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姨娘不买账:“想进晋王府啊那回去找你干爹啊,谁不知道你干爹和晋王府交情匪浅啊!”
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前堂去,洒扫的婆子也才起了,赶紧去烧水了。
少年也不客气,进去就自行坐了一边:“我干爹什么脾气姨娘也不是不知道,一天到晚给他找麻烦,他非但不帮我还不给我腿打折,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告诉阿姐,反正姨娘要是不帮我,我就赖在姨娘家不走了。”
桌子上面还有前天晚上剩下的茶水,他拿起壶来想倒一口发现没有干净的水碗这就放下了。
赵姨娘风韵犹存扭着腰在他面前走了三个来回,一回头刚要拒绝,忽然发现桌子上面多了俩块玉,一个玉璧一样光洁莹润,一个雕工了得弯弯曲曲细致精美还带着根红绳。
阿沐托腮:“这两块玉都不是凡品,也都有些来头,但说句不中听的话,芙蓉里有些来头的东西多了去了,还不都是被我换成了银子?还是老规矩,姨娘托人拿到行上去,回来你三我七。”
女人抿唇一手一个拿起来端详:“玉面有点小,虽不价值连城,但也的确是好东西,哪来的?”
少年眨巴着眼睛:“姨娘你问得太多了。”
她嘿嘿一笑:“好好好,姨娘不问,但是这东西来路不好我怕以后有麻烦,我才得三嘛……”
话未说完,阿沐已经伸手到了她的面前来:“给我送到刘三姐儿那,才给你三。”
女人眼角直抽,正是看着这两块玉犹豫,忽然听见蹬蹬蹬地脚步声由远至近,少女跑得飞快,一溜烟从后院跑到了前面来,脸色微红,头发还没梳齐整就见她笑脸大大地一头扎了进来:“阿沐真来了啊!奶娘说你来了我还不信,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啊?”
这丫头头没梳脸没洗,裙子都没穿整齐就跑出来了。
赵姨娘这些年就这么一个亲人,最怕她和自己生气,怕阿沐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赶忙拽了她的裙子给她拉扯整齐了:“我让阿沐过来有点事,一会你和他去一趟大胡同,找刘三姐儿说个事去。”
赵妧自来就是跑腿的小能手,一听是和阿沐有关,自然乐意,赵姨娘给了女儿一根簪子让给带去,她磨磨蹭蹭又打扮了一番,两个人从赵家出来天已大亮。到大胡同找了刘三姐儿,一给了他赵姨娘的簪子,他爽快地答应了阿沐的要求。
出了大胡同,二人都有点饿了。
赵妧缠着阿沐说想吃街边刘大娘家的麦皮馄饨,少年只好带着她在大街上面晃了一圈,刘大娘家的馄饨摊在西街上面,这一路上小姑娘不断和他叽叽咋咋说着孩子气的话,他自有心事,也就嗯嗯几声随便敷衍了她,两个人一路往西,等到西街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刘大娘都快收摊了,才下过雨,西街街上到处都是水坑,赵妧和阿沐是这摊上常客,一见他们立即给上了两大碗热乎乎的馄钝。
日头还没有那么猛,赵妧喜滋滋地捧着大碗:“阿沐,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刘大娘的馄钝吗?”
少年早已经开吃了含糊不清地问她:“为什么?”
少女抿着嘴笑,看着他眨眼:“我不告诉你!”
他:“……”
好吧,爱因为什么因为什么吧。
阿沐还在想着进入晋王府以后如何行事才能顺利逃脱,也没心事和她胡扯。
赵妧和他坐了一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直笑,等他都吃了一大碗了,她还捧着脸在看他。
少年无语,可没时间和她在这耗着,这就站了起来:“你吃吧,我先走了。”
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恼怒不已:“我还没吃,你等等我呀!”
她伸手抓住阿沐手腕,扬着脸看着他。
阿沐却是回过身来,就在西街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音,也不知谁家小马脱缰了直接朝着这边就撞了过来,脚下的水坑不浅,就在刘大娘的桌子被掀翻在地的时候,赵妧跳了起来,她身上溅了很多泥水,裙摆处脏污一片。
这匹棕色的小马直撒欢,刘大娘吓得不轻,看着一地狼藉急得不行。
赵妧一回头拿过刘大爷驴车上面的鞭子,对着那小马就是一鞭子,棚子里被掀翻了,正是闹着乱,一声紧急的口哨声急急得响了起来,街口处闪过百褶的火红裙摆,两匹快马冲了过来。
小马儿毛发被打理得发亮,定然是有些来历的,阿沐刚要拉住赵妧,只听一声娇喝,身后疾风已到!
少女就在身后勒住了缰绳:“住手!谁让你打我的马!”
说着一鞭子扫地,溅起水花无数,又弄了赵妧一身。她声如黄莺,阿沐回头,只见马上少女一身红衣,娇俏可人,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一脸的骄横。她身边的男人已然下马:“顺天将军府的马,岂是你们抽得的?”
他大步走过去顺利地抓住了小马,再回头已是一脸的笑意:“小姐别气,马儿还需要调教。”
少女低眸一看小马儿身上还有被鞭挞的泥印子顿时怒不可遏:“都谁抽它了!”
刘大爷和刘大娘靠在一边不敢过来,赵妧一身的泥气得直跳脚,可也知道人家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气红了眼睛只低了头辩解了句:“这马儿跑过来起先并不知道是将军府的,它……它踢翻了桌椅,还差点踏了我弄了我一身泥……”
“差点?”红衣少女坐在马上,只是冷笑:“就算真踏了你又怎样,还敢抽我的马,我看你活不耐烦了!”
她一马鞭这就狠厉抽了过来,赵妧尖叫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下意识往后仰去。
顺天将军府,是皇帝御赐,为了奖励赵昰立下征赵而建。
传闻他成亲以后只得一女,从小娇惯,蛮横任性最喜红衣也就是这个时候,少年及时伸手。
他一手扶住差点仰过去的赵妧,塞了自己身后,一手抓住了少女的马鞭。
第8章 且行且在
顺天将军府,是皇帝御赐,为了奖励赵昰立下征赵而建。
传闻他成亲以后只得一女,从小娇惯,蛮横任性最喜红衣。
她的名字叫做赵姝,阿沐知道她,却一直并未见过。
这些年他忙着跟在干爹身后吃苦吃土,每一次他所谓的锻炼都能折腾死他。
这两年才好些,本来还是惦记着见上一面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当街遇见。
据说这位赵将军的千金,出生以后娇宠得厉害,要天上的月亮她爹都不能给去摘星星。
她生在大凶之年,按照习俗早写一年,又因生日小又虚一年,是以刚十三。
赵妧躲在阿沐的身后,直拽他的袖子,小声在他身后叫他:“阿沐,好像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办?”
少年手里还扯着马鞭,他扬着脸,紧紧盯着马上少女的脸:“赵小姐这一鞭子下去,要是真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天子脚下总有律法,就算将军府再神通广大,恐怕背着人命今天你也得去牢里蹲上一蹲,至于你以后有没有事,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将军府也丢不起这个人的吧!”
赵姝大怒,可她怎么再用力,也拽不回马鞭:“大胆!”
牵马的男人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来,果然是一府的人,连抽马鞭的样子都如出一辙,他见少年一直扯着赵大小姐的马鞭不松松手,立即又甩了一鞭子过来!赵妧啊地一声,闭着眼睛侧身扑了他的身上就要来挡,阿沐只一回身,撞开帮倒忙的小姑娘,仍旧一把抓住了。他从小就练就了一身力气,只一用力,马上的赵姝就坐不住了,马上没有马鞍她开始后悔今天逞能又害怕摔下去,抓住缰绳就松开了马鞭。
男人大惊,身边的小棕马又撒欢闹腾起来,他拽着缰绳,冷不防少年一鞭子当头抽来,一偏身狠狠挨了一鞭子!
少年冷笑:“为奴为仆的人,仗着在将军府就敢欺压百姓了?要是闹到你们将军面前,我就不信他不问罪小姐,还能不问罪你了!”
说话间,一鞭子又到,男人捂头的当空,马上的赵姝也白了脸。
只听她尖叫一声,胯下本来温顺的马却是嘶叫起来,少女没有马鞭,只能紧紧抓着缰绳,这就跟着马儿冲了出去。
阿沐扬眉一笑,一边扯过男人手里的缰绳,也是飞身上马。
赵妧刚才在他身后看见他摸骨钉的小动作,正是为了报复到那少女而得意偷偷开心,却见少年上了马,当即跺脚:“阿沐!你干什么去!”
可惜就在那个将军府的小厮也手忙脚乱拽了小马来要去追的时候,少年已经追了红衣少女去,他扬起马鞭,风一般疾驰了出去。可能是赵国人的天性,阿沐从小就喜欢骑马,为了要一匹小马,他跟着韩湘子没少吃苦,不知道这位神秘的干爹用了什么方法还在外郊营地住过一段时间,后来训练了大半年,出营的时候,兵长送了他一匹。
那匹小马也是棕色的,彼时阿沐十二岁,韩湘子让他自己养。他养不起,就把它卖成了银子给阿姐买了一对手镯,骑在马上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那匹小马,历历往事犹在眼前。眼看着少女连连尖叫扯着缰绳就要被疯癫的马儿摔下马去,少年已到眼前,危急时候,他纵身一跃,一手揽住了少女的腰身,一手抚过马身拔了穿骨钉。
阿沐在后面拥住少女,伸手抢过了她的缰绳。
赵姝惊魂未定,背后的人急急勒住马儿,又轻抚马身,撞倒摊位无数的马儿这才停了下来。
她两腿发软,差点滑下去,阿沐扶住她的肩头,重新把缰绳塞了她的手中,这就跳下了马。
这时候,后面男人已到:“小姐,没事吧!”
赵姝脸色微缓,耳根渐渐泛红,扯着缰绳低头看着少年:“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阿沐挑眉一笑,却是转身走了。
少女还在后面叫着他,他背过身去笑容顿失,再回到刘大娘的馄钝摊,赵妧果然站在街边踢着石子,还在等他。
小姑娘抬头看见他,伸手在他肩头捶了两拳头:“你管她干嘛,摔死她才好呢!”
阿沐握住她的拳头,无语地看着她:“她摔下来,这件事还能轻易了了?”
他推开她些,低眸看见赵妧这条最喜欢的新裙子是一裙子的泥巴,随即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哥带你去买新裙子,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赵妧的小情绪立即就消散了个七七八八:“嗯!”
给赵妧送回了家,阿沐又给罗小武绘制了个简易的地图,让他辨认晋王府灶房到后门那的逃跑路线,到时候找机会制造混乱,如果出事好趁机逃走。又等了两日,赵姨娘托人给他送来了两小袋银子,他依旧和罗小武一起藏了起来。
迷幻粉是加重版的,阿沐还记世子李煜的仇。
第七天的早上,少年在韩湘子的门外给他磕了头,带好了细软和匕首这就出了门。
她摸进芙蓉里的后院,不敢惊动看大门的小子,此时是阿沐已经是杂耍戏班子里面的个小姑娘装扮了,她身形轻轻,上了二楼。这个时间楼里特别安静,她前两日给赵妧买新衣的时候,给阿姐也做了一套,昨天晚上才拿回来的,这就打开房门,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罗小武早已等着她了,阿沐给他也乔装换了脸面。
二人脚步也快,出了芙蓉里直接去了大胡同的大戏楼,因早就打好招呼了,刘三姐儿问也不问,直接给俩个人分配了点杂活,叫给唱戏的哥儿和姐儿拿道具。
罗小武一身的力气,分担了更多的脏活累活。
阿沐穿着青色襦裙,腰带紧系之下也能看出纤细的腰身来,为了晚上容易变装发辫也十分简单,即使这样,少年在旁边看着她还时不时地对着她傻笑:“阿沐,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阿沐从胸前掏出小馒头来示意要塞他嘴里,吓得他直跑。这些年她是有吃延迟发育的药,所以女性特征并不特别明显,在里面又缠了布条,更是平得一塌糊涂。晚上要在晋王府唱大戏,刘三姐带了戏班子和杂耍班早早入了晋王府,仍旧有人在后门处引着他们鱼贯而入。晋王府的侍卫队来回巡视着不停歇,庭院当中到处都是人。
高台已经搭建好了,阿沐和罗小武混杂人群当中,也跟着干些粗活。
刘三姐儿再三叮嘱他们不要乱跑,也都应了下来,忙忙活活过了晌午,晋王府巡视的力度更是加大了,阿沐和罗小武晌午领到了四个荞面馒头,两碗粥以及一碟咸菜疙瘩,两个人忙里偷闲靠坐了杂耍的后台里面吃了。
慢慢熬到夜幕降临,宾客渐至。
只听见前面喧闹声连成一片,阿沐借助尿遁借助黑暗又到前面转了圈,晋王府的小厮多于丫鬟,她不由得暗呼失策。还好为了世子的婚事,天子也费劲了心思,晋王府晚点会有百花宴,燕京各府的小姐们多数都会参加,也怪不得雇主说赵家的旁亲小姐会和世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阿沐低着头,借着夜色能看见赵姝和一个年轻的高挑女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赵姝和世子李煜两个人本来就有亲情血缘,当然会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了。
她躲在来往杂耍和戏子后面,远远地看了两眼,不由得暗自冷笑。
高台上面刘三姐儿已经开始了,这燕京的名角的确名不虚传,一声锣响,好戏这就开始了。
阿沐站在台下的暗处里,看见晋王府众位宾客当中,竟然也有赵国的太子扶苏。
庭院当中大摆宴席,扫视一圈,却没发现赵昰的踪迹,阿沐记忆力很好,她自认为只要看过就认出他来,可惜仔细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没有发现疑似赵昰的人,她不由得十分失望。
耐心等着,当朝官员多半就是来表明一下心意,逐渐地来,陆续地走,她注意观察了好一阵,把那些丫鬟小厮做事的路法也摸了个清清楚楚。大戏唱了四五场,杂耍的巧人儿也上了台,时间过去了两个时辰了,阿沐拍了罗小武去后面灶房躲着,自己则看准了晋王府大丫鬟的装扮,换了衣裙发饰,依稀是那日后院叫什么连姑娘什么姑娘的七八分模样。
二人瞧准时机,只待有一个来取菜的丫头落了单,一个劈掌就打晕了她。阿沐给人塞了布条,捆了手脚扔了柴房里让罗小武看着,自己端着新出锅的菜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晋王府里下人们也是多,都不敢出声,一个接着一个的上菜,之前的客人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刘三姐的戏班子也拾掇了东西,准备下台。
早有人并了矮桌过来,就在晋王府的后花园庭院里开始新一轮的百花宴。桌上都是晋王府花园里的新枝,各府的小姐们也都精心装扮过了,犹如百花争艳一般。阿沐跟着前面的丫鬟脚步轻快,她本来就有意往世子跟前凑,布菜的时候巧妙的避开别个,隔着两个位置转了个当,这就到了他的面前。
李煜之前并未出席,只说是落水受了些风寒身子不大好。
这会儿一干名贵小姐们翘首以盼,他才在众人拥簇下现身。
阿沐心底冷笑,那样的病态如何能在人前现身,不出来,不过是遮一遮丑罢了。
她淡淡瞥过一眼,低头布菜。
太子扶苏打着折扇,语调似是漫不经心:“世子可知市井百姓担心,最近流言又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