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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隔层肚皮隔层山
    辛兰见婆婆进来了,就问婆婆家里都忙完了吗?婆婆说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前园后园也都种上了,这才想起来城里住些日子。顺便帮她带天天。
    辛兰没再说什么,她帮助婆婆把从农村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到厨房。婆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她说:“听说你想去保险公司?不是妈说你,那些个人都花说柳说的,一天吃吃喝喝,也没个正经事,你和他们混啥啊?”辛兰说不是她想像的那样,现在的保险公司都很正规。婆婆说那你也得注意点,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钱挣不来,还丢了名誉。
    婆婆说的这些话,辛兰听着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她出去就会不学好,难道整天蜗居到家里,婆婆看着就放心了么?都什么年代了,女人还没个自由?婆婆的话,她不愿意听归不愿意听,但是脸上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她觉得婆婆年岁大了,说啥都是出于好心,她也就没有必要和她斤斤计较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婆婆来,辛兰都感到这个家很压抑,有时候她觉得这个家的氛围让自己都喘不上气来。难怪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原意和老人住在一起,实在是老人们不甘寂寞,管的闲事太多了。
    婆婆拿着一小塑料袋东西说这是昨天翻出来的干蘑菇,都陈两年了,晚上就炖小。辛兰忙说冰柜里就有现成的小鸡,还是春节时候买的,没吃了呢。婆婆就说我一想你们就不会给天天做着吃,能对付就对付。冰箱里的东西就是放上一年也不会有人收拾一下。然后她就把冰箱里的东西都折腾出来,分批处理。她一边干着活,还一边数落着。辛兰站在那里,倒显得手足无措了。婆婆见了,说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在这杵着像受气似的,晚饭她来做了。
    本来辛兰也没想做晚饭,家里一直都是丈夫做饭。她没做习惯,再不说做不好了还倒了大家的胃口。既然这样,她也乐得清闲。丈夫和婆婆都很难伺候,吃的菜非要讲究色香味俱全。这就难为住了辛兰,她做的菜是没有那么高档次的。刚结婚时,婆婆和丈夫看她笨手笨脚地忙乎了半天,做出的菜也不合胃口,索性就不再指着她做了。婆婆看着儿子做饭,心里难免不舒服,总是叨咕着一些牙子话。这些在辛兰那里都听得习惯了,她也就充耳不闻。这次她还是选择了沉默,一个人回到了客厅里。
    这时天天见她进来了,一个劲地吵着要看动画片,于是辛兰就打开电脑让天天坐在椅子上看,自己则去卧室里躺着了。因为害怕婆婆看见她没事就往床上一躺,她心虚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过了一阵子,厨房里就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辛兰知道那是婆婆在剁小鸡。因为这噪音的干扰,辛兰了无睡意,她随手拿起一本《读者文摘》看了起来。
    不一会丈夫蒋诚挚就回来了,他先是抱起天天亲了又亲,啃了又啃。那爷俩在客厅里疯得热火朝天。直到把孩子痒得咯咯直笑后他才放手。然后他见他妈来了,又去厨房问了一些东家扣没扣大棚、西家种没种苞米的事。娘俩说了一会话,蒋诚挚这才进到卧室里面。
    他见辛兰在看书,猝不及防把书抢下来看看书名,见是《读者文摘》,就随手把书扔到了床上。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辛兰他今天和他哥们玩扑克赢了二百多块钱。辛兰对他喜欢和朋友玩牌说不上反感,但也不感兴趣。今天输了,明天赢了,就是打发时间而已,终究是沉沦。
    蒋诚挚知道妻子对他那一套娱乐方式很不感兴趣,就说一代文学大师梁实秋都说了“不为无益之事,何遣有生之涯?”辛兰每每听见丈夫振振有词,就心里暗笑他的迂腐和得过且过。但是反过来一想,男人太有本事了也不好。就像董鹏飞,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这样的男人也让人担心。谁知道他外边有几个女人呢?英子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可也拢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两口子表面上恩恩爱爱,背地里董鹏飞还不是一样地在外面沾花惹草?甚至连窝边草都想吃了。男人有钱了就靠不住了,或许像丈夫这样平庸点更好。
    这样想来辛兰就把丈夫的无所事事当成优点,很快乐地帮他一张一张地数那些赢回来的零钱。数着数着,她便觉得这样平淡的生活,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过着也安逸。于是她笑了,也许平平淡淡才是真。
    听到婆婆喊要开饭了,辛兰赶紧从卧室里走出来帮着放桌子。蒋诚挚也去厨房里帮忙了,他加了几样调料后就端了一大海碗小鸡炖蘑菇出来放在桌子上。婆婆出来的时候又端出了一大盘子家拌凉菜,一共四个人,这些菜都是吃不了的吃。辛兰赶紧给婆婆盛上饭,又给她搬来了小凳。并找来了坐垫,她知道婆婆怕凉。天天听见喊开饭了也蹦蹦跳跳地跑到了餐桌前,辛兰就在她旁边摆上了小凳子,本想把儿子抱上来,谁知婆婆一把手抢过孩子,似乎还赌着气。
    其实天天都四周岁了,吃饭根本就不用喂了。可是只要是婆婆和天天在一起,她就只顾着忙乎天天的那张小嘴。等自己吃时饭都凉了。辛兰看到婆婆这次还是这样,心里很过意不去。她说,妈,我来喂天天吧,您先吃,看一会饭菜都凉了。
    婆婆每次都执意要辛兰先吃,但这次却意外地把天天推给了她。嘴上还说做母亲的,就得等把孩子喂饱了自己再吃。
    理儿是那么个理儿,但是今天婆婆这么一说,辛兰听着心里却很不舒服。这几年要不是为了照看天天,她早都在外面有一番作为了。好像她这个当妈的就自私得只知道照顾自己了,孩子她从来都没插手过一样。
    辛兰听出婆婆的话里火药味十足,心里面疙疙瘩瘩,但嘴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喂着天天。
    蒋诚挚看出了辛兰心里的不快,赶忙打圆场说,天天,自己吃!你都多大了?老让妈妈和奶奶喂?那还是男子汉吗?天天于是就吵着自己吃,说因为他是男子汉,就得自己吃饭。
    婆婆这时不高兴了,她阴沉着个脸说:“你们就知道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连喂个孩子都没有耐心!”然后她又阴沉着脸把天天从辛兰身边一把抢了过去,撂下筷子,赌气地哄天天吃饭。辛兰不知道婆婆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在故意和她找茬。是因为她没帮她做饭?还是因为她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辛兰不知道婆婆这出是所谓何来,一顿饭也吃得很闷,几乎没动过筷子夹菜。
    蒋诚挚自己倒了杯酒在喝,还给也倒了一小杯。他夹了个鸡腿放到的碗里说:“妈你就是放着省心日子不过,老那没用的心。天天都那么大了,也该自己学着吃饭了。你不来我们家时我们也没让天天饿着。在幼儿园时候天天不也是在老师的看管之下自己吃饭吗?”
    老太太一听急了,说你不提这茬我还忘了。我问你们,家离幼儿园这么近,你们怎么就非要天天在那里吃午饭呢?孩子那么多,像抢猪食吃似的,孩子能吃好吗?怎么中午把孩子接回来再给孩子做点饭,就能累死啊?
    辛兰清楚了婆婆今天是完全冲着她而来的,从她夹枪带棒的话中她也听得出。平时丈夫蒋诚挚上班,哪有工夫接送天天啊?她把话接过来对婆婆说,现在的幼儿园伙食很好,荤素搭配,天天在家吃一顿饭可费劲了,但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起却吃得很饱。没看这些日子孩子都胖乎点了吗?小孩子就该早让他锻炼学会独立。
    婆婆没搭理她,不知是找不到反驳辛兰的话,还是根本就心思没在这上面。她直接对她儿子说:“我听说你想让你媳妇去保险公司了?那是个啥地方啊?去了还不学坏了啊?”婆婆原来是心里在别扭这事。
    蒋诚挚听了说,妈,保险公司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辛兰成天呆在家里没个事做,也怪憋屈的。就让她出去散散心,挣不挣钱是其次。
    婆婆听了,说憋屈什么啊?电视电脑都有,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像个小姑奶奶似的。一个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多好,我年轻时候想在家享享清福,还没那好命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真是隔层肚皮隔层山啊,要是她自己的闺女,她会这样敲打吗?辛兰在心里感叹着。
    是的,婆婆是一辈子都在出田抱垄。公公年轻时候体格不好,从银行下来后也干不了出力活。孩子是婆婆一手拉扯大的,家也是她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辛兰知道婆婆这辈子不容易后,才处处尊重她,谦让她。没想到婆婆反而以为这个媳妇好欺负了。动辄就训斥一番。即便是这样,辛兰也没跟她红过脸。她觉得做人还是要讲究分寸的,和婆婆吵得天翻地覆又有什么好?人家不知道详情的只能是笑话做媳妇的没教养,谁会去指责身为长辈的婆婆呢?
    辛兰想起了刚结婚那几年所过的日子。他们结婚后就和婆婆一起过,那时候他们还没在城里买楼。就住在婆婆家所在郊区的三间一面青房子里。和婆婆东西屋,平时说个话都不隔音。很不方便。她不会干什么大棚里的粗活,婆婆也就不攀她。婆婆的宽宏大量也可能是因为她婚后一个月就怀孕了。
    但是那个家一直是婆婆在说了算,丈夫挣钱每月都得如数交公,由婆婆统一支配。辛兰自己在娘家攒的几千块小分子后来也拿出来给小叔子凑了学费。再以后她每花一分钱哪怕是买卫生巾也得向婆婆要,这让她觉得很别扭,心里也很窝囊。
    一次她躲在被子里哭了整个晚上,丈夫知道了心里也觉得这家长专制在这个年代有些过分,于是就向提出来每月给辛兰二百块钱零花。婆婆虽然满心不乐意,但是儿子都说出来了,她也只好照办。要不媳妇会以为她这个婆婆有多吝啬!其实她是想用钱控制辛兰的行踪呢。她不希望辛兰一年到头老回娘家,那她儿子挣那点钱就都捐给铁道部了。
    辛兰的衣服都是大姑姐们给买的,这当然都是婆婆授意她那几个姑娘,然后她们才那么做。再说新结婚那会儿她也不缺穿的,想来想去她决定自学完成大学课程,于是她背着丈夫和婆婆买了自考教材,每天没事就躲在屋子里看书。婆婆和丈夫直到她考试前,才知道她在忙乎什么。
    婆婆说一个家居女人,要学历也没什么用,但是既然都报考了,那就考下去吧。后来在一年半的时间里,辛兰凭借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坚持拿到了中文大专证。后来她又报考了本科,当然这都是后话。
    孩子生下来,辛兰却没有母乳可以喂养。天天就很自然地被婆婆抱了过去,这样她又成了一个闲人。正巧那会儿邻居张婶子来找她。说她家城里有个开幼儿园的亲戚要雇个能教小孩英语的人。她听说蒋家的儿媳妇是个大学漏子,就来问她能不能胜任。
    辛兰当时正在家里呆得憋闷,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幼儿英语很简单,她只需要听听磁带校正一下读音就可以。她上学时候的英语基础很好,发音也很准确。所以在面试时,她读的百无挑剔,语感也很到位。因为辛兰的形象也因为她的气质,幼儿园的女园主对她很满意。答应给十块钱一小时,一天两节课。
    因为时间长了,关系就处得很融洽,那园主知道辛兰是学中文的,就又介绍她去一家辅导学校兼教作文课。校长给她一周十节课,周末课节多一些。加起来给到她周工资一百五十元。这样一个月下来,辛兰也挣到了一千来块。她可以帮着丈夫养家了,还能给天天买奶粉喝,给婆婆买上一双鞋,几斤水果等。经济上能独立时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她还利用业余时间考取了教师资格证,那时她做辅导老师就做得更有底气了。
    婆婆看见辛兰能把钱拿回来也不再整天板着个面孔了,她会不时地和人夸她儿媳妇多有本事。那段生活想起来还是安逸的,每天辛兰都安于这种平淡,生活不起微澜。惟有一件事的发生又把她束缚在了这个小家庭中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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