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潜稳稳坐在那里,异常平静,任由对方观察自己,他也在看着对方。
黑弥撒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下。
这是一种隐蔽的防守姿态。这个人在下意识的与丁潜拉开距离。
对视能有五分钟,黑弥撒终于沉不住气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欣的男友。”
“哦。”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吗?”
黑弥撒微微摇头。
“那你知道温欣今天为什么没来吗?”
他依然摇头,但目光不经意的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
那代表愧疚和心虚。
“你应该对这家酒店有印象,三年前,温欣和你就是约在这里见面的,对吧。”
“是。”
“你们聊了什么?”
“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是。”
“我们没聊什么,她只是对我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在哪里采访的?”
“就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就在你身后那张桌。”
丁潜了然,“难怪当时酒店监控没发现什么,餐厅周围并没有监控。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96年的南大碎尸案也算随便聊聊?”
黑弥撒的右眼角筋出几道皱纹,似乎隔着口罩咧了一下嘴角,“我只不过是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温欣不知怎么看到了,觉得有趣儿就约我出来聊聊。本来我这个人挺低调,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她极力劝说下才勉强答应。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仅此而已。”
“你那个帖子我也看过了。我想问问,你帖子里涉及当年那起案子的信息都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也是在网上看的,恰好我是一个推理迷,对悬案这类东西很感兴趣。碰巧有一次去南都大学办事儿,听人提起这个案子,我很好奇,没事儿就在网上查,积累出了一些信息。一时手痒,在海涯论坛上发了那个贴子,顺便做了一些推理。纯粹是发着玩儿。没想到你和温欣都那么当真。”黑弥撒回答的口气倒很轻松。
“可是,你的帖子是在网上出现最早的,在你之前几乎没有人谈论过这个案子,偶尔出现的新闻也只是简单概括,远不及你详细。你说对这个案子的了解是在网上查的,恐怕站不住脚吧。”
黑弥撒的目光轻微抖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焦躁,“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解这个案子,没必要什么都告诉你。南大那个案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就当故事听听就算了。何必较真?”
“我并不想较真。但是这件事已经关系到了我家人。”
“谁?”
“温欣。”
“她怎么了?”黑弥撒似乎极力想做出惊讶表情。可是他忘了,他戴着口罩。
“三年前,她在这家酒店和采访你之后……就被人杀害了。”
“杀害了?”
“凶手把她的尸体肢解了,塞进旅行箱里,放在了这家酒店的一间客房里……”丁潜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清晰,目光死死盯住黑弥撒仅仅露出的眼睛,确定每个字都刻在他心里。
黑弥撒偏偏在关键时刻,扭头招呼经过的服务生,“小姐,麻烦来一壶咖啡。”
女服务生用托盘端来了咖啡壶和杯子,放在黑弥撒面前,给他倒满一杯。
等服务生走后,黑弥撒慢条斯理的从桌上的调料盒里挑出白砂糖袋,撕开倒进杯子里,用勺子慢悠悠搅动。这才开始说:“真可惜啊,温小姐那么漂亮,性格也很讨人喜欢呢,居然有人会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凶手抓住了吗?”
“没有。”
“是吗。现在的警察啊,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整天就有能耐捣毁色情场所,抓些小姐、piao客。”
“你那天在做什么?”
“什么?”
“我问,你跟温欣在这里见面之后,都做过些什么?”
黑弥撒抬头看了丁潜一眼,目光又落回咖啡杯上,依旧用勺子不紧不慢的搅动,“你在怀疑我?”
“你是温欣最后见的人,在你们会面之后,她就遇害了。你是首先应该被怀疑的对象。”
“呵,真搞笑,你是什么人,警察吗?”
“……”
“如果我真值得怀疑,为什么当年没有警察找过我。现在你跑来吓唬我吗?”
“当年没有人知道温欣在遇害前还和你过见面,警方在排查的时候把你漏掉了!”
黑弥撒看看周围,附近几张桌都没有客人。他们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他转回头逼视丁潜,“那你今天把我约出来是什么意思,让我承认是我杀害了你女朋友?把她大卸八块装在旅行箱里?荒唐,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既然你什么都不怕,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目?”
“我那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为什么要害温欣,我跟她都不认识,无仇无怨,完全没有道理害她。”
“也未必没有。她为什么要见你?”
“……”
“因为96年的南大碎尸案。换句话,与其说温欣是在采访你,也可以理解为调查。如果她掌握了某些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证据,你会怎么做?”
“哈哈,你越说越离谱了,我……”
啪……
丁潜忽然一推黑弥撒面前的咖啡杯,半杯咖啡都泼在黑弥撒的西服上。
黑弥撒愕然。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丁潜伸手掀掉了他的口罩。
他终于看见了黑弥撒的真面目。
他相信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脸。
眼睛搭配鼻子和嘴,组合成了一张不算难看,但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那张脸就仿佛一直保存在停尸间的冰柜里,突然暴露在别人眼前,能让人激灵灵打个寒颤。
黑弥撒似乎受到了惊吓,慌忙用手去遮挡自己的脸,但是已经晚了。
看到黑弥撒惊惶失措的模样,丁潜有过片刻的得意,但就在黑弥撒的手不经意的碰到他的手腕时,丁潜感到一下刺痛。
黑弥撒马上抽回了手,在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针管。
丁潜惊觉到不妙时,身体已经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