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的饭局是为了招待万鑫银行的陈总,自从公司出问题之后,曾经那些称兄道弟的所谓朋友都找各种借口避而不见。这个陈总更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约到的,如果顺利,说不定能贷款帮公司渡过难关。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当然得亲自去一趟才安心。
“情况我已经跟你说明了,闻先生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廖敬清拍了拍他肩膀,忽然余光瞄了眼闻清的方向。
闻清正好留意到他的视线,微微皱了皱眉头。
果然廖敬清很快就看似不经意地建议说:“这种事,其实也可以找你信任的人代劳,我想心意到了,对方总能理解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闻清嘴角微微弯了弯,要笑不笑地看了眼闻定山。
闻定山倒是也偷偷瞄了她一眼,可他再怎么着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廖敬清一直打量着闻清,像是看出了什么,又说:“刚才阿铭说这位小姐是你女儿,虽然让女孩子去应酬是有些不合适,但现在您喝不了酒,这应酬似乎有很重要。让子女代劳应该也不为过。”
这话说的,闻清要是不去就显得太不孝顺了。
可闻清一直站着一动不动,表情也极度漠然,就仿佛此刻被架到道德高度的人不是她似的。
僵持久了,几个小护士按捺不住已经开始窃窃私语,闻定山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铁青起来。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最后还是阿铭站出来解得围,“闻叔,还是我去吧。”
——
最后虽然廖敬清的诡计没有得逞,可闻清在所有护士心目中已经落了个“不孝顺”的名声。而且关键是阿铭这一走,闻定山身边势必得有个人照看着,阿铭临走前千叮万嘱,让闻清一定要等着他回来不可。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闻清得一直和闻定山面对面地保持二人独处的模式。
廖敬清这一招还真是一箭三雕,无论闻清进或退都落不到半点好。
她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玩手机,心里已经把那个姓廖的骂了好几遍。
闻定山正在打点滴,父女俩全程也零交流,病房里一时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闻定山看了女儿好几眼,清了清嗓子,还是主动搭话道:“你一个人来的,沈逸没陪你一起?”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闻清没理他的举动,让他既尴尬又有些恼,只得拔高了音量道:“你这什么态度?”
“比起我妈生病时你对她的态度,我自认态度已经很好了。”闻清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我可没扔下你一个人走掉。”
闻定山终究是心虚,想起这些事,面上露出几分愧疚的神情来。他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现在也是活该。
闻清这时候才看到他两鬓斑白的头发,上次闻定山回去的时候可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她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摆弄手机。
可闻定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说这些事一样,继续说道:“其实我很后悔,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闻清便开口打断他,“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我妈说吧,你对不起的人是她。还有,你后悔是因为那女人骗了你的钱跑掉吧?如果没这事,你真的会后悔?”
闻定山不可思议地看着闻清,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女儿心目中已经成了这样的形象?
两人谁也没再试图开口说话。直到一个小时后,有护士从门口探进身来,“406室,去拿药。”
闻清站起身准备去接医药单,谁知手指快要碰到那张纸的时候,护士忽然手一滑,单子轻飘飘地就滑落在了地板上。
闻清挑眉看了眼对方。
小护士长得眉清目秀,可眼底带了些得意的神色,“啊,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手有点麻。我还要通知其他病人,麻烦闻小姐你自己捡一下吧。”
她说完就推着小车走了,闻清站在原地笑了一声。
看来廖敬清带来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啊。
——
果然和闻清预料的差不多,缴费拿药时闻清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刁难,她甚至听到有人在护士站光明正大地议论自己。
“前阵子打电话通知家属,她怎么都不肯来,这就看出来多没良心了。”
“我当然知道,电话是我打的,你都不知道在电话里有多凶。”
“唉,虽然闻先生脾气很差,可到底是父母呀。”
“就是就是,你看她那样子,长的就很凶啊。”
“借电话用一下。”这一句是闻清说的。
见她突然出现,几个护士急忙闭了嘴。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随便用。
闻清拿起听筒,刚想按数字键的时候停顿了下,然后抬头对几人说:“对了,你们院长电话几号?”
众护士:“……”
闻清微笑着将听筒从左手换到右手,“或者告诉我投诉部的电话也行。”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闻清。那个年纪大点的护士总算回过神来,讪笑道:“对不起啊闻小姐,她们只是在开玩笑。”
闻清将听筒放回原位,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人,“玩笑过了头就不叫玩笑,那叫是非,人长嘴巴可不是用来说是非的。”
“是是,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几个年轻的护士看起来还有些不乐意,最后被那个年纪稍长的给压了下去。
闻清倒也并没有真的要投诉她们,只是做出适时的警告而已。她问其中那个护士道:“廖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对方愣了一愣,随后才回过神来,“哦,二楼左手边,第三间就是,不过他现在可能在开会。”
“没关系,我等他好了。”闻清说完便双手插兜离开了,剩下一群护士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难道连这么凶的女人都被廖医生吸引了?
——
会后,廖敬清拿着资料往办公室走,同事钟浩然走过来一把勾住他脖子,挑着眉暧昧地笑了笑:“听说你的脚受伤了?”
廖敬清睨了他的手一眼,钟浩然呵呵笑着把手收了回去,可眼里的八卦之火依旧熊熊燃烧着,“给师兄说说,怎么伤的?”
“你不是都知道了?”廖敬清淡淡开口,目光一直直视前方,“小周没告诉你?”
他早就知道小周那个大嘴巴不严实,可偏偏上午被那女人踹下车之后扭伤了脚,最后只能去急诊室那边找小周做了简单处理……
想到这会儿大伙儿恐怕都在议论他被女人踹的事儿,他的额角就控制不住地乱跳。
钟浩然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还真是被女人从车上踹下来的?我早就说过,你这辈子的桃花太多,早晚变成桃花劫。”
谁是谁的劫还不一定呢,廖敬清想起今天被他小小教训了的某个女人,嘴角微微勾了勾。
两人一路走到办公室门口,可钟浩然仍旧像尾巴似的跟着。廖敬清蹙眉瞥了他一眼,“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钟浩然虚握着拳轻轻咳了一声,“那个,要不要我给你出个招儿挡桃花劫?”
廖敬清明白了,站在门口嗤笑道:“又拉我去相亲?你老这么卖我有意思?”
“怎么是卖呢?我是关心你啊。为你的个人问题我真是操碎了心,不是说了你今年有桃花劫吗?”
看着钟浩然一脸正经的样子,廖敬清简直不想刺激他,“你一个医生在这宣传封建迷信,要脸吗?”
“怎么不要脸了?你二十七高龄了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病?”
“你有药?”廖敬清真要被这个师兄给气笑了,扯了扯领带,顺手推开了办公室门。
“当然,我是哪一科你还不知道?”钟浩然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办公室,嘴巴里一直在喋喋不休,“真的,那方面有问题还是尽早治疗比较好,我帮你联系联系,尽快做个检查。你说你之前怎么不说呢?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人那方面有问题老憋着,很容易造成心理疾——”
钟浩然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廖敬清站在自己前面没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瞧见有个姑娘正翘着腿坐在他办公桌后的椅子里。
而此刻那姑娘的表情,真叫个一言难尽啊。
第五章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钟浩然立刻捂住了嘴。
这种事,事关男人尊严,决计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尤其面前的还是个长的不错的女人。
然而钟浩然的脑袋很快又转到了奇怪的地方:看这女人如此随意自然的姿态,难道是这小子新交的女朋友?
难怪刚才一脸不希望他跟进办公室的样子……
有猫腻啊。
钟浩然马上忘了自己实力坑友的事,好奇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面前的人,“嘿,谁啊这是?”
廖敬清看了眼对着自己笑得满含深意的女人,对身后的人吐出两个字,“灾星。”
钟浩然:“?”
可不就是灾星吗?每次出现准没好事!
廖敬清直接开了办公室门把损友给推了出去,随后淡然地拉开椅子往闻清对面一坐,手里的资料也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办公桌上,“找我有事?”
“本来的确有点事。”闻清把腿收了回去,靠在皮椅里摇晃着椅背,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不过现在没事了。”
廖敬清和她对视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闻清忽然俯过身去,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笑眯眯地说:“你说我要是从别人那受了气,是不是也该还回去呀?”
廖敬清看了她会儿,扯起唇角笑了一笑,“是该还回去。”
闻清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廖敬清忽然也俯过身去,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桌的距离。
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所以你打算造谣中伤我?”
“干嘛说那么难听?”闻清冲他眨了眨眼睛,“只是无意间听到你和朋友谈话而已,算是陈述事实吧。你之前刻意引导别人中伤我的行为那么高明,我也不能太低级才是啊。”
廖敬清像是愣了下,看着闻清的眼神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我这个人嘴巴虽然坏,该有的底线还是有的。”闻清忽然说,“毕竟难言之隐这种事,说出去多伤人呐。”
尾音落下,闻清清楚地看到廖敬清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了两下。
这大概是两人四次交锋以来,廖敬清表情管理最失败的一次了,看来男人真的很在意“面子”问题啊。
闻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只要廖医生以后收敛一点,这种事肯定不会不小心泄露出去,心情好的话,我一般不会乱讲话。”
“你在威胁我?”廖敬清一直没什么大反应,但目光清冷的样子还是足以看出来他在隐忍怒气。
闻清哑然道:“你看你,又多想了,这明明是建议。我这人就是心善,要是换了有些人,医院里恐怕早就传遍了。”
“有些人?”廖敬清冷笑着反问,“闻小姐这是在指桑骂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