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浮生花事绘从容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1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安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她身后,她快它也快,她慢它也慢。她猛一转身,就见林岫坐在驾驶座里冲她咧嘴笑,还不嫌烦的按了两声喇叭。安之飞起一脚正中车头,林岫就配合的探出脑袋,很潇洒的吹了声口哨:“嗨,美女,赏脸约个会吧!”
“又空窗啦?”
“我这是日行一善,扶贫。”
“我看你是自扶拉我凑数吧,黑布林。”
“黑布林”是安之特意为林岫量身定制的专属绰号。大学新生报道的第一天,有人很大声的在她身后议论:“前面这人背影看起来真像我女朋友。”
她愤愤转过头,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
“转过来就一点也不像了。”说话的那个黝黑男生还一脸很失望的样子,正是同样来报道的林岫。
安之瞪他一眼,咬牙。林岫却浑然不觉,动动唇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一旁白白净净的李清扬拖走了。没过两天,林岫“黑布林”的绰号响彻全班。
“啧啧啧,出门不带良心的女人啊。”林岫绅士的替她打开后座门。
安之坐上车,笑:“瞎说,手机钱包钥匙良心,这四大件每天我检查齐了才出门的。”
“那你的良心半路被狗啃了?”
“良心不如狗粮贵,现在的狗哪里会啃。”
“那你摸着良心说,我现在哪里黑了?”
“确实白了许多呢。”安之作深思状,然后冲着他挤眉弄眼,“说吧,当年你到底用了什么秘方?”一天比一天白,不过半年,竟然和清扬差不多了。
“我说过多少回了,当时黑是因为高考后的一整个暑假我都在打篮球,是活生生被晒黑的。”
“切,清扬说他当年也打了一暑假的篮球。”
“他打的是室内篮球。”
“拉倒吧,难不成你还打沙滩篮球?”
“露天,露天篮球场你懂不?”
“不懂,反正你再白,也是黑布林。”
“宁安之!”
“呐,你到底开不开车,不开车我自己搭公车好了。”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大人大量不计较。”林岫哼鼻子瞪眼睛的,心里却很欢喜。
安之之前一个人出门散心,连手机都不肯带,不过偶尔给他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当时真是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她万一有个好歹或想不开。所幸两个月后她回来,不仅人平安无事,心也开始努力尝试着走出阴影,尤其是进入恒隆后,面对新的工作新的环境,这种改变尤为明显。
看着她渐渐恢复乐观开朗,还能时不时与他这般斗嘴,林岫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徐佳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林岫么?”
“你也说是以前了。”
“我是想,反正你们现在都是单身,有没有可能在一起?毕竟大家知根知底的,他条件又好。”
“徐佳,清扬不是替代或过渡。”
徐佳鼻子一酸,突然难过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安之……”
“哎哎,别激动别激动,孕妇要时时保持愉快的心情。”安之连忙安慰。
徐佳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大学时一个寝室,对彼此的感情经历一清二楚。她不仅不会怪徐佳,相反还知道徐佳这样说是因为关心她,只是短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内她都不想再考虑感情的事。
清扬的意外,对她的打击很大。虽然生活总是不停向前,由不得她放纵沉溺在悲伤里太久,但至少对于感情,她选择了保留。其实有没有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亲情、有友情,还有稳定的工作与收入,这一些于她已经足够,她对自己目前的现状很满意,并没什么好抱怨或奢望的。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令她不满意的,那也只是虞玮韬而已。她可以不理那些蜚短流长,也尽量避免与他再有任何交集,但总有一些场合,是与他不得不见面而她又没办法避开的。
比如一月一次的集团财务分析例会。
集团财务分析例会由集团总财务部主办,各高层与董事会成员参加,每月中旬召开。
当祝双宜与宁安之双双出现在会议室时,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在心里做了番比较。近期关于谁才是“恒隆之花”的八卦风行,加上衬衫事件一闹,安之的风头正劲,相形之下,暗恋虞玮韬数载未果的祝双宜倒失色了不少。
祝双宜与宁安之究竟谁更漂亮,虞玮韬并不感兴趣。两种不同类型的美,安之又年轻几岁,青春的优势显而易见,这样的比较只会让他觉得是将她们简单的物化了,反少了许多该有的尊重与肯定。
安之维持着适度的笑容,端茶递水、身姿轻灵。作为财务部的新员工,她虽然不是例会讲解的主角,也算是备受领导青睐了。
虞玮韬对于最后才被轮到端茶早有觉悟,反观祝双宜就显得很不乐意了。当安之端着最后两杯茶来到他们中间,将其中一杯菊花茶递至祝双宜跟前时,祝双宜身为坐上宾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替我换一杯吧。”
“好。”安之的声音与笑容恰到好处得就像是事先经过了复杂的程序编定设置,不多熟络一分,也不少礼貌一分。虞玮韬默默赞许了下,就见她扭过头来对他微笑道,“虞总,介不介意将这杯茶给您?”
她侧看着他,弯腰保持着端茶的动作,那优美的背弧与纤细的腰肢在她剪裁得体的小西装下显山露水,下摆处还微微露出一小截皙白的肌肤来。虞玮韬镜片后的双眸一沉,恨不能当即扯下窗帘将她随手一裹,然后直接扔出会议室。
可怜安之浑不觉他心思,只看他眼色微变,她脑中灵光一现,才猛然想起菊花茶与他玻璃男的身份似乎太过相配了。会议室的茶水为了方便,一贯都是男士统一龙井、女士统一菊花茶,如今被祝双宜打乱计划,她这一举动岂不正昭告了他的“与众不同”来?
安之为她的后知后觉略感心虚的撇开视线:“我……还是给您换一杯吧。”
这种做贼心虚的表情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落在虞玮韬眼里,让他瞬间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了此刻安之的脑袋瓜里正想着一些让他想抓狂的东西。
而且一向智慧过人的虞总经理顺便认定这一切都是安之蓄意为之,为的正是报他阅览室还她衣服之仇。
这当心眼的丫头,这些天的沉默果然只是为了寻找一个扳回一城的机会!
其实安之真是无辜的。她巴不得从此与虞玮韬再无任何牵连,连衬衫的事都忍了,又哪里会头脑发热的再做出些事与他纠缠不清来。
无辜的安之阴差阳差之下背了个黑锅,很快招来了“报应”。
这天她到各分公司下发文件,到了房产公司,刚想把文件递给杨秘书,就听杨秘书一本正经地道:“虞总说让你送进去。”
好吧,端架子耍大牌随你尽兴,反正他不是大灰狼她也不是小红帽,送个文件他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安之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的敲门进去,将文件递至虞玮韬跟前,指着其中一栏道:“虞总没有疑问的话,在这里签字确认就行。”
“长了尾巴?”他眼角余光扫过文件,将挑刺的话说得既温柔又亲切。
安之抽了抽眉毛,关了门回来就见虞玮韬竟然装模作样地看上了。说他装模作样,是因为这是一份分公司总经理级以上添置专用车辆的新标准,只有薄薄的两页纸,目的是通知而非商讨,签个字确认收到文件即可,可是虞总经理翻上又翻下、翻下又翻上,硬是把他手中的文件看成了二十张纸。
虽然他确实长得极好看,虽然他只是装腔作势地看文件,虽然他装腔作势的看文件依然给人一种强大的成熟睿智的气场,但安之还是不得不说,纵然这人外表再美好,也依旧改变不了他面目可憎的本质啊!
“怎么?”他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非常好脾气的问,“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
话虽如此,他神情却是自信的。
安之在心里“呸”了一声,就算他的长相、他的气质在她单纯的社交圈里平生仅见,那也比不得清扬一根汗毛。若他以为她这般盯着他看是为他所迷,那么抱歉,她宁安之对男人只是个绝缘体而已。
“没有,我只是做好准备等虞总您对文件提出您的疑问而已。”
“这样,我还没看完,你再等会。对了,我让小杨给你倒杯茶吧。”
安之又想拿鞋底抽他个哭爹喊娘、满地找牙了,嘴上却是忍着:“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谢谢虞总。“
他倒没再客套,低头继续看那两张纸。又是一刻钟后,安之看着眼前坐得从容的男人,动了动自己微酸的脚,觉得她要是再这么和他穷耗下去那她就是傻子!
“虞总,我想我还是先回去了,您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在网上或电话联系我。”她冲他弯了弯嘴角,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文件签完字交给杨秘书就行,我下班前会再下来取的。”
他看着她,若有所思。
安之赶紧追加一句解释以增加说服力:“因为四点前有份报表要上交,所以我得赶回去做报表。”
“那就这样吧。”他看她眉眼抑不住飞扬的样子,淡淡道,“我刚好看完,也没什么疑问,正准备签字。不过既然你着急,那就赶紧回去吧,我签了字后会交给小杨的。”
安之觉得自己退化了。
之前她虽然称不上御姐,但崩溃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现在,她只有被崩溃的份。她原本想以沉默平息谣言,然而继阅览室事件后,送个文件就在人办公室呆了大半小时之事也被公开了。如此一来,谣言不减反增,她的低调路线被逆向行驶了。
美朵八卦之心熊熊,又不敢当面问安之,只好“网络传情”。
“安之,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安之回她:“什么传闻?”
“……我还是不问了吧……”
安之发了一串感叹号,回了四字:“明智之选。”
美朵就被这四个字捋了老虎毛:“去死,快说,你和我们虞总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真的把我们的虞总推倒了?”
“推倒?我还铲平呢!”
“啊,你把虞总的什么铲平了?”美朵发过来一长串的惊恐表情。
根!连根铲平!不过安之这一刻的猥琐心理不敢让美朵知晓,她发了个脸红的表情过去,认真的说了句:“我刚才说笑来着,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千万别乱想。”
这话怎么看怎么像描黑,于是美朵彻底乱想了。
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安之想了下,觉得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大概连她自己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与虞玮韬有什么关系了。
她原以为这道貌岸然的玻璃男将她的清白踩在脚底下,只是为了报复她那天放他鸽子而已,如今一想,事情好象并没这么简单。
这人面兽心的家伙该不会是想拿她当挡箭牌,洗白他的玻璃名声吧?
安之一边咬牙切齿的想着,一边又深刻的自我反省了下。诚实的说,她之前的行为确实有失当之处。怎么说他当时也算是一番好心“救“了她一回,虽然不经她允许替她换衣服的行为很是无耻,但这或许只是当时的形势所逼,她后来不应该这么失礼的放他鸽子。
如果她当时能撇开羞愤与尴尬,诚心诚意的感谢他,说不定后面就不会有这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知道自己防备太深,又觉得在他面前成了透明人,都不敢想象见了面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哪里还能考虑到这些。再说她也没料到他一个大男人会这么的当心眼,他只当他好心救了条狗,那么就算被反咬一口也可以苦笑着释怀,为何会这般斤斤计较,她咬一口,他还非得咬两口回来?
不管怎么说,哪怕虞玮韬的行为已经够得上“其情可悯、其行可诛“的境界,她还是愿意先退一步。只求她退步之后,他们就两清了,从此别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安之想到就做,即刻给虞玮韬发了条短信:“下班后谈谈。”
十秒钟后,BQQ传来虞玮韬的回复:“现在是上班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
安之那叫一个头晕目眩啊。资本家果然都是属蚂蝗的,难道八小时上班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不能划拨出来几分钟处理私事?眼睛又能看清屏幕后,安之的拗劲上来了:“六点,我在北面十字路口等你。”
“晚上还有会议。”
“那就开完会过来。”安之几乎是命令着说完,将自动回复设置成“那就开完会过来”,再不理他。
六点、七点、八点……
这一场例会因项目书的讨论而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虞玮韬答应安之时,并没想到会议会开这么久,然而真正讨论起工作,他又分不开心顾及私事了。
回到办公室已近九点。他穿上外套从落地窗往下眺。办公室朝南,安之约见的地点在北,他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却控制不住的有些期盼。他期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夜色的灯光下等他,娇小的、徘徊的,或呵着手、或跺着脚、或不耐烦的踢着路边的灯桩。
也许他真是寂寞得太久了,竟然会觉得怎么样都好,只要她还在等他。可是电话与手机俱是安安静静的,他忽然想,她是不是等得不耐,早走了;或者像上回那样,根本就没等过?
谁又能安安静静的等上三个小时呢?
车子经过路口时,虞玮韬还是停下了车,虽然这冰冷的夜幕、昏黄的路灯下,并没有什么人在默默等他。
她果然一声不响的走了。或许和上次一样,或许她也曾等他,却没等到。往前便是霓虹如昼的繁华都市,商场林立、人流如织;往左过桥,又是另一个世界,复古的建筑,暧昧的灯光,红男绿女穿梭其中,魅影重重,是谓外滩。唯有此处,繁华之中的冷落,喧闹之中的宁静,只因它在大厦背后,被层层高楼挡住了阳光。
有时候选择就是这么的容易。即使她真的等不住,他也不会因此不悦,毕竟他并没给她一个确切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从始至终,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回应而已,不管是电话或是短信,只要让他知道她曾经等过。
他下车,迎着夜风松了颗钮扣,觉得就像掌心里忽然飘落一片柳絮,他刚想握紧,风一吹就又飞远了。或许他不该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她既不愿回应,至少他可以要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你来了。”
乍现的声音让虞玮韬有一刹那窒息的错觉,他拨电话的手停在那里,一时竟失去言语能力。
她渐渐出现在光影中。齐腰的长发、齐眉的刘海,眼睛晶亮得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他心里,还在一眨一眨。他确定不是他的幻觉,所以更觉诧异:“你……”
她不是应该一声不响地走了?
她好象看懂了他眼里的疑问,缩了缩肩,冲马路对面扬了扬下巴:“晚上风太大了,我就跑到对面快客等你。”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那里居然有家小小的便利店,挂着24小时营业的招牌。他此前都不曾注意过。
“要是我没下车呢?”她既没说冷,也没有丝毫不耐的迹象。但这么冷的冬夜,北面风又大,她身上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单薄,他前一秒还在狂喜的心,这一秒已冒出团火来正滋滋地烧着旺。
“我盯着看呢。”
“要是我不停车呢?”
她笑,只是浅浅的,却像是在她脸上漾开了一朵莲花:“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长、绿灯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短是有名的,每次通过都要等一会儿,我一直看着,不会错过的。”
九点了,就这么个支道,她以为会和上下班高峰期一样的塞车?又见她说完就打了个寒噤,他忍着想掐死她的欲望,替她挡住风、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我坐后面。”没想到她一溜弯,兔子似的开了后车门、爬了进去。
“你……”
“走吧,我请你吃饭。”
异常简陋的一家小饭馆里,安之正用纸巾擦着杯子。堂堂恒隆房产总经理,精英中的精英、帅哥中的帅哥,正坐在她对面看着油腻腻的菜单点菜。
饭馆真的很简陋,凳子是塑料的,桌子垫了一次性桌布还能透出底下的油污来,更不用说发黑的墙壁了。
“你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看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
“你经常来?”
她用开水烫餐具的动作一停,思绪瞬间飘远,等到回神时,动作又恢复利落。“曾经是。”
不过清扬走后就再没来过,算起来也快一年了。
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得可真快。
他没错过她神色中的异样,也听得出那短短三个字背后另有深意。但那背后隐含的深意是什么,他不知道。
安之娴熟地烫完两套餐具,虞玮韬的视线也终于从她身上移开,停留在一侧乌乌的墙上。
在墙上的营业执照与卫生执照中间,挂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虽然颜色已有些失真,边角的斑驳又昭告年代的久远,但外裱的相框却尽显主人的珍视。
“这是老板一家三口,他儿子现在国外读书。”
虞玮韬眼里的黯然稍纵即逝,隔着眼镜,并不容易让人察觉。若不是那年暑假父亲驻外工作,或许他现在依然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老板娘端着菜过来,染霜的双鬓已难觅照片中的年轻风采,可她脸上的笑容却好像从不曾改变,依旧是那样的爽朗:“都快一年没看到你来了,你男朋友呢?你们之前不是说要结婚,还说要给我送喜糖的呢。”
他听到安之说:“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声音里并无悲喜。
“不会也出国了吧?”
她摇头,搓着筷子,想若无其事的笑笑,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老板娘连往虞玮韬方向看了好几眼,忽然心领神会,讪讪笑道:“这样,那你们慢慢吃,我去催我老公烧快点。”
她没理解安之话里的意思,以为安之和时下青年男女一样,玩了把失恋与再恋。一想到刚才的失言,她赶紧溜之大吉。
“你跟老板很熟?”
“来得多了,自然会多聊上几句。”那时候她和清扬常来,林岫来得也不少。
他沉默,想着刚才她努力想笑而不得的样子,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却已经半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好象一个单纯的贪吃的孩子:“好香啊。晚饭成了宵夜,真是饿死我了。”
“他去了哪里?”
她执筷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短暂的失神之后,那黑亮的双眸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的眼见着还能滴下水来,又都什么也没有落下。
他一下子后悔了,刚想说些什么跳过话题,却见她脸上缓缓凝起一抹笑容,坚定的、干净的,仿佛雨后碧竹般充满苍翠生机:“天堂。我想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
走出饭馆,安之跟虞玮韬摊牌:“今天约你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该感激的我记在心里,该讨厌的我也记在心里,不管怎么样,希望今天之后我们还是陌路人。”
“难道不应该是同事么?”他敏锐的从“陌路人”三个字里,觉察到她细微的心理抗拒。
是因为前一段感情的意外,才让她这般避忌么?那一座墓碑、那一声“清扬”,她是想将她一生的爱情都埋葬起来了么?
安之默默地滴汗:“很高兴能达成共识。今天之后我们就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同事。”
他不经意的看向她,没有任何危险指数,待得视线相对,又一下子强势得不容她有丝毫的退避:“不过宁安之,我们曾经不只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同事么?”
安之分不清是心头一跳,还是眼皮一跳,反应过来时已是转身走人。没两步,又被人拉住。她跳起身甩手:“又没喝酒,别耍流氓啊。”
就算他是玻璃,也不表示可以这样拉扯来拉扯去的好吧。
他倒是松手笑了:“难道你说的谈谈,这样几句话就算谈完了?”
“不然还有什么?”
“我以为你约我,是想解决那些流言。”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安之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
“我只是物归原主,没想到大家的联想力如此丰富。”
安之在心里问侯了虞玮韬十来遍之后,勉强按下抽飞他的冲动,咬牙道:“那你有解决那些流言的方法?”
“有。”
“不是冷处理?”
“不是冷处理。”
“肯定会有效果?”
“肯定会有效果。”
于是安之顿悟了、震惊了。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难道你……要公开你的男朋友了?”
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安之觉得自己最近招小人。
她又不属蛔虫,就算那天晚上猜错了他提议,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伤天害理的事,他后来臭着脸闭不开口也就算了,她倒乐得清净,可还没清静两天,他就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还出现在员工食堂这种众目睽睽、令人发指的场合!
彼时她与美朵正准备打菜,程默与虞玮韬的意外出现,让原本好好的排队秩序整个的被打乱了。安之所排窗口的打菜阿姨远远看到大领导的身影,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挥舞着手中铲子就招摇地拍起了马屁:“这边这边,董事长请这边。”
于是程董事长虞总经理施施然朝这边过来了。安之锁眉忍着,跟着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打招呼:“程董好,虞总好。”
程默的资料安之看过,恒隆董事会最年轻成员、身兼集团执行董事一职,那叫一个成熟帅气、多金睿智,据说当年的人气也很不同凡响,按美朵的原话就是,两年前程董事长结婚的那个晚上,是恒隆上下所有未婚女同事的不眠伤心夜。
安之打完招呼,刚往美朵方向一挪,就被苏美朵大公无私的用力推回原位:“宁安之,你怎么可以插到我这一队来?”
安之倒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很有心情的往程默和虞玮韬身上连瞅了好几眼。苏美朵同志真不愧是一代枪王之王啊,明明是瞄准她才开的枪,可中枪的显然是这两位仗势插队的大领导嘛,这种曲折迂回的枪法让安之膜拜得五体投地。
安之显然低估了领导们的承受能力。身为领导,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区区一句话,就算想吃霸王餐,那也表现得既文艺又含蓄。
一个说:“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付钱吧。”
另一个说:“你是老板,我哪里能跟你抢钱付。”
一个又说:“既然是老板,身上又怎么会有员工卡?”
另一个又说:“也不是所有的员工身上都有员工卡的。”
安之听得寒毛倒竖,转念想起美朵曾说过虞玮韬的玻璃对象正是程董事长,她就觉得眼前这一对曾经的情侣,如今分明还藕断丝连着!
“那个……”窗口打菜的阿姨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程默赶在她前头赔笑:“抱歉,我们忘带卡了。”
那打菜阿姨老脸一红,手中的铲子挥得跟什么似的,整个人都澎湃了:“不用不用,不用付钱。菜不够的话再来打。”
安之囧了,这位打菜阿姨可是出了名的横眉冷对啊,今儿个的形象真是有够颠覆。不过更让她囧的是,一旁虞总经理又假惺惺上了:“这怎么可以?”说着转过身来看她,冲着她温柔笑道,“安之,借你的卡用一下吧。”
安之回去就被逼供了。
“还说没关系,他都叫你安之了,赶紧给我老实交待清楚!”
“……”安之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我们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也不知道这人抽什么疯,居然在大厅广众之下叫她“安之”,他是嫌关于他们的莫须有传闻还不够多么?
“那我在恒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他叫我一声美朵过。”她苏美朵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被蒙混的。
“可能是因为你没替他付钱,他没吃过你软饭吧。”
美朵绝倒。
接下来的几天,安之去员工食堂就留了个心眼。她每天都跟做贼似的,非得打探一回确定安全后,才敢拉着美朵进食堂,然后躲到最角落的位置吃饭。
“你这是干嘛?”
“不想再撞上领导呗。”还好这几天都没再见到虞玮韬,不然她都要考虑换地方吃饭了。
美朵捧着肚子,笑得很夸张:“拜托,你想撞也没得撞好吧。”
“为啥?”
美朵抹了把泪:“大领导只是偶尔下来体验一下民间疾苦、监督员工食堂有没有虐待我们而已。他们平时都是小食堂或干脆叫餐上去,一个月能下来一次算不错了。”
安之提了几天的心陡地放下,长舒口气。虽然领导们勇气可嘉,也确实为员工的伙食质量做出了贡献,但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将这一月一次的“微服私访”一并省下了。
“那……这一月一次有没有固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
美朵朝天翻了个白眼,撇嘴:“你以为他们是女人呐,男人没有掐着算日子的习惯。”
“……女人有掐着算日子的习惯?”
“你不掐着算大姨妈的日子么?”
美朵说完舀了口蕃茄蛋花汤送进嘴里,安之彻底风中凌乱了。
周末终于迎来了搬家,安之激动之下,起了个大早开始收拾打包。
虽然林岫总说外面的房子又贵又不好,他的公寓空着也是空着,但她还是不再想住下去了。不过现在租房很贵倒是真的,所幸她要求不高,转正之后的收入也还不错,一个人租套小房子倒不成问题。所以前段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她不管林岫如何反对,看到价位合适的房子后,就直接把合同签了。
木已成舟,安之态度又坚决,林岫最后只能妥协。
虞玮韬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本市红极一时的“贵夫人”公寓楼看到安之。
刚出电梯,程默还在笑着跟他诉苦:“公认的超白金二奶楼,你嫂子说她身兼妻子和情人,非要我买一套送她,不然……”话未完就顿在那。
虞玮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东向那户门前一个红色身影揪着另一黑衣女子的头发,正狠狠将她往墙上撞。他眉一紧,看着那黑衣女子的额头迎上又尖又硬的墙角,却是连哼也不哼一声。
“还真是……”程默的声音很快被红衣女子的尖锐嗓音淹灭:“宁安之,我不会让你们如愿,更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虞玮韬心中一凛,忙定睛看去。只见那黑衣女子背靠着墙,凌乱的长发几乎遮住她整张脸,竟真的是宁安之!他心中说不出的震惊,眼睁睁看她沿着墙壁缓缓滑坐至地上,又用手拨了下手发、抹了把额头,那触目的血色瞬间染满她手与额头,她却浑然不觉似的,有些不耐的口气:“刘婉,你闹够了没?”
她并没发现不远处有旁观者,好像说完才终于有了痛觉,但也只是虾子似的蜷了蜷身子,然后在满地狼籍中随手扯了件衣服盖住额头。
他一时不知该心痛,还是该觉得可笑,刚一抬脚准备过去,就被程默拉住。
“你一向最讨厌这种事的。”
一句话戳中他要害,让他再迈不了步。
家庭与经历的关系,他对这一些算得上是深恶痛绝。可是安之不一样,她是他喜欢的女子,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动的心,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从此她于他就有了与众不同的意义,他真的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与这些事扯上关系。
那墓园初遇的悲切犹在眼前,那一句无喜无悲的“天堂”犹在耳边,是他了解得太少,还是她掩饰得太好?他一向自认识人很准,但此刻发生在眼前的大逆转,究竟是他误会了,还是他看错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第三者,凭什么说这种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红衣女子的高分贝再度袭来,程默一把将虞玮韬拉进屋,顺便将那复读机一般的咒骂关在了门外。
“你还好吧?”他将钥匙扔在桌上,看着脸色阴沉的虞玮韬,关切道。
虞玮韬沉默,半晌之后忽然摘下眼镜凝神打量房子。
整一面的落地玻璃窗,占据“半壁客厅”的豪华真皮沙发,将这座城市最奢侈的江景繁华尽收眼底。由客厅拾级而上,越过那片半镂空半剔透的玻璃墙,就是一个超大的浴缸。浴缸下铺满雕花地砖,那砖上的花纹就好像攀缠的蔓草,一直延伸至卧室的圆形大床。
这样独特的布局与精致的装修,加之奢侈的中心全江景地段,以及一度问鼎全市的超高房价,哪里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有能力购买或承租的?这样颇受争议的楼盘名,与以情调替代实用的风格,又有多少人会拿它当婚房的第一选择?
他甚少这样摘下眼镜仔细观察某样事物,虞玮韬的异常让程默有些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最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玮韬,我是不是一直没跟你提过,宁安之当初是林局介绍过来的人。”
他原以为这并没什么,也就略过不提,现在看来,这里面或许并非什么也没有。
那年暑假之后父母之间发生的种种矛盾争执如潮水一般涌入他脑海,压抑得虞玮韬几乎喘不过气来。程默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个秤砣压在了他心上,沉得他当即起身,直想抓住她肩膀,当面问她一个清楚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
“如果她真是那样的人,就不值得你去问。”
程默的一句话又将他逼坐回原位。是啊,如果她真是那种将道德底线踩在脚底下的女子,就已是对他最好的讽刺,他又何苦亲口求证,徒然让自己自尊扫地?
难以自拔的,不只有牙齿。
林岫按照约定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过来,才知刘婉又来闹过事了。看着安之额头上长长的伤口,他二话不说,旋风似的刮出公寓。
“林岫,林岫……”安之知他一定是去找刘婉算账,赶紧拦他。
又哪里拦得住?林岫的脚步极快,等她追出去,就只见电梯门上的红色数字正一个劲的往下跳,待她追到楼下,他早已连人带车都不见了影。
安之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都被林岫按掉,打得多了,他索性连手机也关了。她又不知刘婉的住处,心里担心也只能等在公寓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