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早地被俩个房客吵醒的瑞香,睁开眼睛见她们扛着提着包裹正要出门,便随口问道:“俩位大姐起得这么早哇?”
“是呀是呀,对不住把你吵醒啦,大妹子,我们要去赶头班车。我们走了,你再睡个早觉啊。”其中一位扭头客气了一番,出门下楼了。
瑞香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想睡又担心睡过了头,就穿了衣服靠在头上闭着眼睛打着哈欠小眯一会儿。昨晚辗转反侧了好长时间才睡着,现在想想都脸红——什么时候啊,不好好休息竟会想那事。难怪巧凤总是那么想男人呢,还真是有些悬乎……就这么胡思乱想地靠在上,直到窗户全白了才起下。梳洗后吃了早餐,然后带着考试必备的东西去了考场。
考场上的事就无须多述了。瑞香考完上午的科目后,比较轻松地回到了旅店。吃过午餐退了客房后,在楼下的客厅里歇息了一会儿,然后提着旅行包又去了考场。考完下午的科目出来,已有一些考生陆续出了学校。
瑞香提着旅行包刚走出校门,竟意外地看见杜和平微笑地站在那里。
“小杜,你也来参加考试啊?”瑞香惊喜地问。
杜和平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我是来九江办事,想到你今天要来考试,就顺便来接你。”
瑞香听说是来接自己的,心里有一阵子乎,脸上却显得淡漠。她一手提着旅行包,一只手捏弄着甩在前的长辫子,说:“小杜,你这是干什么?谢谢你,我自己搭车回去。”边说边踩着尘土飞扬高低不平的路,朝前走去。
杜和平见瑞香对自己的一番如此不惜,一心赶路去,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他还是笑眯眯地走到她边,说:“瑞香,车站四点半的车早开了,你赶不上。”
“我到立交桥那边去等车。小杜,你先走吧。”瑞香边走边说,见杜和平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点,不管怎样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说他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应该撇开他自己走啊。想到这,她停下来和颜悦色地对杜和平说,“你这是何苦呢?这样你也晚点了。”
“没有关系,你跟我走保证你有车坐。”
“你有什么办法啊?”
“当然呢。”
俩人边说边走到了前面的空场地上,就见一辆深红色的挂着庐山车号牌照的出租车停在那里。
瑞香还在想是哪位山上下来参加考试的人预定的车啊?杜和平就向她伸出了手,说:“瑞香,请上车。”
瑞香笑了笑,问:“这是你租的车呀?”
杜和平拉开车门,作绅士状:“小姐,请。”
瑞香这才知道是真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这怎么行呢?不行不行,我还是去立交桥那边去。”说着躲开杜和平牵她的手。
“你这是何必呢?”杜和平学着瑞香刚才的腔调,说,“你到那还不是要坐车?走,上车吧,拉拉扯扯的有好多人看呢。”
瑞香听他这么说,朝四周看了一眼,真的有不少人在看着自己,她的脸顿时红了。
这时,出租车司机在车里按了按喇叭,说:“漂亮的小姐啊,快上车哦。我在这里等了好半天了,不要推了,早点上去好早点吃饭啊。”
看到这种形,瑞香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她低声说了句谢谢,赶紧弯着腰上了车。杜和平跟着上车后,坐到瑞香边随手拉上车门,对司机说了声:“老哥儿,开车。”
“好咧。”司机发动车后,爬上了一段陡坡行驶不远拐了个弯,便迅速地向城东立交桥那次驶去。过了桥,路边有些要上山的人招手拦车,杜和平摆了摆手,司机就不管不顾地朝前开去。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从威家那往右一拐,开始上山了。
一路上瑞香没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和平虽说是把瑞香请上了车,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因没有很好的话题,而没有张口。当出租车在盘山公路上转来转去时,他脱口而出道:“瑞香,你、你晕车吗?”
瑞香点了点头。
杜和平一听,忙跟司机说:“老哥儿,麻烦你开慢点儿。”
司机点点头,车速慢了点儿。
瑞香见状,心存感激地对杜和平笑笑,问:“小杜,你来九江办什么事啊?”
其实杜和平下山来完全是为了来接瑞香的。早上他到大林路去准备吃早餐,见瑞香她们没有出来摆摊,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别的摊上吃了点东西后,看看天色不早了,他去了瑞香的住处。见房门紧闭的,他上前敲了几下,把个睡得正香的巧凤给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巧凤听出是杜和平的声音,便骂道臭电线杆清早你跑来敲什么门嘛?把我的好梦都给敲得没有了。穿好衣服的她打开门来一问,原来是他早上来吃早点不见她们出摊,有些不放心才来看看的,就说明早来吧,瑞香昨天下山考试去了。
得知瑞香只考一天试,而且是在九江师专附中考试后,杜和平一上午在单位都无精打彩的,总觉得有件什么事要做而又不知要做什么。
下午去上班的路上,看到满街来回揽客的出租车,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心想那瑞香考试完后车站的班车早走了,她只能到立交桥加油站去等便车。我何不租辆车下去接她?一路上些近乎,说不定俩人关系会有些进展。主意一定,他随即给科室打了个电话请了个假,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就下山来了。
杜和平捏了捏手指的关节,弄得咯咯作响地说:“单位让我下山来买一些账本账页的,我听巧凤说你今天在下面参加考试,就顺便来把你带上去。”
那司机听杜和平空口说白话,心里好笑,也懒得揭穿他,吹着口哨一心地开车。
瑞香知道是搭便车,就安心些。她怕是杜和平特意包车来接她,那就有些担待不起了。望着车窗外滚动的云雾,她无话找话地说:“好大的雾啊。”
杜和平附合道:“是啊,雾好大。”便没有下言了。
那司机见包车人下山接了这么个漂亮的女孩上车,直羡慕他艳福不浅。开了一段路后,发现这个同自己下山时还蛮有话说的小伙子这会儿都放不出几个,就有些替他着急:,就这么个水平还想泡小妞,真是浪费了大好机会。为了打破车内的沉闷,他边开车边问:“这位小姐,我看你好面熟啊,不知在哪里见过?”
瑞香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扶着座椅,以免子摇晃不定碰到杜和平上,听司机这么说,便回答:“应该见过,我是在大林路边卖麻辣面的。”
“卖麻辣面的?”司机一听回头看了看瑞香,恍然大悟:“是你呀,麻辣面西施。平时总看你戴着帽子系着围裙,难怪没把你认出来哟。兄弟耶,你好有艳福哦。”后一句是对杜和平说的。
“麻辣面西施?”瑞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杜和平侧着子对瑞香说:“你还不知道吧?好多人都说你是‘麻辣面西施’呢。说是原先有一部电影叫《芙蓉镇》,里面有一个卖豆腐的女人长得好漂亮,人称‘豆腐西施’,所以就有人叫你是‘麻辣面西施’的。”
听说是这样的,瑞香不好意思地瞟了杜和平一眼,红着脸说:“哪有这么叫的噻……”
司机接着说:“你这一摘帽子更叫漂亮了,没叫错。哎,是你人漂亮还是你的面下得好啊?总看到有不少人在你那儿吃面。”
“师傅明早来尝尝看,保证你吃了还想吃。”瑞香一提到麻辣面,就有些兴奋。顺带做做广告,去吃面的人多当然好啰。
“明早来尝什么啊?”一不留神,司机的“油”劲上来了。
“麻辣面啊。”瑞香答道。
司机笑了起来,他知道瑞香听不懂自己的弦外之音,就没有再说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从车窗左边望下去,远处那烟波浩瀚的鄱阳湖,被一抹斜阳照得波光粼粼的……而山里的盘山公路上空却下起了雾雨。司机启动了刮雨器,打开了前后的车灯,车速明显又慢了些。
出租车左弯右拐摇摇晃晃的,瑞香有些疲倦了。昨夜下半夜她的睡得不太好,加上今天连参加了两次考试,人显得困乏得很。她眯上美丽的眼睛靠在靠背上,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地倒在了杜和平的肩上。
杜和平起先也极力避免与瑞香体相碰,后来见她睡着了靠在了自己肩上,一时紧张得不得了,只得硬撑着体不敢动一下。望着瑞香浓密的长发长长的睫毛和高的鼻梁动人的红唇,他想如果瑞香是清醒地主动靠在自己的肩上,那是多么幸福啊。这会儿她靠在自己肩上,尽管也温馨也幸福,却有种偸来的感觉……
出租车在半山上行驶着,刮雨器发着“武武”的声音。杜和平将边的风衣拿起搭在瑞香的上,自己也假装睡着了,眯着眼睛支撑着瑞香温软的体。
此时此刻,杜和平和瑞香乘坐的出租车正行驶在北山公路上。一九五二年十二月动工,历时八个月建成的北山盘山公路全长24公里,有四百个弯道。据说当年修筑这条公路时,常有蒋介石残余打冷枪搞偸袭,紧张得很。山高林密,峭壁悬崖,工程之艰苦难以想象……多年前,九江城里有一位卖酒糟的矮个子老头,时常坐在架在两个盛酒糟的木桶上的扁担上,喝着小酒,摸摸自己的红鼻头,开口便是:“一九五二年,本人在庐山修桥铺路……”惹得不少的顽童围着他跟着他,边走边喊一九五二年,本人在庐山修桥铺路……竟成了黄昏时分小城里的一道风景。
出租车过了垃圾场,弯道要大些路面也平坦许多。云雾渐渐散去,远远看到大月山上的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球体在暮霭中折着光泽。司机把车档提了一下,速度快了许多。
休息了一会儿的瑞香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脑袋是靠在杜和平肩上,不觉脸红了。她忙抬起头来移了下体,睁开眼睛看到杜和平的风衣盖在自己的上,就有了些感动。见杜和平也睁开了眼睛,便红着脸小声地说:“不好意思,谢谢。”说着拿起风衣递给了杜和平。
接过风衣的杜和平关心地问:“没有睡冷到吧?”
瑞香摇了摇头。
进了北山园门,远处渐次出现的灯火,给人以归家的感觉。杜和平扭头望着低眉含羞的瑞香,心里疼的不得了,他对瑞香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吧?”
瑞香抬头看了看他,微笑地说:“我还是回去吃饭,你去忙你的吧。”
“我有什么可忙的?吃了饭回去也不迟嘛。”杜和平非常想跟瑞香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你不是帮单位买了账本吗?还是先送回单位去吧。谢谢你小杜,不然我还要够等车的。”
说话间,出租车在街心公园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杜和平等瑞香下了车,便付钱给司机。那司机用手指头指了指他,说;“兄弟耶,加把劲。像你这么追女孩哪还行。跟女孩在一起要多扯多哄,你这么三拳打不出俩来,完全是瞎的……”
杜和平笑笑下了车,顺手把车门关上,那司机一踩油门走了。
瑞香见杜和平除了手腕上搭着件风衣外,什么也没拿,急忙提醒他:“小杜,你买的账本还没有拿下来啊。”
“我,我……”杜和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站在夜风中的他脸顿时红得像个关公。这是一个不会撒谎的男人。
“你还不赶快去追?”瑞香以为他是忘了把账本等拿下车。
杜和平见瑞香这样关心自己,很是幸福陶醉,不脱口而出:“车上没有东西……”
“什么?”瑞香后退了半步,她看了看笑眯眯的杜和平,猛地醒悟过来,“你不是下去买账本?你是专门去接我?”
杜和平点点头。
瑞香见他点了点头,心里是一团糟。她摇了摇头,神色庄重地说:“小杜,你真不该这样,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好?”
“那就不要说什么。瑞香,你看天都黑了,我们吃点饭再回去好吗?”杜和平站在瑞香面前低声地说。
“谢谢你,小杜,我不在外面吃饭。我走了,你快回去吧。”瑞香抬头看了看杜和平,和颜悦色地说。
“你就这么难请啊?”杜和平见瑞香不肯在外面吃饭,就说,“那我送你回去。”
瑞香摆摆头,说:“不要不要。再见,小杜。”说完就转朝西谷方向走去。
晚风阵阵,霓虹灯闪闪烁烁。站在半边街台阶下的杜和平,望着瑞香渐去的窈窕影,一种悲凉一丝惆怅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