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眼前的美景刺激了我,我在下山的路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向月堰苗寨,只要下了这座山,再走过那个平坦的小山谷,月堰苗寨就到了。
饭饭团团倒是很开心我看见他们的寨子那么喜欢,陪着我一起加快了速度,最奇怪的是团团的奶奶,看她不疾不徐的,竟然也能跟上我们的脚步。
下山的路走的很快,只是几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那个小山谷,好美丽的山谷,那层层的绿草就如一层绒毯似的,让人直想在上面打滚,扑鼻的青草香夹杂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虽说是早春,这里也已经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坪不远的地方就是月堰湖,站在这里就可以看见湖边那古老的堤坝,人工开凿的痕迹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蕴含了一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
而在湖的另一边,是一片延伸的草坪,在草坪和湖水之间,有一座竹木结构的亭子坐落在水边,亭子的四周都搭着浅白色的轻纱,风一吹,轻纱扬起,那一刻,让人感到如梦似幻。
“这是如雪姐姐最喜欢的亭子呢,是她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亲手建的。”团子很是得意的跟我说到。
凌如雪?很奇特的一个女子吗?不管是如月,还是团团都是如此的推崇她!我不太了解女人,可读了那么久的书,特别是大学,也接触过不少女人,我觉得女人之间是很难形成一种推崇与被推崇的关系的,除非是地位相差太多。
可这凌如雪,我忽然对她有点好奇了起来
说不尽这一路的美景,这里带给我了太多的惊喜,刚才光被寨子的美所震撼,忽略了一些东西,这时经过团团的提醒,才发现湖边所对的山坡上,竟然有一片儿枫叶林,现在是早春,还不是枫叶红的季节,也难怪我没注意到。
我在想,如果是秋天,这湖边该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应该不会输于九寨沟了吧?
带着赞叹的心,我一路走着,当走到那田边的时候,一路上就陆陆续续的有了人,在劳作忙碌着,毕竟早春是农忙的时节。
人们都热情的跟饭饭团团打着招呼,也会很敬畏的给团团奶奶问好,至于对我,一般都是很好奇的打量,但是没有什么戒备的眼神。
估计这个寨子的蛊苗高手大有人在,我这样一个小子,不值得他们去戒备什么。
可当团团给人介绍我是凌青奶奶的客人时,人们看我的眼光就不同了,多少开始带着一些亲切了,我好奇而小声的问到:“凌青奶奶在你们寨子地位很高吗?我不懂苗寨的地位之分,但我知道大巫很了不起,凌青奶奶是大巫吗?”
团团‘扑哧’一声就笑了,说到:“别的我不知道,可我们寨子的大巫和族长都是男的,凌青奶奶是蛊女,男的承巫,女的承蛊,这是我们寨子的规矩啊。嗯,蛊女的地位,就相当于是圣女吧。”
圣女,这个词儿弄的我晕头转向,很想想象一群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还会接受圣女什么的说法,好在他们也不叫什么圣女,只是叫蛊女,也就是寨子里用蛊最为厉害的女人。
至于巫术?我更好奇,其实道家的很多传承来自传说时代的大巫,但那个时代是否存在却值得商酌,毕竟连夏朝的存在,世界都没有给予承认,而那个时代的传承几乎已经断掉。
师父曾经有一次兴起,和我谈起过道家其实就是上古大巫传承的一个分支,只不过道家继承的比较多,而且有了一定的发展,所以在我国的历史中,道术才能大放光彩,压过一些原始的巫术。
但事实上,对世界的影响来说,巫术更加的深远,就比如南洋的各种奇术,就属于巫术,就比如西方,一样的有巫术。
可无论怎么样,我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巫术的,我对巫术很好奇,我没有想到月堰苗寨竟然还有古老原始巫术的传承。
和团团边走边谈,我们很快就到了寨子所在的山脚下,站在那层层叠叠吊脚楼自下而上,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路夹杂其中,我有一种仰望仙境的感觉。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团团很是热情的说到。
“见谁?我可不可以先见见我的朋友?”我始终有些担心酥肉和沁淮。
“嗯,会见到的,不过你要先拨蛊才好,不是吗?”团团神色平静的跟我说到。
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我肩膀里的血肉还有一条蛊虫,因为六姐用药把它麻痹了,让我这几天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客随主便,这个寨子毕竟我是客人,也不好刻意再去强求什么,酥肉和沁淮要好好的在这里,我总能见到他们的吗?这样想着,我就跟随团团走了,至于饭饭则和团团奶奶在半途就转到了另外一条路上,说是先回家。
上山的路曲曲折折,我一边走一边看,倒也不觉得很累,因为我发现这个寨子其实也很热闹,不是我想象的聚居地那么简单,因为在楼与楼之间有很多空出来的小街道,在这些小街道上也有一些小小的商店,卖些小零食啊,香烟什么的,而且还有小饭馆,喝茶的地方,生意居然还不错。
是啊,整个寨子的人都是出去接受过教育的,现代的风气怎么也会吹来这个寨子。
“我们的寨子很不错吧?别看我们深居在山里,可我们寨子有5000多人呢,基本上人们出去了之后,都会再回来。”团团很是开心的说到。
“为什么会再回来?外面可是花花世界啊!难道舍不得这里的美丽?”我随口问到,毕竟很多事情不能以己度人,像我就情愿找个这样的地方,和家人朋友过一辈子,可不是人人都是这样的。
团团的神色不经意的黯淡了一下,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别人寨子的事儿,我又怎么好多问?
团团要带我见的人,居住的地方,几乎是寨子的最顶端,那一片地方是整个寨子的圣地,是寨子里很重要的人才能居住,除了那一片儿,其它地方倒也随意。
我估计团团是要带我去见一个老太太,毕竟六姐说过我肩膀上的蛊虫不简单,她都没有把握去拔蛊,那么也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能下手了。
那经验丰富的人,不是老太太又是什么?
寨子比我看见的还要大,就如你远景看一样东西,和你身在其中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没想到顺着这好走的青石路这么走上寨子的顶端,都走了快四十分钟。
终于到了寨子的圣地时,我已经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平台的平台,就像有人在接近山顶的地方,劈了一刀,劈出了这个平台,由于地势比较高,山风都有些凛冽起来,吹得我的头发衣衫呼呼作响。
站在这个平台的边缘,我看见眼下的景色也变得壮观了起来,一层层的吊脚楼顶依次的排下去,壮观无比,一个个的人影也显得很渺小,这样的地方,只要是一个男人站着,都会忍不住生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推了一下在平台边缘发愣的我,团团说到:“我们去那里。”
随着她手指的地方,我才发现平台上稀稀拉拉的也修建着几栋吊脚楼,还有一个很大的建筑,估计是宗庙,祠堂什么的地方,而团团指的那个吊脚楼在这些吊脚楼里算最小的一个,可我看着它,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怎么也抹不掉。http:///
是啊,它最小,在这平台上的吊脚楼都比较大,就独独它算小的,可是它不就是竹林小筑的样子吗?除了大一些,这分明就是完完全全的竹林小筑。
这栋吊脚楼怎么不让我感觉到亲切?
那是我现在最怀念的一段岁月,所以看着它,我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仿佛我只要靠近它,一推门,师父那慵懒萎缩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这时,团团喊了一声:“如月,承一到了,来接一下嘛。”
如月在这里?我有些惊奇,这丫头在寨子里的身份不低嘛,可我才走了几步,一个身影就扑向了我,我还没看清楚是谁,那身影就挂在了我的身上。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我扯下了挂在我身上的这图‘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乎乎的脸蛋儿,接着是一双圆溜溜的灵动大眼睛,接着是一个圆溜溜的大光头。
慧根儿?!我盯着眼前这个圆蛋儿,吃惊中带着欣喜,慧根儿这小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那是不是意味着慧大爷,我师父都在这里。
出于本能的,我就想去捏慧根儿的脸蛋,这臭小子九岁的时候那么可爱,这一晃快三年过去,12岁了还是那么圆圆的,可爱的要命,让人不捏一把都觉得对不住老天。
避开了我的‘魔爪’,慧根儿不乐意了,一把扑在我的身上喊到:“哥,你欺负人,一见额就捏额。”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小子我心情就好,不由得哈哈大笑,不让捏脸是吧?我就使劲的揉他的光头,慧根儿一脸不满,可偏偏就是避不开我的大手,一时间,被弄得气鼓鼓的,圆圆的脸蛋儿更圆了。
就在我和慧根儿笑闹的时候,一声带着些许矜持的‘三哥哥’在我耳畔响起,我抬头一看,才发现身前的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人。
“好漂亮!”我在心里不由得暗叹了一声,三年不见的如月如今已经22岁,直到这个年纪,她才真正散发出来属于她的独特的美丽。
都说二八年华,才是女人最美丽的时节,可是苗女很奇怪,少女时候她们那股子野性又内敛的艳丽之美仿佛是没有尽情燃烧出来一样,总让人觉得有缺憾,美的没有特点。
可是一过了二十,仿佛就是滚烫的油里加了一把盐,她们的美丽一下子沸腾了,热辣辣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怕一睁开眼睛,就被满眼的风情晃花了脑子。
这种美才是有特点有灵魂的美,这是属于苗女独特的美,会伴随着她们从风华正茂走到风韵犹存,渐渐的登峰造极,如月如是,六姐如是。
此时,正是如月在相貌上和气质上最美的时节,难过只是一声‘三哥哥’就让我看花了眼。
一把把还在我身上乱扭的慧根儿抱在了身上,我走进了如月,没有任何隔阂的,我轻声说到:“如月,你这丫头长大了啊,刚才那声三哥哥可喊的真矜持。”
是啊,初见时,她用蚂蚁缠身来招待我,再见时,她叫我小子,说我叼烟扮流氓。如今,她一身艳丽的美,如同出鞘的宝剑,终于闪露了光华,可她却矜持的叫我三哥哥。
估计是被我的调笑激起了苗女本能的野性,这凌如月刚才的矜持一下子就不见了,欺负我抱着慧根儿双手不得空,一把扯住我的耳朵,然后大喊到:“三娃儿,你可是越大越流氓啊,连妹子你都敢取笑。”
慧根儿看我这样子,在我怀里‘呵呵’直笑,鬼知道这傻小子笑个什么劲儿。
三人在欢声笑语中,闹了几分钟,可我心中却始终有些不安,酥肉呢?沁淮呢?我怎么至始至终没有见到他们?如果说他们要呆在寨子里,一定也是和如月慧根儿在一起啊。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抱着慧根儿对如月说到:“如月啊,酥”
可我刚刚才说完一个字,如月就打断我,貌似很开朗的说到:“臭小子,出去竟然还能被人种蛊,真是丢脸死了,先进去拨蛊吧,有什么话等下再说。”
在荒村的时候就是这样,如月高兴呢,就叫我三哥哥,不高兴呢,就叫我臭小子,可我总感觉这一次的如月有些刻意,难道?
我摇摇头,觉得应该不会,如月她们有什么理由骗我?她们又不知道我在昆明发生的一切,而那时的通讯技术也并不是很发达,就算放到现在,从昆明到这个几乎封闭在群山中的寨子,要做到信息及时流通也是很难的。
除非如月她们未卜先知,否则没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骗我,想到这里,我的心稍微安心了一点儿。
抱着慧根儿,我和如月一起走上了那栋像竹林小筑的屋子,我一直没问给我拔蛊的会是谁,可在现在,我觉得应该是凌青奶奶吧,她是这个寨子的蛊女,就是这个寨子运用蛊术的最高水平,加上她和我熟悉,应该就是她。
也不知道见到凌青奶奶以后,会不会见到慧大爷,如果见到了慧大爷,我是不是可以打听一下我师父的消息呢?
这样想着,我的心忽然变得期待又忐忑起来,如月当然不知道我这样的心情,只是貌似很开朗的领着我说说笑笑的进了屋,径直走到了这栋吊脚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挂着一道浅色的门帘,风轻轻吹动着它,但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我口干舌燥,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到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或许是这段日子我过得太压抑,迷茫,无助,所以太渴望得到师父哪怕一丝半点儿的消息,才会造成这种紧张,因为这种紧张,我抱着慧根儿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用力,勒得慧根儿一脸无辜的回头望着我,说到:“哥,额要喘不过气咧。”
我抱歉的望着慧根儿笑了笑,可如月却不管我这些小心思,一把撩起了门帘,对我说到:“臭小子,还愣着干啥,进来啊。”
我不敢看门帘背后的屋子,更不敢看门帘背后是谁,几乎是呼吸不稳,下意识的抱着慧根儿就进了屋子。
屋子很干净,干净到几乎一尘不染,摆设也非常简单,除了两张垫子,就是两个用竹子做成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些奇怪的瓶瓶罐罐。
除此之外,还有墙边有一溜不知道用什么植物编成了小坛子,上面都有个盖儿。
除了这些,屋子里再没有别的东西,什么都一目了然。
打量着这间屋子,我的情绪也渐渐的低沉了下去,因为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这个背影不是凌青奶奶!!
长舒了一口气,一颗心失望了,倒也没有了那么多的紧张,我几乎是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背影,和别的苗女头上总戴着发带或者沉重的银饰不同,这个背影的主人的一头秀发只是用一根儿布绳简简单单的系住,偏偏那一头长发却又黑又亮,顺滑到一丝不乱,被窗前的风轻轻吹动,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一下她秀发的感觉。
可我估计没有人敢这么做,就算不靠近,不看正面,就是一个背影,我都能感觉这个女人身上非常淡漠的气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或者不是冰冷,只是我说不上来。
她穿着非常简单的苗女服饰,一点点装饰都没有,或许是感觉到了我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她终于转过身来了,在那一秒,我和她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苗女?清淡的犹如山峰顶上的千年积雪,洁白干净,却又不能融化。在我的心目中,苗女都是热辣辣的,犹如一把辣椒一样,让人沸腾,让人冲动啊!
她望向我的眸子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转开了目光,而我却记住了她的容颜,和如月这丫头有八分的相似,可以说五官几乎完全相同,不同的只是脸型,她太清瘦,不是如月那种鹅蛋儿脸,她是瓜子脸。
或许也只有这样清瘦的脸型才能配得上她那如冰雪一般的气质吧,那样的她才完美吧。
我脑中忽然不由自主的就冒出这个想法。
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那明显快了几分的心跳,我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凌如雪。