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巨和几个同事来到富华大酒店宴会厅8号包厢时事主已经等好一会儿了。平心而论,张巨是不愿意赶这种场子的,他有自己做事的原则,在他看,权力永远比金钱重要,有了权就有了钱,但有了钱未必有权,尤其现在这个社会,只有钱是远远不够的。毕业工作了这些年,张巨也弄明白了,自己不是经商的材料,要想出人头地除了仕途再无捷径,他可不想为了区区一笔小钱把自己的前途、事业和命运都搭上。但是今天他实在抹不开面子,案子的事主连庭长都请动了,张巨参与了此案结案,回头想想本也不是太大的事儿,而且这个案子也已经结了,就来了。
热菜刚上凉菜还没撤完,张巨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站起来出去听电话。不一会儿,他面色沉重地进来,各位,他端起桌上的酒,对不起各位,我要先走一步。他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拿衣架上的衣服。事主忙拦他,别走呀,什么事也要吃饭呀,急什么呀。张巨轻轻地然而是坚决地拿开事主抓着他衣服的手,他走到庭长跟前弯腰在庭长耳边说了几句,庭长直点头,行了,你去吧,小心点儿。张巨和大家道了再见走了。事主小心翼翼地问,真有事啊?庭长点点头,丈母娘家有事不能不去呀。一桌人哗然大笑,气氛重又变得轻松。有人说,看不出来啊,张巨这小子婚都结了,追也追到手了还对丈母娘这么上心。庭长夹一口菜,上心?这叫责任。都像你们,媳妇娶到手就土狗变狼狗了,那个梁涛,两口子吵架他媳妇不是哭嘛,说,结婚前踏破门,结婚后不进门。老岳母还给带着孩子呢一个月都见不着人影,他在楼底等着他媳妇抱孩子下来都不上去接,他媳妇叨叨两句他还急,给俩钱儿不得了吗?气得他媳妇差点和他离。庭长用筷子四下里点点,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学着点张巨,对丈母娘好是美德,人家把闺女养那么大容易吗?让你们呼噜一家伙连人带钱都娶走了还不兴对人家好点?
苏月接到电话赶回家时,妈妈正在清理房间。苏月看到自己住的那间小卧室,玻璃隔断只剩下框架,所有玻璃都粉身碎骨地躺在垃圾桶里。妈妈开始清理客厅,苏月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把干花,这还是有一年过生日时别人送的,和一只典雅的花瓶一起,那只花瓶呢?苏月四下里看看,素色的地板上很清楚地辨认出钴蓝色花瓶的残骸。她颓然扔下手中的干花。
花瓶没了,茶几上的烟灰缸没了,冰箱上的小装饰没了,甚至窗台上那只存在了十几年的猪猡储钱罐也没了。所有能摔的都被摔了,这其中许多都是才置办了没多久的。苏月的心一点点变冷。这日子还怎么过?
妈妈低头整理地上的狼藉,苏月走过去,妈,我来。她就看到妈妈满脸的泪,她抱住妈妈。妈妈靠在她怀里终于哭出声,办法都用尽了,这可怎么办呀?苏月没办法回答。如果她能知道怎么办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半天,她才想起来,爸爸呢?妈擦一把脸,不放心,跟着去医院了。苏月从妈手里拿过扫把开始一点点打扫。
天很晚了,爸爸和张巨才回来。苏月接过他们的外套,她看到,爸爸的脸上还留着发怒过后的痕迹,张巨却面无表情。妈妈把饭菜摆上桌,张巨呀,来喝碗汤,外头那么冷跑得冻着了吧。张巨应一声走到餐桌前坐下端起碗来。苏月给爸爸把要吃的药都拿出来,这才叫他来吃饭。
苏月本来是想在这儿住一晚,张巨却站起来穿衣服。苏月不好说什么。临出门时她看到妈妈眼巴巴地看着她,爸爸也不出声地望着她,她回头看张巨,张巨催她,快点,外面下雪了。苏月低声说,我走了。她跟在张巨后面下楼,一直没敢回头。
外边真的飘雪了,苏月觉得好冷,但眼眶却热辣辣的。
回到家张巨洗完脸就坐在电脑桌前,我要写材料,你先睡。
苏月站在小卧室门前,电脑就在这间房里,她有些进退两难。
张巨头也不抬,今天你在那边睡。
苏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从小床上取了自己的睡衣,然后走到那边大卧室。她合上印着合欢花的落地窗帘,拉开床罩,铺好被子,她一件件脱去衣服,换好睡衣,躺好在被子里。
张巨上床时楼上人家的钟正好敲一下。苏月已经睡着了。她是被张巨猛然插进她睡衣里的冰凉的手惊醒的,她全身哆嗦了一下。张巨的另一只手也伸进来,摩挲着她的背。他已经在解她睡衣的扣子,苏月想要制止,她抓着睡衣的前襟,这么晚了,不要吧。张巨很坚决地把她的手拿到一边。苏月不再出声,她顺从地把胳膊从睡衣袖子里抽出来。
苏月站在卫生间的镜子跟前,她看着自己的脸,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她从洗脸台上化妆镜盒的夹层里抽出一只铝塑板,抠出一粒放进嘴里。她做这一切时很机械也很程式化。然后她把那只铝塑板依样放好。
这药粒有个发音很好听的名字——毓婷。适用于紧急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