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离开的办法不仅仅是发泄不满一种,还有的谦逊的表示自己能力不足以与在场众位媲美,还是自行退出了。
这样的做法实则更聪明。
那些拂袖离开的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水平不行——如果要离开,开始怎么不离开,偏偏要题目出了之后离开,不是找借口是什么?
而这种态度谦逊的,反而不好直接定位成骗子了。
二十多个风水大师,走了一些之后,就只有十几个人了。
而其中的元晞,静静思考,却迟迟没有下笔。
来龙气势威猛高大威武,明堂宽敞气旺收纳财气,四面皆岭层层围绕,看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福地,但实则白虎抬头,砂者残缺,以望气术观,更是气脉微弱。
此地不但不福不贵,反而把人葬在这里,会有大问题!
但这仍然只是表象。
元晞从刚刚开始就在琢磨,觉得这地势不是表面上的简单,仿佛蕴藏了一丝它意,只可惜她实在是没有看出来。
元晞沉思的时间,其他的风水师已经交上自己的答案,一一离开了。
袁家给的答案也很有意思——“明天联系”,就像是应聘公司的,嘴上说着联系,实则却有可能不会联系,只是一个推拿的手段,又不会在场拂了对方的面子。
对这些风水师来说,也是新鲜,一个个的倒也没有生气,优哉游哉地离开了,仿佛都对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
最后,只剩下元晞一个人。
她没打算继续僵持下去,提笔写了几个字,便收好递给了那位管家。
在画上看不出来的问题,也许到了当地就知道了呢?
交出答案,她没有多留,也没有与袁海山交谈,径直离开了。
“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儿了。”管家的手上,端着一沓纸,都是刚才那些风水师交上来的,有的长篇大论,有的却只是寥寥几字。
这答案是由袁海山亲自来看,没有假手他人。
他虽然不懂风水,但此地的风水,早有真正高人点评过,他都烂嚼于胸,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惜,那位高人只是当年随手送了他父亲一场机缘,后来再想找,却多年未曾寻到,而他们袁家也早就不报希望能够见到那位了。
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场风水师的挑选。
他一一看着答案纸,上面的答案并不相同,看得出来,有的没水平的并不死心,还长篇大论地乱侃一番,完全拿出了平时糊弄人的那副架势,试图能够蒙蔽袁家拿下这个案子,却不知道袁海山也不是吃素的冤大头,看了这些明显的糊弄说辞,便是随手丢进垃圾桶。
当然,上面的署名也上了黑名单了。
但其中也不乏说得很精辟的,与当年那位高人对此地的点评也相差无几,而且言简意赅,却字字戳中重点,一看便是水平不凡的。
记在本子上,这种风水大师,是袁家要结交的重点对象。
元晞的在最后一张,袁海山看了最后的署名,才知道了这祁老爷子介绍来的人的名字。
他还没开始看,就听到管家说起:“才让人去调查过了,这位元晞姑娘,以前是江州人,接过几个风水案子,据说手中乾坤不凡,几个案子都是声势浩大,连江州刘家都曾有求于她,应当不是普通风水师。哦,对了,还有一个不可靠消息,称这位元晞姑娘,在日前,曾帮了一次盛家!”
“盛家?”前面袁海山还听得淡定,毕竟祁老爷子介绍的人不会差。但提起盛家,他却有些惊讶了。
“这个消息若是真的,但外界却都不知晓,那看来,是关乎重要了。”袁海山沉声猜测,“等等,之前是不是有小道消息,说盛家老爷子病危住院,命不久矣?”
管家一愣,回想了一下:“是,没错,就是一个月前的消息,算起时间来,刚好能与这个消息中提及的,元晞姑娘与盛家接触的时间对应起来!若是如此的话,恐怕……”
“可能性很大。”袁海山眯起眼睛,显露出几分老谋深算来,“不管盛家老爷子是不是真的病危住院了,但很明显,这一个月来,盛老爷子的确未见外人。而一个月前我见过盛老爷子,和前几天见过的盛老爷子,完全是天差地别,以盛老爷子的地位,尚且不会做染发这种事,可前几天见到的盛老爷子,头发却是明显地黑了,整个人看上去也年轻了很多。”
管家惊了一下:“难道,这世上还真的有续命一事?”
袁海山不可置否,心中却多了几分盘算。
他低下头却看手中那张纸,上面是元晞给出的答案。
前面几句话写得很简单,虽然用词有些不同,但大致意思却与之前差不多,切中重点,也是表现了她的水平,并不如年龄一样简单。
但目光落到最后一句,袁海山却是随之一震。
“……如此种种,仅为表象,此地应当并不简单,若经历一段时间,恐更是变化奇妙,不过未曾亲临,无法妄谈,暂记于此。元晞。”
元晞是唯一一个,点明此地并不简单的风水师。
简直是一阵见血!
竟然说中了当年那位高人所说的话!
虽然没有这么详细,但元晞毕竟没有亲自到那个地方去看过,而且点出了最后重点的人,只有她!
袁海山挑出说中了答案的那些风水师的名字放在一边,算来只是六人,其中包括元晞,只是元晞那张答案纸,却被袁海山一直拿在手上。
他沉默了半晌,连弟弟袁海成都问起了缘故。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答案纸,转头就给祁家老爷子打了电话。
“……小袁你放心,你祁叔是不会骗你的,你别看晞晞年纪轻,但她出身可不一般,风水世家的当代家主,她外公也是一代奇人,能够认可她的话,她的水平也不会简单。”
袁海山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知道祁叔不会骗我,只是真没想到祁叔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请了这么一位大师过来,我还让人找了不少风水师过来,搞了个考试……”
袁海山并没有隐瞒这件事情,与其隐瞒,不如直接说明。
祁爷爷当然没有生气。
“不过,这位元师傅果真水平不一般呐。”袁海山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那是!哈哈!小子事后可别忘了感谢我这个牵桥搭线的老头子啊!”祁爷爷随口开了句玩笑话。
袁海山却很认真的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也思索了很久。
不过不急,这六位请到当地去了再说!
第145章 入定
第二天一大早,元晞就去了龙泉寺。
上次原本说好送了弘延大师第二日就去龙泉寺的,结果因为去见了祁爷爷,而不得不往后推了一下,再后来几天,却是弘延大师没空了,他刚到京城,还准备了几场讲经会,不得不暂时把与元晞的会面后推了几日。
算来算去,结果也就今天有空了。
龙泉寺作为京城最古老的寺庙,也是天下闻名的千年古刹,从不少香客游人。元晞一身素净地从山路走来,踩着青色溜滑的石板路(昨晚刚下了一场雨),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游人,融入众人之中。
这一路,不乏一些虔诚佛教徒,三步一拜,九步一叩,每一步都是对菩萨的虔诚之心,每一步都是自己的向佛之心。
他们的额头都磕红了,有的年纪也大了,却仍然没有放弃习惯性的每周一次礼拜,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从没有停止。
有的人拿着手机在路边照相,好似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其实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人的信仰。
任何人,都不能没有信仰。
元晞在这些人中,面目平静,目光慈悲,一步一步,走向龙泉寺。
她刚刚到了山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沙弥走了过来,正是弘延大师的那位徒弟,与元晞不止是一面之缘,彼此之间都算是熟悉了。
元晞知道这小徒弟应当是弘延大师遣来接自己的,大师手段通天,乃得道高僧,这点小神通自然不足为道。
于是,小沙弥朝着她作了一揖之后,便无声地领着她往里走。
走的是一条小路,绕过火热朝天的前殿,步过曲径通幽的小路,走到拒绝外人入内的后院儿。这里没有前殿的气势恢宏、金碧辉煌,大概不像是前殿修缮多次,反而是保留了多年前的样子,建筑还是唐代的建筑风格,却是古拙幽静,别有一番气势。
弘延大师与这龙泉寺的方丈大师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虽然彼此呆在不同地方,因此没有经常来玩,但关系的确是不错的,弘延大师也是基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
弘延大师住的禅房,也是风景非常不错。
弘延大师本就不在意外物,那禅房虽然有些简陋,但那份幽雅,却恰好应了弘延大师的想法。
“师父正在给一些居士们讲经,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劳烦元晞姑娘稍等片刻了。”
元晞却说:“不如带我也去听听弘延大师的讲经好了。”因着不信佛,之前也没有听讲经的机会,所以元晞还未听过高僧讲解佛经呢。
小沙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弘延大师讲经的地方是一个宽敞的禅房,但里面盘腿坐着的人并不多,仅仅有十几个。
当然不是无人愿意听弘延大师讲经,而是到了弘延大师这般的高僧地位,反而是资格高到,是他挑选听众的水平了。
下面这些穿着粗布麻衣,一副简单居士扮相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京城中,只手便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元晞进去的时候,弘延大师的眼睛抬了一下,给了她一个和善的笑容。
元晞也回了弘延大师一个,然后悄然在最角落找了个位置,也没要蒲团,就这样盘腿而坐。
弘延大师讲经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停顿,吃斋念佛多年,这些佛经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够从口中喷泄而出,不同的只是他对这些佛经的看法。
弘延大师讲的是《金刚经》,元晞偶然读过一次,便记在脑中,也不会陌生。
她听着弘延大师轻缓的声音,好似一朵绝世青莲在缓缓绽放,花开的声音是这世上无法比拟的美好,也让听者心底一片宁静,似乎看到佛光虚影,拈花一笑。
我佛在心,我佛在心。
元晞不信佛,作为一名风水师,她信的只有自己。
但是,作为一个身怀望气术的风水师,她却能够看到,随着弘延大师讲经的声音,这小小的禅房,竟然是金光漫越,好似有朵朵金莲平地绽放,旋转升起又而败落,又重新开放,又再度衰落,一盛一败,皆是奥妙。
正是舌绽金莲,口吐真经。
一股禅意的平和气场将元晞包裹,气场好似形成了一朵莲花,将元晞包裹在内,好似母亲的怀抱一般让人深感温暖。
元晞缓缓闭上眼睛。
弘延大师的声音渐渐远去,或者说,他的声音似乎变成了摇篮曲,而她还原到了质朴纯真的婴儿时代,脑中没有任何杂念。
然后,她沉沉睡去。
没有一点纷扰,没有一点思考。
只是头脑一片空白的。
睡去。
元晞好似只是做了南柯一梦。
也好似只是头脑空白的睡了一觉。
反正她觉得醒过来的时候,如同没过去多久,好像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或者是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