可是你也要多抓点时间回去看看老人,照顾照顾家庭。我们下次再谈吧。”
林文龙知道他们的谈话结束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的酒喝得恰到好处,对自己的言行还能控制得住,没有误大事,于是他站起来,向于先德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与两人握了手,轻巧地退出了于先德的房间。
林文龙并不知道,在老城大酒店的这些房间,是被马书记监控了的。马书记之所以对他好,就是因为在这些地方,不论他林文龙与谁在一起,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马玉新与唐仁标这些人的一句坏话。
现在官场上的领导最怕的就是那种,当面烧高香,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做下属。一旦发现你与他们离心离德,他会毫不客地将你赶尽杀绝。
林文龙与人谈天说地,喝酒听歌,就是不与别人评长论短,从来不说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好坏。可是不说好与坏,也让马书记弄不明白他的城府有多深,对他也就敬如神灵、敬而远之。这次于先德以组织的名义,找他了解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工作与生活情况,想不到林文龙对组织上,竟然对他马玉新做了如此高的评价,让他有了一份感动。
他对林文龙产生出了一份爱怜,一份喜欢,觉得对他的防范,以后可以减少一些,甚至可以把他拉入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来。
林文龙与于先德谈话完以后,他记起马书记说过我就在隔壁的话,于是出来想到马书记这边坐一坐,可是看到这里所有的房门紧闭,他在过道上犹豫不决地站了一下,也没有听到哪一个房间内传出说话的声音,那怕是放电视的声音也听不见。
他敲了敲两边的房门,根本没有人做出回应,他不得不转身去了电梯那边,一个人乘电梯下了楼。
这时的老城大酒店里已显得有些安静,林文龙看了看时间,离晚上九点还差四分钟,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应该到哪里去。
他心里想,省委对老城市的人事进行调整,与我有什么吊毛关系卵相干,我出面来得罪这些角色干什么?他黄建明当不当官,与我又有多大关系呢?他觉得今天的自己成熟多了。想起上次王雅芝从自己的身边,生气地走了,于是把电话打了过去。
林文龙在心里好笑,他等待着她的回音,可是等了一分来钟,电话里报出了你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他的心里,无可奈何地生出了一些失落的感觉。
这老城偌大个城市,可此时找一个能谈谈心的朋友也没有,林局长的心里便有些发苦,他没有把电话打给王巧云,而是打给了宋美女:“小宋啊,忙些什么呢?”
宋美女当即听出了林文龙的声音,马上说:“林老板啦,你这时怎么得空,打我的电话呢?”
林文龙说:“我刚才从老城大酒店出来,看看时间还早,想喊你们几个朋友出来喝茶呀。”
宋美女却说:“好啊,你到南湖路77号心红园茶楼来吧,我正好想约你与常警官一起过来呢,就怕你没有时间出来陪我们呢。”
林文龙心里知道,这个常文杰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人生难得一红粉知已,这宋常二人也是不打不相识,好哇,他有点羡慕起来。对她说:“我正好没事,这就过来。”
他刚关了手机,电话马上又叫了起来,他看了看,竟然是王雅芝打进来的,他故意不做声,只听得对方说:“林局长,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说:“一定要有事,才能够打你的电话吗?想请你出来陪我们喝茶,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她那边说:“没有事,你能够想得到我吗?刚才我在洗澡,出来才知道你打了我的电话。你说吧,到哪里会面?”
林文龙心想,你不生我的气了呀,便欢欣地对她说:“是宋美女约我们,到心红圆茶楼喝茶,我过来接你算了,我现在还在老城大酒店。你走到市局大门口来吧。”
她说好咧,便关了手机。林文龙实在听不出,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他开车去了市公安局的大门口。她已经出来了,见林老板的车子一停到身边,她快速拉开了副驾驶室车门,钻了进去。他看着她优雅地笑了。
此时的王雅芝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更显得娇艳无比,刚洗过的长发披在肩头,散发着一阵阵清香,让林局长感觉到了只有近到山间瀑布边,才能体验到的清爽清凉。她没有看他,也没说话,雕塑一般的坐在那里,等候他的开车。
林文龙看着她,心里激起了一股浓烈的,他没有开车,而是对她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哼地冷笑一声说:“谁敢生你局长大人的气,我只是你手下的一个打工妹,你当然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文龙笑着说:“妹妹呀,美女啊,没有哪个敢强迫你,你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我给他一脚。”
她看了他一眼,娇嗔地说:“贫嘴,开车吧。”
他却没有发动车子,而是伸手过来抱着她的脑袋,把她吻了。
她让他吻了一下,没有响应也没有拒绝。
他这才自个儿地打了个口哨,然后发动了车子。
他们来到了心红圆,他打了宋美女的电话,问她人在哪里。她说在心红圆的二楼望月厅里。林文龙与王雅芝上了楼,来到了望月厅,只见宋美女与常文杰已坐在哪里。
他们便径直走了过去,在他们的那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