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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第二十章 冲突(1)
    第二十章冲突
    我始终没有想明白君闻书的话。后来我想,也许他的意思是他是主子,我是下人,主子在,下人就得跟着。可我终究是要走的呀。扶桂和采萱都陪嫁了,眼看着眠芍和听荷也要走了,园里的丫鬟,我认识的就剩三个人了——培菊、引兰和我。做丫鬟的三条出路中,陪嫁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剩下两条,一是当府里的妾,二是任府里打发,哪一条是我的路?或许还有一条——赎身?我眼看就要十五岁了!
    我想来想去不得要领。这一天,二娘得闲要洗头,我便过去帮她。"二娘好头发啊!"我一边给她浇水一边说。确实,她的头发又细又亮,浸了水,真如丝缎一般。
    "唉,头发么,就是疯长,太多了闷得慌。司杏,这边再浇点儿水冲冲。"我又舀了一瓢水举着慢慢地倒,"二娘,你想家吗?"
    "想,怎么不想。"
    "那你没想着回去?"
    "回去干什么?家里也没个人,回去也只是给那地下的人做做周年。哎,再舀一瓢冲冲就好了。"
    "二娘,我觉得你年轻时肯定挺漂亮。"我收起瓢看着她说。
    "傻丫头,什么漂不漂亮的,都一把年纪了。"二娘垂下头发遮着脸,一边擦着一边说。
    "真的,二娘,我觉得你皮肤挺好的,又白又嫩,像块水豆腐。头发也好,年轻时肯定很漂亮。"我坐在小竹凳上,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托住下巴,眼珠子跟着她转。
    "唉,漂不漂亮都一样,也没因此享过福。人的皮肉都是父母给的衣裳件儿,有什么!你呀,模样还算周正,窄额头小耳朵,眼睛好看,眨巴眨巴的让人看了不忍心。就是北方水土太硬,皮肤有点儿黑。头发也硬。一个女孩子,头发怎么那么硬?"
    我吐了吐舌头,"我反正丑,也好,将来不怕老。"
    二娘戳了我一下,"真是个傻丫头,你瞧人家培菊引兰哪个不比你收拾得俊。收拾得俊,才好找婆家呢。"
    说到婆家,我突然想起我的问题来,于是问道:"还找婆家呢,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哪里有什么婆家!"
    "也是。"二娘的手不停,一边搓着头发一边说,"这入了府啊,便得听由府里打发了,什么时候赎身,得府里说了算。"
    "二娘,你入府以来见过打发丫鬟吗?"
    "见过,府里总是有去有来,丫鬟大了都要打发。"二娘仰起头,梳着头发,素净的脸映着阳光,"太太房里的扶桂本是小孩儿,原来大点儿的那个叫点梅,打发出去时夫人可哭了一会儿呢。"
    "哦?夫人把她打发到哪里去了?"
    "她还好,伺候夫人那么多年,夫人舍不得把她给了穷人,最后跟了夫人老家的一个老爷做妾。夫人还送了她些嫁妆呢。"原来是给人做妾,我倒是宁可嫁给穷人。
    "那还有吗?"
    "有,多着呢,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问问。二娘,有被直接打发出去不配人的吗?"
    "那算什么!不配人你怎么活?那么大了也不可能再做丫鬟。这丫鬟不抵小厮,打发出去没个路,万一不正经,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事儿,让人知道是君家的丫鬟,君家的脸面就丢光了。"
    切,敢情还是为了自己,"那我要是自己找人家呢?"
    "什么?!"二娘停住手,"自己找人家!司杏,你莫不是疯了,一个姑娘家的,在外头都找不到人家呢,更何况是在府里!你上哪儿去找人家?"
    "我也只是说说。二娘,您也知道,夫人她不喜欢我,万一被打发到哪儿,我还不如死了。"我接过梳子,慢慢地给她梳着头。二娘坐着,叹了口气,"也是。其实也怨不得你,谁叫咱们是下人呢。"
    "二娘,就没什么别的法子?"
    "这个,"二娘沉吟了一下,"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希望都不大。"我专注地听下去。
    "你要是真能自己找人家,到时候去求求夫人,要是没有别人家等着要你,也许行,毕竟打发给谁都是打发,谁也不愿意做恶人。"
    "还有别的路吗?"
    "再就是赎身了。府里不差这几个钱,传出去名声又不大好听,夫人不一定愿意。不过,留在府里也是要打发的,也许夫人会同意的。"
    "再有呢?"
    "再有就是看府里的恩典了,要是府里想放你出去,你便脱得了奴籍了。"
    哪一条路我都走不通,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丫头,"二娘转过身来慈爱地看着我,"我没有子嗣,看着你这么大了,也是个愁事儿。"她压低了嗓子,"我瞧着,夫人这里可能说不通,不如你好好伺候着少爷,到时候求求他,或许倒是条出路。"
    求他?我停住手。他?君闻书!一张莫测的脸立刻浮现在我面前。我摇摇脑袋,"二娘,我怕着他。"
    "傻孩子,怕归怕,下人对主子,哪有不怕的?怕也得说啊,你不为自己打算了?你平日对他也别老那个样子,该笑时笑笑。你瞧着侍槐,多贴心。这人啊,就是得处得好,他和你处得好了,你求点儿什么事也好办。"
    我撇撇嘴,我对君闻书笑?他肯定要说我牙齿露在外面太多,或者不能嬉笑之类的。而且,上次君夫人都碰了软钉子,我无异于去送死啊!我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真的没有办法出去,要等着府里打发?我琢磨着,越想心情越差。真要被打发了,我……我不能眼看着自己被打发出去。难道,只剩下死路了?
    萧靖江又来信了,这次君闻书没压着,只是给我的时候神色古怪。我心怦怦跳着接过了信,用手捏了捏,也很厚呢!想笑,却突然发现君闻书在看我,立刻一脸的严肃——二娘让我和他套近乎,我哪敢?
    晚上,君闻书突然来了兴致挑灯夜读,二更天还不睡觉。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我和侍槐都困得一塌糊涂,我心里还惦念着萧靖江的信。在侍槐又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呵欠之后,君闻书说:"侍槐,你先睡吧,我回去再叫你起来。"侍槐连忙说自己不困。君闻书又吩咐了一遍,他便顺坡下驴脚底抹油地跑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刚才那个呵欠怎么不是我打的呀!桌上的信我已经瞄了无数遍了,心里痒痒得要命。我灵机一动,反正他在那边读书,我悄悄地拆开看,他也不知道。
    我摊开书和资料本子,装作正在摘抄资料。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悄悄地把信拿到桌子下面,交与左手拿了,又悄无声息地把剪刀给摸了下来。我上身仍然正坐着,眼睛盯着书,做出认真看书的样子,用左眼的余光偷瞄着君闻书,底下却摸索着剪了起来。
    可不能剪歪了,否则就剪坏信纸了。于是我把信调过来拿着,左手捏着信的封口边儿,右手拿着剪刀,慢慢往前剪。我心里紧张,既怕弄出动静来让君闻书发现,又怕剪坏了信,因此左手试探着信的厚度,刀刃紧挨着左手,剪得十分慢。突然,君闻书一动,我一哆嗦,右手一歪,左手大拇指一阵疼痛,我不由得呀地叫了一声,剪着手了!那边君闻书转过头来,"怎么了?"
    我暗自叫苦,怎么这么倒霉!我赶紧把右手连着剪刀一块儿缩回去,左手把信往腿上一扔,垂到身侧,强笑道:"没事没事,刚才有只虫子,吓了我一跳。"君闻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盯着我左边的地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往这边走。
    怎么办怎么办?我强装镇定,心念转了好几遍,就是想不出一个办法来,他却已经到了我面前。"把手举起来。"啊!可是不敢举,我谄媚地笑了笑,不敢动,右手还握着剪刀呢。君闻书的目光落在我的腿上,我低头一看——信,上面还沾着血。糟了,被发现了!我的心怦怦跳着,这回完了,挨骂是不可避免的了。
    "举手!"
    我不情愿地把手举了起来,还有右手的剪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一转身,走了。我舒了一口气,没骂我,拂袖而去了?手钻心地疼,一看,乖乖,全是血,大拇指都是红的了,剪得这么深!再低头一看,可不是,地上点点滴滴的都是血迹,怪不得刚才君闻书看出来了。真倒霉,早知放在腿上了,衣服脏了可以洗,真是因小失大。我放下剪刀,右手捏住手指,一块肉翘了起来,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正在左转右转的不知怎么办时,脚步声又由远及近地过来了。呀,君闻书又回来了!我赶紧把信丢在一边,正襟危坐,垂着左手假装看桌上的资料,他却已经站在我旁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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