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样?”袁莹道,“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求你了,若衣。”
滕若衣的身体僵了片刻,爆发道:“好啊!我说啊!你们难道没有做错吗?!你们欺我,瞒我,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什么天灵根!你们知道我被多少人嘲笑吗?!”她道,“我宁愿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啊!!”
“啪!”滕铁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她捂着脸愣了片刻,转身往山下冲。
长孙子钧追过去,拉着她的胳膊。
“我可以走。我可以让你赢。”他说,“可是滕若衣,不是全天下的人都会让你。”
滕若衣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身体向后倒去,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他们把滕若衣扛回房间,卷起她的袖子,只见那黑色六芒星的印记竟在闪烁。滕铁想要用手擦掉那个印记,却脸色大变:“魔气……若衣身上有魔气!她走火入魔了!”
袁莹连忙把清神补气的丹药全都塞进滕若衣的口中,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长孙子钧心下茫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印记,他尚且不知道这个印记代表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杰作。他只知道,滕若衣变得不正常了。
滕铁和袁莹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哭肿了眼睛。滕若衣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全无生气。
“我认识一个高人,他叫洪易真人!”长孙子钧道,“他是……鸿蒙派的!我带若衣去找他!”
滕铁和袁莹诧异地看着他。他们都听说过洪易真人的名号,此时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
“好,好!”滕铁道,“洪易真人!他是大能,他一定有办法救若衣!我们现在就走!”
他们简单收拾了行囊,扛起昏迷的滕若衣,立刻就上路朝鸿蒙派去了。
然而他们之中只有滕铁能够御剑,滕铁却无法御剑带人。从他们的住处到鸿蒙派,少说也要走上一个月。
他们日夜兼程地赶路。
这一路上滕若衣一直都在昏迷,她偶尔醒过来,却会满脸惊恐地尖叫,挥舞着手足,像是要驱赶什么。可问她话,她却一直不答,很快又会再度陷入昏迷。
当他们途径一处小镇的时候,滕铁和袁莹守在昏厥的滕若衣身边,长孙子钧进城去买药材。这一路走来袁莹一直在为滕若衣炼制丹药,希望能够为她压制魔气,走到半途随身带的药材已经告罄了。
长孙子钧匆匆买完药材,匆匆回到滕家人暂住的木屋,却见屋门开着。
血腥气扑鼻而来。
长孙子钧心里一紧,猛地冲进屋里!
滕若衣手执父亲的长剑,一剑又一剑地捅着父亲。滕铁早已经断气了,但滕若衣仍执着地在他的尸体上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袁莹的尸体亦惨烈地倒在一旁。
此时此刻的滕若衣满身是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了。
“滕若衣!”长孙子钧暴喝,冲上前欲夺剑!
滕若衣猛地转身,拿剑指向长孙子钧:“滚!”
她脸上全都是血,看不出她的表情。
长孙子钧抽剑出窍,亦指向面前人。他的手颤抖着:“你不是滕若衣!你到底是谁!”
女孩却突然声如银铃般地笑起来:“我是若衣,是你姐姐呀,你不认识我了吗?”话是这么说,她手中的剑却半分不让,直刺长孙子钧心口!
两人退出木屋,在空旷的平地上战了起来!
滕若衣身体僵硬,仿佛被线操控一般。长孙子钧一次又一次想要抽飞她手中的剑,但那剑仿佛长在她手心里了一般,巍然不动。
长孙子钧的剑再一次在滕若衣的心口前停下。这一次的距离只有半寸。杀了这个疯子?可他手抖得非常厉害,手中剑竟无法再进。
“为什么……”他涩声道,“为什么啊?”
然而血人一般的滕若衣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剑。长孙子钧以为她要夺剑,正要把剑抽回,却见滕若衣挣扎着扭动身体,仿佛在与看不见的东西搏斗一般,片刻,她重掌了身体的控制权,重重朝着剑锋撞了过来!
噗!
剑刺进她的心脏之中!
长孙子钧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吧……”滕若衣轻声道,两行血泪从她眼里滚落,“求你了,快走。”
几个月前,她说,求你了,别走。现在,她说,求你了,快走。
长孙子钧的心境剧烈波动,几乎也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一缕黑气缓缓从滕若衣眉间溢出,竟是朝着长孙子钧眉间袭来,然后,畅通无阻地钻了进去!
眼前的世界骤然一片漆黑!
易希辰的心境随着长孙子钧的心境波澜起伏,当他的神识陷入一片古怪的宁静与漆黑中时,他亦惊讶茫然。他从长孙子钧的识海中出来了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复又明亮起来。
身边的景色迅速倒退,他穿过小树丛,跳过细细的山涧,他正在奔跑。
这还是长孙子钧的回忆吗?又是哪一段?
奔跑的人低头看路,余光扫到了衣服的下摆,是一片鹅黄色的衣衫,脚下踩的是一双绣花鞋。
“哎呀!”她因为被一片树根绊了一下,忍不住惊呼出声。
易希辰大惊:这是滕若衣的声音!是滕若衣的记忆!他进入了滕若衣的识海?!这怎么可能呢,滕若衣不是在长孙子钧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
记忆的主角跑着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赫然就是灵霄山。
易希辰讶然。可是渐渐的,他明白了:他依旧还在长孙子钧的识海之中,滕若衣死去时,她的魔气进入了长孙子钧的体内,所以是长孙子钧看到了滕若衣过去的回忆,他才一并看到了。
此时此刻,显然就是滕若衣在灵霄派被侮辱后跑走的这一段时间。
“讨厌讨厌讨厌!”滕若衣踢了脚身边的石子,“我哪有那么差劲啊!”
她奔跑的脚步渐渐放缓了。
易希辰听见她的心声,少女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
“爹爹说的没错,大门派果然很多坏人。”
“我是伪灵根吗?子钧弟弟才是天灵根?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刚才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唉,那个家伙真的好坏啊,居然把我的剑给折了,那可是爹爹亲手给我打的!回家让爹再给我打一把新的吧……”
易希辰很惊讶。他在长孙子钧的回忆中所看到的,是滕若衣一出灵霄山就发疯了。可是现在听见滕若衣的心声,她刚出山的时候确实很委屈很生气,可跑了没多远,她的心情已经不是太坏了,实在不像会就此一蹶不振的样子。
又过一会儿,滕若衣停下脚步不跑了。她回头望向灵霄山,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就这么跑了,子钧弟弟会追着我出来吗?”
“他怎么还没有追上来呀?”
“他不会真的打算留在那个灵霄派吧?那里的人真的好讨厌啊!”
“唉……算了,我先回去吧,子钧弟弟如果出来,会回家找我的。”
易希辰很想大叫道:不!别走!他只是为你抢回断剑才耽误了点时间,他马上就来了!一定是你这一走出事了!
可惜滕若衣听不见他的呼喊,转身又朝着回家的路跑了。她一开始脚步还有些沉重,不过她天性开朗,没多久就蹦蹦跳跳哼起小调来。她并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她只是喜欢逞强罢了。所以那恶人的话,不片刻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不知跑了多远,她来到一条小溪面前,却见小溪边有一个人背对她站着。她好奇地看看那人,正准备绕开,那人突然转过身来。
易希辰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可他此刻心里还是一沉。是那个魔头!
滕若衣看见那个黑眼仁的怪人,立刻摆出戒备的姿态:“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啊?”
零碎的记忆闪过,原来滕若衣已经几次看见这个魔头,只不过那魔头一直站在阴暗处对着她笑,这是第一次站到她面前跟她说话。
魔头笑嘻嘻地拉开沙哑的嗓子问她:“你恨吗?”
滕若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恨谁啊?”
“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滕若衣翻了他一个白眼,低头撩起裤子,准备穿过面前的这条小溪。突然间,她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她顿时全身乏力,跪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直喘气。
“他们骗了你。”魔头道,“你的父母,还有长孙子钧。他明明那么厉害,可他一直骗你护着他,他把你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滕若衣大口喘着气,反驳道:“他,哪里骗我了!是我说,我要保护他!又不是他,求我护着他的!阿爹阿娘,在他们心里,我就是最厉害的!”
魔头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你明明是个废物,”魔头道,“他们哄你,骗你,让你今日丢尽了脸面……”
“你才是废物!”滕若衣大喝一声,朝那魔头扑了过去!她身边没有剑,便摘下剑鞘朝着那魔头一通乱砸,魔头自如后退,避开了她所有的攻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头一直在笑,笑得滕若衣心烦意乱,怒气暴增:“你到底是谁啊!?”
魔头周身爆出黑气,窜入滕若衣眉心。
瞬间,在她面前闪过滕铁和袁莹七窍流血的画面。
“啊!!”滕若衣惨叫,“爹!娘!”
她闭上眼睛不想看,捂着耳朵不想听,可是那画面直接钻进她脑子里,她避都避不开。她试图反抗,可是越反抗,心魔之力就束缚得她越紧,渐渐的,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她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不要……”
心魔之力停止了。
“你是魔!”滕若衣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被人伤害,为了恢复力量,我需要祭品。”魔头道,“我要一个天灵根的人,那会是我最好祭品。”
滕若衣心头巨震:原来他是冲着长孙子钧来的!
但她脱口而出:“我就是天灵根!”
“哦?是吗?”魔头继续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发出难听的笑声,“据我所知,你的弟弟长孙子钧才是天灵根。”
滕若衣觑准机会,抓着剑鞘朝那魔头心口杵去!可她手中武器还没碰到魔头的身体,那些惨烈的画面又一次在她面前浮现。她尖叫着丢掉剑鞘。
“我也是天灵根!刚才测试的时候,我是不想进灵霄派才故意那样的!我比他厉害!”
“真的吗?”魔头道,“如果你也是天灵根,那你们两个之间,我只需要一个祭品,更厉害的那个就可以。”
“是我!是我!”
“那就证明给我看。”
魔头消失了,她回过头,看见长孙子钧拿着她的断剑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