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别人的爸爸当成自己的爸爸了。
跟着人到了校外,走到自己陌生的地点,她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小巷子里从天亮等到天黑,从有声等到无声。
秦烟的眼眶发痛,眼泪一滴滴坠了下来。
茵茵两岁,她弄丢过她一次,茵茵三岁,她又弄丢了她!
她实在是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到了现在,竟然连母亲这个基本的角色,都扮演不好!
许霖的话一说完,薄云深就将视线放在了秦烟那张脸上。
她重重地吸了两口气,唇色惨白得没有一点生机,她的额头上更是渗出来无数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人如同陷入了某种魔障里,眼泪簌簌下落,眼眶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这样的秦烟,没有任何美感,仿佛是一个厉鬼!
薄云深拧了拧眉心,他给秦烟开的是svip病房,室内冷气开的很足,坐在这里还能察觉到冷意,秦烟出这么多汗,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他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小野种在她的心里真的就那么重要?
还是说,秦烟不过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薄云深否决掉了,如果是做戏,秦烟这个戏份做得也太足了。
他看着秦烟这种反应,心里竟然没有任何痛快的感觉,反而愈加烦躁,心底深处隐隐有发闷的迹象,似乎秦烟身上的哀戚感染到了他的身上一般。
男人眯了眯眼睛,秦烟根本就不值得他同情,既然三年前,她有手段赶走蔓蔓,怀着野种跻身成为薄太太,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就不可能打倒她秦烟!
那可真是个笑话啊!
薄云深打量着秦烟,不过一秒时间,秦烟霍地掀开床上的被子,毫不犹豫,看都没看的,直接将手背上的吊针拽了下来,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她的动作粗暴,血珠瞬间顺着手背渗了出来,眨眼就是一滴落地。
薄云深眼皮猛跳,眼睁睁的看着秦烟穿上鞋冲出了病房门。
男人怔愣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许霖的电话还没有挂,病房里已经没有了秦烟的影子,薄云深站直身体,下意识的去追秦烟。
“秦总监……”
薄云深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眉间皱起一道深深的沟壑,道:“找秦烟做什么?还有事?”
许霖不想手机竟然在薄云深的手里,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总裁,秦总监听上去很着急,你看要不要先告诉她茵茵小姐没事的事情?”
薄云深的脸色瞬间凝上了一层冰霜,音色也冷沉无比:“用你教我做事情?要不要明天我请你来做薄氏的总裁?嗯?”
许霖身体一震,默然。
薄云深更气,说出来的话发音咬的极重,似乎是在泄愤:“既然你这么关心她秦烟,喜欢管她的事情,不如我明天就把你调到市场部,让你天天跟她在一起,怎么样?”
薄云深说完,也不想听许霖的想法,直接掐断了电话,大步跟上了无头苍蝇般乱撞的秦烟。
他倒是想看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秦烟还有什么打算。
秦烟一路走到医院的大门口,灯光迷离,夏夜里一安静下来颇有种万籁俱寂的感觉,灯光打在秦烟的手背上,血色看上去尤为狰狞。
她根本没办法坐以待毙,只要一停下来,她耳边就全是秦茵茵呜咽着喊妈妈的声音。
茵茵胆子小,只要一想到她一年前走丢的那次,她就心惊肉跳。
医院门口只有一辆出租车,这个医院并不是市中心的医院,地处位置很偏,察觉到这个细节,秦烟心里一涩。
她知道原因,薄云深一向以她为耻,市中心医院里所有的人都认识他,他怎么可能带着她去那里,招摇过市?
他不想她过的好,根本不会泄露出任何他帮她的事情,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借题发挥!
秦烟无暇顾忌这些,她下意识地朝着出租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薄云深一走出来就看见这一幕。
他挑了挑眉,秦烟这是要做什么?
去找小野种?
准备打车去找?
桐城地方很大,秦烟想要打车去找,最快也要找三天吧?
就算是关心则乱,秦烟也不至于用这么笨的办法才对?
况且,秦烟有钱坐车?
薄云深眼眸压低,医院里散发出来的灯光,给薄云深的头发映的泛起了一丝奇异的色泽,星光众数落到了他的眼睛里,碎裂成星河,却诡谲无比。
似嘲讽,似鄙夷。
男人动作顿了一下,从西服外套里摸出来一根烟,叼进口中,他指尖把玩着打火机,没有点烟的趋势,敛着眼睫,面如冰霜。
许霖之前打电话过来,说秦烟的包和手机已经被寄到了公司里,她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身上没有钱。
他等她过来求他!
秦烟快要走到出租车前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她的手机和包包都不在身上,没有钱,出租车不会载她的。
第54章 说你贱,我就借给你!
秦烟下意识的回头,又小跑着回到薄云深的身边,男人刚将烟点上,指尖泛着星火,染着浓雾,将他那张俊美的脸衬托的更加不近人情。
秦烟的步伐一顿,声音低低的开了口:“薄总,能不能借我点钱?明天我一定会还你的。”
周围没风,尽管她的声音不高,却也清晰无比,但薄云深却兴致缺缺的睨着秦烟,将口中的烟雾吐了出来,白烟袅袅,烟草的气息四散开。
男人的口吻缓慢,染着几分桀骜:“你说什么?刚没听清楚。”
薄云深一直记恨她把林蔓赶走的事情,时至今日,他肯定会变着法子的羞辱她。
秦烟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茫然,又有几分绝望。
她垂下脸,咬了一下舌尖。
她一度想要维持住自己在薄云深面前,保留的唯一一点的自尊,到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薄总,能不能拜托你,借点钱给我。明天我回到公司,一定会立刻还给你的。”
秦烟的音调有所提高,她直视着薄云深,眸光里的一些东西,碎裂成寸寸流光,消散在她的眼睛里。
薄云深心口一滞,瞳孔紧缩了下。
这就是秦烟,她一向心气儿极高,哪怕当初她声名狼藉,也不曾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甚至还能要挟他的母亲,嫁到门第甚高的薄家。
此刻,为了几百块钱,低声下气地求他。
为达目的,她从来都不择手段。
三年前,秦烟所求的是嫁入豪门,三年后的今天,秦烟所求的,是那么几张平时她根本就看不上的钱。
性质没变,唯一有变化的是态度,三年前是威胁,三年后是乞求。
薄云深心里的郁气更重,要钱是吧?
他给!
薄云深唇瓣间叼着烟,双手腾空,上下摸了摸口袋,最后从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钱夹。
秦烟见状,抿了抿唇瓣,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男人也没有犹豫,从钱夹里抽出来一沓艳红的纸币,他也没数,拿到秦烟面前,手腕微动在空气中震了震,纸币摩擦,在寂静的夜里,散发出来细微到不易让人察觉的沙沙声。
秦烟眸光一亮,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薄云深抬高手,躲开了秦烟的动作,这个举措,让秦烟的心,瞬间冷了下去。
男人的音色浅薄,闷热的夏季,因为他的话泛起一层凉意:“想要?”
秦烟舔了一下苍白的唇瓣,点头,道:“我会还的。”
多讽刺的一句话,她和薄云深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就那么几张钞票,她竟然用了三遍“还”这个字眼。
但薄云深却笑的更加讽刺,他捏着钱,再次在秦烟的面前抖了抖,表情更加讥讽:“我不缺这么点钱,秦总监,说你贱,我就借给你!”
秦烟脑海里一片轰鸣,看着薄云深的薄唇张张合合,心脏宛如被一双大手捏着,疼的她几乎痛呼出声。
她看着薄云深的脸,愈发的觉得陌生,如何也无法与十一年前抱着她给她承诺的少年融合在一起。
秦烟眼眶里蓄着泪,紧紧的盯着薄云深,心像是被掰成了百片。
薄云深眉宇之间染上了几缕不愉,秦烟不是很爱那个小野种吗?
不是为了小野种甘心做任何事情吗?
合理交易,他只要她的两个字,就能让秦烟从他这里带走这么多钱,她秦烟稳赚不赔!
或者说,小野种在她的心里连那种虚无缥缈的尊严都比不上?
薄云深心里讽笑一声,他让她说的不过是事实,不过是承认一件桐城人尽皆知的事情,之后就能拿上钱去找小野种。
于她秦烟而言,这么难吗?
薄云深薄唇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秦烟突然看向薄云深的方向,斩钉截铁道:“对,我贱!”
男人瞳孔骤然一缩,从他说出那句话到秦烟承认,短短不到三秒的时间,她承认的那么快。
就像她说的那样,可真够贱的!
看看他薄云深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要骨气没骨气,阴谋诡计不断,花样百出,这样一个女人,除了空有其貌,还有什么?
薄云深冷笑一声,扬手将钞票砸到了秦烟那张白瓷般细嫩的脸上。
空中没有一丝风,钞票纷纷扬扬的发出细微的声响,从空气中零零落落的旋转到地面上。
秦烟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散得无影无踪,薄云深的力道比较大,她的脸上被崭新的钞票划出一道红痕,她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哪怕薄云深还站在秦烟面前,她还是缓缓蹲下身体,低着头,一张一张的捡起来地上散落的钞票。
无法自控,她一低头,眼泪就砸在了地面上。
她知道,从一这刻起,她的灵魂就已经跪在了眼前这个昔日的恋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