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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您好!请问您是聂总吗?我是来面试的阮素玉!”
    “请首长检查我的站姿!”那人又毕恭毕敬地说道,语调依然是铿锵有力的。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阮素玉皱紧了眉头,想回忆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聂总!”她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随即聂这个字让她头皮一麻,像被点通了筋脉一般。
    “云海哥?你难道是云海哥?”她惊讶的合不拢嘴,多少年了?她好像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她的云海哥了。
    难怪他的声音如此熟悉,难怪这话也如此熟悉。
    时光仿佛穿越了二十年,停留在家里那棵高大的总是透过金光的油绿绿的大树底下。七八岁的阮素玉像个威武的小将军,指挥着父亲的小兵,让他站军姿,她来检查。
    后来的云海哥从站岗的小兵一直往上升,变化的是头衔,一直没变的是对阮首长的敬意和对阮素玉姐弟的爱护。
    时光又回到现实,阮素玉激动的流着眼泪,几步走到聂云海身边,手往他胳膊上一拍。
    “手收回去!”她哽咽着命令道。
    “是!首长!”聂云海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现在算来两人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了,当年的聂云海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战士,而她呢,比他整整小十岁。
    他曾经经常帮着阮素玉母亲买东西,也经常帮忙哄阮素玉和阮素新。
    他们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无论阮素玉有多疯,他都会配合着,总让她当将军,自己当小喽啰。
    “腿再绷直!”阮素玉抬起穿了高跟鞋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是!首长!”聂云海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好!稍息!”阮素玉又下了句口令,他腿才伸出来。
    “云海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竟然十年没有到我们家去,你知不知道我爸我妈我还有弟弟多想你啊?”阮素玉一边流着泪,一边紧紧握住了他宽厚温热的大手。
    这双手曾经把她举到天上去,他还经常让她骑着肩膀,在那棵大树下跑来跑去。
    那段时光多美好,一点烦恼也没有。想起那时,阮素玉如何能不感慨哭泣呢?
    “小玉!小玉,你又知不知道我多想你们?我晚上做梦都梦到你们啊!我上次调了职位以后,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就匆匆忙忙地赶去向首长报告。谁知首长被调任了,去了哪里是组织机密,我费了好大的劲也打听不出来。”
    阮素玉心中也不无感叹,谁也想不到阴差阳错之间,他们就失去了所有音信。十年前的九七年,不比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想联系个人谈何容易。
    等老首长那边安顿好了,再想要找聂云海时,他已经因为一件事离开了部队。
    “云海哥,你怎么又经商了呢?那时候我是听爸爸说,你好像辞去部队的职务,转业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是最喜欢当兵的,为什么又要走?听说你并没有犯错啊?”
    两人一见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手握在一起握了好久,聂云海才先松开了阮素玉的。
    “小玉,你坐,我们慢慢谈!”
    聂云海带着阮素玉在沙发上坐下来,泡上了功夫茶,先仔细地帮她冲洗了一下杯子,才倒茶水进去。
    提起现实这些事,聂云海不像刚见面时那么兴奋了。眼圈里的泪早已经收回去,神情也凝重起来。
    “你嫂子生第二胎的时候,正赶上我执行一次特殊任务,不能回家。谁也想不到她会提前一个月就发动了,当时就她一个人带着聂希希在家,后来听希希说好多血好多血。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她早已经带着我儿子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对不起你嫂子!那件事以后我便打了报告申请转业,再也不离开家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奔波着,走到哪儿都要把希希带到哪儿。可无论我怎么做,她都没法原谅我这个做爸爸的。我不怪她,是我对不起她,让她才四五岁就没了妈妈。现在这孩子很叛逆,唉!真是让我没有一点点办法啊。你看我,都说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的,得说点高兴事。”
    阮素玉看见他眼睛里都有泪光了,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啊,何况是重情重义的聂云海。
    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找不到适合的话。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要好好向前看什么的,好像都是隔靴搔痒,起不了多大作用。
    只有自己笑着,感染他,让他也能跟着高兴些吧。
    原来生活中很多人都过的那么沉重,阮素玉以为自己已经够不幸了,其实跟聂云海比起来,她还算幸运的呢。
    最少张建设还躺在床上,总还有个希望。
    “云海哥,你可真厉害啊,真是干什么都是一把手。你看看,你这汽车公司做的多大呀?你也真是的,也不到电视报纸上做做营销,打打广告,要不然我不早就找到你了吗?”
    “哈哈,我不喜欢搞那套虚的,我们重视服务,信誉至上。我是军人,虽然离开部队了,还是用一个军人的作风要求自己……”
    阮素玉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微笑着点头,见说到工作上的事,他果然把开始那些不愉快忘了很多,很是欣慰。
    “你怎么样?应该也结婚了吧?”说了半天,聂云海才发现都是在说自己,忙把话题转到了阮素玉身上。
    “结婚了,孩子都七岁了。”
    “是啊,你也二十多了。”聂云海感慨地说。
    “我还二十多了呢,我都三十了。老了!”阮素玉自从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好像心态一下子老了不少。本来她就是很成熟的人,如今已经不是成熟可以形容的了,而是沧桑。
    “是啊,你三十了,我四十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四十年,再过个几年,估计就要入土为安了。人生啊,真是短。要是真把两个眼睛一闭,倒好了。什么烦恼也都没了。”聂云海的话,阮素玉深有同感。
    只有在痛苦中煎熬的人们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若是生活滋润无比,谁不盼着多活几年呢?
    看来他真的很思念已故的夫人,更烦恼的是他的女儿吧。
    “这就不像军人了啊!我们的战士都是勇往直前的,你别想做人生的逃兵。还什么入土为安,以后不准在首长面前说这种丧气话!”阮素玉板起脸来训诫道。
    “是!首长!”聂云海又爽朗地笑了。
    “你说说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说些高兴事我听听。”聂云海说道。
    阮素玉开口,想说点什么高兴的,却发现好像真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可以说。
    她的婚姻遭遇了背叛,她在最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爱情。可能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可爱的女儿吧,她想说说女儿的乖巧懂事。
    话到了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聂云海正为自己女儿发愁呢,她怕说了妮妮的懂事,让他更伤怀。
    “我在以前的公司做到了销售部总经理呢,底下也带了一些兵,各个都是强中手。我带领着大家一起去跑市场,也像行军打仗一样,可威风了。”想来想去,她还是说了这个,为了让他高兴,还特意虚夸了一些。
    “哦,那怎么又离开了呢?是待遇不满意?”
    聂云海的话问住了阮素玉,离开,那是多么不齿的离开。
    她的神色稍微暗淡了一下,旋即又明朗起来。
    “家里有些事,就离开了。”聂云海见她不愿意多谈便也不勉强。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公司的客服部经理了,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一定可以胜任!”聂云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别啊,云海哥,你还是按照程序走。该怎么面试我就怎么面试我,我可不想走后门。”
    “这哪里是走后门嘛?你本来就通过了杨美平的面试了。每次我都只是见见人而已,一般她说通过的就通过的。如果你没有能力,她是不会在我面前说你那么多好话的。美平的眼光,我是非常信任的。”
    “对了,这个杨美平你有印象吗?”他问。
    阮素玉摇了摇头,的确是没什么印象。
    “哦,我记错了,应该是没什么印象的。她是后来给我做部下的,那时候和你们已经联络不上了。”
    “原来杨美平是你部下啊,你转业,她也跟着转业,还真是不容易。”
    阮素玉想,难怪今天见到她的时候会觉得有点奇怪呢。
    女人忠心耿耿地追随一个男人,她想,估计会是对他有情吧。
    聂云海妻子已经过世了,不知道这个杨美平是不是单身,要是的话,他们倒该是很好的一对呢。
    她想问问的,觉得反正这件事也不急,以后到这里上班了,大家接触的机会肯定会很多的。
    “云海哥,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家,你晚上带着希希到我们家吃饭吧。要是我爸我妈还有素新看到你来了,还不得高兴的哭啊。我爸现在年纪越大越怀念以前,我妈也是。我现在回家的少,但只要一回去就被我妈拉着说说以前的事。”
    阮素玉说到这里,倍感惭愧,有多久没有认真地听父母说说话了。
    “我也想去啊!特别特别想去,都想了十年了。可是……”聂云海很烦恼,他的女儿经常会给他难堪,他又不能把她扔在家一个人吃饭。
    “云海哥,有什么顾虑就跟我说啊,你比我亲哥还亲呢。”
    “小玉,还不是希希,我怕她不懂事。”
    “没事,你要相信她,相信她她才会懂事。再说,就算真的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谁也不会在意的,毕竟还是个孩子。你也不能因为这个连我们家也不去呀。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他们。不行,我不能告诉他们是你来了,得给他们一个惊喜。”
    阮素玉想到要把他带回家,父母脸上笑开花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要笑出声。
    她打了个电话给母亲,只说今晚她要带个朋友回家吃饭,什么朋友却没说。
    阮母自然觉得奇怪,她结婚以后好像就没有带过朋友回家了,不过既然女儿需要,她是随时愿意帮她招待客人的。
    阮素玉打完这个电话,又打给招弟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她又和聂云海谈了一会儿,便给他写了个地址,自己先赶回去买菜帮母亲的忙。
    “云海哥,你一定要来啊!必须得来,知道吗?”
    她走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再叮嘱两句。
    “放心,我一定去,这一天,我也盼了十年呢。”
    阮素玉帮母亲准备了丰富的晚餐,期间她还一直在问是什么样的朋友,她却笑而不说。
    阮素新帮忙接了妮妮又顺路把白咪咪接回家时,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等着这位神秘的客人。
    “姐,到底是谁呀?弄的我们忐忑不安的,像来首长检查似的。”阮素新小声问。
    “一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该不会是我姐夫来了吧?”他又问。
    “素新!别乱开玩笑!”阮母生怕儿子的话伤害到女儿,忙制止了他。
    阮素玉也希望张建设能来啊,可他现在连吞咽都困难呢。
    “叮铃叮铃!”门铃终于响了,阮素玉腾地一下起身,抢着去开门。
    “来了?”阮素玉说到,没叫云海哥,她期待着等一下父母见到客人惊喜的表情呢。
    聂云海旁边还一个清秀的女孩儿,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染了黄黄的颜色。
    她的打扮和一身军装的聂云海形成了强烈反差,上身红,下身是一条绿色的裤子,很紧身。
    阮素玉终于知道为什么聂云海不愿意带女儿来了,看来她的确是很叛逆。
    “你是希希?”她柔声问。
    “恩!”聂希希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
    “你还记得姑姑吗?”阮素玉也不介意她的态度,继续问。
    “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聂希希冷冷地说,她印象中倒好像见过这个姑姑。
    当时她才四岁多,见到这个姑姑像见到了神仙姐姐似的,可羡慕她了,觉得她真漂亮。
    要是她母亲还在,现在她见到这位小时候的姑姑,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可惜,她所有的快乐都随着母亲的过世而一起走了,她忘不了床上那一滩猩红的血。
    她忘不了母亲等不到父亲时,睁着眼睛过世时的凄凉和恐怖的神情。那一幕刺激到了小小的她,让她这些年来一直痛恨父亲,怀念母亲。
    她的母亲是世界上最温柔最伟大的母亲,一直带着她安安静静地等父亲回家。
    每一年父亲都只能回家一两次,又匆忙地走了。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总是看见父亲的背影。
    见到阮素玉似乎又挑起了她对那段最幸福而最痛苦的岁月的回忆,让她比以往情绪波动更大了。
    阮素玉没想到她这么大的敌意,对她微笑了一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拖鞋递给她。
    “来,换鞋进来吧!”
    聂云海很抱歉地看了看阮素玉,心说,对不起,你别怪她。
    阮素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依然微笑着,说:“你看,一转眼希希变成了大姑娘了,真漂亮。”
    聂希希听到她温柔的赞扬,心情似乎好了一点,虽然没笑,也不板着冷冰冰的脸了。
    阮素玉引领他们一起进来,见客人来了,阮家所有人都站在餐桌旁迎着呢。
    “你们看看他是谁?”阮素玉愉快地说。
    果然,老首长夫妇一看聂云海,热泪纵横啊!
    聂云海是个很特别的小兵,他是个孤儿,没父没母的,所以他们也特别照顾他。
    那许多年,一直把他当儿子来着。他的到来,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回来了,他们怎么能不热泪盈眶啊。
    “云海?真的是云海?”钢筋铁骨的老首长,从来不哭的老首长,哆嗦着手,朝他走过来。
    阮母也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好久,才叫出了。
    “云海,这孩子,你是跑到哪儿去了?”她也蹒跚着脚步走来,伸出老迈的手,轻轻摸他的脸。
    “一脸的纹了,比以前好像胖了一点。”她说。
    “是啊,胖了一点,但是肚子没大,还有点当兵的样子。”老首长说道。
    “云海哥,哎呀,竟然是云海哥,怪不得我姐回来亲自下厨呢。最近把我姐给忙的,回家都少了,还是云海哥面子大。”
    阮素新热切地说,拉着白咪咪的手也凑到了聂云海父女身边。
    “你们是怎么见到的?”老首长问。
    “你个死老头子,看把你给激动的。我们还是坐下来边吃边聊着,等一下菜都要凉了。”阮母乐乐呵呵地张罗着。
    “希希,叫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聂云海低下头对女儿说道。
    聂希希刚刚冷眼看着他们相认的场面,一副激动的模样。她却不仅不为之感动。很相反的,她觉得这些人还真是假模假式。
    是不是当兵的人都这么虚伪,假呀?想当年她爸爸就说爱她妈妈,爱她,结果呢?
    家他都不回一趟,妻子死了都不在身边。她恨所有当兵的人,恨所有不顾家的男人。
    “你不是说我爷爷奶奶早死了吗?”她冷冷地说。
    “希希,爸爸跟你说。这是爸当兵时……”
    “你别跟我提当兵的时候那些事!当兵的人都是白眼狼,部队把你们教的六亲不认!我不会叫的,喜欢叫,你自己叫。”
    她很倨傲地说。
    老首长夫妇的笑容全凝结在脸上了,阮素新夫妇也觉得很奇怪。
    “你……”聂云海顿时觉得太没面子了,扬起手就想要扇她一巴掌。
    阮素玉忙上前拦住他。
    “云海哥,你干什么呀?”
    “你别多事,让他打呀!把我打死了才好,我好早到地底下找我妈去。打呀,打呀,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了。”
    她挑衅地看着父亲,丝毫没有惧意,眼神里盛满了恨。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开始见面时所有的欢乐顿时烟消云散。
    “唉!”聂云海长叹一声,垂下了手臂。
    “首长!阿姨!对不起!”
    刚刚希希的一句话,便让他们明白了,她母亲过世以及她对父亲的恨。
    两个老人都是做父母的人,特别能理解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情,很是心疼他。
    “孩子还小,一时间多个爷爷奶奶肯定不适应,不叫也没关系,来坐下吃饭吧。”阮母张罗着。
    众人落了座,尽量让气氛不那么僵硬,随便闲聊着。
    “首长,阿姨!云海敬你们!没有你们二位就没有云海,在我心里一直都把您二老当成我的亲父母。在你们这里,云海才知道了什么是亲情。我真想叫二老一句爸妈呀。”他端着酒杯,颤抖着声音说道。
    “孩子!现在我也离开部队了,还叫什么首长啊?就叫爸妈吧!”老首长说道,老泪又涌出了眼眶。
    “是啊,我们本来就把你当亲儿子。这一分开就是十年,以后你可别离开了。天天回家来吃饭,这房间也有,带孩子回家来住吧。”阮母也说。
    “爸!妈!”聂云海打从二十年前就想这么叫了,今日叫出口,激动的话已不成声。
    “哎!孩子!”两老也是激动无比。
    这感人的一幕让阮素玉和阮素新两口子也落下了泪。把他当一家人的不光是老两口啊,他们兄妹从小被他照顾大,感情也是深厚无比。
    只有希希,带着淡淡的鄙夷和不屑,冷冷地看着。
    他们谁也不敢轻易惹这个丫头,她就像个火山一样,一碰就要爆发的。
    阮素玉坐在希希旁边,不管她的眼光是不是不友善,她还是依然固我地照顾她,给她夹菜。
    “希希,吃这个,小姑娘吃了会更漂亮的,因为维生素很多。”
    希希冷冷地哼一声,把她夹的菜给吃了。阮素玉这才发现,她能哼一声已经算是很善意了。
    她能理解这丫头的想法,若是她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事,也免不了对父亲产生怨恨吧?
    还记得有两年父亲到外面去执行任务,没和他们三人在一起,她很少能看见他。有一次她母亲生病了,她当时觉得多无助,多希望父亲能像别人父亲一样陪在母亲和自己身边啊。
    聂云海和干爹干妈一直在聊着这些年怎么经商的,偶尔他也问问阮素新和白咪咪的情况。
    开始的小插曲过后,气氛渐渐融洽。
    “小玉,你今天不回去,建设那儿能行吗?谁照顾他呀?”阮母不放心地问。
    “妈,保姆回来了,有她照应着呢。不过我一会儿吃完饭也早点带妮妮回去,还得和他说话呢。”
    聂云海听的一愣一愣的,难道她丈夫还需要人照顾,是生病了?
    正在他疑惑之时,阮母又说话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到好医院再去看看吧。北京咱们家有认识人,小玉,什么时候让素新和你一起带他去吧。”
    “妈,我也想着这件事呢。不过现在北京要开奥运会,出入不太方便。我是想等奥运会开完。其实我都想带他到上海去了,就是上海咱们也不认识人,不知道该到哪家医院好。”
    阮素玉说道,一提起张建设,情绪又低落起来。
    “上海我有一些认识人,小玉,他是什么病啊?”聂云海接了话。
    “他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她黯然地说。
    聂云海白天曾经问过阮素玉她的情况,她还笑着说一切都好呢。看来这些年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变化,什么事都为别人着想。
    她自己哪里不舒服什么的,或者心情不好,也总是掩饰着不让别人知道。
    她越这样,越让身边的人心疼。想着她这样年轻轻的天天守着个植物人丈夫,可真不容易,他这个做大哥哥的,都心疼她了。
    “明天我就打电话问问,看看什么时候安排车送你们过去。看病还是尽早!”
    阮素玉很想客气一句,说不用。但是她对聂云海还是有点依赖之心的,也便没拒绝,何况事关张建设的健康,也不该客气。
    “好!那我等云海哥的消息!”
    这晚吃饭时,是白帆进这个家门后第一次没吃到阮素玉做的饭。
    招弟炒的菜味道还可以,但白帆吃到嘴里就觉得没有味,他有些发愣,想问问阮素玉怎么没回家,又没有立场。
    “白哥,俺做的菜你觉得不好吃?”招弟忽然问。
    “没有啊,怎么这样问呢?”
    “俺看你没怎么动筷子!”招弟人很细心,而且她做工作也很小心翼翼。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是你菜的问题,你做的真的很好吃。”白帆安慰道。
    “哥是哪里不舒服了,要吃药吗?俺可以给你去买。”
    “谢谢招弟,不用管我。”白帆和阮素玉一样,对这个勤快的小保姆印象颇不错。
    他还看到阮素玉没有什么事的时候就叫她用电脑,教她打字,教她学会在网上查东西。
    “白哥,上次姐教过我在网上搜东西要打一个叫什么度的,我想不起来了,你知道吗?”招弟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道。
    “知道,等一下白哥教你。”
    李华珍和张建兰不高兴地瞟了瞟招弟,她本来还想问一个问题的,硬吞回了肚子里。
    白帆对于她们母女大多数的小人之心和庸俗已经习惯,也不吱声,只得一会儿教她的时候再问她。
    招弟吃完饭洗了碗,先打水给张建设擦身。本来这件事阮素玉叮嘱了她回来她自己做,但是招弟怕她累,就自己做。
    白帆记得每次阮素玉出门,总要请婆婆帮忙看着张建设或者叫张建兰看着。
    现在她不在家,一定也希望有人帮忙照应着吧。
    “要给我哥擦身吗?我去帮你!”
    李华珍见白帆撸起袖子,笑着说:“招弟会去给擦的,她要是擦不好,等一下小玉回来也会擦。你一身的好衣服,别把衣服弄脏了。”
    “谢谢妈,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招弟还小,又是个女孩子怕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嫂子不在家,我能帮就帮一下。哥要是知道,肯定也希望多几个人关心他吧。”
    李华珍不说话了,她再说好像还是这个做妈的不关心儿子了似的。
    她也不是不想服侍儿子,主要是儿媳妇做惯了,而且她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力气,索性就懒得管了。
    现在他躺床上快四个月了,她自己也越来越觉得他可能没有醒过来那一天,慢慢去儿子房间也少了。
    这几天白帆也在托人在上海找医生,他倒没有直接的认识人。本来如果父亲不知道他和阮素玉的事,也可以帮这个忙。现在不好找父亲了,只有拐着弯地托人,效率自然不高。不过今天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那边医生已经联系上了,是脑外主任。
    他自己本人并不在乎张建设是醒着还是睡着,他只是心疼阮素玉太累。
    要是他醒了,她也不需要这么愧疚,生活上也没有这么多负担了。
    阮素玉带着妮妮到家时,正好看到白帆蹲在那儿给张建设擦小肚子呢。
    她从没有想过白帆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并不是做给她看的,是在她不在的时候悄悄地关注着她的一切。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会不为他的赤诚感动吧,她站在那儿,竟不知如何是好。只静静地看着,想要把这些都刻进脑海,留作永恒的记忆一般。
    她不知道如果反过来,自己有没有可能像白帆这样为对方做这么多,她想,也许她是做不到的。
    “姐,你回来了?”还是招弟先看到了阮素玉。
    “嫂子!”白帆打了句招呼。
    “姑父!”妮妮叫道。
    “我一个晚上没见到姑父好像好久没有见到了姑父一样,姑父你跟我一起玩小游戏吧?”
    阮素玉已经缓过神来,进了房间,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到了张建设跟前。
    “建设,我回来了。白帆,我来吧!”她伸手来接他手上擦身的毛巾,白帆却躲开了。
    “算了,你歇一会儿吧,刚从外面赶回来。再说我马上就擦完了,你还弄湿手干什么。”
    “你去和妮妮玩吧,她一路上张口闭口的找你。”阮素玉还是坚持把毛巾拿过来,自己给他擦。
    “妮妮,你开了机吗?想玩什么?招弟,等一会儿我再教你。”白帆还不忘跟招弟打声招呼。
    “没事,俺什么时候学都行。”
    “对了嫂子,我这两天联系了一个朋友,他叔叔是上海某医院脑外科主任。我托他帮我跟他叔叔说了,我想带哥去那边看看。”
    阮素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超越对嫂子的感情,但她知道他所作一切都是为了她。
    “不用麻烦了,真是谢谢你!我爸的一个老部下也帮忙联系了一个医生,这两天我也正想着带他去看呢。白帆,你刚做上这个职位肯定也很忙,你哥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一心一意做工作上的事吧,那都够你忙的了。”
    “过几天我就要下各地市去了,就是想趁着还没去,帮哥把这件事给办了。哥以前没少帮建兰,我帮帮他也应该的。嫂子别和我客气了,大家都是自家人。”
    招弟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两人说话可真客气啊。依她看,这个家就两个大好人,一个是阮素玉,还一个就是白帆。
    “真不用,确实是联系了。要是他那边不行,我再和你说吧。”
    “姑父!姑父!你快过来呀,我都快死了!哎呀哎呀死了死了!”妮妮吵嚷道,白帆便答应着陪她玩去了。
    阮素玉的卧室里,妮妮和白帆在吵着叫着玩游戏,阮素玉和招弟在给张建设擦身。
    这个房间似乎前所未有的热闹。倒是客厅里,张建兰一个人坐着,显得孤单。
    李华珍发现上次她说的一点用也没有,让她看着点白帆别和阮素玉呆在一起时间太多,谁知她根本就是无动于衷。
    再这么下去,她可要自己找阮素玉谈谈了。
    她在自己房间里都听到了妮妮的大笑声,借着上厕所的时机,她过来他们门口看了看。
    那时阮素玉已经给张建设擦完身,妮妮又一直在叫她,她便和招弟一起站在电脑前看白帆和妮妮打游戏。
    “小玉,你来一下!”李华珍在门口冷着声音叫了句,这些人玩的太用心,而且声音还大,阮素玉就没听见。
    李华珍一看,更不高兴了,加大嗓门叫了一句。
    “阮素玉,我叫你没听见?”
    这回,所有人都听到了。妮妮也不敢玩了,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奶奶。
    “妈,对不起,刚刚妮妮把声音放太大了。妈你有事吗?”阮素玉问道。
    “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妮妮,你也玩差不多了吧,去写作业去。招弟,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你白哥吗?你问吧,我过去一下。”阮素玉说完,拉着妮妮的手出了门,让她回自己的小房间,然后她和婆婆一起去了婆婆卧室。
    招弟再问什么,白帆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琢磨李华珍这冷冷的态度,到底是要干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在这边和妮妮玩,她不高兴了?还是她知道自己是冲着阮素玉才来到这个家的呢?
    按道理,她是不该看的出来啊。他是对阮素玉很好,大多数时候还是不着痕迹,尽量不让人看出来的呀。
    阮素玉忐忑不安地站在婆婆身后,小声问:“妈,什么事啊?”
    李华珍转回身,看着她,像要看进她心里似的。她自己也只是怀疑白帆是不是对她有些那个意思,但是她是什么态度,她却看不出。
    这件事似乎也不好明说,又不能不说。
    “建设是为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她冷冷地问。
    “妈,他是为了我。”阮素玉从来都承认这一点,若不是为了她,张建设不会如此。
    “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我也一直记着呢。妈是觉得我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吗?您可以直说,没关系,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阮素玉很谦卑地说。
    “对建设,你做的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不过呢,你房间要是有其他男人的声音,只怕他听了会不高兴吧?”
    原来是这个,阮素玉心中又是咯噔一下,不知道婆婆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现在和白帆已经彻底断了那样不正常的关系,连手也没有牵过,连眼神交流都在回避着。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也还是不道德,她一直在尽量不让他掺进她的生活里。
    可他就是这么执拗,妮妮又总吵着和他在一起,她想从中阻拦,都觉得无力。
    “妈,您提醒的是,以后我会多注意的。”阮素玉轻声说。
    “妈还有别的事吗?”她这样一问,李华珍又觉得她可能是不高兴了吧。
    她不想得罪她,还是那个理由,要是她撒手不管了,照顾张建设的事不就落在她头上了吗?
    她于是态度又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跟阮素玉说:“小玉啊,不是妈想说你什么。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啊,他是建兰的丈夫。我怕人家说我们家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这话也是好说不好听。你这么懂事的人,妈一点你就明白,你也别生妈的气,啊!”
    “妈说的都有道理,我不生气。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应该多注意的。”
    阮素玉这话是说给婆婆听的,更多的却是说给自己听。
    她虽然已经很注意不单独和他在一起了,却还显得不够。婆婆说的对,要是张建设知道白帆在他们房间里,肯定不高兴啊。
    他这人,本来就喜欢把事情往歪处想的。
    何况原来她和白帆暧昧不明时,他还知道一些。
    她从婆婆卧室出来,回了自己房间,见白帆还在叫招弟学电脑呢。他还挺认真的,和她一样,把招弟当自己家里人似的。
    白帆很关切地看了她一眼,她却比以往更迅即地躲开了他询问的目光。
    “白帆,你会接网线吗?要不……”她想说,要不把电脑接到客厅里去吧。
    还是没说,张建设还要用呢,他得多听听音乐才行。
    阮素玉说了一半,白帆却完全懂了。他猜的没错,李华珍说这件事了。
    他心中一阵烦躁,自己都这样注意了,她到底为什么还要干预。他关心她怎么了?又没有出于什么龌龊的心,就只是看她累,想时时处处照顾照顾她而已。
    她们一个是张建设的妈,一个是妹妹,他都很少见她们来看张建设一眼。所有照顾他的事情全都阮素玉一个人做,她们不心疼也就罢了,还不准别人帮一帮?
    他就是要帮,看她怎么管。要不是为了帮她,他怎么会到这个家里来呢?
    “我不会接,也没有必要接。”白帆有些气闷地说。
    阮素玉看得出他不高兴了,他有时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尤其是在她面前。
    他这句话明显就是知道了李华珍的意思,故意说的。
    “好,那就不接吧,正好我现在也忙完了,我来教招弟吧!”阮素玉只有送客了。
    白帆又气又无奈,无论如何他也不想阮素玉为难,也就闷不作声地离开她的房间了。
    他一走,阮素玉心里五味杂陈的。白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累一点都没关系的,但是你别因为这些生气,你要过的开心一点,知道吗?
    “我妈刚刚那么大声叫了一句嫂子,是干什么啊?”躺在床上,张建兰问白帆。
    “不知道!反正呢,嫂子一回房间就赶我出来。大概妈是看不惯吧。”白帆也不瞒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光明正大帮她,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那你就少帮她一些,[百度搜:77读书-又是帮她洗碗,又是帮她拖地,今天还帮哥擦身。我也觉得你好像帮的太多了一点。”张建兰说。
    白帆腾地一下,火了,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很是厉害。
    “你觉得我是帮她洗碗?帮她拖地?帮她擦身?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难道嫂子是你们家保姆吗?你们家这些家务都活该是她一个人做的?你没看她都晕倒了几次了?”上次医生都说她就是过于劳累了,他这话还是没说出来。
    因为那天晚上他偷偷地去陪她在那儿守着张建设的事,没人知道。
    只有他知道阮素玉有多累,估计她回娘家,也是隐忍着的。
    张建兰被他说愣住了,本来她还觉得他们没什么,可他这态度,明显就是特别护着阮素玉啊。
    “怎么就不能她一个人做了?她一进门就这样,我就不明白了。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心疼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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