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子霸面露得色,道:“高城主你这话说得好,咱们都是高句丽人,就是得一致对外。大唐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兄弟共同强奸什么的……”
还有这词?高鑫德绞尽脑汁,道:“您说的可是‘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对!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告诉你高城主。大唐对咱们高句丽没安着好心,这个郭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高城主还是对他多加小心!可不能向着他打击渊某人!”
高鑫德道:“我哪是向着他?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有那么点小毛病。就是见不得有人拿着金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要不是看在金子的份上,谁理会他郭业!我管他什么大唐天使狗屎的,我做得是咱们高句丽的官,拿的是高句丽的俸禄,当然得向着咱们高句丽。”
高鑫德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唐也就是虚有其表。看着厉害,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个郭业刚来咱们辽东城的时候,多么嚣张。被您渊城主这么一收拾,还不是没辙。要说对抗大唐,还得是渊城主这样的人!虽然咱们效忠的人不一样,可没有私怨。对于渊城主,高某人现在是心服口服!”
渊海子霸听了颇为受用,道:“其实,以后谁当国主关咱们两个什么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咱们两个。斗得狠了,也是虚耗咱们高句丽的国力。前些日子,我还真是昏了头,对付郭业,还想把高城主捎带上,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该!”
“哪里哪里,说起来我高鑫德也有错。对你们渊家看不过眼……”
在高鑫德的曲意逢迎之下,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说了很久,高鑫德忽然道:“哎呦,瞧我这脑子,咱们别光在这说话。还是请到府里边来吧。郭业那小子早就到了,被咱们晾了很久啦!快快里边请!众位兄弟都里边请!”
渊海子霸此时颇为不好意思,道:“用不了那么多人,我带几十个人就行了,其他人让他们回去!”
高鑫德把脸一板,道:“这哪行呢?这不就是我高鑫德慢待了众位兄弟吗?都里边请!都里面请!里面好酒好菜我都准备好了!说实话,这些酒菜都不用我出钱,都是郭业那孙子准备的,咱们是不吃白不吃!”
进了城主府渊海子霸一看,果然每间屋子里都摆好了酒席,就等着人们入席了。
渊海子霸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相信高鑫德,冲孙代音使了个眼色,孙代音安排侍卫们入席,却有五十个左右的侍卫,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就跟在渊海子霸身边。
高鑫德也不以为忤,像是没看见一样,招呼渊海子霸往里边走。一直到了后院,只见八角凉亭之内,摆着一桌酒席,郭业孤坐于此,并无旁人。
渊海子霸这下放心不少,凉亭四周空旷,并没有可以埋伏人的地方。渊海子霸只带着孙代音,和高鑫德一起,走进了凉亭。
郭业道:“渊城主算无遗策,此次郭某认栽!只是……”
渊海子霸冷哼一声,道:“没有什么只是,快快把九九升仙丸的配方拿来,郑菲菲还能留得一条命在,如若不然,我今天回去就要了她的小命!”
郭业道:“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把九九升仙丸的配方给您,您把郑菲菲交到高城主的手上,待您验证过药方之后,再让高城主把郑菲菲给我,如此,郭某也放心些……”
高鑫德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渊海子霸刚和高鑫德和解,也不愿意驳了高鑫德的面子,不过就这样让他把郑菲菲交给高鑫德,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道:“并非是我不给高城主的面子,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且容渊某人考虑一下!”
高鑫德道:“没事,没事。渊城主好好考虑,咱们边吃边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们两位啊,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先填饱肚子再说……孙将军坐下一起吃吧,今天咱们不论尊卑,一醉方休!”
孙代音道:“军中自有上下尊卑,末将不敢造次!还望高城主海涵!”说完,直挺挺的站在渊海子霸身后,不言不动。
渊海子霸训斥道:“小孙,我说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这里能有什么危险,高城主有什么信不过的?是不是?快点坐下一起喝酒……”
孙代音道:“职责所在,末将不敢饮酒。此为乱命,末将恕难从命!”
渊海子霸无奈的说到:“这个孙代音,就是这么油盐不进。倔起来,连我的话都不听。哪天应景了,我就把他给撤了!”
高鑫德劝道:“孙将军忠心耿耿,渊城主还是不要太过苛责!不管他,在咱们吃咱们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高鑫德问道:“渊城主,这酒可还香醇?”
“嗯,不错,不错!高城主的这酒真是好酒”
“这菜可还满意?”
“嗯,这菜也甚和渊某口味!”
高鑫德嘿嘿一笑,道:“这就也喝了,菜也吃了。就请渊城主上路吧!”
“什么意思?”渊海子霸还没明白过劲来,背后的孙代音已经把他死死地箍住。一个侍卫跑过来,拿出绳子,就把渊海子霸捆了个结结实实。
渊海子霸怒喝道:“高鑫德,孙代音,你们,你们……”
高鑫德阴阴的一笑,道:“渊副城主,你又何必吃惊呢?你能买通我的管家,我就不能买通你的侍卫统领?咱们彼此,彼此……”
渊海子霸道:“高鑫德,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那就得问平阳郡公的意思了!”
渊海子霸怒骂道:“高鑫德,咱们可都是高句丽人,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我?你今天做的一切,注定要遗臭万年……你就是个卖国贼!”
郭业抽出宝剑,用剑脊拍着渊海子霸的脸,道:“渊海子霸,你要用九九升仙丸荼毒高句丽的子民。高城主看不过去,大义灭亲,把你绳之于法,史书之上,定然大加赞誉。遗臭万年的恐怕是你吧?”
高鑫德满脸悲悯之色,道:“渊海子霸你本来也是我高句丽的栋梁之材,奈何走上了邪路,说不得,高某人要为国除奸了!”
“高鑫德,你……你要杀我?你敢杀我?”
郭业道:“高城主宅心仁厚,当然不会亲手杀渊城主了,此等糙活儿,还是郭某人来干!高城主还请回避一下!”
高鑫德带着孙代音还有那五十名侍卫转身就走,看来这五十名侍卫也早已被收买。就是不知效忠的是高鑫德,还是孙代音。
凉亭之内,只剩下了郭业和渊海子霸。
郭业道:“渊海子霸,当初你杀死张仁义之时。可曾想到今日?”
渊海子霸呸了一声,道:“张仁义身为我高句丽子民,却心向大唐,我杀了他,天经地义,有何愧疚之处!可恨那高鑫德卖国求荣,高句丽的国事就是败坏在他们的手中!”
郭业道:“高句丽子民?要不是你们高句丽强占辽东,他又怎么会被迫成为高句丽的子民?
今日我就要为张仁义报仇,你就上路吧!”
渊海子霸双目圆睁,满脸的不甘之色!
他还要为国征战,夺取大唐的领土!
他还要杀人盈野,掠夺华夏子弟为奴!
他还要攻新罗并百济,一统三韩之地!
他还要公侯万代青史留名,流芳万古!
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郭业手起剑落,喀嚓一声,渊海子霸的大好头颅随风而落……
郭业心中一阵酸爽,仿佛吃了十个八个人参果一般,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无一处不熨帖。
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古人诚不我欺!
正在郭业得意之际,孙代音跑了过来,道:“平阳郡公,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跟您说,您可得先有个心理准备。出事了!”
“哦,什么事?”
“那个郑菲菲,她,她……”
郭业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道:“她怎么样了?”
“郑菲菲她不见了!”
第1282章 余波袅袅(1)
对于郭业来讲,杀了渊海子霸远远不是事情的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杀人容易,善后确是一件难事。如何能让渊海子霸的死憋屈,却无人给他申冤,这可是一项技术活。
然而,还没等他处理善后,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郑菲菲失踪了。
郭业面沉似水,对孙代音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末将也不清楚。昨天夜里还好好的,今天早上人就不见了。为了不影响大事,这事我谁也没告诉!”
对于这个一脸正气,却背后插了渊海子霸一刀的孙代音,郭业可没有什么信任。
人就是这么奇怪,大家都希望敌人之中出现叛徒,可叛徒真正叛变过来了,却又对叛徒充满了鄙视以及不信任。孙代音能背叛渊海子霸,就不能背叛高鑫德?就不能背叛郭业?
郭业阴阴的道:“说也没告诉?包括高城主?”
孙代音汗如雨下,道:“没有。本来郑菲菲是末将负责看管,今天早上不见了,末将本以为是平阳郡公所为。现在长孙将军向末将要人,末将才知道……末将死罪!”
孙代音毕竟是高鑫德的人,郭业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只能挥挥手让他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郭业数次催促高鑫德全城搜索郑菲菲。高鑫德表面上答应的挺好,实际上却不怎么上心,因为更麻烦的事情还在等着他呢。不解决好了,高鑫德的脑袋都保不住,哪还顾得上郑菲菲的死活?
渊海子霸带在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信,除了被高鑫德收买的,其他的人都被高鑫德在酒菜中下了药。高鑫德一声令下,这些人也就追随渊海子霸于地下了。
没有了这些骨干力量,渊海子霸的私兵群龙无首,对于高鑫德来讲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渊海子霸活着,辽东城内的官兵大部分选择两不相帮,他死了,这些官兵也只能听高鑫德的了。高鑫德没费吹灰之力,就把辽东城内渊氏家族的势力连根拔起。除了房产土地还没有变卖以外,现钱就有二十多万贯,成了高鑫德此次行动的辛苦费。
此时渊海子阑服用九九升仙丸已久,已经神志不清遍体生鳞了,每日里除了九九升仙丸,就什么也不关心。加上郑菲菲的失踪,就给了高鑫德无限的灵感。
一份犹如玄幻小说一般的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到了高句丽的朝廷。在这个奏章里,渊海子阑卑鄙好色,看上了大唐钦差的女眷——郑菲菲。为了得到郑菲菲,他就鼓动兄弟渊海子霸强行攻打馆驿,强掳郑菲菲。嗯,奏章到这一段还算正常,后面一段可就匪夷所思了。
郑菲菲为了保卫自己的贞洁,自刎身亡。此行感动上天,只见仙女散花,地涌金莲,郑菲菲死而复生,化仙而去。一道雷霆闪过,当时攻打馆驿的渊海子霸和三百侍卫全都化为灰灰。只有渊海子阑不在现场,逃过一劫。可是已经成仙的郑菲菲又怎么会放过他?诅咒他千刀万剐。如今的渊孩子阑已经遍体生鳞,形如恶鬼。三魂七魄被阎王爷勾去了二魂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还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浑身是破绽就是没有破绽,高句丽朝廷对高鑫德的奏章,一时竟然无法置评。鬼神之事,你说没有吧,大家都信这个。你说有吧,可谁都没见过……
渊海子霸被一个死人劈成灰灰了。
死人呢?
飞走了。
渊海子霸呢?
变成灰了。
这都是死无对症的事情。唯一一个活口,就是渊孩子阑。等到渊氏家族派人来到辽东城的时候,渊海子阑满脸鱼鳞,正在一块一块的割自己的肉,这位哪见过这个场面?当场就晕过去了。
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哪有那么简单。
渊氏家族可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高鑫德,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用脚后跟想一想,也得知道这事跟高鑫德脱不了关系。这件事没有证据?没关系。咱们高句丽可是封建主义国家,没听说杀人还要讲证据的。
高鑫德的一切过往都被拿出来说事。
高鑫德两岁的时候曾经在婴阳王的身上撒过一泡尿,这就是这小子有不臣之心,敢在国主身上拉屎撒尿,不是欺君之罪是什么?
高鑫德七岁的时候开蒙,把“皇帝诏曰”念成了“皇帝照日”,那就是想着谋朝篡位。
高鑫德家里的一只母狗,竟然第一次一窝下了九只小狗,第二次一窝下了五只小狗。“九五至尊”啊,这是不是上天对咱们的警示?咱们还是宁杀错不放过,赶紧把这小子凌迟处死吧。
各种有的没的罪证一股脑的栽在高鑫德的身上,目的只有一个——致高鑫德于死地。就差明白告诉婴阳王了,俺们就是看高鑫德不爽,为了朝廷的稳定,您就把高鑫德给牺牲了吧。
至于中立的大臣们,也觉得这个高鑫德这次做的太过分了。咱们政治斗争讲究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好好的你杀人干什么。现在又没到抢班夺权的时候,这个高鑫德实在是坏了规矩!所以呢,中立的大臣们,对于这些离谱的弹劾,竟然颇为赞成。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一般到了这个时候,荣留郡王就该弃卒保帅,彻底跟高鑫德划清界限。可是这次不知道荣留郡王犯了什么病了,一步也不肯退让,坚决站在高鑫德这一边,长跪宫门口,为高鑫德申冤。
再怎么说,荣留郡王也是婴阳王的亲儿子,力保之下,这个事儿,竟然就这么搁置下来……
高鑫德的事情不解决完,郭业也不敢离开辽东城,高鑫德要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肯定会把郭业抖搂出来,不把这件事解决好,他可不敢走。再者说郑菲菲现在还没影子呢,就这么抛下这个小女孩不管,郭业的良心上可过不去。
辽东城和平壤城之间的距离可不短,快把加鞭也得走上半个多月。辽东城和高句丽朝廷不断的公文往来,郭业就又在辽东城待了两个多月。这一日馆驿之内,来了一个簪花少年,带来了郑菲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