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疏想起那些日子,才发现自己那样容易满足。那时他竟然会为了程雨的菜,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劳心劳力”。他也才发现,程雨是那样容易满足,只要自己给她一点甜头,她就能为自己拼尽全力。
他想起那么久那么久的岁月里,他似乎没有送过程雨礼物,或许唯一算得上是礼物的,就是那支钢笔,那还是她用长达几个月的糖醋排骨换到的。
他取出钥匙,打开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锁,那原本是他放置重要文件的地方,现在,那一金一银两支钢笔静静躺着,它们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为它们灌上墨水,带它们书写春秋,于是它们只能在时间的流逝中保持缄默。
他不知道程雨什么时候把钢笔放在了他的桌上,直到他们分开后,他才发现了它。或许是她把钢笔遗漏在这里,或许是她把钢笔还给他。从那时起,李文疏再也没有用过他的金色钢笔。
那两支钢笔旁,静置着一个墨蓝色丝绒盒子。
李文疏小心翼翼取出,打开。
六爪镶嵌,最朴实无华,最常见的钻戒。
灯光下,tiffany戒指上的钻石璀璨耀眼,闪烁的光芒如一颗颗带着记忆闪动的璀璨明星,赋予流动的岁月以光辉,赋予平淡的回忆以色彩。
这世上即便有灿若恒星的钻石,也不及她抬眸时流动的点点波光。
李文疏放下戒指,打通了穆影的电话。
“明晚去望江阁吃饭吧,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
程雨的生活又复归平静,重逢不过只是生活这场涌动暗流上的蜻蜓点水,掀起的涟漪又算得上什么呢。第二天回到公司,她依据穆影的提议,开始翻查可以帮助小赵的案例和相关条文。
她也开始思索是不是应该向一些公司投递简历,不过不能选w城以及w城方圆一千里以内的地方。她想,或许她该开始另一场告别,告别这座待了近四年的城市。这就是她的人生吧,居无定所,漂泊流浪。
也很好,在这世上,她只有一个人。她那时还小,并不记得父母是不是带她见过其他亲人,甚至她还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她想或许她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吧,但李文疏决定让吴伯收养她时,似乎销毁了关于她过去的所有资料,她不知道李文疏怎么办到的,但从来没有亲人找过她。
她不可能去警局和警察叔叔说,她五岁的时候和家人走散了,现在想找亲人,不知道父母叫什么,不知道原来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叫程雨。
李文疏说得对,这个人生是他给的,给了她身份,给了她生存条件,连生日都是他给的,那也是身份证上的生日,6月10日。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也是李文疏给的,很多记忆她已经模糊了,只记得爸爸妈妈叫她小雨。第一次过生日是大学时室友为她庆祝的,那时她才发现,或许自己也有一些日子值得去纪念。
可她想不起还有什么日子是属于自己的,她所记得的都是与李文疏有关的日子,他的生日,他当上总裁的日子,他开设新公司的日子,他父母的生日和忌日,他爷爷的生日和忌日……
这几年她也在想,为什么不试着再去接受别人,为什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谈一场正常的恋爱,结婚组建家庭?那样她就不必再一个人漂泊,她也可以有家了。但她知道不行,她这样的人生,不应该去祸害别人。更为重要的是,因为那个人是李文疏,所以不可能再是别人。
于是她宁愿一个人生活。实习的时候租宾馆的单间,没有独立的洗手间和厨房,甚至洗手间是不分男女的,所以每次她洗澡,只能锁上洗手间的大门,在洗手池打热水冲澡。地板潮湿肮脏,她只能视而不见。她买了一个小锅,煮东西的时候抬到门口,煮好了搬进去吃。
夏天房间又闷又热,电扇起不了作用,她便拿湿帕子擦凉席,好让床铺凉下来。正式工作后,条件变好一些,她终于租得起破旧老楼里有洗手间的小房间。租了没一年居委会告诉她这是危房,不能再住了。
后来陶总知道这件事,便托了朋友帮她找以前学校分配给教师的老楼公寓,她一直住到了现在。老楼的环境不是很好,阴冷潮湿,蚊虫众多,楼道狭窄,但好处是位置还不错,靠近大学,周围交通便利,超市菜场齐全。她偶尔还能跑到学校里旁听,或者仅仅是在校园里散步,回想她那些青葱岁月。
在这个城市,她认识的朋友不多,也就陶总他们几个,还有几个聊得来的客户吧。如果要告别,也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